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三章
　　受人之托，夏花打听了毕文浩母亲坟地的所在，端端正正拍了张照，到照相馆放大、冲印后，给文浩送去。
　　不管有空没空，夏花每个月都会去看望一下毕文浩，每次买点水果、零食，和毕文浩说上一二十分钟话。
　　九九年夏季，天热得不得了，夏花躲在开着空调的房间里听听音乐。雯丽在厨房里熬粥，蒸点馒头，天气热，吃清淡点也好。
　　突然听得敲门，雯丽一边问是谁，一边就打开了门。
　　“雯丽阿姨，我们是好久没来看你了啊。”来人说道。
　　“真是贵客啊，雪妍、有富，一直没有你们的消息，今天总算来了。”雯丽一边说，一边把来人迎进门。
　　雪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背了个时髦的小包，有富两手捧着一个大包裹，不知是些什么东西。
　　夏花听得是雪妍来了，赶紧从房间里出来，招呼雪妍、有富坐下说话：“听说你们厂子倒了，现在还好不？一直打听不到你们的消息。”
　　雪妍见夏花问起，一下子红了眼睛：“前段时间真是差点儿熬不过去了啊，有富去帮人家做苦工，我也一时找不到工作......本来早想来的，听说夏花妹妹也出了点事，怕你们分心，所以也没过来。”
　　夏花听得雪妍提及自己的那件事，就说道：“我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被人陷害，差点去坐牢，亏得你哥帮了大忙，总算判了个缓刑。”
　　听说是魏跃帮的忙，雪妍说：“这次他倒还算办了点正事。”
　　雯丽在一旁说道：“雪妍，不要小孩子脾气了，你爸很想你的，去看看他吧。”
　　雪妍恨恨地说：“他把钱都让那个女人花了，把妈妈留下的房子也给了那个女人，他是不稀罕我这个女儿了，我穷的差点儿去当......唉，不说了，反正那个女人在，我是不会回去的。”
　　雯丽也觉得老魏在这件事情上做得有点过分，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话劝慰雪妍。
　　雪妍掰开话题，对雯丽、夏花说道：“我这次是来请你们帮忙的，我跟有富过了大半年的苦日子，总算经小姐妹介绍，现在做化妆品、保健品直销生意，收入倒还可以，就是我认识的人不多，想让你们帮介绍点生意。”
　　这个直销，也有人说是传销，有说是非法的，也有说是合法的，谁也搞不清楚，反正最近很流行，也有因此挣到大钱的。
　　等雪妍说完，有富就打开包裹，里面有化妆品、沐浴露、松花粉等十多个品种。
　　小姐妹有难处，理应帮一下的。夏花看了几种样品，牌子还不错，就为自己和妈妈挑了一些：“这些我都买下了，等用完了，你再给我送货。”
　　雪妍喜笑颜开，立马算了一下，也就三千多元钱：“就收个整数吧，三千块，你们要是能加入进来，就是我的下线，发展一笔业务，也可以提成的。”
　　夏花示意妈妈去取钱，笑着对雪妍说：“我做你忠实的客户也就是了，提成就免了吧，你们现在也不容易啊；等下我给你些名片，你去找找他们，就说你是我姐，他们多少也会买点的。”
　　雯丽取了钱过来，也说：“你的样品，要不到我汤包店也放点，那里人多，也可以帮你推销点。”
　　想不到雯丽、夏花这么好说话，如果真能办到，估计能有个几万元的营业额了。这可把雪妍、有富给乐坏了。
　　果不其然，汤包店人来客往，每月总能卖出万把元的商品。
　　雪妍按照夏花给的那些名片去推销产品。那些人不是部门领导，就是大老板，两个字：“有钱”，而且和夏花关系不错。
　　夏花的姐姐来推销点产品，总要买上一些的；有派头大的老板，挑了一些产品，当职工福利发放，销售量一下子就上去了；有的还主动为夏花的姐姐再介绍一些客户呢。
　　一发不可收拾了。半年下来，雪妍夫妇的直销业务就破百万了，赚了三十多万。照此下去，一年能挣六七十万啊。
　　雪妍心里窃喜：亏得夏花没有商业头脑，没答应做自己的下线，要是夏花参与进来，指不定那些赚来的钱，夏花要拿大头了，这个金菩萨可一定要拜好了啊。
