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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作品名称:魂灵劫度      作者:九口明      发布时间:2018-09-05 21:12:44      字数:5051

  在回去的路上,任天保紧跟着牛二吕,还用枪指着他,像押着牛鬼蛇神走向批斗现场。牛二吕回头轻轻地推开枪管,笑着说:
  “别对着人,小心走火。”
  谢七娘见状立即走到他们中间,她有舍身取义的意思,也说:
  “你这样端着枪,怪吓人的。”
  任天保想方设法要走到前面去,却始终未能成功。这个身心疲惫的女人,将晚上睡了一觉的任天保弄得只有招架之力。任天保很想说:
  “牛二吕盗窃生产队的稻谷,我们来抓人。”
  并以此表明跟在牛二吕后面的原因。他张开了嘴,发出了咿呀的声音,却被肖国才制止了。肖国才事后郑重地告诫他:
  “要冷静,不能让牛二吕狗急跳墙,滋生变故。”
  旁边一棵大树上的喜鹊喳喳地叫了两声,肖国才却听出了推拉枪栓的声音,他赶紧拉着任天保的手,要他将枪背在肩膀上,并说:
  “把保险打上。”
  他停了停又说:
  “干脆把子弹退出来。”
  任天保对他惟命是从,立即提着枪捯饬起来,他动作麻利,也傲气十足,像技术高超的兵器专家。可这时他的枪响了,在树叶上打出嗖嗖的声音。即使看到树叶掉落下来,肖国才也惊恐地叹气:
  “坏了,出事了。”
  谢七娥像中弹一样倒在地,还摔出啪啪的声音。她没有哎哟叫唤,像被打死了一样躺在那里。始终将枪管对着天空的任天保惊慌失措,仿佛步枪走火将她打死了。牛二吕和牛三娥大声哭喊,牛三娥趴在谢七娘身上,牛二吕猛烈摇晃她的身子,努力找到她的生命迹象。牛二吕解下背篓,拿着刀要与任天保拼命,谢七娘却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她像被吵醒似的揉着眼睛。牛二吕在她身上寻找起来,上上下下找了好久,也没有发现伤口,才认为她吓得晕厥过去了。任天保以为自己打死了人,蹲在那里瑟瑟发抖,还挥舞拳头猛击脑袋,似乎要将自己打死,或者打晕过去。肖国才也吓傻了,要不是赶紧扶着旁边的小树,他会栽倒下去。他弄断了树干,却全然不知。他们关心谢七娘是否中枪,还不停地道歉。任天保不停地骂自己是猪,肖国才也这样骂他:
  “是一头蠢得要死的猪。”
  虚惊一场后他们继续赶路,谢七娘不敢走在牛二吕和任天保之间,也不让牛二吕和牛三娥走在任天保前面。她直言不讳地说:
  “这家伙太吓人了。”
  肖国才让任天保走在最后,可又觉得这样很不安全,自己也处于危险之中。在督促任天保退出子弹,关上扳机保险后,他依然要任天保走在前面。即使任天保说:
  “我不认识路。”
  他也没有改变主意。他要大家与任天保保持距离,并对任天保说:
  “我们给你指路。”
  没有任何人指路,任天保自觉地走上牛二吕正要说出来的近路。牛二吕心里默默地想:
  “这小子,不实在,靠不住。”
  肖国才和任天保以救命恩人自居,来到牛二吕家里,还纵情地说笑,并告诉围观的人,牛二吕安全回来,是他们的功劳。牛二吕给他们拿了一把烟叶,牛三娥也端来茶水,谢七娘看着钵子里的鸡蛋,伸着手指头戳来戳去,嘴里念念有词,她琢磨是否给他们鸡蛋,给多少。她也想到牛志华和牛丰收,牛志华还跑回来取绳子,解救时又忙上忙下。肖国才和任天保坐下来认真整理旱烟叶,一片片地摊开,又平整地叠在一起,然后紧紧地卷起来。牛二吕拿出刀子和垫板,还拿着刀子在磨刀石上反复摩擦,并对肖国才说:
  “我来帮你。”
  任天保从来没有遇到别人这么给烟,他咧着嘴笑个不停,也忘记了找牛二吕对质箩筐的事情。他将步枪当作烧火棍一样随意摆放在旁边,即使歪斜下来倒在地上,他也视而不见。他切好旱烟丝,迅速装上旱烟锅吸上一口,他眯着眼睛咿咿呀呀,一个醉生梦死的样子。他还没有像肖国才那样恭维地说出:
