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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作品名称:只有青山不改      作者:笔似青锋      发布时间:2018-09-11 04:15:26      字数:5534

  那仙霞关可是一处天险,地当浙江、福建、江西三地交界之处。仙霞关关隘东西与高山相连,南北只有一狭路沟通,素有 “两浙之锁钥,入闽之咽喉”之称,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关岭两旁悬壁断崖,修竹蔽日,古木参天。
  而此时的仙霞岭下,博洛正率着大军沿着崎岖山路而上。由于山陡坡斜,已是不能骑马而行,加之天气炎热,这一行清军将士几乎是个个气喘吁吁。
  跟随在博洛身后的阮大铖已是满头大汗,但他可不敢停下歇息片刻,想着方国安都被博洛斩首,自己现今对博洛已失去任何作用,他生怕被博洛找到借口杀掉。
  “阮大人,这天气暑热无比,尔竟然和这青壮军兵一般攀爬,实实让本贝勒过意不去。我看还是派几个亲兵送尔回去吧。”行走在前的博洛拨开一束挡路的枝条,见阮大铖喘着粗气紧跟在后,不由心生怜悯地说道。
  “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阮大铖大口喘着气念叨出王勃在《滕王阁序》中的名句,然后对着博洛说道,“下官年虽六十,但仍能骑得骏马,挽得强弓!此番随贝勒爷征讨福建,那残明的福建巡抚乃老朽门生,老朽当在阵前劝他归降于我大清,也好报答贝勒爷对阮某的知遇之恩!”博洛的关心倒是让阮大铖大为感动,于是拼着老命向博洛表达忠心。
  “传本贝勒将令,令大军就地歇息半个时辰!”博洛对着身边的几个巴牙喇护兵喊了一声。连续的攀爬也让博洛感到非常疲惫,他觉得确实有必要歇息一下了。
  阮大铖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大军停下后,他跌跌撞撞地找到一块大青石坐了下来。
  阮大铖坐定后,方觉得狂跳不止的心慢慢平和了下来,紧接着,那瞌睡虫也前来打扰,只把那阮大铖拖往梦萦之处。
  阮大铖正寐之间,突闻得上朝鼓响,紧接着传来太监王世礼的拖喊:“皇上驾到!”循着这声音看去,只见朱由崧在两个小太监的搀扶下缓缓地坐上了金殿正中的龙椅。
  “皇上不是死了么?缘何还能上得朝堂?”此时阮大铖有些想不明白了:这朱由崧和潞王朱常淓等不是因为私铸金印意图不轨已被多尔衮下令处斩于北京了么?难不成这传言不实?
  “嘟!好个大胆阮大铖!尔竟敢赤身露体,颈系麻索前来上朝!”阮大铖正想之时,却见朱由崧从龙椅上探起身子,指着自己大声地喝问。
  阮大铖感到十分诧异,自己明明穿着朝服上殿,何来赤身一说?随即探眼往自身上一瞧,这一看不要紧,却把自己惊得魂飞天外!只见自己遍体生满黑毛,更无一丝遮羞,脖颈上还套着圈带!
  “微臣罪该万死!”阮大铖赶紧拜服于地,惶急地请罪。
  “汝如何不发人言,却作犬吠?”阮大铖看见朱由崧眼里也是惊异。
  “阮大铖现今就是一只狗耳!”班中走出史可法,持笏朝着朱由崧说道,“清虏兵渡钱塘之际,这狗力劝江上大军统帅方国安降清,致使我大明的江浙之地尽失,实实罪恶盈天!”
  “光是降清也就罢了。更为可恨的是,这狗竟然助纣为虐!”随着声音,班中闪出朱大典,“这恶狗平白为那清酋博洛进献破我金华毒计,致我金华数万军民惨遭屠戮!”说此话时,那朱大典已是两眼冒血。
  “此狗当乱棍打死!”阮大铖听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那是马士英发出的。只见马士英浑身是血地走到阮大铖的身边对阮大铖说道,“马某在临刑之时曾对尔言:‘尔必不得好死!’现今尔披了这身狗皮变成疯狗,来世也不得变人,这皮本官可不会让人剥下,只是勒毙,也算是马某对尔这位挚友的一个交代!”说到此地,马士英随即高喊一声,“赵总兵何在?”
  “末将在此!”人班中应声站出赵体元,“阁部大人有何吩咐?”
