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金山去省城探亲走后，母亲廖凤云要把他后院家务全拿过来。她去金山院里烧完炕，喂完大黄狗，又回到她住了二十多年高墙深院的家。
　　金之春从后脚门正想往后院去，赶上老婶锁大门往家里来，撞个满怀：“老婶子，收拾完了吗？”
　　廖凤云推着金之春：“走吧之春，咱进院里说话。”老婶侄女两人锁好后脚门走回前院，在窗前拍一下身上尘土，“之春，进屋吧。”
　　金之春：“老婶，不进屋了。我说我不来，我爹没好气地喊，之春！你老叔不在家，之夏刚出阁，金山新华又去串门，你们不去帮忙对吗？”
　　廖凤云拉着金之春的手：“你爹的好意老婶领了，其实也没什么忙的，烧一烧炕，热点狗食也累不着。”
　　金之春：“老婶子，细情您还不了解，马新华去省城前交待过，今冬老婶给冉户长补古文和书法课，不让我们来打扰。老婶，我和之秋、冬雪妹子是因为这个不来的。”
　　廖凤云：“这个马新华，想的太多了。其实，冉东旭答应马新华的，他来收拾前后院卫生。我只管屋里那点事。”
　　冉东旭开开前大门走进来：“金之春怎不进屋呢？”
　　金之春：“不了冉户长，我是来和老婶说几句话就走，再见了冉户长。”金之春从东脚门回到家，廖凤云把冉东旭让到客厅。
　　冉东旭点炉子生火烧水，又收拾室内卫生。廖凤云用手捂上嘴偷着笑：“小弟，你是怎么了啊？把姐这里当成家了吗？啊！是马新华走时和你说什么了吧？”
　　冉东旭放下抹布：“呵呵，姐问得好蹊跷，姐的家永远是小弟的家。哎，姐的提示我想了起来，小华走的头一天还真有交待。”
　　廖凤云：“小弟，说说我听听，小华都说什么了？”
　　冉东旭填好炉柴：“姐，小华说的很多，我挑有用的说一句吧。小华特别嘱咐我，要我收拾好前后院卫生做为补课酬劳。姐，小华另有用意，以后您会知道的。”
　　廖凤云心情与行为非常坦然的样子：“那好啊，早晨你早点来扫两个院子，我做饭，你在姐这里吃饭吧，姐会做好多菜让你一饱口福。”
　　冉东旭：“姐，我给自己的约法三章中有这一条，不在姐家吃饭。姐，我不会破坏规矩的。”
　　廖凤云心里敞开一扇门一样，脸上表情有幸福感：“好吧小弟，你的一切都是自由的，姐不强迫你要怎么做。”
　　冉东旭离开坐位去了一次室外厕所，他是在缓冲一下情绪。
　　冉东旭站在窗前向四周看了一下，腊月里的北大荒农村非常寂静。他走近窗前山桃树下观看，自言自语：“这颗山桃树一定有故事，为什么只有一颗不栽到中间呢？”
　　冉东旭又回到客厅，先填一下炉子后，坐在廖凤云对面。他低头想了一会儿：“姐，您在沈阳市住到几年呢？还能记得吗？”
　　廖凤云：“小弟，都是听爸爸妈妈讲的。在我三个多月时，爸爸妈妈把我们三只凤，带到沈阳，在沈阳白坤淼大姨家那条街上买了一套房。爸爸和廖兴等人在辽南地区置地建新村，我三岁时又都被带到新村，从此我就开始农村生活。”
　　冉东旭：“云姐，叔叔是不是被迫到农村去的呀？他完全可以不去的吗？”
　　廖凤云：“其实听爸爸说，他是心甘情愿地去农村。在读期间，爸爸喜欢植物学，专攻过植物与果类木科学科，他喜欢农业及农村环境，爸爸常说，他的心愿是，他暗地里托小诸葛帮助实现的。”
　　冉东旭：“叔叔属于生不逢时，在国不像国，家不像家的岁月里，谁肯于农业上去搞学术？那年代也造就一批学子精英。”
　　廖凤云：“所以把我们三只凤的命运，在客观条件下，给自然的拉开距离。大姐过不惯农村里的生活条件，去了大姨家读书，新村小学堂，大姐只上了两年课，闹着回沈阳。”
　　冉东旭：“大姐和二姐都在城里生活，苦了云姐了。”
　　廖凤云思量再三：“嗯，小弟。其实，大姐的命运并不好，婚姻爱情把大姐压的沒勇气面对现实。啊，小弟，大姐、二姐的事今天先不说了，姐也出去透透气。”廖凤云站起身，正一正衣襟，往外走，对东旭回眸一笑。
　　廖凤云只是在窗前站了一会儿，定定神，又走进屋里。她坐下对东旭又是一笑：“小弟，姐习惯了，心里一闷就要在窗前站一会儿，然后自然正常。”
　　冉东旭：“姐，那时您也应该留在奶奶身边不是更好吗，北京毕竟是历史皇城，文化气息要比农村强百倍。”
　　廖凤云：“小弟，我离开北京，离开沈阳去新村那时我才3岁，哪有自主行为呀？”
