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七章
　　魏林凯骨瘦如柴，心如死灰，巴不得自己早点死掉算了。
　　二零零五年重阳节前夕，老干部局照例要慰问一下离退休干部的。知道魏林凯病得不轻，倪副市长带着老干部局的陈局长去医院看望一下老魏。
　　见组织上如此关心自己，魏林凯老泪纵横，哆哆嗦嗦地说：“想不到组织上还这样关心我，好后悔啊，我魏林凯宣过誓的，要对党忠诚，现在我想坦白，晚年，我犯过好多错误的。”
　　倪副市长安慰说：“你这个老同志，对自己要求过于严格了，芝麻绿豆大点事，就不要再去想它了。”
　　“不，我要说，再不说，都要带到棺材里了。”魏林凯十分固执。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魏林凯忏悔道：“我晚年是犯过不少错误的，为儿子的工作开过后门，为儿子的提拔，给领导出过难题；在企业帮人家走门路，拿了人家三十多万好处费；我还……我还经不住女色的诱惑……真是晚节不保啊。”
　　倪副市长心里大惊，这些事怎么能正儿八经地说啊，于是帮魏林凯开脱了一下：“为了儿子的工作，那也是人之常情，情有可原的；至于你做兼职，跟小翠结婚，也不是什么违法的事情，就不要再说了。”
　　陈局长在一旁被感动了：到底是老干部啊，还是有点思想境界的，想想自己的有些作为，想想有些老同志的做派，真应该感到惭愧啊。
　　从医院出来，倪副市长关照陈局长：“今天看望老魏的细节，就不要到外面宣扬了。”
　　魏林凯走了，仪式还比较隆重，老干部局出面开了个追悼会。
　　雯丽当然是去的，讲好了要送送老魏的。
　　小翠当然也是去的，还是个主角，魏林凯身前说不让小翠去，雯丽是没法阻止的，人家总归是发妻啊。
　　父亲的死，魏跃是悲伤的，悲伤中还带了点怒气，若不是小翠这般折腾，父亲因该可以多活几年的。
　　很想教训一下小翠，但小翠毕竟是自己的长辈，自己又是公安局长，要讲法律的，可不能乱来。有机会，请道上的兄弟好好修理她一下；还有，父母原来的财产，也要争些回来的，不能太便宜这个女人了。
　　知道魏林凯那个公安局长的儿子不好招惹，过完头七，小翠就着手秘密处置财产。那份遗书派上了用场，写得明明白白的：遗产全部归小翠所有，并由小翠全权处理。
　　把能卖的都卖了，小翠和那个相好的，租了一辆大卡车，带上带得走的一些细软，“一家三口”连夜拍屁股走人。真是有先见之明啊。
　　魏跃关照道上的兄弟，有机会，好好修理一下他那个年轻的后妈。先给点颜色瞧瞧，然后自己再出面跟小翠谈判，父母的财产，能拿回多少就拿回多少。
　　谁知道小翠早已逃之夭夭，魏林凯的住处已换了户主。魏跃直气得吹胡子瞪眼，但也不得不佩服，别看她一个乡下女人，堂堂公安局长，居然不是她的对手。
　　夏花就做做保险业务，周旋在刘子豪、魏跃、贝老总等一干朋友之间，日子倒过得还算惬意。
　　夏花每月照例会去医院转转，接受一下卞医生的心理辅导，洁癖的症状有所好转，起码跟人家握了一下手后，不马上洗手，也不会觉得太难受了。
　　跟卞医生接触久了，两人俨然已成了好朋友。
　　夏花觉得在卞医生这里治疗，效果不错，而且同学毕文浩还要靠卞医生照顾，有饭局的时候，有时也会叫上卞医生。
　　卞医生觉得夏花人很善良，长得又好看，还有那么厉害的朋友圈，当然乐意跟夏花交朋友啦，有时来做治疗，连费用都懒得收。
　　二零零六年春节刚过，接受完心理治疗，夏花照例要去看望一下毕文浩。
　　卞医生说：“夏花，告诉你个新情况，最近跟毕文浩接触了几次，他好像有出去的愿望了；还问我，像他这样的人，出去找工作会不会太难。”
　　夏花听说毕文浩想出院，十分高兴：“他真是那么说的？要办些什么手续？我来搞。”
　　卞医生摇了摇头：“没用的，没有他妹妹签字，是出不去的。”
　　夏花懊恼地说：“怎么有这样的妹妹，我倒是要去找找她看。”
　　文浩经历了近二十年失去自由的痛苦，本来已变得麻木了，想着就这样老死在这里算了。