　　过了一段时间，雪妍估计夏花的那些化妆品差不多快用完了，就再送点过去。夏花问：“我给你的那些名片，还管用不？”
　　雪妍说：“当然管用啦，好些名片上的大老板都买了产品，挣了一些钱的。”
　　真实的底牌，雪妍是不会告诉夏花的，生意经嘛。
　　夏花把买产品的钱递给雪妍，说道：“等下我再挑一些名片给你。”
　　雪妍实在不好意思再收夏花的钱了：“你帮了我这么大忙，这次就算我送你的好了。”
　　夏花笑道：“哪有商家不收客户钱的，怎么做生意啊。”
　　雪妍收下钱，还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考虑了一下，抽出几张钞票：“那就再优惠五百，不赚你钱也就是了。”
　　二零零一年春节，在北京发生了法轮功自焚事件。骇人听闻啊，一些法轮功爱好者终于清醒过来，认清了邪教的罪恶本质。
　　雯丽照例在汤包店忙忙碌碌。好长时间没有往来的郝阿姨突然出现在了店里，左手臂上还挂着一个红袖章。
　　雯丽热情地跟郝阿姨打招呼，好阿姨显得十分难为情，对雯丽说：“以前这段日子，我真是对不住你，对不住街坊邻居了；我被法轮功迷昏了头，你苦口婆心地劝我，我居然一句都听不进去；血的教训啊，幸亏政府帮助教育，让我清醒过来了。”
　　雯丽真为郝阿姨高兴：“能想通了就好，你要是不嫌弃，再到我店里做吧。”
　　郝阿姨说：“你的心意我领了，今天来可不是帮你做汤包的，我现在是居委会反邪教义务宣传员，你这里人多，就想借你这块宝地向大家作作宣传。”
　　见郝阿姨转变得这么快，雯丽由衷地表示支持。郝阿姨清了清嗓子，现身说法，向大家说道起来......
　　自从当上了经侦大队指导员，魏跃的势力一点点强大了起来。
　　经侦大队是查办经济案件、大案要案的。有些人官再大、钱再多，都要拍拍魏跃马屁的；原来的那批道上兄弟也趋炎附势，巴结这位在白道上混得不错的大佬。
　　魏跃现在不光有实力，又有倪副市长在暗中运作，二零零一年下半年，魏跃真的当上副局长了。
　　魏副局长能力强，人脉广，为人仗义，好交朋友，托他办事的人可多了。要是谁能在饭桌上请得动魏副局长，那是非常有面子的事情。
　　魏跃出席一些比较私密的饭局，总要带上一两个小姐妹的，现在时兴这个，比较有派头。魏副局长带出来的小姐妹，个个如花似玉，真让人羡慕。
　　经常和魏副局长出席饭局的那个叫夏花的女人，据说原来是歌舞团的舞蹈演员；据说已三十好几了，怎么一点也看不出啊，那气质，寻常小姑娘哪里比得过啊；据说那个女人，原来跟东风公司的刘经理走得很近，是被魏副局长抢过来的，真有手段。
　　魏跃帮过夏花大忙，为人仗义。魏跃请夏花一起吃吃饭，夏花当然是不会拒绝的。
　　魏跃喝酒，一般是不大会喝醉的，多数情况下是点到为止，很有分寸的。
　　有次道上的兄弟请魏跃吃饭，魏跃照例带了夏花过去。这批道上的兄弟可会胡搅蛮缠了，魏跃实在是拗不过他们，居然有点喝多了，只好由夏花送他回去。
　　夏花开车，魏跃醉醺醺的，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夏花。
　　夏花知道魏跃是真的对她好，所以也没怎么表示不满。临下车，魏跃突然耍起了酒疯，一把抱住夏花亲了起来。
　　夏花吓了一跳，一阵恶心，魏跃家就在附近，又不能高声责骂。
　　就这么亲了几下，夏花心里虽然仍觉得有点难受，但也有了一种从未体味过的异样兴奋的感觉。
　　夏花快坚持不住了：魏跃是真心喜欢自己，又帮过自己这么大忙，如魏跃实在强求，要不就满足他一次算了。
　　正这么想着，魏跃的手总算松开了。
　　魏跃不是喝得很醉，还是有理智的。夏花是不喜欢那个的，再怎么不是人，也不能伤害夏花啊。
　　魏跃赶紧向夏花赔不是：“这酒真不是好东西，刚才失态了。”
　　夏花放松下心情，笑了笑：“没事的，谁让我俩是好哥们呢。”
　　
　　第三十四章
　　小玲现在是局长夫人，在人前可风光了。
　　（约定成俗，一般情况下，称呼副局长太太，都要把那个“副”字去掉的，要不就显得对副局长太太不敬重，有看低人家的意思：你老公也没啥稀奇的，才当个局长，还是副的呢。）
