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魂灵劫度>第九章

第九章

作品名称:魂灵劫度      作者:九口明      发布时间:2018-08-30 09:53:26      字数:4712

  谈见香没有离开,他要亲眼看到牛丰收找到盛着稻谷的箩筐,并大声地喊叫:
  “丢失的稻谷找到了。”特别是:
  “原来是牛二吕干的。”或者:
  “知人知面不知心,窃贼就在身边。”
  他不敢站在近处观看,还没有足够的胆量,即使站得很远,他也躲进荆棘丛里,还拉扯茅草和树叶遮挡身子。可是牛丰收没有走进土窑,而在旁边烧着篝火,并说:
  “先把身子烤暖和。”还有:
  “时辰未到,不着急。”
  在地上摆放东西的烧窑师傅刘大雷,忙个没完没了,他佝偻着瘦小的身子,像一条找不到食物的狗。他很认真,摆放东西时还闭着一只眼睛反复校准,有时还要徒弟帮忙。他突然往旁边的菜地里跑去,像发现猎物的狗一样快速奔跑,但没有喊叫,连哼哼唧唧也没有。牛建华自留地里的萝卜白菜,被踩得咔嚓作响,牛建华老婆第二天发现情况,哭喊着骂了好久,骂得天气都阴暗起来。刘大雷的徒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追了过去,应该说牛建华菜地的萝卜白菜,大多被他们踩倒了,他们不知道情况,只能胡乱地奔跑。他们站在刘大雷身边,刘大雷吼叫着:
  “干什么?我拉个屎。”
  刘大雷用响亮的嗯嗯啊啊宣告他在努力排泄,像孕妇难产。这些靠屎尿多打粮食的汉子捂着嘴巴,像矜持的城里干部,有人哇哇呕吐,有人连连后退,遭殃的是牛建华的萝卜白菜。那条始终跟着人很少吠叫的土狗子,被人伸脚轻轻一拨,就掉进陡坡的荆棘丛里。土狗子拼命狂吠,将村子里弄得响声震天,其它土狗也跟着叫唤,还延续了很久。谈见香以为土狗冲他而来,吓得魂飞魄散。他不敢打着手电光,趁着黯淡的月光,迅速逃到旁边的菜地里,拔出一根篱笆桩拿在手里。有保护手段,他又潜伏下来,还说:
  “来吧,我不怕。”
  刘大雷的屎拉到土狗的吠叫完全停下来,大家齐心协力地咒骂土狗,有些催促他加快速度的感觉。他没有跟大家在篝火边抽烟,即使牛丰收说:
  “还早,抽袋烟再说。”
  他也无动于衷。他无事可做,就将祭祀的东西搬来搬去,仿佛怎么摆放都不满意。他还没有穿上作法的袍子,就咿咿呀呀地叫唤,提前酝酿情绪。牛丰收以为他又要拉屎,立即提醒起来:
  “再坚持一下,拉到菜地去。”
  其实他心里这样想着:
  “不要让屎玷污了瓦窑。”
  想到他是烧瓦的大师傅,牛丰收停了停就将这句话随同口水咽了下去,喉咙里咕叽响了一声,似乎吞咽得很艰难。看到他开始祭祀,牛丰收跑了过来,拿着他的手说:
  “还早呢。”
  “我先准备一下。”刘大雷又喔哩哇啦地说:
  “我先跟几路神仙和土地公公打个招呼,免得别人将他们请走了。”
  刘大雷穿着肮脏的补丁长袍,像逃荒的难民,却认为自己高人一筹,因为他能与神灵对话,能蒙骗别人,并受人尊重,还能轻松地得到可观的收益。他站在篝火旁边也与众不同,他们都面对着篝火,而他却背对着那里。之所以这样,他说是:
  “要潜心笃志,不能受到干扰。”
  这个老家伙还能说出像样的成语,徒弟们都刮目相看。做瓦烧瓦的程序很简单,一般人跟上几回就能学会,但他故意将祭窑的程序弄得很复杂,并添加了许多内容,让徒弟们琢磨不透。他不停地念叨,像只讨厌的苍蝇。徒弟们都围拢过来,有一个徒弟在口袋里摸来摸去,似乎要掏出纸笔记录下来。他们也哼哼唧唧地念叨,就是他的咳嗽声,他们也没有落下。不过有人明白这不是咒语的内容,模仿咳嗽时声音很轻,还胆怯地笑了一下。牛丰收和帮工牛志华被烟熏得睁不开眼睛,都想法躲避,有时还到旁边抽烟。刘大雷的长袍着火了,他感到疼痛时已经烧了好长一会。他跳跃起来,徒弟们也跟着跳跃。那个学徒时间较长的徒弟惊愕地看着他,心里很纳闷:
  “以前好像没有这个程序。”
  刘大雷拧转身子,看到后面的衣服着火了,尖声惊叫:
  “快给我灭火。”
  徒弟们也这样喊道。刘大雷又哭喊了一声,他们也齐声喊道:
  “衣服着火了。”
  刘大雷不得不拧转衣服,弯腰噼噼啪啪地拍打,他们也弯下腰去,但没有动手拍打,而是一同扑了上去,七手八脚地扑灭刘大雷身上的火苗。他骂了起来,但没有一如既往地骂他们:
  “傻瓜,蠢货。”而是:
  “你们这样子,什么时候能学到真功夫。”
  刘大雷祭祀时有模有样,他点燃几张纸钱,在摆放好的祭品上面反复晃动,烧得手指疼痛,才将剩余不多的纸钱扔到地上,并用棍子拨弄到合适位置。随后他将冒着袅袅青烟的三柱香横放在双手相合的虎口,嘛呢嘛呢吽地念叨,也对着窑口鞠躬,然后跪拜。徒弟们站在他身后,学得很认真。那个矮个子有一句咒语没有跟上,着急地询问旁边的师兄:
  “刚才那句是什么?”