  “速将这疯狗带至殿外勒死,然后弃尸郊外!”
  “末将领命!”赵体元朝着马士英一拱手,随即瞪着一股怒焰朝着阮大铖而来。阮大铖见状想站起身子跑出殿外,却不知怎的,那双脚已是不能站立,情急之下,只得手脚并用,在那大殿内到处乱爬。所过之处,人们纷纷拳打脚踢,眼见得赵体元赶到,伸出蒲扇般的一双大手,将那圈带紧紧勒住,阮大铖顿时感到胸闷气急。
  “救命也!”阮大铖拼尽全力猛喊一声,突地从梦中惊觉过来,睁眼一看,只见跟前来来往往尽是鬼魂,其中一个站于自己身边的鬼魂对旁边的鬼魂说道,“阮大人看来是得了疯症,快快取水来喷醒!”
  “汝等恶鬼,还不快快滚开!”阮大铖叫着,随即张开大嘴猛吼数声,接着怪叫道,“我乃哮天犬也!”喊着就抱住身边的鬼魂乱咬。
  “滚开!”随着一声断喝,阮大铖的心窝被恨恨地踹上了一脚,顿时阮大铖感到彻骨的疼痛弥漫全身,再想喊叫已是不能,眼珠也随之暴凸出来,缓缓地倒了下去。
  “阮大人死了。”一个巴牙喇护兵蹲下身子摸了摸阮大铖的嘴鼻,然后对博洛说道。
  “竟然变成一只疯狗,实实可恼可恨!”犹感到腿脚处有些疼痛的博洛随即对着那帮巴牙喇护兵大声吩咐道,“汝等速速将这疯狗拖到乱草之中,同时传令大军启程!”

  此时仙霞关上的守将郑彩倒并不惧怕博洛大军的到来。
  “据探马报,那清酋博洛所率的大军已进至山下峡口镇,离我等已不过半日路程,可定国公的红夷大炮还未送到,实实让人有些心焦。”阁部黄鸣骏对身边的郑彩不无担忧地说道。
  这黄鸣骏也是福建人氏,为明万历四十七年进士,曾在崇祯年间任浙江巡抚。朱聿键在福州称帝后,被委为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想着仙霞关的重要,朱聿键将他派到此地督师。
  “阁部大人勿忧!”一旁的郑彩听了黄鸣骏所言,感到这黄鸣骏就是杞人忧天,于是从旁劝慰道,“现今这关上尚架有红夷大炮十余尊,且仙霞关易守难攻,本总兵闻得有古人道:‘东越王居保泉山,一人守险,千人不能上。’而时下我等麾下有精兵数千,那博洛若真敢统兵来攻,本总兵定叫这关隘之下变成肉海尸山!”郑彩说出此话是有道理的,因为直通关隘的道路狭窄,而两旁尽是立嶂悬壁。即使没有红夷大炮,只要弩箭充足,那攻击的士兵也难以攻到关前。此时的郑彩已在想,每次防御清军攻击只须派一千精兵据守,而余下的将士可以休整待劳:他娘的,真盼着来一场厮杀,这样老子就可建立奇功了!
  正在说话之间,突然小校来报,说那总兵施福率着一班人马业已进关,正在关内等着郑彩前去,说是有重要书信送达。
  “他娘的,真是脱裤放屁!”郑彩嘟哝了一声接着对黄鸣骏笑道,“定国公五次三番差人送信,就怕着本将饮酒误事!看样子对阁部大人也信不过了!哈哈哈,本总兵在杀退清军后定然一醉!看他还说咋地。”郑彩以为又是郑鸿逵的来书。
  待黄、郑二人来到关内大厅,那施福和施琅叔侄及一班亲兵已是等候多时。
  “末将参见郑伯爷和督师大人。”施福见二人进来,赶紧上前拱手,同时掏出郑芝龙的书信递给郑彩。
  郑彩从信封中抽出信笺展看后,脸上随即露出惊异之色:
  “平国公缘何让我等尽撤这仙霞关的守军?若如此,岂不是放虎狼入室?”
  一旁的黄鸣骏闻得郑彩所言,一把将郑彩手中的书信拿过观看,看后顿时脸色大变,接着急切地说道:
  “这仙霞关易守难攻,如何就轻易弃守?本督师奉皇上圣旨,持尚方宝剑便宜行事!若无皇上亲诏,守军万不能撤!”
