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哈斯巴特尔初次相恋 草原呈现一派苍茫(下)
作品名称:哈斯其其格的罗曼蒂克 作者:太行飞剑 发布时间:2018-09-01 15:26:40 字数:4795
七、
回到牧场以后我把哈斯其其格的遭遇给牧场场长阿拉玛斯说了。因为在我看来,如果说有一个人像哥哥一样爱着哈斯的话,他就是阿拉玛斯。告诉他,他肯定能帮助哈斯其其格的。没想到阿拉玛斯听了我的话,心疼地哭了,他动情地说:“可怜的哈斯其其格,她真是太纯真太善良了,我一直在默默地爱着她,可是她一直把我看做是一位兄长,不肯接受我的爱。”
我说:“阿拉玛斯,这么说现在这种情况对你来说是个机会,你可以向她表白了啊!现在哈斯其其格这么伤心,你要是向她表白,说不定她心里会好受一点儿。”
阿拉玛斯对我说:“托娅啊,托娅,你也是个大傻瓜,你一点儿也不懂我们蒙古女人的心。她是那么骄傲,如今让哈丹巴特尔伤透了心,我的求爱只能叫她更心疼,她会以为我是在可怜她。”
我真不明白,这个恋爱中的男人思维逻辑怎么这么别扭?我说:“那你说怎么办啊?”
阿拉玛斯沉思了片刻说:“我只能以一个亲人一样的真心,给她尽量多的温暖和关照了。这样她的心会慢慢温暖起来。也许有一天她会感觉到我的爱。”听了他的话,我真替他们着急,阿拉玛斯啊,你既然爱着哈斯其其格,为什么不敢表白呢?你不是一贯办事果断的吗?后来我才明白,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你的心就会很软很软,生怕由于自己的鲁莽伤害了所爱的人。
从那以后,我们每天上班的时候,总能喝到热乎乎的奶茶,阿拉玛斯总是乐呵呵地提着一壶奶茶送到我们的办公室。我知道,哈斯其其格最喜欢喝奶茶了,阿拉玛斯一定是给她送来的。但是我也会毫不客气地喝这些奶茶。于是阿拉玛斯就会在我们办公室多逗留一会儿,和我们聊天说说孩子们学习的情况,说说家长们的牧业生产情况,慢慢地我们这个小小的办公室成了阿拉玛斯厂长每天必来的地方……
出于女孩的敏感,我渐渐地感觉到,阿拉玛斯对哈斯其其格的关心越来越多,甚至给哈斯买了一件枣红的蒙古袍子。我听说按照蒙古族男女之间交往的常规,买蒙古袍子送给女人,说明他打算和女人结婚了。
不知过了多久,春天才慢慢地来到了杜根塔拉草原,冰雪悄悄地融化了,流成了一条涓涓流淌的小河,小河的水在春天的阳光下波光粼粼。成群的大雁又从南方飞回来了,它们在月亮河边开始了生儿育女的生活。我和哈斯其其格慢慢地在河边散步。
我望着远方烟雾缭绕的山顶,对哈斯其其格说:“如果我们考上大学,你报考什么专业呢?还考物理系吗?”
哈斯其其格很神秘地说:“内蒙古农牧学院草原系。大学毕业以后,我还要回到杜根塔拉草原,做一个兽医,改良牧场的牛马。”
我有些不解说:“你为什么要放弃自己喜欢的物理专业去读草原系?难道你对草原还有什么依恋?”
她坦诚地告诉我:“因为我爱上一个人,准备和他结婚并扎根在杜根塔拉草原上。”
我吃惊了,我几乎是每天和她在一起,怎么没有发现她和谁在谈恋爱呢?难道是阿拉玛斯吗?他们两个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啊!我望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她慢慢地从身穿的蒙古袍子里掏出一张请帖来,递给我说:“托娅妹妹,我郑重向你发出邀请,五月初八参加我的婚礼,地点是就在牧场的露天礼堂。嘻嘻嘻。”