  “好烟,绝顶的好烟。”
  就看到肖国才脸色一变,双手叉腰严肃地说:
  “二吕,等一会你跟我们走一趟。”
  牛二吕正给牛丰收切烟,他猛然一惊,紧张得将手指切了一刀。他依然笑嘻嘻地说:
  “主任,你是大队干部,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说走几趟,我都听你的。”
  肖国才脸上的肉抖动起来,仿佛一只蚊子在那里叮咬。他咬着牙说道:
  “呆会儿,你给我老实点。”
  牛二吕惊愕地看着牛丰收。牛丰收准备说:
  “你偷窃生产队的稻谷,现在去大队接受审查。”
  可他还没有得到旱烟。他眼巴巴地看着切了一半的旱烟丝,又看着肖国才,使劲咬着嘴唇,似乎在说:
  “你就不能再等一下?”
  他只好咧着嘴笑嘻嘻地说:
  “可能是误会,说清楚就好了。”
  牛丰收拿着刀子亲自切烟,肖国才立即阻止,还非常严肃地说:
  “不要切了,马上动身。”
  牛丰收眼睛眨个不停,像进去了脏东西,也使劲咬着嘴唇,咬出钝刀切肉的声音。任天保发现步枪突然不见了,哭天喊地地到处寻找。牛丰收又拿刀子切着旱烟叶,切完后任天保还没有找到步枪。牛丰收感激地看着急得满头大汗的任天保,还不住地点头,是他的疏忽给予自己获得全部旱烟的机会。
  步枪被几个细伢子当作玩具拿到旁边去玩耍了,幸亏里面没有子弹,不然会酿成惨祸。他们的小手在板机上摸来摸去,嘴里嘟囔着啪啪的声音,还有细伢子假装中枪倒在地上,其他几个伢子得意地傻笑。任天保哭喊着追过来,他们没有逃跑,都木讷地看到他。有一个细伢子用稚嫩的声音胆怯地说:
  “我没玩。”
  其他几个细伢子也纷纷说道:
  “我也没玩。”
  那个最大的伢子,在跑离很远后,理直气壮地说:
  “是我拿的。”他还嘀咕着:
  “有什么了不起,一枝破枪,给我都不要。”
  任天保没有追赶,也追不上,他还没有起动,伢子又跑出去很远。但他作出让细伢子惊恐万状的动作,举着枪对着细伢子射击,还大声喊着:
  “啪,啪啪。”
  牛丰收见状大惊失色,他奋力扑向单膝跪地的任天保,也大声喊叫:
  “这样会出人命的。”
  任天保爬起来就端着枪对准牛丰收,牛丰收吓得跪地求饶。任天保将枪管对着天空,就哈哈大笑。他连续扣动扳机,也说:
  “没有子弹,是空枪。”
  他又得意地说:
  “我是吓唬他们。”
  牛丰收战战兢兢地嘟囔着:
  “你的玩笑开得太大了,让人魂飞魄散。”
  他们又一起往瓦窑里走去,都沉默不语。他们噗噗地抽着牛二吕的旱烟,声音清晰响亮,像比赛放屁。谢七娘也跟了过去,她非常害怕,怦怦的心跳声,像他们的噗噗声一样清晰。她不是担心牛二吕会成为窃贼,她对丈夫知根知底,是担心任天保的枪走火,会伤到他。
  肖国才让牛二吕指认箩筐时很气愤,这个嫉恶如仇的汉子,准备狠狠地教训时,抬起来的手碰到鼓鼓囊囊的烟荷包,立即变得软弱无力,像气球漏气了。紧握的拳头也松开了,还伸出了兰花手指。他还阻止没有拿到旱烟丝的任继保制造麻烦,并将他拉到身后,要他将绳子藏起来。他准备好的斥责,也嗲声嗲气:
  “仔细看看,是不是你家的箩筐。”
  牛二吕点着头,还没有说出:
  “箩筐几天前就不见了,怎么找也找不着,原来被人放到这里了。”
  任天保突然歇斯底里地喊叫:
  “将盗窃生产队粮食的窃贼牛二吕抓起来。”
  他还朝天上放了一枪,大家都吓得趴在地上。有人心慌得将瓦坯弄得稀里哗啦倒塌下来,牛丰收心疼得暗地里直骂娘。
  肖国才对任天保的鲁莽行为大加指责,他指手画脚,却没有一根手指头戳到任天保身上。牛二吕后悔不迭,但没有骂出:
  “混账东西,拿了烟还这个样子。”
  肖国才替他出气了。肖国才咬着牙对任天保说:
  “你不能过河拆桥。”
  肖国才明知道箩筐上面写着牛二吕的名字,还一本正经地问:
  “这箩筐是不是你的?”
