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十章

　　第九章
　　近段时间，有邻居发现，有个男人经常去雯丽家坐坐。爱管闲事的人终于打听到，那个人是农林局新调来的魏副局长。那个魏副局长有时还在雯丽家吃饭。
　　有邻居议论：“那个炸油条的，现在攀上高枝了，找了个副局长的男人，还真有点本事。”
　　邻居的话，倒也不是完全瞎议论的。
　　魏林凯换了一个新坏境，又离了婚，可以走动的人实在不多。那个雯丽，也算有恩于自己，来来往往了几次，倒也有些共同语言。
　　再说雯丽，一直以来都对魏场长感恩至极，两人可以说是患难之交，一来二去的，雯丽在感情上也起了一点变化。
　　其实，两人心里都有那么一点意思，但由于方方面面的因素，没有说破而已。
　　魏林凯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他恨前妻在他最需要支持的时候踩了他一脚，但恨归恨，心里还是很挂念那一双儿女的，何况那么多年的夫妻感情，不可能说没就没了，之所以在那离婚协议上签字，主要还是为了表明自己抗争到底的决心吧。
　　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已经十来年了，雯丽需要个男人，夏花需要个爸爸。但雯丽总觉得这件事不太靠谱。一是自己是个炸油条的摘了帽的坏分子，和魏副局长的身份差距太大；二是听魏林凯的口气，对那边的人还是很挂念的，总唠叨自己出来都两三个月了，儿女们怎么不来看看他。
　　双山卫生所，项医生看完最后一个病人，就关照同事：“家里有点事体，我提前走了。”骑上自行车，急匆匆地往家里赶。
　　自从前夫魏林凯出来的第一天，项秀梅就开始懊悔了。当时工作人员找她谈话，自己只顾着能让丈夫少受点苦，早点出来和家人团聚，所以答应写那封信，想不到弄巧成拙，魏林凯居然在离婚协议上签上字了。
　　本来想立马去找丈夫表明心迹的，但离婚是自己先提出来的，魏林凯现在是啥想法，是否还在生她的气，还会不会挂念自己和那一双儿女。顾虑重重，项秀梅决定先观察一段时间，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时机。
　　项秀梅一直关注着魏林凯的一举一动，托了在县里上班的亲戚打探消息：魏林凯当上副局长了；魏林凯去见了一个女人；魏林凯在那个女人家里吃了顿饭；最近，魏林凯和那个女人来往越发勤了，这个星期，去了两次……
　　难道当年的魏场长就背着自己在外面有个女人，自己被一直蒙在鼓里；怪不得爽爽快快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了；怪不得出来后也不和自己及儿女联系。
　　一忽儿后悔，一忽儿愤怒，一忽儿着急，一忽儿怀疑。孩子不能失去父亲，这个家不能散，副局长的老公必须抢回来。项秀梅好不容易理清了思路：一定要夺回属于自己的男人。
　　赶回家里，交代一双儿女：“星期天，你们去看看爸爸，带点过冬的衣服；还有，你爸爱吃黄豆炖猪尾巴，也做好了带点过去。”
　　夏花是个大孩子了，非常懂事。这几天夏花心里暗暗高兴：那个魏伯伯对妈妈真好；妈妈也是，魏伯伯来了，妈妈就做好小菜吃；要是以后真有个当副局长的新爸爸，那日子过得……
　　周末放学回家，夏花看到魏伯伯已经来了，在帮妈妈一起做菜。吃饭的时候，夏花告诉妈妈，等下自己要去学校晚自习，大约八点半回来。
　　聪明的夏花，是要给妈妈和那个魏伯伯创造点机会了。临出门，还朝着妈妈挤眉弄眼了一番，搞得雯丽怪不好意思的。
　　夏花走后，雯丽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和魏林凯闲话。魏林凯也是个明白人，总不能白白“浪费”了那闺女的一番好心，看到雯丽在洗碗，就走过去说：“我来帮你。”
　　“不用，不用，就四五个碗，帮什么帮呀。”雯丽这么伸手一拦，魏林凯就顺势从后面揽住了雯丽的腰……
　　缠缠绵绵了一段时间，已经快到八点了。魏林凯看着雯丽说到：“都八点了，夏花这孩子怎么还不回来，不等她了。”
　　雯丽笑了笑，也不说话，帮魏林凯整理了一下衣裳，送他出门。
　　魏林凯回到宿舍，想着雯丽对他的好，兴奋得不要不要的，也不脱衣服，斜躺在床上，回忆着刚才片刻的温存。
　　突然，魏林凯的心紧了一下，他想到了前妻秀梅和一双儿女，今天一时冲动，和雯丽好上了，难道真要和原来的这个家恩断义绝了吗？