　　随着夏花一次次来看望他，又点燃了文浩到外面看看的念头，好想过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哪怕只有一天也好啊。
　　见到夏花来，文浩很高兴，还对夏花说：“那个卞医生现在对我真好，有空就来跟我说说话，还让我把他开的处方药扔掉，说这种药对我没好处，不用吃的。”
　　夏花盯着文浩看了一会儿，直截了当地说：“你把你妹妹的住址、联系方式告诉我，我去找她，好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文浩的情绪一下子沮丧起来：“没用的，她要来，早该来了。”但还是抱着一线希望，把妹妹的姓名、住址、联系方式告诉了夏花。
　　费了一番周折，夏花终于见到了文浩的妹妹毕文娟。
　　听过来意，文娟也不客气：“现在像你这样的人倒是少见，我哥同学那么多，就你一个来管他的闲事，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啊。”
　　夏花有求于人家，心里虽然生气，也不敢表现出来：“你哥其实没有什么大病，挺正常的，你还是让他出来，到时候找份工作，娶个媳妇，这样不是很好吗？”
　　文娟可不这么想。文娟家本来条件就不够好，嫁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人，过着紧巴巴的苦日子，幸好哥哥坐了监牢，又进了精神病院，父母留下的那点财产终于落到了文娟手里，日子才稍微好过一点。
　　巴不得这个哥哥早点死掉，以绝后患；怎么能让一个疯子出来吃白饭，分财产呢。
　　文娟翻脸了：“我还是那句老话，我哥的病是监牢里整出来的，有本事你跟国家说去；把人整成这样，叫我来赡养他，凭什么呀，我自己还养不起自己呢，让我签字保他出来，门都没有。”
　　夏花真的很愤怒，这个世道究竟怎么了，为了钱，连一点亲情都没有了啊：“你是他的亲妹妹啊，文浩在里面还记得你的，说这世上就你一个亲妹妹了。”
　　文娟听后，稍微露出一点内疚的神色，但还是斩钉截铁地回答：“你要让他出来，你去当他的亲人好了，我才没有这么好胃口呢。”
　　这话什么意思啊。“你去当他的亲人好了。”分明是在说让夏花和文浩结婚，成了文浩亲人，让夏花把文浩接出来。还暗含了夏花和文浩关系不清不楚的意思。
　　这可犯了夏花的大忌，夏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独生主义者。不禁怒骂道：“神经病，我看需要到里面接受治疗的人，是你才对啊。”
　　事情没有一个好的结果，夏花感到实在为难，下次去看望文浩，该怎么个安慰法呢？
　　老魏不在了，对雯丽打击不小。现在就夏花这一个亲人了，夏花到现在一直单身，怕是不会结婚了，忙忙碌碌开店挣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啊，干脆把店租出去，享享清福，过过安静的日子。
　　二零零六年三月，汤包店门口贴了张告示：店面租赁，价格面议。街坊邻居感到惋惜，这么好的生意，雯丽阿姨怎么舍得租啊。
　　也就一个星期时间，要和雯丽谈价钱的来了七八批，雯丽有点患得患失：这房子到底租给谁好啊。
　　有人出主意道：“干脆搞个拍租算了，谁出的钱多，这房子就租给谁。”
　　这个主意真好，还很时髦的呢。刚打算通知一下那些有意要租房的人，那个郝阿姨领了两个人来找雯丽。
　　雯丽见状，心想：要是郝阿姨出面要租房子，倒不好意思搞拍租了，人家是汤包店的发起者，又是多年的老姐妹，就便宜点租租么算了。
　　郝阿姨介绍：“这两位是拆迁办的同志，雯丽啊，这里的一片老房子要拆迁了，你要发洋财了啊。”
　　听说要拆迁，雯丽起先有些舍不得，这毕竟是夏花她爸留下的祖产啊。
　　拆迁办的同志向雯丽讲明了政策，这是纳入城市改造规划的举措，家乡的市政建设，要靠老百姓大力支持啊。
　　雯丽是深明大义的，只要政府不让老百姓太吃亏，拆迁款补偿合理，没有什么不同意的，也省了租来租去的麻烦。
　　拆迁办的同志说：“现在望海的房价，新楼盘也就在三千六左右，政府为鼓励市民的支持，决定拆迁补偿价为三千八，装修折价另算，如带头签约，按时搬迁，外加两万奖励。”