　　正应验了一句古话：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何况人家不是鸡，是正宗的局长夫人啊。
　　农林局的领导班子正儿八经地开了个会，讨论一下方小玲同志的人事任命事宜。人家现在可是局长太太了，何况这个局长实在是有点权势，这个佛面一定是要给的；一个财务科员和副局长丈夫的身份实在是不大匹配，应该给个恰如其分的职位的。
　　一给就给了两个头衔，办公室副主任兼工会副主席。
　　真是深思熟虑啊，恰到好处。人家领导是有深远考虑的：先给方小玲个副职，什么时候他老公再升一级，方小玲也有再提拔的空间；至于给两个职位，是怕到时候一下子腾不出位子，先占牢两个副职，到时候总有一个能转成正职的。
　　魏副局长如今是真忙，晚上不是值班就是饭局。好在小玲是个乐天派，老公这么有出息，有些事就不能太计较了。
　　现在的身份可不比从前了。又是局长夫人，又是副主任，又是副主席，巴结方小玲的人也不在少数了啊。
　　晚上总有小姐妹约小玲去吃个饭局，要不就逛逛商场，最不济便到茶室里坐坐，聊聊东家长西家短的。
　　茶余饭后嘛，不管男人女人，最津津乐道的，还是一些男女之事。
　　听说那个卫校的张校长，把一个女学生给睡了，那女孩还忒现实，下了最后通牒：要么张校长离婚跟她结婚，要么就告张校长强奸。
　　后来，张校长托人周旋，花了一套房子，八十万现款，才摆平这件事。
　　晓得哇，最搞笑的是那个做煤生意的吕老板，家财万贯啊，跟一个歌厅里的小姐好上了。
　　都昏了头了，口口声声说是纯洁的爱情，终于找到真爱了，一定要跟他老婆离婚。他老婆倒也干脆，让他净身出户。为了纯洁的爱情嘛，吕老板咬咬牙，把婚离了。
　　结果那个小姐连面都不让他见，就回了个电话：“你现在一点物质基础都没有，结哪门子婚啊。”为了避开吕老板，那人换了个城市当小姐去了。
　　无奈，吕老板只好去求告前妻，想要复合。前妻告诉他：“我终于找到真爱了，正要跟小学的同桌办婚礼呢。”
　　晓得哇，工商银行门口，那个看管自行车的人，就是当年的吕老板啊，现在苦来，也就两三百块工资。
　　小姐妹又说道：“现在这个世道啊，但凡有点权的，有点钱的，哪个没有点花花肠子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小玲心里“咯噔”一下：莫非小姐妹有些话不好直接讲，在暗示什么；莫非魏跃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就自己蒙在鼓里。
　　回到家里，魏跃还没有回来，小玲越发担心起来。
　　老公现在是副局长了，人又长的英俊，喜欢他的女人肯定多得去了；也耳闻过魏跃在饭桌上是有些小姐妹的，现在时兴这个，为此还跟魏跃小打小闹了几次，魏跃总是说逢场作戏而已，考虑到要顾及魏副局长的面子，只要不是太过分，也就算了；要是老公真的和哪个女人好上了，该怎么办啊？
　　小玲一个劲地埋怨自己，怎么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啊。现在的女人，又开放，又现实，抢男人的手段是多得去了，不多是为了钱嘛。你看那个保姆小翠，为了钱，连六七十岁的老头都肯嫁啊......
　　想到这里，小玲果断作出决定，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少不得要抵近侦察一下。
　　今天小玲醒得真早，才凌晨五点就起床上卫生间了。
　　小玲打开魏跃的手机，查看通话记录和联系人名单，按身份信息列出了四五个怀疑对象。
　　一个幼儿教师，一个管户籍的女民警，一个酒店的大堂经理，都是年轻漂亮的主，和魏跃是有些往来电话的。
　　还有两个，小玲本来就认识的。
　　一个是医院的护士，魏跃前年做阑尾切除手术，住过几天院的，怎么就勾搭上了，还留电话号码了呢。
　　一个是雯丽阿姨家的夏花，小玲是知道的，三年前因为手脚不干净，被抓了进去，还是魏跃帮的忙，才没真的进去坐牢。
　　魏跃跟那个夏花通话记录特多，莫非......