　　魏林凯又想起前妻秀梅对他的好。自己一直在部队、农场工作，期间难得探亲回一下望海，这个家是全靠妻子秀梅操持的；再说，秀梅写的那封信，显而易见，是受当时的那些人胁迫的，现在仔细想来，秀梅这么做，无非是“逼”他早点出来，和家人团聚；自己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也就是坚定一下抗争到底的决心，怎么能真的怪罪起秀梅来了呢。
　　一忽儿是雯丽和夏花，一忽儿是秀梅与一双儿女，魏林凯的心是倍受煎熬，差不多一夜没睡。
　　星期天，上午九点光景，魏林凯依然和衣斜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敲门。魏林凯随口问了一下：“谁啊，这么早？”
　　“魏副局长，是我，老孙头，你家公子、公主来看你啦。”答话的是传达室的老孙。
　　魏林凯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鞋也没穿就打开了门。
　　魏林凯也不理那个老孙头，静静的看着儿子、女儿，尽量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
　　近三年没见，儿女都长大了，尤其是儿子，几乎是个大人了，和自己差不多高。
　　一双儿女乍见魏林凯，看到父亲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眼泪扑簌簌地滚了下来，同时叫了声：“爸爸！”
　　“哎！”魏林凯迎了上去，一手一个把儿女拉进家里。那个老孙头知趣地走了。
　　“爸，这是你过冬的衣裳，妈妈让带过来的。”儿子说。
　　“爸，这是你最爱吃的黄豆炖猪尾巴，妈妈早晨刚炖好的。”女儿接着又说。
　　“哎，哎......”魏林凯有点应接不暇，一个劲地答应着，显得有点举足无措。
　　定了一下情绪，魏林凯终于问道：“你妈最近还好吧？”
　　哥哥向妹妹使了个眼神，妹妹就打开了话匣子：“妈妈还好，就是想爸爸了，前几天还翻了一床新棉被，说是爸爸你刚换了新工作，肯定特忙，等忙过这阵，就回家看我们了......”
　　魏林凯听得鼻子一酸，差点当着孩子面掉眼泪，犹豫了一会，对儿女们说：“爸爸手头上确有几件难办的事情，最多一两个星期，准定回去看你们。”
　　送走了儿女俩，魏林凯陷入了长长的思考……
　　终于，亲情和理智还是占了上风，是时候回去秀梅身边了。
　　悔不该昨天晚上跟雯丽逾越了普通朋友的那份感情，自己的决定，对雯丽和夏花无论如何都是种伤害。
　　魏林凯一度怀疑，自己的人品是否出了点问题。事已至此，也只好厚着脸皮，向雯丽交代一下了。
　　
　　第十章
　　这几天老魏一直没来，心里空落落的，雯丽自己都觉得好笑。
　　又到周末了，雯丽特意多做了几样小菜。
　　都过了吃晚饭时间了，夏花问妈妈：“今天魏伯伯不来了么？”
　　“也许在忙些什么吧，我们吃我们的。”雯丽盛了点饭，草草地应付了一下。
　　吃完饭，夏花看着妈妈无精打采的样子，心里觉得实在好笑，怎么想魏伯伯想成这样子了，刚想开口调侃几句，突然发现魏林凯就站在家门口，到嘴边的话，赶紧吞了回去。
　　看到老魏，雯丽立马来了精神，带点责怪地问道：“吃饭了没？”
　　“在单位吃过了。”魏林凯回答。
　　“怎么不进来坐啊？”雯丽又问。
　　魏林凯还是站在那里未动，看了一眼夏花，跟雯丽说道：“今天，要么我们出去走走？”
　　这个老魏，倒是有点情调，还学着年轻人的样子谈恋爱、逛马路了。雯丽这么想着，有点难为情，但答应得倒是十分爽快:“也好，是好久没有出去走动了。”
　　出门前，雯丽还关照夏花：“今天的碗，你洗。”
　　“好嘞。”夏花一边卷起了袖子，一边向妈妈扮了鬼脸。
　　深秋的晚上有点冷，街上没有多少行人。昏暗的路灯光下，魏林凯和雯丽两人一前一后，走了有一段距离。
　　看看四下没人，雯丽紧走了几步，追上魏林凯，很自然地挽上魏林凯的胳膊，小声埋怨：“这几天在忙什么呀，都好几天没来？”
　　“啊，嗯。”魏林凯的心好痛，有点撕心裂肺的感觉，犹豫再三，这事总归要开口的：“我怕以后不能再常来看你了。”
　　雯丽的心被撞了一下，浑身一抖，挽着魏林凯的手松了下来。
　　这事原本就觉得不怎么靠谱，看来……
　　两人的脚步停了下来，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夜，出奇的静。
　　“我晓得的，没事。”雯丽“大度”地笑了一下。
　　想不到雯丽什么也没问，就把原本因该很尴尬的场面化解了；想不到雯丽会这么维护自己，这么顾及自己的面子；心里真是十二分的内疚。
　　“前几天，儿子女儿来看我了，我想，我还是该回去的……就是真的觉得对不起你！”魏林凯每一个字都说得十分艰难。
