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泊的云（三十二）

　　不上班的时候，单于飞就把思乡之情、人生感想等一一记在日记本上。同室的工友看到他每天不停地写，就嘲笑他说：“你写这些东西有什么用？有谁会看呢？”单于飞听了只是笑笑，他不想解释什么。也许没有用吧，但总比抽烟、喝酒、无聊地团团转好啊。写日记对他来说，就是整理思绪、排遣苦恼的过程，是一种休息，是净化心灵的最好方法。他不仅要坚持写下去，还要认真地写，并且要从读书中学到更好地表达方式，争取越写越好，越写越多，不管有没有用。
　　大众的思想是很奇怪的，顺同大势就没有阻力，如果标新立异，无论你做的是对还是错，人们总是想尽一切办法排斥你，打击你。枪打出头鸟，任何时候都是如此。克服这些打击，冲出庸俗的包围就是胜利。要想做出一番成就，就不能畏惧这一切，走自己的路，向既定的目标不断前进。
　　当然，也不能因为外界的打击、嘲笑、讽刺就闭目不看，充耳不闻。相反，要认真地听取别人的意见，并批判地接受。对错误的意见一笑置之，正确的意见要虚心接受。心灵只有对世界开放，才能认识世界，改造世界。
　　几天的阴雨终于过去，艳阳高高地照在黄土高原上，气温立即升高了。如果不上班，工友们只好在寝车里躲避骄阳的曝晒。单于飞躺在床上读《疆场弯弓月》，这本书与其说是开国中将旷伏兆的自传，不如说是一部中国革命的简史。从这本书中，可以了解到中国革命的历程，让人受益匪浅。这本书的内容丰富多彩，从建军初期的军事斗争，直写到建国后文化大革命后的军队建设，其间各个重大历史事件都有反映。井冈山斗争，长征，延安生活，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地质会战，文化大革命等。简直就是党史的一个缩影。特别是建国后的那些重大事件，读了很感兴趣。本书语言也很简练、生动。旷伏兆中将经历了中国革命的许多重大事件，特别是对抗日战争时的地道战，朝鲜战场的阵地战的描写，单于飞读了感到很新奇，有些知识是课本上学不到的。读了两个多小时后，单于飞感到疲惫了，于是独自走出寝车，来到井队东边的大沟里散步。大沟里的野草长势更茂盛了，有一种野草长着柳树一样的子叶，叶子碧绿，油光发亮，开着紫色的小花，很好看，并且特别多，遍地都是。他想移植一棵在寝车里栽下，用手扒了一下，发现这种植物的根系特别发达，特别深，也许是干旱的原故吧。在沟边，他费了很大的劲终于扒了一棵，捧到寝车里，找到一个大大的玻璃瓶，刚栽好，高兴之余，不小心瓶子碰到铁架上，瓶子一下子碎了，很懊恼。好的东西总是容易破碎，不经意处，一下子就消失了。但是，过分地留恋那些不可复得的东西，又会破坏生活的平静。生活总是在不断失去，又在不断得到中前行。单于飞只好把那棵野草栽在寝车外面的窗户下，每当喝凉开水时，他总是把水杯伸出窗外，洒下一点水，浇灌那棵绿油油的野草。
　　晚上八点上班，夜空低垂，万里无云，星光点点。今天也许是这口油井的最后一个大夜班了。在司钻的带领下，他们打了一百多米，这口油井基本上打完了。上夜班的时候，单于飞的情绪跌落到极点，想着将来，想着工作和家庭，他很是发愁。面对寂静的夜空，思绪恣意地扩展着，从一种困惑滑向另一种困惑。仔细想来，都是空虚这个魔鬼造成的。空虚会把现实的、不现实的痛苦一起堆积在心头。其实有时候，人们仅需要关心的是自己的肉体，不亏待自己，不折磨自己就行了。生活的面庞是多变的，只有健康的体质，才能越过生活中的困境，走向幸福和光明。多愁善感对人生毫无帮助。对乐观向上的人生来说，生活的面目永远是欢悦的。
　　朝阳普照大地的时候，他们也到了下班的时间。工友们草草地吃了早饭，睡觉。两个小时后，单于飞又在轰鸣的机械声中醒来。他顺手拿起一本书，读了几页，可老是走神，思绪怎么也无法集中在书上。他想起前途，感觉一片迷茫，不知道前进的方向在哪里。总不能这样混下去吧，他打算在家乡的文化街开一个书店，并制定出切实可行的方案，回家后就着手实施。要有周密的计划，要可行，能行，并使之成为终生的奋斗方向。他唯一不清楚的是进货渠道。如果进货渠道清楚了，就可以实施。卖书，出租书，也收购书，甚至可以编辑出版自己的小报……在空想和读书中，不知不觉一天过去了。