　　小玲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个夏花她是见过的，当过舞蹈演员，要身段有身段，要气质有气质，而且她们家与魏跃父母交情非浅，而且那个夏花至今没有男人。
　　老公这么不遗余力营救夏花，原先以为是看在两家老人的交情上，现在看来未必啊。
　　回到床上，小玲就把魏跃给弄醒了：“你身边女人那么多，还躺在这里做什么？”
　　魏跃在枕头下摸了一会儿，看到手机在小玲手里，知道小打小闹又要开始了。于是沉着应付：“一大早的，怎么又神经兮兮了？”
　　“一个教师，一个女警，一个女经理，都蛮漂亮的啊。”小玲调侃中明显带着些醋意。
　　魏跃哈哈一笑：“有些是同事，有些是在饭桌上认识的，人家要加我电话号码，我总不能说我怕老婆，不让她们加吧。”
　　小玲又问：“那个小护士又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这个女孩子倒真是古灵精怪的，主动来找过我，说是住院部太苦，让我跟他们院长说说情，想调个好一点的岗位。”魏跃解释道。
　　小玲挖苦道：“人家不给你尝点甜头，你会去帮人家？”
　　魏跃叹了口气：“不可以这样说人家的，小姑娘连对象都还没找呢，再说，我住院那会儿，人家对我也蛮照顾的。”
　　小玲也学着叹了口气：“天知道她是怎样照顾你的。”
　　见魏跃没回应，小玲更来劲了：“你跟夏花真是有交情啊，都传代了，以前是她妈跟你爸，现在是你跟夏花了吧？电话是三天两头地打啊。”
　　说到夏花头上，魏跃可真生气了，那可是魏跃心目中的女神啊：“夏花就是我妹子，怎么了？原来夏花是保险公司的干部，现在出了事，我就是让她陪着混几个饭局，好多认识几个人，多接点保险单子，人家要养家糊口的啊。”
　　“哟，夏花是你妹子啊？那雪妍是你亲妹妹吧，听说早下岗了，不见得你去帮过她呀。”小玲继续挖苦道。
　　这句话倒是实情，魏跃是应该小心应付了：“你也不用吃什么干醋了，实话跟你讲，你说的那些人里面，就夏花最不会来事，他讨厌男人，而且有很严重的洁癖，连手指头都不会让男人碰一下的；都三十好几了，你看她找过对象没？”
　　小玲这时记起来了，好像有这么回事，倒真没听说夏花找过对象的，要不是真有病，这么个美人坯子，男人还不都抢着要啊。
　　听了魏跃的解释，小玲突发奇想，对魏跃说道：“你以后有饭局，要小姐妹充充场面，就一个夏花也就够了，那些小老师，小护士什么的少来往，真要发生什么事，你那副局长的位置都保不住。夏花我还是比较放心的，毕竟帮过她这么大忙，不会害你的。”
　　魏跃表面上点头应允。心里想着，这个老婆还是蛮天真的，知道夏花这方面有病，竟会答应夏花做自己的小姐妹。
　　想到自己在外面的所作所为，魏跃真有点过意不去，转身抱了一下小玲，说道：“现在这个世道就是这样，我在官场上混，也是没有办法，你放心，我这个人还是有底线的。”
　　小玲满意了，笑得很开心：“什么时候叫上夏花，一起吃个饭，让我俩也热络一下；我也有一帮好姐妹的，没事也好约约夏花，一起喝喝咖啡什么的。”
　　“好吧，有机会，我来安排一次。”魏跃答应着，心想：你这点小伎俩还想瞒过我啊，归根到底还是不放心，是想跟夏花接触一下，要么来个约法三章，要么就认了夏花这个好姐妹，好姐妹可不会抢人家老公了啊。
　　这以后啊，在有些必须和夫人一起出席的场合，魏跃、小玲和夏花居然一起出现在饭桌上。魏跃当然和夫人坐在一起的，小玲边上的才是夏花。小玲还不忘给人介绍，那个夏花啊，是魏跃的妹妹。
　　真让人羡慕死了，就数魏副局长身旁那一对美人最亮眼了。真有本事啊，连这种事，魏副局长你也摆得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