第六十一章
作品名称:春回大地 作者:张会 发布时间:2018-09-12 13:15:01 字数:7744
再说二娟子急着回家报信,一进屋门就看到老姨站在门口等她。便说:“老姨在这呢,来什么时候了?”
带芎子很着急的样子:“我都来有时候了,你姑姥不放心让我过来问问,如果你不去我就去生产队走一圈,我来时你妈告诉我你去了。咋样,杨秃子他们有什么反应?”
“他们爷俩出门了。”
“干啥去了?”带芎子皱起眉头。
“韩玲姐说,王会计爷俩领他们去街里看病了。”
淑云慌了手脚,目露恐惧:“这回坏了,能不能讹咱们家呀?这可咋整啊?”
张二像触了电,自己又闯下大祸,蹭到墙角蹲下。他忘记手臂阵阵灼痛,双腿抱拢,头低到膝盖上面,时不时翻动眼皮偷望。
带芎子只知杨占山和乔凤贤来滋事的事儿,并不晓得昨晚杨家父子又来寻衅。她早晨来,没进屋就看见大姐放下张二衣袖,张二小声痛吟,她进屋还没等问二娟子就进屋了。听杨占山父子看病去,她料想肯定是病情严重了,以杨占山和乔凤贤看钱比他爹都重要的性格,怎能轻易上街;再有王会计亲自去的,事情非常严重。带芎子表面却不以为然:“瞧你这小胆,怕的是啥?他想讹就讹呀;再说这事大家都知道是杨占山和他儿子自己钻进篓子里,头破是他们自己找的,又不是你给她们扎坏的,与你们有什么关系?”
淑云此时心里像有铅水不断注入,声音哽咽:“可……可因我们引起的,再说他是王会计和韩队长跟前的红人,虽说咱们占理,可领导能向着咱们说话吗?现在浑身长满嘴怕也说不清。这事要难办,他去看病的车马工费我们能掏得起吗,愁死啦。”
带芎子在她的字典里不曾有“害怕”二字,听姐姐说完,难免露怯。她用不同观点劝解:“队长和会计再向着杨秃子他们也应该明白,向情向不了理,再怎么霸道也不能做得太过,再怎么向着他们也不能太明了。你也不必害怕,如果真要像你想的那样,我是说像你想的那样的,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真要发生的话我第一个不答应。”带芎子凑进大姐,“别胡乱猜想,咱们还不清楚他们究竟干什么去了,倘时不是看病,他们办别的事就着看病为由呢?大姐,别自己给自己制造压力。”
淑云没有作声,忽然想到说:“就算你分析得全对,可你忘了杨家是什么样的人,他两口就能钻空子、敲竹杠。”
带芎子把淑云扶坐炕沿上:“姐,你坐下听我说,他有千条妙计,咱有一定之规,就是过哪河脱哪鞋,走水咱要穿靴子。”
二娟子说:“老姨,昨晚上王会计家来个马车,几个人忙活小半宿,不知装些什么东西。我妈不让我们出去,他们不知什么时候走的。刚才我上仓库才知道,闹半天是给杨秃子爷俩看病去了。对了,给杨秃子看病王会计家可借大光了。”
带芎子面罩悦色:“我还真听见有人说话了,啊!不是你们呀,我还以为你们说话呢,也是昨天累眯瞪了就没出来看,原来是他们。不用说一定是王会计趁这个机会打扫一下仓子腾地方,这马上又要种地了,他家仓子用不几个月又满满的了,陈货弄不出新的怎能入库。”她眼睛猛然上翻,表情放松,“大姐,王会计这只老狐狸是有计划有目的的,要不他可不是给他们去看病,我想这事就此了结。你想,王会计大车小辆的在院里装这装那的,他不害怕呀?所以他要尽量把事情压下,不然闹大了,哼哼……他这人比猴都要尖上十倍,绝不能让杨占山找事。一切就次平静下来,不过他会走好瞧儿,说他花钱给杨占山看病,好让大伙感动,让你感恩。”
淑云顿觉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听你这一说,我放心多了。”
带芎子发现张二缩在旮旯,她拉过张二,问他怎么了。张二简单学说昨晚杨家父子来的事,带芎子当时来了火气,责怪二娟子没告诉她,二娟子说谎算是蒙混过关。带芎子摸着张二小脸:“看把这孩子整的可怜劲儿,有老姨为你撑腰,什么事你也别害怕;再说这些事也不怨你,你做得对,老姨赞成你。”
淑云说:“就你能惯孩子。”
“算大姐说到点子上了,是吧张二?”带芎子拍拍张二胳膊。一阵钻心疼痛使张二忍不住叫出声,带芎子忙问,“你的胳膊怎么了?给老姨看看。”
张二摆动胳膊笑嘻嘻地说:“老姨我是逗你呢,胳膊根本没坏。”
“你这孩子吓我一跳,下回可不许逗老姨喽?”