  “是我的。”牛二吕又说:
  “上个月我还用它给粮站送上交粮。”
  他想了想惊叫起来,他找到了证明自己清白的办法。他说当时送稻谷的人有牛建华——
  “他看到我用这担箩筐送稻谷。”
  谢七娘也极力辩解,说前不久用箩筐从地里挑红薯,还去煤矿里挑过煤。她又说用箩筐给公社送棉花,想起那是生产队丢失稻谷之前的事情,就停了下来。她指天发誓:
  “我要是有半句假话,天诛地灭。”
  她没有说出证人,肖国才没有理睬,况且她是女人,说话也没有力度。肖国才要牛二吕找牛建华对质,却又将牛二吕叫了回来,他不担心牛二吕跑掉,是怕他们串通。他指着牛二吕说:
  “你,在这里待着。”
  他看了任天保一眼,是目光扫视过来时在他身上停顿了一下。他没有要任天保去找牛建华,除了反感他的所作所为,也担心他的枪走火。他也忽略了任继保,任继保拿着绳子跃跃欲试,他很恼火。唯一的人是牛丰收,他看了一下,牛丰收马上就说:
  “我去。”
  牛建华没有听清楚牛丰收说什么,就扔下农具跑了起来,面对那个很高的陡坡,没有犹豫就跳了下去。他腿部有种骨裂的胀痛,依然快步来到牛丰收身边。牛丰收要他给牛二吕作证,他不管证明什么,就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
  “我会凭着良心说话。”
  他来到箩筐旁边,在牛二吕充满期望的目光下查看起来。可他说:
  “好像是••••••”
  “到底是不是,给个准确结果。”肖国才威风凛凛,也侧耳倾听。
  他想起了牛二吕送上交粮时使用这担箩筐,却咿咿呀呀叫了半天。他不知道如何回答,如果牛二吕是窃贼,他如实说出就是替坏人辩解,担心受到牵连。如果说自己没有看到,显然是违背事实昧着良心。他支支吾吾地应付,随即就假装咳嗽,还一发不可收拾,将自己弄得像个肺痨病人。他蹲在地上,左手不停地拍着胸脯,右手反过去捶击后背。在大家以为他要停下来时,他又交换双手,继续拍着身子。他将地上吐得像倒了一瓶糨糊,任继保还调侃他:
  “三天都不要撒尿了。”
  牛建华还在猛烈咳嗽,并不停地吐着痰水,肖国才就拽着他的衣领,将他拉到很远的地方,还大声地吼叫:
  “别咳了。”他又说:
  “你他娘的咳死了,也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肖国才还没有走到箩筐边,就对牛二吕说:
  “不管怎么说,这是你的箩筐,你是最大的嫌疑对象。”
  他受到牛建华感染一样咳嗽起来,在咳嗽有所缓解时,立即说道:
  “你跟我们去大队,去跟叫五支书解释。”
  他们要带走牛二吕,谢七娘急了,她拼命阻拦,任天保用枪对着她,她也毫不畏惧,还试图夺取枪支。她以前从细伢子手里抢夺棍子,驱赶偷吃农作物的牛羊,就是这样的动作。她没有抢到枪支,就坐在地上撒泼,她涕泪交流,也披头散发。牛二吕要她放心,并反复强调自己没有偷窃稻谷,还说他什么都不怕——
  “这是有人栽赃陷害。”
  他临走时又对她说:
  “我去说明情况,没事的。”
  牛建华想去大队,咳嗽声戛然而止。他用乞求的目光看着牛丰收,希望他说:
  “去吧,我给你记工分。”
  可是牛丰收拂袖而去,还狠狠地说:
  “快去地里干活。”
  肖国才记着牛二吕给了他一把上乘的旱烟叶,他们带着牛二吕去见黄叫五时,没有用绳子捆绑,像去大队参加群众大会一样。他要求拿着绳子跃跃欲试的任继保,和背着步枪的任天保,时刻听从他安排,没有他的命令——
  “不得轻举妄动。”
  黄叫五完全忘记了肖国才连夜带领民兵抓人的事情,他又去一户社员家里蹭吃蹭喝。他早已制订了计划,在规定的时间里,将大队有能力供他吃喝的社员家庭吃个遍。他大清早就舔着嘴唇,说好几天没有闻到油星味道了,还说今天——
  “无论如何也要下去。”
  他们喊叫着到来时,刘素云正要出门,她是大队妇联主任,说去了解育龄妇女的情况。他说黄叫五刚刚离开,具体去哪里,她说不清楚。她还说:
  “他到处走,没有固定地方。”
  他们站在黄叫五房前的地坪里,刘素云很热情,给他们搬来凳子,拿来茶壶和茶碗,也假惺惺地说:
  “叫五不在,也不能给你们烟。”
  肖国才立即派任继保和牛丰收去找黄叫五,可他们长久没有音讯,似乎是一去不返。
  等到太阳偏西的时候,按着任天保的话来说,已经饿得肚皮贴着后背了,他们听到黄叫五在村口打着响亮的饱嗝。可是这段不足一华里的路程,咬着草秆晃晃悠悠的黄叫五让他们等了很久,他们暗地里都骂了起来。肖国才非常后悔,说如果让任天保跑过去,或者自己大声呼喊,会节省许多时间。
  黄叫五出现在屋前的小路上,肖国才和任天保立即迎了上去,也不怕牛二吕趁机逃跑。黄叫五还没有想起昨晚安排他们抓人的事情,他抬起沉重的眼皮,打着酒嗝喔哩哇啦地问:
  “••••••有什么事?”
  “您贵人多忘事。”他们同时说。但只有肖国才继续说下去,他指着地坪里的牛二吕说道:
  “人赃俱获,都带来了。”
  黄叫五酒醉醺醺,刚来到牛二吕面前,还没有坐下来,就像召开群众大会一样向前挥手,并大声地说:
  “现在开会。”
  肖国才咬着他的耳朵嘀咕起来,他却皱着眉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肖国才长久地弯着身子,不得不伸手在后腰上捶打起来。黄叫五又打着酒嗝,打得全身触电似的抖动。一股股臭气释放出来后,他清醒了一些。他嘟囔着:
  “哦,不是开会。”
  肖国才刚说给黄叫五的额头上敷上湿毛巾,任天保和任继保争先恐后地跑向灶房,都不想失去表现的机会。肖国才将他们喊了回来,也说
  “叫牛二吕去办。”
  在牛二吕精心侍候下,黄叫五清醒了许多。他不再像刚才开会的样子,而是正襟危坐,像警察审讯一样。他说: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牛二吕气得浑身发抖,牙齿咯咯作响。他指天发誓时,声音吞吞吐吐:
  “天地良心,我牛二吕••••••要是盗窃生产队的稻谷,天打••••••五雷轰。”
  在说出:“如果我说假话,就全家死光光。”
  也毫无效果后,他扑通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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