  “哼,皇上远在延平,如何知晓这万变军情?我看尔等还是遵从太师之命吧!”施福对黄鸣骏不屑地说道,那神情分明即便是朱聿键,也还得听郑芝龙的。
  “定国公可否知晓此事?”郑彩是郑鸿逵的部将,眼下只见到郑芝龙的书信,心里不免有些疑惑。
  “如此大事,定国公安有不知之理?”施福按照郑芝龙的交代接着道,“现今定国公已率着人马赶往建阳,以保延平。那博洛派出的另一路人马,在清将固山额真韩岱的率领下,已破分水关,兵锋已及崇安。现今清军已经入闽,故这仙霞关已无守之必要。”
  “那分水关不是由兵部主事唐倜率着三千兵马守着么,如何轻易失守?”黄鸣骏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分水关也是一处易守难攻的天险,黄鸣骏对这处关隘的失守感到大为震惊。
  “那唐倜闻得韩岱率军攻来,先已丧胆,急急将守关军马撤下南逃,故让清军不战夺得此关。”实际上,那唐倜还在分水关坚守,施福如此说道无非是要黄鸣骏和郑彩相信,这仙霞关已不能守。
  “大事去矣!”郑彩长叹一声接着道,“若是两关能够扼守,那清虏如何能进得我福建?分水关一失,则我后路被抄,看来只有依着平国公,将军马撤往安海再做计较了。”
  “唐倜真是该死!”黄鸣骏痛骂一声,感觉天都塌了似的,“原本想着倚仗天险,就在此关大破清军以振我大明军威。奈何天不佑明,让我等所做皆成徒劳耳!”
  “撤军已是事不宜迟!”施福接着急急催逼道,“若是再不下撤,恐怕那韩岱就拿下蒲城。届时我等想退也是不能!还望督师大人和郑伯爷早做决断!末将也好至平国公面前交令!”
  “罢,罢,罢!”郑彩随之唤过小校吩咐道,“即刻传令全军往安海退却,若是迟慢,本帅定斩不饶!”
  见此,黄鸣骏对天长叹道:
  “而今燕巢危幕,不绝如发,弃守天关,叫黄某如何有颜面再见皇上!”叹罢就欲拔剑自刎,幸而郑彩眼快手疾,一把将宝剑夺下,随即对着一旁的几个亲兵怒吼道:
  “快快将督师大人护持下山,若出差池,定叫尔等俱不能活!”
  此时一旁的施福叔侄不由都在心中暗喜。

  令博洛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这扼守浙闽咽喉的天险仙霞关竟然会不费吹灰之力就被攻占。在占得仙霞关后,博洛立马下令图赖率兵急扑蒲城,护军统领杜尔德兵指延平,前锋参领拜尹岱和阿济格尼堪急趋崇安。当日,图赖就破蒲城,阵斩明巡抚杨廷清。三日后,杜尔德攻占建宁,再两日,破延平。五日后,拜尹岱和阿济格尼堪率着李成栋已达崇安城下。
  此时,据守分水关的兵部主事唐倜正处于韩岱和拜尹岱两路清军的夹击之下。唐倜见拜尹岱的人马从关后袭来,知分水关已不能保,于是率着人马迎着拜尹岱的清军杀了过去,想杀开一条血路突围而去。怎奈这路清军中大部都是久经战阵的精锐骑兵,交战不一会人马即死伤不少,眼见得就将崩溃。正在此时,阵中一员战将在马上大呼道:
  “清虏残暴无比,我等只有拼死杀出血路方能死中求活!不怕死的都随着本将军冲杀!”喊罢,见一甲喇章京杀到面前,挺枪就往胸膛来刺。那将将身一斜,将刺来的长枪躲过,随即横起大刀,大喝一声,将那员清将斩于马下。那将手下的明军见主将骁勇,一时也士气大振,纷纷鼓起勇力玩命地杀向清军,眼见就要杀开一条血路。
  正在此时,清军参领阿济格尼堪率着李成栋等杀到,那阿济格尼堪乃满洲正白旗将领,曾在明金的松锦会战中杀败过吴三桂和唐通统领下的明军精锐关宁铁骑,是一位有着万夫不当之勇的清军悍将。那阿济格尼堪见这明将神勇,于是提起大刀上前来亲战。两人就在这万马军中一连相斗有四五十回合,虽是刀光凌闪,兵器铿锵,两马如影,尘沙飞扬,倒也是不分胜负。
