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狱历程之七

　　7、小技显身手（1）
　　大自然的馈赠是十分公道的，有一份耕耘就会有一份收获，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乃亘古不变的真理。插下的秧没有几个月，就扬花抽穗，由青转黄，沉甸甸的稻穗已经压弯了稻子的腰，到了开镰收割的时期，紧张的“双抢”大忙季节说到就到了。
　　由于在冬季我将队里的所有的机器修理完，而且我的认真负责的态度，使那些玩意变得听话起来，再也不闹毛病，我因此失了业，只好重新加入劳动大军。
　　队里将劳动力进行了全面分工，分成收割、运输、耕田、插秧四大组，我因为主要负责技术活，随时将处理机械发生的障碍，所以没有参入任何组，而是作为机动人员任我选择参加哪一个组的劳动。
　　我根据情况对自己进行了全面衡量，参加收割组，我仅仅对踩打稻机有些优势，可是割禾怕割手，打稻不里手（湖南方言，不内行 的意思），而自从我将打稻机修好加上了黄油，这机子十分轻巧，只需两个人边踩边打即可，并不需要再加人踩了，我的特长一无所用，只好放弃；加入运输组我更是有力使不上，我的优势是手与脚劲比较大，劣势则是肩膀没经过锻炼，别人挑一百二十斤，轻轻松松并不吃力，而我挑了九十斤就摇摇晃晃，走不了路，此组也不适应我；至于耕田组我更是望尘莫及，耕田可是技术活，掌犁使耙可不是一般人干得了的，没有十几年的功底是没有资格担此大任的，尤其是那头牛，我根本侍弄不了，眼见别人操作自如，让它走就走，叫它停就停，可遂心了。可我一使唤，它却十分欺生，一点也不听话，让它走它偏偏不动，叫它停它往前猛奔。有一次我去牵牛，那牛似乎与我有着深仇大恨，竟突然想用那两支尖锐的牛角来挑我，好在我超然功法十分娴熟，见势不妙一个倒后翻腾这才躲过这突然袭击，如果动作稍微含糊一点，我也许早就肚破肠流，就在这战天斗地的革命中光荣了。只是我从此见到牛，就自然而然地感到心悸，产生一种战战兢兢的情绪。因此，我无可选择的只能参加以妇女为主的插秧组，同她们一起干。小芳在插秧上的确是一把好手，一般的人插秧是左手分秧右手插，她却只要一只手既分秧又能插，而且她的双手可以同时插，又快又好，我跟在她的后面，渐渐地掌握了许多诀窍，感觉到收获颇丰。
　　只是跟在妇女同志的后面干活，毕竟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尤其是队里的小伙计们都戏称我为“党代表”。我当然知道这个典故乃是出自八个样板戏之一的《红色娘子军》里面，无非是讥讽我成天混在女人堆里。我虽然十分反感，可也无可奈何，这毕竟是事实。
　　我读高小时，因伟大运动而停课闹革命，每天逍遥自在，无所事事，开始还看看大字报，后来大字报看烦了，便想离开喧哗吵闹的场面而寻找一个远隔尘世的世外桃源。却果然被我找到一块净土。一次我四处游玩，路过一个油库，发现里面坐满了人，便好奇地凑过去，却看见一位面色红润的老人，正眉飞色舞地讲得津津有味。驻足听了一阵，老人说的是薛仁贵征东的故事，我很快便被生动的故事所吸引，乃至从此天天来此旁听。为了博得此处主人的欢心，我毛遂自荐，主动承担了扫地、泡茶、摆凳的重任，想不到被油库的一位叫吴八爷的老职工赏识。这位吴八爷虽然没读什么书，却有一门特长，会替人挖草药治病，于是，我便成为他的一个挂名弟子，没课上时我吃了饭就陪他上山挖草药，上课后我便利用星期天陪他上山，放假后更是成为他每天的常客。就这样，一直混到初中毕业，直到成为知识青年这才与吴八爷分离。不过这段生活经历使我受益匪浅，我也因此掌握了一些治病知识，认识了一些常见的中草药。想不到这些不登大雅之堂的雕虫小技，居然使我在广阔天地里，大显身手，并足足地露了几次脸。
　　那天晚上，我正在家里看书，小芳急急地跑了进来问我：“斌哥，你这里有没有手电，快嘴周婶肚子痛得不行了，要送医院，路上看不见。”我一听急忙拿出手电跟在小芳后面，跑步来到周婶家里。
　　原来周婶肚子已经痛了一次，她的丈夫周世贵请来大队的赤脚医生看了一下，打了一针，吃了几片药，这才止住疼。谁知过了不到一个小时，周婶的肚子又疼起来了，而且痛得满地打滚。将赤脚医生请来，赤脚医生已经无能为力，只是催促快将病人送到公社卫生所。周世贵没办法，只好用竹椅扎成一辆轿子，准备和儿子周大发一起将周婶送往十来里路的卫生所。可是天色已黑，看不见路，小芳便匆匆跑来借手电。
