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跟踪路劫匪　（1、2）

　　１
　　次日，是金龙３天一场的墟日。太阳才升起几竹竿高，赶墟的人就从四面八方相继聚拢来了。除了金龙乡的人外，还有邻县的宝墟、堪墟等地的人，有时还有邻国的山民或商人。本地的山民，大都是拿着山货到墟场上来出卖，以换回油盐或日用百货。而商家们则挑来山外的日用百货，到墟场上换回民国纸币或银元，提取其差价以作盈利。所以，散墟回归的时候，他们的钱包是鼓涨的，这正是土匪们垂涎三尺的所在。
　　那天，正是金龙街响起枪声，乡国民政府垮台后又上台的这些日子中，墟集最繁华的一天。太阳即将下山了，宝墟的三名商人，喜滋滋地挑着货担回归。过了板蒙屯，将到咘双屯的石林路段时，有３匹马站在路中间，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待他们明白将要发生什么时，有３个拿着短枪的蒙面人已闪到他们身边，枪口对准三人的额头，不阴不阳地说：不要动！要钱还是要命？要命，就把钱拿出来，一分都不留！待钱包都拿出来后，３人还搜了被劫者的全身，才跃上马背，朝板池屯方向急急地驰去。
　　事情发生的过程，只有短短的几分钟，可谓干净俐落，不枝不蔓。３个商人仓促逃离现场，过咘双屯时才敢大声呼唤被劫。刹时，石林遭劫的消息，在去宝墟的沿途迅速传开，然后传回金龙乡的各个村寨。
　　无３人不成匪。这个路段，过去不时发生抢劫事件。劫匪大都是３个人（一人放风，一人控制对方，一人抢钱搜钱），且也蒙面，劫后穿过陇吉屯的捻果岭，然后翻过一个山岗，没入陇岗那崇山峻岭的原始森林中。这次不同的是，劫匪骑着大马，劫后即朝与陇吉屯捻果岭相反的方向逃遁。
　　金龙乡傀儡政府和史世光部属，根据被劫商人提供的情况，断定是桂西游击支队所为。依据是：１、劫匪骑马;２、劫后往板池屯的方向逃跑，那里正是去游击支队根据地武联村的方向;３、劫匪操的是外地口音……为了破坏游击支队的威望，史世光要金龙傀儡政府大做文章，在大街上挂出横幅，写着劫案系游击支队所为。还派人下到各村寨宣传，指明这次劫案的所谓真相。然而，正当史世光十分得意的时候，第３天——又是金龙墟日的清晨，在街头的大榕树上五花大绑的捆着一个人，他的背上挂着一张白纸，写着：劫匪头子阮明杉。落款是：桂西游击支队抓获（其人供认不讳，另２人系从犯，坦白较好，从轻发落），特以示众。
　　这是怎么一回事？人们看后，不禁懵了。
　　原来那天傍晚，阿涛自告奋勇和伊伸一起，策马将情报急送给了三姐。当晚，三姐即差人连夜送到了桂西游击支队驻地。支队分析了情况，并作了周密的部署。次日下午３时，３名侦察队员策马到达目的地，将马拴在石林外的小溪边，让它们自己觅食。３人则潜伏在石林深处，观察匪徒的动静。３时１０多分，匪徒骑着马从弄昌屯的方向驰来，直向咘双屯飞驰，到４时许才折回到石林边沿，将３匹马并行地摆在路的中间，等待商人的到来。不到几分钟，３名商人挑着货担来了。又不到几分钟，他们实施了抢劫，旋即向板池屯方向飞一般地驰去。
　　３名游击队的侦察员跑到溪边，跃上了骏马，正从田边驰上正道，他们的前边有两匹马也朝着匪徒们逃跑的方向追去。不管前面的两人是什么人，３匹马也在他两的后面急速地驰去。如是，狭窄的村道上，有８匹马前后形成３——２——３的间隔队形，不停蹄地飞跑着。这很像电影里一个十分亮眼的快马追赶的特写镜头！
　　驰过了板池屯，马折向西北方向飞跑，不一会，就到达了弄厨屯的长田捻花岭。兴许是马不行了还是人累了，前面３人勒住了缰绳，下了马，取下面罩，拴好马，便不顾一切地躺倒在草地上休憩。此时，中间的两匹马也到了，人也跳下了马。
　　原来，这两人是阿涛和伊伸。他两昨天傍晚完成送信任务后回家的路上就商量好了，决计今天提早到陌背溪饮马，顺便到石林边看究竟。他俩才赶到石林边，抢劫已实施了，劫匪却策马向板池屯方向飞跑，他两觉得很奇怪，便策马跟踪追赶。
　　哎！你两去哪里呀？劫匪中，有一个人似乎认得阿涛，看了他一会儿后说。
　　哦！我俩就到前面的弄厨屯，走亲戚，等一会儿还得赶回去呢。阿涛边随意回答，边努力地搜索着记忆。哦！他想起来了：几天前，他同闭一华叔叔到板桑屯送信回来，到凌深山洞汇报的时候，正是这个人接待了他两人。队员们称他为阮队副。但是当下，阿涛却说：哎！你们是哪个村屯的，我怎么不认识呐！是刚从哪里来，看样子很累，是吗？
　　我们？离这远着呢！哎！真累死人嘞！其中一个人自以为有能耐，说起谎话来。
　　好！你们多休息一会儿。走，我俩先走了嘞！阿涛说着，向伊伸打个招呼，牵着马，离开现场。