“嘿、嘿!”
“你傻笑啥,走,老姨领你上我家看新鲜玩意去。”张二有意躲过带芎子拉他的手,“老姨什么新鲜玩意啊?”
“别问了,到我家就知道了。”
“啊,我去看看。”张二听说新鲜东西疼痛锐减,乐滋滋地跑出去。
“老实点,别晒脸啊。”淑云告诉说。
“嗯哪,我知道。”
“走大姐,你和二娟子都去我家。”
“我还有不少活呢。”
“什么活不活的,心里有事你也干不下活,不如放假一天,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先进玩意。”带芎子不容分说硬拉起淑云就走。当来到老姑家窗下,淑云听见屋里有说有唱,异常热闹。
二娟子好奇地问:“老姨你家屋里唱大戏呢,太热闹啦!”
“嗯,算是吧。”
二娟子大步跨进屋,一眼就看见张二趴在写字台盯着美丽的木匣子一动不动。她和老太太说:“姑姥,我来了。”直接走近写字台。
“二娟子来了。”老太太右手撑起拳头大黑网状的罩,伸向脑后,把罩套到发髻上,双手抹平鬓角蓬松白发。“二娟子,你妈怎么没来呢?”
“我妈在后面,马上就进屋了。”二娟子凑到木匣子旁。张二做各种奇怪动作,嘴里像轰小鸡“鸥儿鸥儿”,意是把里面的人吓走。二娟子笑他,“老弟,你干啥呢?不嫌累呀?”
张二仰头手指木匣:“二姐,这些人又说又唱又打又敲的,你说这么点的小玩意,连一个小孩都装不下,怎么能装这么多人、还有乐器什么的?我就想不通,难道里面住着都像蚂蚁那么大的小人吗?我看我能不能把她们吓跑,都把我忙活出汗了,里面的人愣没捋我这份胡子,该说该唱人家还照常。”
二娟子虽然听过,但她没近距离见过,感觉耳目一新。笑说:“你净能,还想把小人吓跑了?哪有蚂蚁那么点的小人?你想象倒挺丰富。”二娟子回过头问,“姑姥,这就是收音机吧?”
“是收音机。”
“啊,这屯子就队长和会计家最近买了,但我们从来也没去看过。”
张二说:“王会计家有,我怎么没听到呢?”
二娟子说:“能让你听见。”
张二说:“我懂了,败类的王会计故意放小声。”
老太太说:“这回你们有工夫就过来听吧,姑姥不怕别人听。”
“呵呵……”张二不羁地笑脸回望二姐,然后落在老太太和蔼的面庞。
“妈,我把我大姐薅来了。”带芎子先把大姐让进屋。张二连忙转回头,下巴老老实实地顶在写字台上。
“老姑,梳头呢。”淑云问。
老太太往炕里挪动,拍拍炕说:“快坐,快坐。”
“哎。”
“脱鞋上炕里坐,听听这新玩意。”
“不用了老姑,我坐炕边习惯些。刚才我老妹上我家去,非让我们来看新鲜玩意。啊,原来是收音机呀,啥时买的,昨天还没有呢?”淑云也是头一次见过,听着悦耳的旋律就令人亢奋。
老太太告诉她说:“你老姑父今天起早回来的,是他买回来的。”
淑云窗外望望,不见老人家,问道:“咋回来的?我老姑父他人呢?”
