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橘子皮小姐

　　我叫麻三，三十岁，至今未婚。
　　原以为我这辈子就这样一个人，风里来雨里去的混过去算了。但没想到，只是我的桃花运来的比较晚罢了。
　　那是在我回老家的第二天，我蹲在院墙边抽着烟。卢巧丽从一辆红色的小车下来，拉着嗓门喊道:“哟，麻三哥，你什么时候回来了？算起来，我们也有好几年没见了吧！怎么样，还不打算结婚啊？”
　　我记得上一次见卢巧丽，那确实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她刚好大学毕业，从外地带了个男朋友回家。但遗憾的是，那段感情遭到了卢伯的反对，她哭得稀里哗啦地要跟那男的走，像是被下了药一样。卢伯知道我跟她一起长大，感情又好，便叫我把她拖回了家。一路上，那可是对我又咬又骂的，手上的皮活生生掉了一块。
　　后来卢伯说让我娶她，我自然是高兴。可我哪里有钱？附近做的小工钱吃饭都还顾不上。有人说，爱一个人就要给她幸福。像我这样怎么给？卢伯说不要紧，以后会慢慢好，也不知道他是真心想把卢巧丽交给我还是表面的好意。但是我终究还是没能过得了自己这关，再说，我点头了，卢巧丽心里也是不甘的。
　　后来我便出了门，一荡悠便是数载。再回来的时候，她便嫁人了。听说那男的是老师，长得又俊朗，我心里微微一笑，就当是祝福她了。
　　“这不巧丽嘛，麻三哥都认不出你来了，过来看卢伯呢？”我看着面前的她，俨然已经没有了当初的稚气。是的，成熟了。人们都说，这个时候的女人最美，也是，看她那婀娜的身姿，我竟然有点酸。好白菜都让猪拱了的口头禅又从心里冒出来。唉，说到底，我才是猪。
　　但此猪非彼猪！
　　卢巧丽点点头，过来蹲在我旁边，对着车里的人说道:“你先去吧，我跟麻三哥说几句话！”那车里的男人应了一声，把车开去了卢伯家。那应该是个很好的男人吧，应该很会体贴人吧，应该也是很多女人心里想的那种男人吧。
　　我这样想着，却被卢巧丽身上的香水味所俘虏。
　　“你好像以前从来不用香水的。”
　　站起身，我竟然脱口而出。她撇撇嘴，说道:“人都是会变的嘛，是吧？再说了，像这个不上不下的年纪再不打扮一下真的是不行了，过几年就都没人愿意看你一眼了。对了，我有一个朋友的朋友想找男朋友，我看挺适合你的。人长得没话说，而且只要成，她给你五万块。我知道的，你这些年都没成家，大概也不是没有对象，是没钱吧，麻叔常年病在床，又还有一个妹妹在读书！”
　　卢巧丽的话说得我心里突然像打翻了五味瓶，是的，一切都是因为我没钱。我佯装笑着说:“别开玩笑了，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讨媳妇不用钱，人家反而还给钱的！我不信。”事实上我也真的不信。我心里想，没想到现在连卢巧丽也会挖苦我了。想起小时候的曾经，心里难受起来。
　　见我不信，她一边拿出手机一边说道:“你加她微信吧，我说的都是真的，不过这事是有点那个，她要找的是个哑巴。你可以先加她了解一下成与不成另当别论，反正总没坏处。”
　　这我就更不懂了，天下还有人点名要找哑巴做老公的，而且还倒贴？想归想，但还是在卢巧丽的手机上扫了二维码。
　　什么？网名叫“橘子皮小姐”？
　　扫二维码弹出来的个人信息让我眼睛一亮，橘子皮，那不是又黄皱巴巴的吗？但看那头像却又颠覆了我心里的猜测。我忍不住点开来，那是一张五官精致的脸，蹙眉沉思；虽然看得出来经过些许美化，但也可以想象得出，那背后的真人也定是让人好生艳羡的。
　　卢巧丽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知道，看来我也是沉迷在了橘子皮小姐的外表之下。加上看到她朋友圈前几天更新的几张照片，更是让人血脉膨胀。那是几张室内自拍，只穿了薄如蝉翼的睡衣，胸前山丘若隐若现尽在眼中；而且还配文:橘子皮小姐可有非橘子皮一样的肌肤哦，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到！
　　越是这样我越觉得这样的小姐这样的美女居然还会相亲，开什么玩笑？这怎么可能？这是不是不太靠谱。问题还要找个哑巴，吹牛呢吧？莫不是卢巧丽糊弄我呢！如此一想，也不再看，进屋准备做事。妹妹麻樱过来问我道:“刚才和谁说话呢？”