　　这时，游击支队的３名侦察员也赶到了。他们喝令匪徒：不准动，举起双手来。他们缴了那３个劫匪的短枪，急忙对阿涛和伊伸下喝令：喂！前面那一男一女，站住！
　　怎么？有事吗？
　　有没有事，得跟我们走一趟！
　　到哪里？
　　前面——弄厨屯。
　　阿涛想：他们压根儿不认识我和伊伸，以为我俩也是劫匪呢！于是说：去就去呗，反正同路呢！
　　２
　　弄厨屯小学坐落在该屯的东端，离人家约莫一里远。当下，其中的一间教室成了临时的申讯室。主持审讯的是一位个头高大的游击队的侦察员。
　　报告：我要解小便。审讯尚未开始，阿涛大声地对高大个头的侦察员喊。
　　你带他去厕所。高大个头侦察员对在门口警卫的队员说。
　　是！
　　到厕所门口，阿涛转脸地那警卫员说：那大个的，是个官吧？
　　你问这干什么？快解手。
　　我有紧要的事向他说呢！
　　他姓韦，是我们的组长。我们队伍里，不叫官，就叫什么长——你有什么要事，同我说也一样！
　　阿涛压低嗓子说：那高个土匪我认得，是驻扎在我们屯里的游击队里的一个人——７－８天前，我同闭一华叔叔到板桑屯送信回来，到凌深山洞里汇报，就是他接见我两人的。队员们都叫他阮队副。你把这情况告诉韦组长吧，好吗？你还告诉他，抢劫商人这个情报是蓝海清叔叔告诉我阿爸，我替阿爸将情报送到我三姐那里，三姐派人连夜送到你们那里的。我怕你们今天赶不到，就同伊伸悄悄到石林路段观察，他们抢劫后就往这里跑，我俩就追来了。你们以为我俩是与他们同伙的吧？
　　好吧！我立刻把这两个情况告诉韦组长，他会感谢你俩的。
　　回到教室里，警卫员把韦组长喊到一边，悄声地耳语了一会儿。之后，韦组长大声说：你把这一男一女带到隔壁教室审讯，若果他俩真的是过路的，向他俩说声对不起，就让他俩回家吧！
　　是！
　　不一会儿，警卫远回来了。韦组长对他点点头，说：现在，我们三人分任务，一对一审讯，你两各带一人到隔壁教室里，要他两人彻底交代罪行，坦白好的，从宽处理：愿回家的，发给路费；愿跟着我们干的，就留下——但是，借老百姓的马，一定送回去，还马后再到我们这里来，我们表示欢迎……
　　是！
　　两个队员带两个劫匪走后，韦组长开始审讯：
　　韦：你叫什么名字？
　　阮：阮明杉。
　　年龄？
　　２８。
　　那县人？
　　宁铭。
　　现在什么人的门下为事？
　　黄尤手下。阮明杉反问：你们是什么人？
　　我现在审讯你，而不是你审讯我！
　　我想弄清你的身份，再决定我该不该回答你的问话。
　　告诉你：我们不是乡国民政府的人，也不是史世光手下的人。我们是桂西游击支队的侦察员！
　　那么说，我们是一家人嘛！为什么审讯我？你有这个权力吗？
　　一家人？谁同你们是一家人呀？你现在是劫匪，抢劫人民财产的土匪，不是代表人民利益的游击队！你交代，你是不是抢了３位商人的钱财？
　　是抢了。
　　谁指使，还是你自己作决定的？
　　这…我……！
　　你不敢说，不敢说出主谋者，其实，你也是主谋者之一。你同另一个主谋者是共穿一条裤子，一个鼻孔出气的！据我们所知，你在单位是那个人的得力助手，你也是同他一个晚上关进县监狱，同一时间参加所谓监狱暴动的。把队伍拉到陇吉屯后，打出第二游击支队的牌号，你被封为副队——好一个副队！抢劫人民财产的土匪副队……你知道你的罪恶有多重有多大吗？
　　我……
　　你，不交代罪行，还想嫁罪给我们桂西游击支队，更是罪加一等！你可知道，在你们谋划这次抢劫并嫁罪于我们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了。我们研究决定，把你交给十分痛恨抢劫行为的史世光，看他是怎么在光天白日之下来处治你——不过，我们得将你五花大绑捆在金龙街头的那株大榕树旁，胸前挂一张白纸，写着：抢劫３位商人钱财的匪首阮明杉。还注明：桂西游击支队擒获。另两名劫匪揭发交代较好，已释放。
　　次日，阮明杉果真被捆在金龙街头的大榕树下。消息很快传到史世光的耳际。沆瀣一气的史世光十分恼火。原想通过这一妙招，令游击支队日益高涨的威望立即陷入低谷的境地，谁知游击支队反用这一招，令自己十分尴尬。这真是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气急败坏之中，为了掩盖一些事情的真相，史世光只得将阮明杉押至街口，亲手一枪把他给毙了。
　　当土匪就是这种下场！史世光朝枪管吹了一气儿，似乎十分恶狠地说了一句话。同时，脸庞的两股肥肉微微地向上抽搐了一下，很像是笑。但是，这一刹那的笑中，释出一缕十分难受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