老太太说:“你不用往外边瞅,他呀,他呀早挠杆子了。他是上边大队派车把他送回来的,到家把收音机放下就上生产队交差去了。”
淑云说:“我老姑父别看岁数大,他老人家长了一颗年轻人的心,腿脚也不照年轻人逊色,对了,那生产队的打瓜籽买回来了?”
老太太既心疼又无奈:“你老姑父那人你不是不知道,成天的逞干巴强呗!白天像个好人儿,可晚躺到炕上就原形毕露,自己说像散架子似的。这不,打瓜籽买回来了,上队里去卸打瓜种子和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老姑父也是的,花好几十块买个木头匣子,这匣子也太贵了。”
“老姑,我老姑父都是为你着想,你成天呆在屋里,没什么乐趣,多寂寞呀?有了收音机能为你老消愁解闷。我看买个行,你们都这么大岁数了,也应该享受一下高科技带给咱们的快乐,省得你老人家在家憋屈,无聊时打开听听山南海北的新鲜事多好哇!”
老太太说:“你们爷俩一样,你老姑父也是这样说的,对了三娟子咋没来呢?”
带芎子昨晚没睡安稳,惦记姐家的事情,一早,屋子也没收拾就奉命出去了。她进屋拿起抹布又蹭箱子又扫地:“三娟子上学去了。对了,妈,你忘了三娟子已经上学了。”
老太太拍着脑袋:“对对对,瞧我这记性忒不好了,你们都说八百遍了可我总忘。岁数一大,脑袋就不中用,成天像浆糊。”
带芎子直起腰:“妈,收音机买也白买,你左耳朵听右耳冒,听完后问你啥,你啥不知道,反正也有一样好处,当时能乐呵一小会儿。”
“你就气我有两下。”老太太问,“我让你干啥去了?”
“我的老妈,你从我大姐脸上就能找出答案,一切正常。”
淑云说:“老姑,墙刷得也检查过关了,你老提了的心就放下吧。”
老太太说:“看你的脸就知道了,如果他们找咱们小脚,这回我让你老姑父去,如果办不好,我也不要你老姑父了,把他撵走,我就和你老妹我俩过了。”
虽然听起来是笑谈,也表明老太太的态度。淑云很感动:“老姑,说啥呢?我看我家的事,在你心里比天还大!”
“我们不帮你谁能帮你,咱家门前太多是是非非……”老太太尽管用了“咱家”,但也觉得不稳妥,忙说,“谁想搬弄是非就让他想想?”转身面朝里,抬手指指网好发髻,“再帮我挽挽,我没弄好,来回转头磨脖颈子。”
淑云跪到炕沿上,打开包网,重新为老太太梳理。
张二发现大家只顾说话,没人理会他,摸摸这拧拧那。二娟子的话只有效一时:“老弟你别乱碰”。收音机像魔盒,吸引力超大,他手刚放下不由自主地又触向播钮。二娟子唯恐弟弟把收音机弄坏,硬是把老弟拉起,“坐在炕上老实听”。张二不肯听二姐的话,想破开姐姐的手。淑云为老姑梳好头,刚要坐下,见张二不受约束,瞪他一眼:“我告诉你,再不听话的话,乱摸乱捅咕我让你回家。”张二吐吐舌头,不在动弹。
“没事的,又不是纸糊的,没那么娇性。”带芎子说,“张二你随便摸,只要不碰掉地上就没事,这是我家又不是你家,你妈说的不算,你乐拧哪个钮就拧。”
张二一本正经地说:“妈,咱家赶明儿个也买一个得了,这玩意又好看又好听,真好。”
“除非给你卖了,要不买不起。”妈妈随便一说张二却当了真,望着妈妈说:“妈,你就给我卖了得了呗,咱家好买一个听。”
“你可拉倒吧。”二娟子说,“就你这样谁买干啥呀,你以为你是谁呀?你以为你咋值钱是咋的?”