　　冉东旭：“姐，我忘了，对呀，你们还都是孩子呢，离不开父母。”
　　廖凤云：“那时服侍我的李姨和妈妈时刻分不开。妈妈也不允许我去北京和沈阳，她们身边真需要孩子。他们在北京长大，在那样庞大群体家庭生活惯了，到乡下没有小孩在她们身边，可能她们觉得过于寂寞。”
　　冉东旭非常感叹的：“呵！真没想到，姐是生活在富商家庭的农村孩子？姐，你认为这是命运吗？”
　　廖凤云瞟了一眼心中王子，嫣然一笑：“小弟，其实，我不如二姐凤彩与命运抗争精神。姐从小喜欢顺其自然，东旭小弟，姐到现在也缺少与事抗争精神。”
　　冉东旭和廖凤云四目相对刹那，有点分神：“姐，小弟理解一个女孩子在小的时候，属于弱势；尤其在社会不稳定，国运衰败时期。”
　　廖凤云心里又有些不安，她起身拿出一些好茶。冉东旭接过来廖凤云递过来的茶叶，起身去冲沏茶水。冉东旭闻一闻茶包：“哇！好香啊！是茉莉花茶吧？”
　　廖凤云转移了话题：“是的，东旭小弟，上几天二姐带过来的。小弟，不知道你在少年时代是否也有过坎坷？”
　　冉东旭：“姐，小弟青少年时代，是一帆风顺走过来的，在省城出生，一直住在现在的别墅家里。在学校长大，下乡到石园大队，遇到良师益友凤云姐，睡觉做梦都高兴，梦里云姐比现实生活中的实际。”
　　廖凤云分析东旭刚才这句话，心里打鼓一样跳起来：“东旭又说笑了，姐是肉体凡胎凡人，姐哪有你想的那么好？”
　　冉东旭：“姐，我说的是真心话，姐在我心中是最圣洁的！”
　　廖凤云一声长叹：“唉！东旭小弟，姐不好，心里想的没勇气说出来，放在心灵深处，有的隐藏很深，在以后漫长岁月中，小弟去品头论足吧。”
　　到了做晚饭时刻，冉东旭告别云姐，回知青点做饭。冉东旭吃完晚饭在烧炕、打扫室内卫生，准备去老师云姐那里学习。他刚要准备出去，听到外面有人说话，直腰抬头向院外张望。支书刘云忠、主任马跃、会计李英侠三人在交谈中拐进大门向院里走来。
　　冉东旭快步推门跑出去迎接，他向前走了几步：“几位领导光临知青点，东旭有失远迎，谅解、谅解。”
　　李英侠推了一把冉东旭：“你小子一天死哪去了？上午来过了，你锁着门呢。刚才看到烟囱冒烟，这才赶来，东旭兄弟，咱屋里说话吧。”李英侠会计又推一把冉东旭，大家进了屋。
　　四人进屋，刘云忠、马跃、李英侠三人打量一下室内环境。马跃指着墙上字帖说：“冉户长，这些都是你写的吗？神了，比金山写的还强呢。”
　　冉东旭摆上几个木凳，又拿出枕巾铺在上面：“各位领导请坐，也没烧水，也没有烟卷，随便坐吧。啊，马主任，那是我练习写的，见笑、见笑，照金山的还差远着呢。”
　　刘云忠拿起一本书：“小冉啊，学习精神可嘉，支部对这种精神应该表扬啊。可是小冉，你为什么不学习毛泽东著作啊？小伙子啊，千万别逆潮流而动啊。”
　　李英侠放下一册中华上下五千年：“东旭，支书说的对呀！今天支书主任到五个知青点走一走看一看，可都摆的是毛泽东选集和毛主席语录啊。”
　　冉东旭低头沉思片刻：“感谢领导对上山下乡青年的关怀。”
　　李英侠笑着：“真逗，还咬文嚼字的。东旭，咱三队知青点就你一个人，数九寒冬、滴水成冰，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提出来。你们是响应伟大领袖毛主席指示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我们一定要认真负责。”
　　冉东旭：“谢谢李会计关心，我一个人吃饱全户不饿，也没什么困难。”
　　马跃：“哎！冉户长，三队知青就剩你自己了吧？冉户长，和四队户合并一起怎么样？一个人也挺不起来这么大的房子啊。”
　　刘云忠：“小冉，你坐下我说件事。听说你最近总往金山妈家里跑，可有此事？”
　　冉东旭非常严肃地一声冷笑：“呵呵，刘支书说的没错，是有这么回事。”
　　刘云忠也很严肃的：“小冉啊别紧张，能说说为什么吗？”
　　冉东旭：“其实也没别的事，您都看到了。我喜欢古文、书法，拜了金婶为老师，马新华、金山都可以作证。”
　　刘云忠：“好了小冉，没人追查你拜金婶为老师的事。这是背乡，又不是省城，走，咱再去女孩子住过的东屋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