我接过请帖一看,请帖上用蒙古语和汉语两种文字写着:五月初八是一个喜庆的日子,我们要在杜根塔拉牧场举行婚礼,届时请你参加等等字样。新郎的名字是我们牧场的场长阿拉玛斯。
“太好了,阿拉玛斯终于向你求爱了。我早就看出你们是天生的一对儿。祝贺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我高兴地握住哈斯其其格的手说。
婚礼那天是一个晴朗的日子。许多牧民从很远的地方赶着马车来了,学校的所有学生都来了,我们连队的连长、指导员、四个排长和一个司务长都来了。哈斯其其格的哥哥和姐姐也从通辽市赶了过来,他们给哈斯其其格带来了娘家人送的软缎丝绸被子、银碗银壶银首饰,还有一台缝纫机。那在当时是很贵重的礼物了。这时候,我才知道蒙古人嫁女儿是特别讲究嫁妆的,女孩子的嫁妆一定要比男方父母给的礼物多,起码要和他们一样多,这样才能表达女儿在父母心中的贵重程度,才会受到婆婆和丈夫的疼爱。
婚礼开始的时候,阿拉玛斯带着伴郎等一行人到哈斯其其格的蒙古包来迎亲。他们带来了哈达、白糖和奶酒,还有一只烤全羊。我们和哈斯其其格的哥哥姐姐在蒙古包里代表哈斯其其格的娘家人。学生们也都算哈斯其其格的家人,他们用蒙古语唱着歌为难新郎。新郎给他们发糖吃,还和他们对歌。经过几个回合以后,新郎伴郎一行人才进了蒙古包。
进来以后,新郎向哥哥姐姐敬献哈达(哥哥姐姐这时候是代替父母的),并唱蒙古求婚歌曲给娘家人听。娘家人收了哈达和礼物,回敬给新郎和伴郎以及婆家人的是奶酒。敬酒的时候用的是银碗和银壶,手里一直拿着哈达,银碗在哈达上面,银壶也在哈达上面,用以表示对客人的尊敬。这时候新郎的求婚就算成功了。然后是请新郎吃烤羊脖子,不知道是谁在羊脖子里放置了铁棍,新郎开始没有注意到,怎么掰也掰不开,后来发现了铁棍,把铁棍子取了出来才把羊脖子掰开了。塔娜奶奶告诉我,这是在考验新郎的力气呢。考验过以后就可以带着新娘去婆家了,伴娘和娘家人都护送着,而且娘家人要在婆家住三天呢。
婆家住在月亮河畔,需要骑着马前往。新郎刚跨上骏马,不知道是谁把他的帽子抢走了,于是乎一场叼帽子比赛开始了。这是蒙古族婚俗的重要内容,这样的戏耍是为了增加喜庆的气氛。
在一边叼帽子一边骑马飞跑的过程中,一对人马到了婆家的蒙古包。新郎家蒙古包前是婆家的迎亲队伍。新娘和新郎围着蒙古包转了三圈,然后双双骑着马飞跨一堆旺火,表示接受火神的洗礼、爱情的纯洁和今后的生活兴旺。总之,他们在婚礼上洋溢着喜庆的气氛,并且是那种带有浓郁的蒙古族风情的婚礼气氛。
进入蒙古包以后首先拜佛祭灶,然后拜见父母。礼毕,由梳头额娘给新娘梳头。梳头以后,许多美食一一摆上桌来。有烤全羊、奶豆腐、酸奶、奶皮子和糖果。
哈斯其其格穿着哥哥姐姐从娘家带来的蒙古族新娘特有的盛装,是一件大红的蒙古袍子,袍子上镶着金色的花边,阿拉玛斯穿的是我在电影上才见过的那种王爷才穿的蒙古袍子。哈斯头上还戴着非常漂亮的头饰。他们用银碗和银壶频频向客人们敬酒,天蓝色的哈达一直不离手。
婚礼从早上一直持续到晚上。晚饭吃的是烤全羊,喝的是马奶酒。塔娜奶奶一直在忙乎做好吃的,我不好打搅她。新郎新娘一直在给客人们敬酒。那天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喝醉了。带着醉意我们举行了杜根塔拉上最热闹的篝火晚会,大家一起拉着手唱歌跳舞,一直到半夜两点多才回住处。回到连队以后,我对送我的学生说:“哈斯其其格老师真是太美了,她就是草原上最美丽的公主,阿拉玛斯是草原上最帅气的王子,他们是多么美好的一对儿啊,叫那个负心的家伙见鬼去吧!”
学生不解地问:“托娅老师,谁是负心的家伙啊?”