张二瞟二姐一眼:“也就你这样说我吧,不卖我咋知道不值钱?”他商量带芎子,“老姨,你让我姑老爷找人把我卖了,我姑姥爷走的地方多,认识的人更多,一定能卖个好价。”
“你这孩子真想把自己卖了?为了一个收音机就把你卖了值吗?再说你妈能舍得吗?”带芎子笑道,“你这孩子太逗人了!”
张二推摇妈妈腿:“妈,你就舍得吧,你看丁算用我换个收音机你们大伙还能听,多好啊!”张二天真的话,触发妈妈的心。淑云控制打转的泪水,低头看看幼稚的小脸,轻声说:“你说妈能舍得你吗?别说就是一个木头匣子,就是给我一座金山银山妈也舍不得你呀,傻孩子你快点长大,长大挣钱就能买了。”
“嗯,我要快快长大。”
“张二你要乐听你就把这个搬去听。”老姨说。
“我姑姥年岁大了腿脚又利索,哪像我,我的嘴还没有我的腿快呢。我们乐听就过来听呗。”张二吹嘘道,“我的腿快到啥样我不说你们不带知道的,那天我家房檐落个家贼(麻雀)我跑过去差点抓到它。老姨,每天放收音机时就大点音量,我们在院就能听到,可别像王会计他们爷俩可恶,怕人听。”
二娟子松开弟弟,手托他下巴轻轻抬起,笑说:“老弟,别说些不着边的话,你抓家雀儿还差一点,那一点的距离我估计有好几百米远吧?”
张二嘟哝道:“早先我三姐和我作对,怎么我三姐一上学你又和我作对呢?行了,不和你说了,我听老姨说。”
带芎子说:“你二姐不相信是因为她没看着,你没说谎,你抓家雀儿那天我看到了,你一点没说悬话。
张二被老姨说笑眯眼:“老姨你真好,你不告诉我二姐,我二姐就以为我顺瞎话呢。”
二娟子笑出声:“老弟,老姨真好?老姨怕你脸没地方搁才顺着你说的?”
张二说:“别和我说话,我现在气不顺?”推开二姐,问带芎子,“老姨,收音机为什么能说话呢?”
二娟子也问一句:“老姨你说这个收音机连个线都没有怎么能说话呢?”
带芎子说:“别说你纳闷了,就是我也在想,多奇怪呀,现在科学家也真能研究,一个木匣子往这一放就能听到天下事,还有说呀唱呀,哎!真不得不佩服现在的科技太发达啦!”
“这要是出来人更好了。”张二突发奇想。
二娟子说:“有声音就不错了,那科学该有多发达能把人也呈现出来,别异想天开了。”
老姨说:“你赶明念好书,当个科学家把你说的研究出来,呵呵,我们大家的期望寄托在你身上吧?”
张二呲牙笑:“老姨你就瞧好吧,我一定能研究出来的,我哪天想想应该叫啥机。”
“你别黏牙到齿的,老姨也乐意理你?”二娟子又问带芎子,“老姨,收音机是用电池吧?”
“嗯,六节电池。不过还可以转换用电,是交直流两用。”带芎子手指闪着光的牌子说,“这是向阳牌的,听说是收音机牌子里最有名的一个。”
“跟我说也白说,什么牌不牌的我根本也不懂。”
“我也一点不懂,是你姑老爷说的。”
时间过得很快,只听收音里“嘀,嘀……”响了六声,紧接着传出一个甜美地声音:“刚才最后一响是北京时间五点整。”
“哎呀,不知不觉都这前儿了。”淑云起身来说,“不行我可回去了。”
“再坐会。”带芎子说。
“家里还一大啪啦活没干呢,老姑我走了。”
“哎,让你老妹送送你。”老姑知道她活多,也没挽留。
“不用了,又不是别人送啥送的。”淑云回身问二娟子,“你俩回不回去?”