　　这旧房子比新房子还来的值钱，而且还有额外奖励，真是太划算了，还等什么呀，雯丽立马就签字了。
　　
　　第三十八章
　　雯丽现在是个富婆老太太了。拆迁款赔偿了将近六十万，加上开汤包店挣来的一百多万和退休金，足有两百万挂零了啊。
　　也不用忙乎什么了，每天早锻炼一下，买点菜，做点饭，再就是跟郝阿姨等几个老姐妹串串门，拉拉家常。
　　几个原来老房子的邻居来找雯丽，埋怨雯丽拆迁协议签得太快了，也不商量一下，就剩下他们七个钉子户了。
　　雯丽道：“这么公道的价格，已经很划算了，还用做什么钉子户啊，影响也不好。”
　　邻居说：“你是不知道行情，这片区域八十来户人家，按三千八补偿，政府也就花了两千五百万；据可靠消息，这块地已被那个刘子豪拿下了，六千万啊，政府一下子就赚了三千多万；据说这里建七层洋房，下面店铺，上面住宅，刘子豪能稳赚一个亿呢；他们挣大钱，我们凭什么要吃亏啊，赔偿款不翻倍，这钉子户就当定了。”
　　雯丽倒也心平气和：“我只管自己不吃亏就成，他们挣大钱也没什么好眼红的。”
　　本来邻居想动员动员雯丽，一起到政府闹腾闹腾，好多得点补偿款，见雯丽如此不可理喻，也真是无话可说了。
　　和毕文娟交涉无果，夏花去看望文浩，显得有些尴尬，不知说些什么好。
　　文浩心里有数，故意不提这档子事，显得出奇的平静。还说：“在里面住了二十多年，出去怕适应不了这个社会了。”
　　夏花感叹道：“那倒真是，这个社会，似乎只剩下钱了，我也觉得越来越不适应，真想有个地方躲躲。”
　　文浩苦笑：“我可用不着你来这里陪我。”
　　夏花笑笑，真是无话可说。正好魏跃打电话来，约夏花晚上吃个饭。夏花就对文浩说了声：“我下次再来看你吧。”赶紧从文浩那里逃了出来，她怕提及有关毕文娟拒绝签字的事，惹文浩伤心。
　　饭局也就吃到八点多。魏跃和夏花一起走出饭店，听到一个小女孩在哭闹，就看了一眼。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强行要抱起小女孩：“乖孩子，伯伯带你去买冰激凌吃。”
　　小女孩一边挣扎，一边哭着说：“不要，不要，我要找妈妈。”
　　那个老头明显外地口音，也不叫那女孩名字，称呼小女孩为乖孩子，有点怪怪的；那女孩明显是本地口音啊。
　　魏跃一听，立马警觉起来，小声吩咐夏花：“可能遇到拐骗犯了，等下我控制住那个老头，你保护那个女孩。”
　　这时的魏副局长，一脸正气，夏花震撼到了。
　　夏花觉得自己也成了一名便衣警察，在接受魏副局长的指令，轻声答应道：“是。”
　　夏花挽着魏跃的胳膊，装作一对情侣，从那老头身边走过。
　　一刹那，魏跃一个擒拿，把老头摁倒在地；夏花抱起惊恐万状的小女孩，安慰道：“好孩子，大姨带你去找妈妈。”
　　小女孩看夏花长得漂亮，一脸善像，倒是显得安心了不少。周围的路人看起了闹猛，魏跃亮了一下派司：“公安局的，办案。”
　　那个老头本来还想挣扎一下，替自己辩解，知道犯在了公安手里，立马像泄了气的皮球，蔫了。
　　魏跃打电话让局里来人。这个时候，一个女子从商场的卫生间走出来，小女孩马上声音都亮了：“妈妈，我在这儿呢。”
　　女子从夏花手里接过孩子，方知道自己上卫生间的几分钟里，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事情，对魏跃和夏花是千恩万谢。
　　魏跃说道：“谢是不用谢了，我是公安局长，还要请你配合到派出所作个笔录，这些人贩子必须得到严惩。”
　　周围响起一阵掌声。有的群众还用手机拍照：“公安局长亲自抓罪犯，真是了不起啊；那个搭档的女警察够漂亮，跟女明星似的。”
　　局长亲自抓的拐骗犯，当然要认真审讯了。结果顺藤摸瓜，揪出了一个拐骗团伙，魏副局长立大功了。再加上那些群众把魏副局长捉拿罪犯的照片放到了网上；电视里报纸上也是大加宣传，影响可大了。魏跃受到了上级的表彰，成了英雄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