  师兄努力模仿师父插香的动作,也及时回答:
  “别打岔,师傅又要说了。”
  刘大雷在窑口烧了一通纸,又插上三柱香,就将大公鸡提在手里。他一手掐着公鸡的翅膀,一手提着鸡冠,嘴里念念有词,也将鸡头扭来扭去。他从窑口爬到土窑上端,又对着通气孔扭着鸡头,也喋喋不休。活蹦乱跳的公鸡很快就老老实实,腿还蹬得直直的,但它没有死,被弄晕了。徒弟们跟在后面认真学习,有人掏出烟荷包形象地比划。当刘大雷踩塌了通风口,喊叫着向他们伸手时,他们立即转着身子,朝着他所指的方向伸着手,也喔哩哇啦地喊叫,像整齐地跳着忠字舞。他们反应过来伸手拉扯时,已经来不及了,刘大雷从塌陷的口子掉了下去。
  听到喊声后,牛丰收没有立即从窑口冲进去,他以为上面出了问题,还准备询问:
  “要不要过来帮忙?”
  上面的徒弟齐声哭喊着师父掉了下去,他才立即冲进瓦窑。刘大雷坐在地上,在身上摸来摸去,有时双手撑着地面,想站起来走出去,并说:
  “没事,身子骨硬着呢。”
  可他张着嘴哼哼唧唧,随即就哎哟叫唤,有时还鬼哭狼嚎。牛丰收焦急地询问:
  “哪里疼痛?”
  他却支支吾吾地说:
  “我哪里都痛。”
  刘大雷无法站立起来,牛丰收也没有想到他摔坏了,还认为他忍一忍就能恢复正常,并说:
  “不急,时辰还没有过。”
  刘大雷痛苦地喊叫一阵,就支支吾吾地说:
  “今天可能不行了,改天再烧窑。”
  刘大雷坐在外面痛苦地呻吟,徒弟们却认为他又在念着咒语,也哼哼地吟唱。刘大雷全身剧烈疼痛,也咬牙骂了起来:
  “一个个都蠢到家了。”
  他还坚持骂完这句话:
  “世界上再也没有这么愚蠢的人。”
  他们在刘大雷的治疗上争吵不休,徒弟们主张去卫生院请医生过来,牛丰收却不愿意让他呆在这里,要求他们将刘大雷抬到卫生院去。至于医药费,那是刘大雷自己掏腰包,雷公山人向来是这个规矩,谁叫他不小心,牛丰收充其量拿点鸡蛋去看一下。徒弟们人数众多,却在执着坚持的牛丰收面前败下阵来。牛丰收还威胁他们:
  “看来只得另请师傅了。”
  刘大雷还没有答应去卫生院,牛丰收就叫牛志华回家去取竹杠子。牛志华扛来一副给食品站送猪的竹杠子,上面粗糙的稻草绳上还有猪屎。刘大雷非常生气,发怒时却像正常人。
  “给我弄一把躺椅过来。”
  牛丰收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生产队谁家有躺椅。他正要说出:
  “在稻草绳上铺上一床棉絮,同样很舒适。”
  牛志华就说:
  “隔壁生产队的周二旦家里有一把。”他还说:
  “我曾经坐过。”
  牛丰收正要埋怨他多嘴,他却往周二旦家里走去,听到刘大雷痛苦地呻吟,他还跑了起来。他很快回来了,也带来周二旦担心的话:
  “不要将血弄到上面。”
  刘大雷被徒弟抬走了,却没有忘记带走祭品,还有那只随着他掉落下来,并被他压死的大公鸡。想到下次祭窑,还要准备一份祭品,拿出一只公鸡,牛丰收无可奈何地说:
  “没有办法,只能这样了。”
  他忧心忡忡地走进土窑,看着塌陷的窑顶,像看着天空破了个大洞一样。这时候牛志华提醒起来,说这是不好的兆头。牛志华还说,这孔土窑不能再用,要封堵起来,否则家里会有灾祸。也就是说,他要烧瓦,必须另选地方,还要挖掘新窑。那是一项很大的工程,那些柴禾和瓦坯也要搬过去。他冲出来歇斯底里地喊叫,猛烈捶击自己的脑袋。
  看到土窑那边吵吵闹闹,谈见香精神十足,他不停地揉捏眼睛,努力使自己看得更加清楚。他还往那边靠了靠,可是很快退了回来,还退得更远,甚至躲到荆棘丛里,连气息也不敢弄得太响。他以为他们发现了半箩筐稻谷,牛丰收会喊声震天地告诉大家振奋人心的消息,可是他长久没有呼喊,倒是祭祀的人在那里争辩。随后一个人慌慌张张往村子里走去,也骂骂咧咧,他以为在咒骂牛二吕,可声音若隐若现。即使声音很小,他也捕捉到“竹杠子”和“糟老头子”之类的话。他以为牛丰收派人去喊牛二吕过来,对质突然出现的半箩筐稻谷,可是这人扛着一副竹杠子跑了过来,还怨声载道:
  “就不能小心一点,给丰收制造这么多麻烦。”
  这些举动与发现半箩筐稻谷联系不上,谈见香依然努力往上面联想,还认为牛丰收接下来会有让人意想不到的举动。他异想天开地认为:
  “他们在周密计划,防止牛二吕畏罪潜逃。”
  随后又有人跑出了村子,这条路通往大队和公社,他甚至想到,这条路也通往县城和省城,但没有想到通往北京。他觉得让牛二吕在县里或者省里遗臭万年,就报了牛一口的杀父之仇。可这人很快回来了,他没有带来大队干部,更没有公社领导,很远的路上也没有。在这人喔哩哇啦地喊叫:
  “不好扛,痛死我了。”
  他才看清这人扛着一把躺椅。这人将躺椅放下来好几回,有一次他还躺在上面,咿咿呀呀地说:
  “真舒服,我也是老太爷了。”
  随后有人跑过去帮忙,一起将躺椅抬了过去。他们嗨哟嗨哟地喊着,像兴修水利现场社员大干快上的情形。谈见香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鼓足勇气悄悄往前走去,可是恐惧也越来越大。在勇气和胆怯势均力敌,谁也不占上风时,他停了下来。他看到那些人在竹杠子捆绑躺椅。他马上想到:
  “可能是牛二吕被他们打伤了。”但他很纳闷:
  “没有看到他们打架。”还有:
  “也没有听到牛二吕痛苦地喊叫。”
  他通过想象获得了满足,但还不放心,毕竟没有亲眼看到,他要找机会查看抬走的是不是牛二吕,是不是因为半箩筐稻谷的事情。他追赶他们时,牛丰收在瓦窑那边歇斯底里地喊叫,他觉得箩筐里稻谷的事情还没有结束,也没有那样简单。他停了下来,还躲藏起来,就是呼吸也不敢弄得太响,生怕牛丰收发现。他忍不住打哈欠,就用手捂上去。他想抽烟,只能摸着烟荷包,后来拧着一坨旱烟丝放在鼻孔下面。这个老烟鬼却被旱烟丝呛得直打喷嚏,他赶忙用袖子压上去。牛丰收正在气头上,根本没有在乎那些无关的细小声音。
  他看了很久,直到牛丰收唉声叹气地走回去。他不敢去瓦窑那边查看箩筐,生怕还有人在那里,但他朝着那里看了看,看了又看••••••
  他拔腿跑了起来,但步子很轻,生怕弄出声响引起别人注意。他为即将追上那群人弄清楚情况感到高兴,但又很紧张,担心抬着的人不是牛二吕,自己费尽心机,也前功尽弃。面对去大队和公社两条方向不同的路,他不假思索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其实那些人在通往公社和卫生院的路上,离他只有两百米,但他们停下来休息了,还在那里抽烟。他以为那些人去大队找黄叫五,还高兴地说:
  “回家也很方便。”
  看到前面有人说话,他加快了奔跑速度,还不断为自己加油鼓劲。他没有靠上去,就知道是谈得风带着几个人给公社送煤回来,尽管是同路,他依然问了起来:
  “看到有人过去吗?”
  “没有。”这些趁夜赚取脚力钱的人筋疲力尽,但回答干脆响亮。有人还说:
  “连鬼影都没有。”
  谈见香跟他们说说笑笑,却不停地往前面张望,希望看到移动的灯光,听到说话的声音,可是前面静悄悄的,寂静得有些吓人。
  他在社员集会的小学校里寻找起来,也轻声呼唤,像行窃似的。他一无所获,就去找黄叫五,可他家大门紧闭,里面响起了粗重的呼噜,震得窗户纸呼啦啦直响。这是黄叫五的杰作,像作报告一样有力。他哭丧着说:
  “他们去公社了。”
  他决定回家睡觉,不再纠缠这些丧尽天良的事情,可他走了一会就折返回来,还说出一句有水准的话:
  “继续努力,不能功亏一篑。”
  他又快速奔跑起来。为了很好地散发身子里的热量,他解开衣服,后来还脱下了外衣。他跑到公社,才追上那些人。他已经没有询问的力气,就是他们询问:
  “急急忙忙的,发生了什么?”以及:
  “是不是家里人生病了?”
  他也不能及时回答。他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只顾大声喘气,像肺被弄坏了。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