“我俩再听一会儿。”二娟子说。
“那听一会儿也行,可别让你老弟瞎祸祸。”
“妈,不用你告诉我知道。”张二说着脱鞋上炕,坐在老太太身旁,目送妈妈走出屋门。
“大姐,晚上来听。”带芎子要送姐姐被淑云推进屋。淑云急匆匆往家走,当手碰到皮拉手,就听有人叫:“大姐,你干啥去了?”声音听起来很熟,循声望去:“啊,原来是长芹哪,我上我老姑家坐一会儿,可没想到这一会儿就长了,她家新买个收音机,不知不觉听到这前儿了。”
“如果愿意听就上我家来听,一迈墙头就到了。”长芹站在墙头上说。
“你管说,我哪来工夫听啊,今天也是我妹子硬拉着我去,一去还不愿意让我走,所以听到现在。”
“这多好,有亲威意思,反正咋说都是两好嘎一好。啥都在于处,本身大姐你这人就实在,老实本份,难得啊!”
“可别夸我了,我有什么好的,成天大大咧咧的。对了,你在外面往南瞅啥呢?”
“这不,我家那爷俩上街了,我惦记是回事,看看有没有影儿,我想也应该快到家了。”长芹手打凉棚往前方眺望。
淑云明知故问问:“上街干什么去了?”
“去卖……”长芹顿了顿,像似隐瞒什么,然后说,“给老杨家他爷俩看病去了。”
淑云整个人又紧张起来,借机问:“挺严重啊?”
长芹像似有意安慰淑云,说:“他们爷俩有点病就邪乎,我看没多大事儿,上医院包包能比家里好得快些。”
“要不过来坐坐!”淑云说。
“不了大姐,我知道你活多,你忙你的,我在瞅会儿。”
“那好,我可进屋了。”
“哎。”由于时间过长,眼睛疲劳,揉了揉,慢慢睁开觉察眼前光线暗淡,用力睁大,这才发现天真的黑下来了;跳下墙头,在院子踱来踱去,用耳朵过度,耳孔里响起各种声音,就在心神不宁之际。只听到有人问:“你侧了个耳朵听啥呢?”她看到两个黑影擦着山墙拐进院内,她责怨道:“哎吗呀,你说你爷俩怎么不使唤个动静?可吓死我了,这心吓得快跳出来了。”
王会计走进她,反而责怨它:“你也倒是的,你说你不老实在屋里待着,跑到外面干啥?瞧屋里连个亮都没有?”
长芹借着夜色看到爷俩肩膀上有东西,她急忙打开门:“我愿在外面呀?不惦记你们爷俩,真是好心没好报?”
王志刚进屋把东西放到门后木板上:“妈,你说你成天就惦记些没用的,大活人还能丢哇?”边说边把大兜子放到炕稍,然后跳上炕灯亮点。
长芹最关心的是杨家父子的伤势,急切地问:“他们看得啥样?有事吗?”
“没什么事,都是皮外伤,离心大老远呢。”王会计进屋把东西放到一起,拍打手和衣服,从兜里掏出钱和粮票往炕上一摔,笑容满面,“这回可没少卖,你快数数,咱们可发大财啦!”
长芹看到炕上散落的票子心动了,毕竟这东西太诱惑人,没有人不喜欢它。以前对王会计爷俩的所做强加干涉,满腹抱怨,可在世界上最讨人喜欢的图画面前她简直爱不释手:“可真没少卖?”拿起来数,“一块、两块、一拾、二拾……”笑道,“哎呀,卖得也多过火了,一共是八十六块四毛多呀!”
“你再数数那粮票。”王会计把粮票划拉到一起,抓起来塞进长芹手中,“你数数。”
长芹边数边打量票面:“啊,地方粮票是八斤二,全国粮票是十斤八,这也太多了。你们是怎么卖的?不是队里买铧子剩的钱糊弄我呢吧?”
