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飞临煞穴

　　马克明在病床上再也躺不下，他央求安玉帮他带信给灵儿致歉，没曾想平日热情无比的安玉竟得意地拒绝了，这家伙落井下石！
　　直到某一天马克明坚持要亲自去找灵儿，否则就不配合治疗，这才又在病房门口看到灵儿那粉红色的小圆脸。灵儿一脸得意！它根本不生气，只是也要让马克明尝尝被逗弄的滋味。它是如此的快乐，并将这种快乐传染给每个人。
　　尽管如此，马克明依然深深地担忧着日思夜想的秦若。对如何找到秦若，他真的是一筹莫展。最终，他萌发一个大胆的设想——到煞那里，寻求煞的帮助！他不能再像个无头苍蝇四处乱撞。既然煞手段高明，肯定会将自己弄不明白的东西给他弄明白。为此，他不惜拼一死。再说，麦加现在不也还好好的？
　　安玉听到马克明如此匪夷所思的设想，倒没有表现出惊异。因为他深知某些人力难以做到的事情，煞办得到。他劝说马克明：“设想虽然有理，但不一定可行。看上去这是一场冒险的赌博，其实基本等于去送死。”
　　可是马克明却不再犹豫：“只要煞能帮我找到小若，哪怕牺牲自己去做饲养人，我也认了！”
　　安玉问：“可是，你不怕即便这样做能够找到秦若，也会双双变成煞的食物？”
　　马克明何尝没有这种担心？他无奈地说：“可现在我总得先看到小若。再说，我不可能等到她也奇迹般地出现在这里，毫无疑问如果可以到同一个地点，就一定应该是同一个时间，现在不是，那就证明她或早或晚要到达某个地方，那么煞肯定也会先于我找到她，那时我就会更加被动。倒不如我先采取主动。”
　　安玉说：“老实讲，我极不赞成你这样做。但从目前的情况看，煞的某些话也有很大的可信度。因为它们已经没有必要再对人使用简单的欺骗伎俩，人的一切都在它们的掌控之中。想想我们的前人，对动物的保护不也争执了多少年吗？而如今既然煞也提出了保护野生人，先不论这是出于何种目的，至少也说明，它们内部有可能产生对人态度上的转变，或是认识上的分歧。”
　　“所以我更有必要冒这个险！”马克明断然说，“不妨把我当做一个信使，去同煞做更深的沟通。”说到这里，马克明心情一阵悲凉，“恐怕这是绝无仅有的一次人向动物的臣服。”
　　“是呀，”安玉道：“我们这些野生人可从未想过要去同煞沟通什么！我们心里只有斗争的意念。但现在，你为了你的爱人，不得不低下头去……”
　　马克明坚决地说：“我个人的行为不代表所有人类的意志！我们当然要继续同这吃人的怪物斗争下去。但不了解它们，我们将无从着手，不是吗？我愿意用我的牺牲，换回哪怕对人了解煞能起一点点作用的益处。”其实，对于吃人吃了许多年并且以后仍将吃下去的煞来说，现在谈与人和平相处，是一种战胜者的高调。
　　安玉深有感触道：“只要有强弱之分，所谓和平相处，就永远是个不利于弱者的美丽托辞。”
　　马克明同安玉又征求了雷斯洛的意见。雷斯洛经过慎重思考，基本上支持这一设想。他很赞赏马克明的胆识，却告诉马克明他基本上没有活着返回的可能！（而最终事实也证明雷斯洛所言不虚。在这样的世界，没有哪一两个人可以充当救世主。）可马克明顾不得那么多了，一切都得等找到小若再说。
　　雷斯洛要他俩制定出周密的方案，需要确定马克明究竟去到煞的哪些地方，也就是说尽量能够到同情人的煞那里去。这话连他们自己都觉得可笑！马克明根本没考虑别处，他第一个想法就是到麦加那里，先找到麦加应该不错。马克明下意识地想到了带走麦加的那头煞，它当初就对早晚能得到马克明而充满自信。如今自己竟真的主动送上门了！
　　雷斯洛同意了这个冒险计划。
　　安玉问马克明：“那么，你打算如何到煞那里去？让它们抓去？”
　　马克明说：“我考虑的是同煞联系一下。”
　　“这不行，”安玉说，“会引起许多煞的注意，危险性更大。”
　　“那么……”马克明却也别无良策，一时语塞。
　　安玉笑道：“你看看，连怎样把自己送去都还没有考虑好！”
　　马克明从安玉的神情中看出他似乎早已胸有成竹，遂急切地问道：“你这家伙，有了什么办法？”
　　安玉拍着马克明的臂膀，说：“还是让灵儿送你去吧。”
　　“不不不！”马克明无论如何也不肯，或者说不敢！他是那么喜爱灵儿，他说，“不能再让灵儿因为我受到任何伤害！”