　　我看了她一眼，说道:“卢巧丽回来看卢伯了，看到我就随便聊了几句！”原来妹妹也已经这么大了，昨天回家来也没注意。十八岁的她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小女孩了，现在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楚楚动人。可恨妈走得早，爸又身体不好，时常病在床上。
　　“什么？巧丽姐回来了？等下吃完饭我找她去！”麻樱脸上的笑，那是我许久都没有看到过的。那种无邪，那种自然，是模仿复制不来的。
　　我嘴角笑了笑，说了句好。回到房间，手机震动了一下，摸出来一看。原来是“橘子皮小姐”发来了信息:你好，是相亲的哥哥吗？
　　靠！光这哥哥两个字，也够我酥麻的了。可以想象得出，要是真从她的口中说出来，那定也是摄人魂魄的。我正犹豫要不要回答，她又发来了第二条信息:你是哑巴吗？我只找哑巴的哦。哥哥你只要在这里回答我是或者不是就可以了。
　　意思就是说，倘若我决定跟她成亲——不对，是相亲，那我就得装成一个哑巴。这怎么可能？事实上刚才卢巧丽说的时候我的心里就在反抗了，我再没钱再不济也用不着扮成个哑巴去骗人吧！而且她长这么漂亮、这么有钱为什么要找个哑巴？实在是费解。我把我的疑问发给了卢巧丽。
　　卢巧丽的回答让我有些哭笑不得。她说有钱人嘛，有的就喜欢跟别人玩点不一样不同的。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放心吧。
　　——什么？玩？不一样？不同的？这我就更不理解了。
　　“你傻是吧？麻三，这事只要成，就有现成的五万块，妹妹的生活费有了，老爸买药的钱暂时也不缺了。你说你还犹豫什么，管她是什么陷阱，刀山火海，你难道就不该去闯闯？三十岁的人了，狗屁不会，钱挣不来，以后这个家怎么办？”心里的另一个自己开始试图摧毁我的防线。
　　也不知道怎么的，我就在微信对话框给“橘子皮小姐”连发了两个“是”字过去。发完我顿觉心里舒坦了许多，但是也多了一些不安与忧虑。
　　吃饭的时候，爸说二叔给我介绍了个女孩子，虽然结过婚，幸好没有孩子。我还没有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给我联络了，就等我去见一面，爸的意思是让我吃完饭去找二叔。我点点头，嘴里的饭已然是无法下咽。
　　麻樱去卢伯家找卢巧丽了，临走问我:“哥，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摇摇头，说道:“你去吧，我还有别的事呢！”说罢点着一支烟也跟着走出院墙外。正巧二叔骑个摩托车过来，向我招手道:“三，你爸跟你说了没，来，快上车！”
　　我感觉裤包里的手机动了一下，摸出来一看，原来是“橘子皮小姐”发来了信息:后天早上我给哥哥地址，你到时过来。
　　我的心里“壁咚”一声，还好，反正有时间，索性就跟二叔去看看。
　　“我爸都跟我说过了，二叔，我的事让你们都费心了！”坐上摩托车，我说道。想着自己出去这些年也没挣到钱，也没在家照顾爸，到头来自己的终生大事还得让他们操心，心里一阵酸楚。
　　二叔戴好帽子，说道:“三，你就快点成个家就行了，你爸身体不好，少让他担心点。平时多努力多节俭一点，这世上的财主也没几个生来就是富二代的。”我正准备开口，二叔又说:“二叔今晚带你去看的那个女孩子呀，才嫁过去没几个月男人就死了。现在在娘家，说来跟二叔还算有点关系，她是你二娘家那边的亲戚。”
　　我哦了一声，说道:“那不是在桃头村吗？那条路不好走哦，要不明天再去吧。”桃头村离我们村还是有点距离的，骑摩托车大概也得四五十分钟。而且中间有一段路特别不好走，石沙大，坡度陡。说实话，大晚上的，我也不想麻烦二叔带着我跑。
　　二叔摇摇头说道:“没事的，那条路今年改修过一次，而且二叔经常走，放心吧。”说吧，我们已经出了村口。真没想到，我麻三到如今竟然沦落到要去跟人妇相亲了。曾经有人跟我说，人的一生其实是在冥冥之中早就被安排好了的，每一步，都是劫数亦是命数。难不成这便是我麻三的命吗？一路上，我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