我躺在炕上呼呼地睡着了。
婚礼过后的第五天上午,一架直升飞机停落在杜根塔拉草原上,飞机上走下来三个人,我一看,最前面的是哈丹巴特尔,我猜想牧草种子来了。我看看哈斯其其格,她很平静。阿拉玛斯代表牧场方面接受了牧草种子。
哈丹巴特尔说:“你好场长,明天胡杨树苗也就到了,你们保护草原生态的愿望实现了。”阿拉玛斯紧紧握住哈丹巴特尔的手说:“谢谢,真的很谢谢你。”
哈丹巴特尔说:“你应该好好谢谢毕其格图老师,是他到处游说,到处协调,你们的苜蓿种子和胡杨树苗才如愿到达。我只不过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一切。”
这时候我才想起蒙古作家毕其格图,婚礼那天他也没有出现,今天也不露面,他干什么去了呢?他是怎样到处游说的呢?这一切至今是个谜。
让我疑惑的是,是否哈丹巴特尔为了得到牧草种子而选择了和黄伊娜结婚呢?如果是那样,我们得到这些种子的代价也太大了,它几乎让哈斯其其格失去了生活的勇气。又一想,也许哈丹巴特尔是一箭双雕呢,他选择黄伊娜是为了牧草种子,也是为了个人的前途。嗨,他到底怎么想的,我真搞不懂。但是在那个场合,我也没法追问,心想总有一天我要找他弄个明白。
不久兵团战友们和牧场的职工一起把阿尔斯楞山下荒漠化的一大片地上栽种上了胡杨树。胡杨树苗很快就成活了。连长指导员组织全连的劳动力给胡杨树浇了水。
我们扎过蒙古包的一片一片秃顶上,牧草们也幸福地安家了。我们的杜根塔拉草原变得更美丽了。
那天,我独自去锡林浩特教育局领教材。在去教育局的路上,路过一家照相馆。我忽然想起爸爸来信说,妈妈爸爸很想念我,希望我寄一张照片给他们看,于是我鬼使神差地进了照相馆。真是冤家路窄啊,一进门看见哈丹巴特尔正在和黄伊娜照结婚相呢。
我一把拽住哈丹巴特尔的胳膊,气愤地质问他:“你为什么抛弃哈斯其其格?”哈丹巴特尔轻轻地推开我的手,客气地说:“托娅,我知道你是哈斯其其格的好朋友,你想替她打抱不平,但是我告诉你,我有选择自己爱情的权利,你说我忘恩负义也好,说我喜新厌旧也好,我问心无愧,我已经帮助哈斯其其格和你弄到了牧草种子,也为草原的生态平衡做出了贡献,我已经尽力了。”
我对他说:“你知道吗,哈斯其其格差一点就上吊死了。”
他很吃惊说:“你说的是真的?”
我气愤地说:“我能骗你吗?那天……”我把哈斯其其格寻短见的事给哈丹巴特尔讲了,我当时太气愤了,没有考虑很多。后来自己也有些后悔,事情已经过去了,哈斯其其格现在生活得很幸福,我何必要给哈丹巴特尔增加心理负担呢?他毕竟也曾经是我的朋友。
三个月以后,我们一起去锡林浩特参加了文革以后的第一次高考。第一天上午考政治和语文。第一场考政治,我和哈斯都自我感觉良好。我问哈斯其其格:“怎么样,都答上了吧?”她说:“出奇地好,都是咱们复习过的内容。”第二场考语文,作文题目是——《记一件有意义的事》。走出考场一见面,哈斯其其格就对我说:“就是我们给学生出的题目。”我说:“对对对,我写了草原围猎。”哈斯其其格说,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我也写了那次草原围猎。
下午进入考场,我发现一半的人都放弃了,考场上空出了许多位置。心里对自己说:“看来竞争对手们的实力都很差,我很有可能考上,就是这个考场上就剩下一个人,我也要坚持到最后。”但是,我卷子答得不好,有几道题错了,一出考场就发现做错了。
走出考场看见哈斯,她对我说:“看见了吧?大家准备都不足,这一次高考啊,是矬子里头拔大个。咱们坚持到底,一定可以被选拔上的。”于是我们一直坚持到最后一场考试才回牧场。
第二天,考物理、化学和外语。我的外语考得很差,英译汉答对了一些,汉译英几乎没有做对,只是凭着自己的记忆胡诌了一顿。物理和化学答对的还不少,这全是哈斯其其格的功劳,要不是她和我一起复习、多次给我辅导物理题和化学题,如果单凭我的学习能力肯定答不了这么好。
走出考场,抬头看一眼天空,啊,天空真蓝啊,腾格里保佑我们考上大学吧!
和我们一起参加那次高考的,还有我们连队的七个战友和牧场的三个老知青。他们有的说名字忘记写了;有的说几乎交了白卷;有的说数理化和外语都忘记了,只有语文和政治答对了一些。老知青们说题目不难,要是在高中毕业的时候考,说不定能得一百分呢,可是现在提笔忘字,都忘记了。
我们去考试期间,小学校就放假了。这是我们不得不面对一个问题,如果我们两个都考上大学,那么杜根塔拉小学就需要两位新老师。哈斯其其格对我说:“咱们应该推荐两名知青来代替我们做学校的老师,如果我们走了,她们可以继续把小学校搞下去,不能让孩子们失学。”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了,于是我对她说:“我可以向领导推荐我的好朋友陈光华。她在中学时代就是学习委员;她也有耐心,一定能当一名好老师。”
哈斯其其格说:“我想推荐塞音额尔顿的妈妈萨仁其其格。就是不知道她肯不肯离开自己的家务活儿,到学校来当老师。”
十一月末的一天,哈斯其其格收到了录取通知书。经过牧场领导们的研究,最后萨仁其其格接替哈斯其其格成了学校的蒙语老师。我们三个一起组织杜根塔拉小学的第二次入队仪式,在会上,又有九名学生成了少先队员。
会后,我对哈斯其其格说:“你先去学校报到吧,我的通知书不会来了,我数学考得不好。”哈斯其其格说:“不会的,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如果你的通知书不来,我也不去读大学了。”我听了,很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