　　安玉说道：“其实你大可放心。你忘了，原本煞对灵儿它们就不设防。煞的聚居地，虽然对人来说等于人间地狱，但对灵儿来说，某种程度上讲却应该算它的天堂。煞一般不会伤害为自己服务的飞煞。除非某些飞煞不听使唤，煞基本上也是选择将其抛弃。而且那里的大部分飞煞都有主……嗯——主煞。煞也纵容极个别飞煞自由无主，这样它们可以不断提升或纯净飞煞的血统。”
　　“是吗？”马克明非但惊异，简直是兴奋起来，“那么灵儿到那里可能会活得更好？”
　　“如果排除煞对它们的改造，应该可以这么说。”安玉道。
　　“煞不会发现它是人喂养的吗？”马克明还是有种担心。
　　“我们只需要教给灵儿一些煞的基本生活方式，它就会知道该怎样周旋于煞的世界。”安玉对此非常乐观。
　　“虽然如此，”马克明说，“灵儿是那样天真纯净。我又有什么权利夺走你们为之付出诸多心血的灵儿？这太自私！”
　　安玉说道：“是呀，我也不舍得灵儿。但这不单是为了你，我们还有更重要的目的。一来，关键的时候灵儿可以帮你；二来，这里仅有的几只飞行宝贝，血缘太近，不利于它们繁殖。我们可以趁此机会让灵儿去扩展新的血统。以前虽有此设想，但都因未曾找到像灵儿这样极聪明出众又对人忠诚的可选对象而放弃。再说，要想让飞行宝贝接近飞煞，中间还必须有搭桥者。如果你能安全地在煞那里呆下去，也可以时刻给灵儿指导，就不至于使灵儿被干扰迷失自己。所以，你这也是在帮我们。”
　　马克明何尝不想时刻有灵儿陪伴？他动情地说：“真的带上灵儿，我会以自己的性命换取它的安全！”
　　安玉挥挥手笑道：“没那么严重，灵儿绝对可以安全地在那里生存。只是你能尽量保证自己的安全就行。”说到最后一句，安玉脸上露出沉重的表情。
　　马克明拥抱了他，说：“放心，我一定注意自己的安全。我们会再活着见面。”其实他们都清楚这不过是安慰的话而已。
　　雷斯洛通过被捕的自由战士传回的信息，得到了麦加的大致住处，确定下马克明要去的方向。临走的当天，雷斯洛握着马克明的双手，沉重地问：“即便回不来，也不再考虑了？”
　　马克明义无反顾道：“我死之前，一定会让灵儿安全返回！”
　　安玉竭力压制着内心对马克明此行的担忧，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不要干那些急于求死的傻事，那样会使灵儿伤心。”他抱着灵儿，深情地抚摸它。
　　马克明深深懂得此话的含义，重重的说：“我明白，我明白！”
　　灵儿又能自由于空中飞翔。再次与灵儿遨游于天空，马克明心情复杂。上一次是飞往人类生活的区域，并抱着对秦若的极大期待。而此番却是深入吃人的煞穴，凶多吉少。
　　远方的地平线上，渐渐出现了奇形怪状的建筑群。除了与人的建筑物有些区别外，看上去，那就是一个巨大的都市！
　　渐渐逼近，马克明发现这里的建筑各具特色，以扁圆形屋顶居多，也有多层像楼房一样的物体；更有像珊瑚一样的丛礁式建筑。它们五颜六色，还闪烁着鳞波一样的柔光。没有大型街道，因为煞在地上没有什么交通工具，一般都是借助飞行器在空中游弋。这一切的构成，都使这里像个五彩缤纷的海底世界，而那些飞行器，恰似海底漂游的鱼。
　　马克明看到有人在修建房屋，俨然一副人类早年繁忙的建筑工地模样。但人只顾静默的苦干，看不到他们曾经激昂的活力。形形色色的烤人架，像卫星接收器，在每栋建筑物中都格外刺眼。马克明想象自己被架在上面的情景，那会是种怎样的感受？他还隐约看到有的煞似乎在从人的后背上掰什么东西吃？而这些人的背部中央，竟长着像恐龙时期的剑龙那样的一排肉棍！
　　很少有自由走动的人，人大多是跟着煞游走在规律而又富于变化的建筑物之间。马克明无论如何不能接受，人类会面临如此凄惨没落的状况，他祈祷这只是一场噩梦。突然他意识到，他不是在让煞帮助自己寻找秦若，而是自己在主动为煞提供它们喜欢的食物！这想法来之前虽然有过，但直到身临其境，他才深刻体会到这一举动的可怕后果！可如今他已不能悔退。
　　因为事先有准备，所以没有费太大功夫，马克明便找到麦加的所在。他降落在一处绿树环抱，屋顶呈圆锥体的银色建筑前。将自己和灵儿身上的吊带收起来，正想着该如何叫门，只见巨大的圆形门洞朝两边闪开门扇，麦加惊异而迷惑地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