王志刚说:“妈,把我们爷俩看成什么了,我爸可能拿队里的钱逗你?你说你儿子我能逗你吗?卖的东西我亲眼所见,这多啥,妈,我告诉你,这都不算啥,我们又买了连大米带白面四十来斤;还有又给杨六子爷俩看病,又给人家买帽子买鞋的,都是我爹给他们花的钱。”
“那为啥白给他们,你们也知道杨占山那人除便宜不咬,就是小燕儿上他家蓄窝都拔下两根毛,凭啥给他又买帽子又买鞋的?”长芹心中不满,“给好人买啥我不带说一个不字的,给他买我心里不得劲儿。哼,他八成是你干爹?”
王会计说:“你越说越不像话,你懂啥?打鸟还得用虫子呢,何况杨占山那家伙可是老狐狸。咱们今天卖这些东西也得回杨占山了,如果他不去看病的话,咱们大车小辆的能敢上街卖东西,咱们花在他身上点钱不起眼,不显山不露水的把东西也卖了钱也到手了。给他们个零头也算不了什么。买给他们东西那场景,爷们那高兴样、感激我那出儿,可逗了。”坐在炕边脱鞋,“你放心,我给他一分钱的东西他能帮我挣到二分甚至更多,这叫会使唤人,他帮咱挣钱之后还感激咱,你说这何乐而不为呢?”他看长芹没有驳斥,接着说道,“你说你,我们爷俩在生产队无论要拿啥你都横扒拉竖挡着,这回一见到钱你不也是眉开眼笑的。以后哇,以后你应该大力支持我们才对。”
长芹沉下脸说:“我不也是为你们好啊,倘时出点差错后悔都来不及。告诉你们爷俩,再不许拿动西了。”
王会计说:“一个公家的东西拿了就拿了,你说谁看着那队里的东西不动心哪?人人都想拿,就看谁有本事拿,要不是当官的咋都有钱呢?你仔细想想,光靠挣那点工资好干啥?不都靠着外捞吗?就应了那句老真理,‘马无夜草不肥,人无外财不发’。”
“还是本本份份的好,踏实!反正我都说了,下不为例。”长芹话语决绝。
“听你的,下不为例。”王会计衣兜里掏出两个一模一样的东西,拎着长链的一头在长芹眼前晃来晃去问道,“你看这是什么?”
“好像是银锁?”长芹不确定究竟是什么,在闪耀光芒的物体上,她断定是很值钱的东西。
“什么银锁,你这老外仔细瞧瞧?你再听还有‘咔咔’的动静?”
长芹接在手中,讶然道:“啊,我才瞅明白,这面是玻璃的,里面有三个针,剩下的除了一到十二个数字边上全是道儿,这个和钟一样,可不叫钟;我一时咋还蒙住了呢,叫啥来着……”
“妈,这叫怀表。”王志刚教妈妈如何看时间。
“你咋买两块呢?”长芹问王会计,“难道你们爷俩一家买一块?”想了想,“这样不妥吧,你们爷俩一家带一个,让人家看见了该怎么想?是炫耀,各个打各个的脸吗?”
王会计说:“给韩队长买一块。”看着长芹,“你想到的我能不考虑,我爷俩都买的话纯粹是自己给自己找事;不过,这么贵重的东西咱家可不……”
长芹问:“有多贵?”
“一个就十多块钱呢!”
“都是你花钱买的?”
“你不要多问了,只不过咱眼实先垫上,反正我也搭不上又能做好人。”王会计接过怀表重新揣进兜里说,“咱们现在就给韩队长送去。”
“没明个儿了,还没吃饭呢?”
“回来再吃,走志刚,咱们现在就去,回来再吃。对了,把那两瓶酒拿着。”
“嗯。”王志刚满心欢喜,拎着酒冲出屋门,长芹把门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