　　我跑过来看到周婶如此痛苦不堪的的样子，恻隐之心油然而生。我曾经见过吴八爷给别人治病，并在闲暇之际看过几本《赤脚医生培训教材》和中医方面的书，或多或少地掌握了一些医学知识。问明周婶疼痛的部位，凭着仅有的常识，我断定周婶一定是患了急性阑尾炎。于是我对周世贵说：“大婶患的是急性阑尾炎，如果不止住疼，就这么抬着去，一路上颠颠簸簸，会加重她的病情，只有止住痛再说。”
　　周世贵此刻已经六神无主，听我这么一说，忙问我有什么办法止痛，我让小芳打着手电，往田埂上走去。幸喜我平时留了心，知道草药的地方，不一会我采了一把败酱草，嘱咐周大叔赶快熬碗水让周大婶喝，又跑到地里扯了几蔸苎麻根，去井边铲了一些青苔，我将它们放在石头上捣得烂烂的，让小芳敷在周婶的痛处，不一会周婶不再翻滚，很快就坐了起来，后来周婶又吃了几次败酱草熬的水，阑尾炎居然就好了。周婶一家可对我感激不尽，尤其是我治病不花一分钱，队里有些小病小痛的，居然不再找大队的赤脚医生，都跑到我这里就地解决了。甚至别的队也有人慕名登门求医，我用吴八爷的偏方草药和医学书上的简易方子，居然也解决了一些病人的后患。
　　而我整治生产队的队霸，更使我声名大振。生产队有一个痞子叫周光，长得牛高马大，却懒得出奇，由于他太懒，没有女人肯嫁给他，已经快满三十，仍是光棍一条。痞子周光找不到媳妇，便破罐子破摔，今天张家赖一餐，明天李家赖一餐。队里的人虽然都恨他，可谁也不敢惹他，因他家里有五兄弟，都是高高大大的男子汉。那时候一个生产队就只有二三十名年轻力壮的主劳力，可他们家就占有六分之一，有道是周家五霸脚一跺，周家墩也得抖三抖，因此生产队里没有谁敢招惹他们，即便民兵排长周泽民也要让他们五分。
　　这也难怪，农民天生的质朴而忠厚，质朴中包含着忍让息事，忠厚里蕴藏着胆小怕事，所以忍住一时之气，能解百日之忧可作为他们的处世准则。谁知村民们的忍让却助长了这一家人飞扬跋扈、肆无忌惮、横行霸道的气势，却不料我偏偏比他们更霸道，更不信邪，更不怕事，而且以更为强劲的霸气，重重地挫伤了他们的强横之气。
　　那日中午收工回来，路过小芳家时，只见他家围了很多人。我走进去原来是痞子周光满口酒气的坐在小芳家的堂屋里大吵大闹。听了半天我才弄明白，周光看上了小芳，逼着小芳家的父母将小芳嫁给他，小芳家的父母当然不肯将自己的亲生女儿送到火坑里，但又不敢招惹他，只好婉言拒绝。岂知这痞子不管不顾在他家里大吵起来，小芳父母苦苦哀求，小芳却在低头哭泣。
　　旁边虽然站着许多人，包括队长、民兵排长都在，可是就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讲公道话，面对光痞子的无理取闹，我顿时火冒三丈，站在光痞子前面，我怒声喝道：“周光，你给我滚出去，不许你在这里耍赖。”
　　听到我的怒喝之声，队长、民兵排长、以及快嘴周婶都朝我做着手势，意思是让我不要作声。光痞子见人多了，更来了劲，仗着身高力大，有意在我面前羞辱我，伸手朝我打来一巴掌，我身子向左一扭，正好躲过对方击来的一掌。
　　光痞子见一巴掌没打着，又朝着我当胸飞来一脚，我往后疾退一步，厉声斥道：“光痞子你如果再耍无赖，小心我不客气。”
　　光痞子哈哈一笑：“兔崽子，在咯里谁也不敢对我这么蛮横，你小子是第一个，可是活腻了，想找死了。”光痞子仗着身高体大，站在我的前面比我高半个头，扬起的胳膊比我的大腿还要粗，自以为对付我就如捏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他张着那张臭熏熏嘴，点着我的鼻子怒骂道：“你娘的个蛋，看老子今天不收拾你，老子就不姓周。”说完就如一只被逼急了疯狗，猛地朝我扑来。
　　我冷冷地看着他，等他扑了过来，身子一闪脚下同时使了一个大扫荡，就听“啪”的一声，光痞子跌了个狗吃屎。引起了众人的哄堂大笑。光痞子爬起来，用手指着我说：“好小子，你他妈的敢对我动手，有本事你别走。”说完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队里几个年纪稍大一点的人都上前来劝我，让我赶快到外面躲一躲，那小子一定是拿菜刀去了。我笑笑说：“好，让他来，我今天就得好好地教训教训他。”说着，我走在前面的坪里等着光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