　　雯丽眼含着泪花，藏起心里的痛，微笑着看着这个心爱的男人：“我是早知道会这样的，你不用有心理负担，要是你真的就这么抛弃你的妻子儿女，我会看不起你。”
　　“是我伤害了你，但这事又不得不到此为止。”
　　“是我心甘情愿的，不关你事。”事已至此，雯丽还不忘调节一下气氛，笑着说到：“你要是有良心，别忘了过年过节带上嫂子来看看我！”
　　魏林凯还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雯丽再一次挽上魏林凯的胳膊：“走啦，送我回家吧！”
　　回家的路好近，这一次，他俩走得好慢……
　　魏伯伯差不多有十多天没来了，夏花就问妈妈：“你跟你的老魏闹别扭了么，怎么这么多天没来？”
　　雯丽看了一眼夏花：“小孩子家别乱说话，我们只是普通朋友，魏伯伯已经回家了，以后不能经常来看你了。”
　　两行眼泪从夏花眼睛里掉了下来。一行是为妈妈流的，为妈妈短暂无果的爱情感到心痛；一行是为自己流的，好想有个新爸爸的梦，就这么碎了。
　　现在，在夏花眼里，那个魏林凯也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妈妈那么待他，居然说走就走了；在夏花心里，除了爸爸祝庭均，所有的男人，都是坏人。
　　期末的升学考试，夏花考得不怎么样，重点初中是去不了了，只能读读普通初中。
　　八零年春节，年初三，夏花和妈妈在包饺子。每年的春节，都是母女两个人过，所以也不讲究，今年的年夜饭也就四菜一汤：白斩鸡、爆鱼、喜蛋、鸡黄肉，鱼丸菠菜汤，外加一点点甜白酒。今天就包点饺子，简单。
　　中午十点光景，饺子包好了，正准备下锅。门外传来了一声：“夏花在家吗，魏伯伯来过年啦。”
　　雯丽听得是老魏的声音，便去开门。夏花一听是那家伙，心里不太舒服，躲得远远的。
　　呵，一大家子都来啦。魏林凯带着妻子秀梅及一双儿女笑盈盈站在门口，每个人手里都拿着点东西，年糕、绍兴黄酒、大白兔奶糖，还有一条四五斤重的草鱼。
　　“是魏副局长啊，欢迎欢迎，就是想不到你们真会来，还这么客气。”雯丽赶紧把魏林凯一家迎进屋。
　　“当然要来，前段时间一直得你照顾，当然要来感谢一下的。”魏林凯一边回话，一边为双方作了介绍。
　　雯丽见贵客来了，忙着倒茶，招呼夏花帮忙接待；夏花挤出一丝笑容，拿出瓜子、花生、番薯干招待客人。
　　项秀梅看着雯丽，这女人比自己年轻些，漂亮些，心里不免有些妒忌和担心；再看看夏花那副尴尬面孔，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幸亏自己出手快，要不，这男人指不定是谁的了。想归想，但表面上还是看不出的，很大方地和雯丽攀谈，显得十分投缘。
　　原来，魏林凯回到家里，倒也实诚，向妻子如实交代，把当年在农场如何帮助祝庭均一家；自己被隔离审查后，雯丽感恩探望，出来后又承蒙雯丽照顾之事和盘托出，只是把那晚和雯丽缠绵之事烂在了肚子里。
　　秀梅听后，也就信了十之八九，还不忘关照魏林凯：“人不能忘恩负义，这患难之交也算难得，等过了春节，我跟你一起去看看那母女俩吧。”
　　秀梅要是不亲眼见一下雯丽，心里总觉得没底。一同去看望雯丽，一可以见一下真人，了解一下对手；二可以把两家“友情”的关系坐实了，那两人不至于乱来；三可以当着雯丽的面秀一下恩爱，让那个女人知难而退。
　　正好魏林凯也记得，和雯丽道别时雯丽曾说过：“你要是有良心，别忘了过年过节带上嫂子来看看我！”便就爽快地答应了。这不，才大年初三，这一大家子就来了。
　　三个大人各怀心事，有选择性地讲一些闲话。一边的三个孩子也没闲着，尤其是魏林凯的儿子，看到夏花妹妹长得十分漂亮，平时不太会说话的他，今天倒是开了窍了：“我叫魏跃，在望海一中读高一；这是我妹妹魏雪妍，也在望海一中，就要读初二了，夏花妹妹读初几了啊？”
　　看夏花长得高高的，比妹妹雪妍高出半个头，魏跃如此问道。
　　“我可比不过你们，差等生一个，过了年才上初一，也就读读西山中学普通班了。”夏花应付着回答。
　　“不打紧的，你长得好看，我看你以后可以考考电视台、歌舞团什么的。”魏雪妍像个小大人般的建议道。
　　夏花淡淡一笑，应承到：“哪有那么容易。”
　　被雪妍说中了心事，夏花觉得这个姐姐倒是善解人意，自然跟她话就多了些，但因为心里和魏林凯“有仇”，夏花对这个哥哥就不怎么待见了。
　　十一点光景，秀梅向丈夫使了个眼神，魏林凯知趣地起身告辞。雯丽倒也不怎么客套，说家里没什么准备，这次就不留吃饭了，等下次来一并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