　　吃过晚饭，太阳落下了，空间立即凉爽了许多。单于飞与许超一起向西北方面的大沟走去。大沟里有一片树林，在树林里他们遇到一位正要回家的牧羊人，他们与牧羊人闲谈起来。原来，这些羊并不是他的，他替别人放羊，每只羊一年可收入六十元。这样一群羊也有一百多只，一年收入也不少。从牧羊人的口中知道，井队的东北方大沟里的那片窑洞，叫做西人沟村，东南有小学校的地方叫张天渠。西南那片有小店、有卡拉OK厅的地方叫许良村……这里属于定边县管辖，尽管这里气候干燥，一年只收一季庄稼，但人均地多，每人一年才交３０多斤粮食，并且又可以做生意赚钱，所以这里人们的生活也算富裕。
　　第二天又是一个白班，下钻，提钻。提钻时，单于飞不小心右手中指被吊环挤了一下，立即红肿起来。他简单地包了一下，继续干活。他心情很不好，决定打好这口井，要回家看看，也可能不来了，如有可能，他要实施自己的书店计划。天空万里无云，气温特别高。因为今天是这口井的收尾工作，他们的工作时间也延长了，从上午八点，直干到第二天的凌晨三点才下班，太累了。
　　他们下班后，一班、三班的工友开始下套管。上午，文书发给单于飞两张《三普通讯》，一张《新星石油报》，他写的现代诗《钻工赞歌》也刊登在九九年第四期上。工友们知道他写的诗歌发表了，都好奇又羡慕地围过来。
　　“你真行啊，看你每天不停地写，真写出头绪来了。”李华开玩笑地说。
　　“反正比你强，每天没有事只是想媳妇，有什么出息。”司钻白了李华一眼。
　　“你能不想媳妇？反正每天我就是想，媳妇也想我。”李华毫不隐瞒地说。
　　“好了，我懒得与你争论这个问题。刚才队长把我们的上岗证发了，你们自己找吧。”司钻说着，掏出十几个上岗证，放在桌子上。这是单于飞第二个上岗证了。上岗证多，只是表明下岗次数多，人生短暂，怎么经得起这样折磨啊。
　　单于飞被挤破的手指仍然红肿着，很疼。许超给他找来几片跌打丸，让他吃几片，再用白酒化开药丸，在伤处涂抹一点，会好的更快。他吃了几丸药，却找不到白酒化药丸，只好用开水化开，涂在伤处。上午，在司钻的带领下，工友们在井场打扫卫生，因为听说新星石油公司的领导要来检查工作。领导来检查，下级忙着搞卫生，好像任何地方都是如此。少云，天空特别的蓝，那蓝天上的朵朵白云，像洁白的棉絮。无风，闷热得让人窒息。
　　看到变成铅字的诗歌，在工友们面前，单于飞不露声色，其实，他还是非常高兴的。尽管没有稿费，但终于有人承认自己的写作能力了，也有读者读到自己的作品了，他感到无比自豪和荣幸。虽然他写的作品还有缺点，没有曲折的故事情节。当一个作家写作时，除了确定主题外，更要注意努力去吸引住读者。这是至关重要的。因为只有吸引住读者，才可以影响读者，作者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否则，你作品的主题再好，如果不能发表，甚至发表了让人不喜欢读，传播不开，你的作品就无用武之地。永远不断地提高写作技巧，丰富自己的词汇，这是一个作家首要的任务。在阅读思想陈旧的作品时，主要目的就是吸取其写作技巧，为已所用。用他们那些技巧，笔法，去描绘现在的、眼前的沸腾生活。这也是人们常说的旧瓶子装新酒吧，只要是好看的“瓶子”，充分利用也未尝不可。
　　刮了一夜的风，把天上仅有的几片白云刮得干干净净的。上午，装井口，下午，从钻井平台向场地上放钻具。这可以说是一口井的最后一道程序了，剩下的工作就是放井架。打好这口井，如果没有任务，最好能放假。有时间能回家看看，那该多么高兴啊，单于飞想。
　　夏日的傍晚，气温降了许多，让人感到很惬意。微风永远是凉爽的，天空是那样高远，那样蔚蓝，蓝得诱人。空气非常新鲜，远望茫茫的黄土高原，嫩绿的野草一片片地萌生了，布满高低不平的地面。远远望去，如烟如雾，如水如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