  李成栋见阿济格尼堪不占上风,恐其有失,于是大喝一声,也提刀策马,上前来夹攻那员明将。待进得跟前,正欲举刀砍下之时,却在瞬间认出那员明将乃是张继世!“好险!差点要了我兄弟的性命!”李成栋心下想着,手中的大刀却也随之砍下,那刀擦着张继世的头盔一划而过,只把那盔上的红缨齐齐地斩飞到数丈开外。张继世见差点丢了性命,也是大吃一惊,随即把来将一瞄,也认出了李成栋。
  “杀鸡何须牛刀?请参领大人歇过一边,待末将来生擒此将!”李成栋提刀横在阿济格尼堪面前说道,那大刀已是拦阻在阿济格尼堪的马前。
  正在此时,唐倜也率着一股残兵杀到面前,那阿济格尼堪见此,也只得放下张继世前去接战。而这边,李成栋和张继世也在阵中一来一往地厮杀起来。待战有二三十回合后,李成栋用刀将砍至头顶的大刀隔开后,对张继世使了一个眼色,那张继世也就心领神会地一连劈下数刀后,卖一个破绽,策马跳出圈外,带着人马向外围杀去。此时的李成栋也率着元胤和熊庆、熊喜等一班亲兵跟杀过去,这一冲,倒是给冲出一个豁口,眼见得张继世的人马在前,李成栋的人马在后,直往那云开岭方向而去。
  追出有四五里路,眼见来到一个峡口,待人马通过后,张继世勒转战马,朝着李成栋的追兵迎了上来。李成栋见张继世单枪匹马而来,也连忙喝止住自己的军马,只率着元胤策马迎了上去。
  “继世与大帅一别,已是一年有余。相送之日情景,真是恍如昨日!”与李成栋父子相隔十余丈的张继世在马上拱手对李成栋说道,“继世在此谢过大帅放我等一条生路。若有机缘,日后定当相报!”
  “伯樵何出此话?”李成栋策马上前接着说道,“你我就是兄弟。今日能有机会帮上一把,也是你我兄弟的缘分。不知兄弟今后作何打算?”
  “今日之败,皆因郑芝龙弃守仙霞关所致。现今延平已失,皇上下落不明,继世当率着军马去寻找皇上,为皇上护驾。”
  “兄弟所为,为兄不会阻拦。”李成栋略停片刻继续说道,“只不过大明气数已尽,伯樵还为那唐王效命,岂不是明珠暗投?不若我等兄弟聚在一起,若得如此,你也可尽施尔之大才!”李成栋心里实实不想张继世继续过着亡命天涯的日子了。
  “大帅不必再劝继世了。”说此话时,张继世眼中盈出一股泪水,“扬州督师府前,卫胤文大人不屈自刎,就叫继世立志矣!生为明将,死做明鬼!定抗清虏,除死方休!”
  “你去吧!”李成栋见不光劝不动张继世,反倒引出话题让自己也有些伤感,于是勒马欲转了回去。
  “大哥保重!”骑在马上的张继世见李成栋离开,于马上拱手对着李成栋高喊了一声。
  正欲离去的李成栋闻得此声,一时定住,半晌方缓缓勒转马头:
  “你叫我大哥?”这是李成栋第一次听到张继世喊自己大哥,而在此之前,他从来只是叫自己大帅!
  张继世清楚地看见,李成栋的眼里有着一丝泪花,嘴唇也有些颤抖。
  “小弟张继世请大哥保重!”张继世语中带有哽咽接着说道,“还请大哥替小弟问候寒驹先生和成林二哥等一班兄弟。”
  李成栋闻得此话,一阵眩晕上来,几乎从马上摔下,一旁的元胤赶紧上前,于马上将李成栋扶稳。
  “莫非?”张继世从李成栋的表现中隐隐感到自己的言语不当,于是也策马上前和元胤一道将李成栋扶住。
  “张叔,”元胤低下头来,抹了一把已到腮边的泪水小声说道,“二叔已在嘉定之战中战殁了。”
  “啊!”闻得此话,张继世不禁大惊失色,顿时一行热泪也随之从眼中流淌了下来。
  “我儿元胤,你继世叔叔还要赶路,我等回吧。”说罢此话,李成栋噙着泪水,用软绵无力的双手勒转马头,缓缓地离去了。
  而这边,张继世已下马跪下,目送着逐渐远去的李成栋父子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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