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花香弥漫

　　董连声“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现在他的心思更多的放在了眼前中药里，连采儿的话陷阱太多，百言百错，不如一默，好好干自己的工作似乎是最恰当的。
　　连采儿更加觉得有点无趣，她掏出自己的天罡手珠，慢慢抚摸着，顿时有种熟悉的香气又开始在房间里荡漾，就像并不算太远的江潮轻轻拍在岸边，不但是连采儿闭着眼睛慢慢体会那种清新自然，就是看似非常忙碌的董连声也在用心感觉那种无处不在的香气，说起来王蓉制的香都有一种纯粹且接近现实，那丝丝婉约和低调仿然女孩在讲述自己的故事，你不可以大口细嗅，那样反而没有了映射灵魂的气息，而只能用心慢慢体会。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一直有男尊女卑的观念，就连国粹京剧中扮演女子的也大多是男人，就像梅兰芳先生就是演青衣花旦的，而在香道中也大多强调古朴和真实，代表作就是佛香，董连声和连采儿都见过最正宗的佛香，的确是有种大气磅礴，不过和王蓉这种带有灵性的自然花香相比，就有点显得太过于正规，少了些自自然然，就像大家看高山大川，强调庄重和伟岸，可是王蓉制的香让你感觉到一种真实，就好像高墙大院里忽然绽放在墙头的几朵娇艳的红花绿叶，它并不和那些佛香比浑然大气，而是用精致解释人生的真谛，就像玄奘大师神话传说中的弟子是神佛，而真实历史中玄奘的弟子则和大唐公主演绎了一场浪漫的爱情，最后就连西天取经这件事情都有了世俗的理解。连采儿手串中这几种味道是董连声也嗅闻过的，很是亲切；不过忽然之间，那味道又变了。就好像一个人走过漫长的花园，被花香熏陶之后到了江边沙滩，那里有阳光和江水的味道，董连声不由抬头看看窗外的天空，上午的雨早就悄然隐去，天空是一片秋天特有的蔚蓝，而此刻窗外江水特有的味甘夹杂着江边草木的芳香充斥在天地之间，它盖过了自己眼前药壶中药那种怪怪的味道，仿佛一个人在江边慢慢张开双臂，做出迎接秋色、迎接江上的太阳的姿态，抬脚就能踏上江浪，远离这种喧嚣的空间，江风吹起自己的衣衫，江水在岸边拍出朵朵浪花，心中是清爽、活泼和浑然的愉悦。他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就好像被慢慢在梦中苏醒，那是灵魂的骚动吧。
　　药壶忽然沸腾起来，咕嘟咕嘟的动静猛地让董连声吓了一跳，他“啊”了一声，连采儿也长出了一口气，不由发声说道：“大叔，你是不是也有浑然忘我的感觉！其实我虽然是今天才遇见蓉蓉姐姐，但这种香已经陪伴我很多年了。我就总设想这个制香的女子是什么样子的，好像她能读懂我的思想，我也想我一定要认识她！”说到这里她停了停，提醒董连声：“你的药可以盛出来了！”
　　董连声忙伸手去端药壶，只是他忘记了那是热的，因此不可避免被烫的哇哇大叫，连采儿笑成一团：“大叔！你也蛮有趣的！这种生活常识都没有吗？先关了火！你再着急喝药也要等药凉了呀！”
　　董连声习惯性把手指放到嘴里，其实烫得并不是特别严重，只是有些红算了，他没好气地说道：“还不是你坐在这里让我糊涂了的原因，你快上楼看看，王蓉制好了桂花香没有？它什么时候加入到药里呀！”
　　连采儿很不服气地批评：“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以后蓉蓉姐嫁给你也少不了让你这么冤枉。我就坐在这里也没和你说话，你烫一下和我什么关系？”
　　董连声用凉水冲了一下手，这才借助工具认真的把药壶端到旁边，然后找把扇子扇起风来，就在这时，楼梯一响，王蓉笑语愔愔地出现了，她手里是个小的水杯，一种很别致的味道传扬过来。
　　中秋时分，最熟悉最惊喜的味道就是在某个十字路口，在某个寻常的街头和桂花不期而遇，那种桂花香气的甘美、馥郁和温婉标志着秋天的本色，就像一位成熟的女子对你嫣然一笑。在不太懂香的董连声看来，桂花香气的比喻有点模糊，总是感觉它就是贴近生活本身的烟火气，而且生命短暂，桂花花期一般都只有很短的时间，但是王蓉手里拿着的水杯，里边洋溢着永远的感觉，似乎秋天就在她手里。
　　连采儿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她“哎呀”一声跳起来，往楼梯上迎去，“好香的桂花呀！蓉蓉姐！”她的声音很大，可王蓉依然是听不见任何动静，但她看着连采儿欢快的神色就明白她的欢喜，脸上如同一朵淡雅的桂花，绽开了！
　　真正感动的是董连声，这种香气似乎戳破了他内心深处坚硬的盔甲，忽然有种久违了的幸福，似乎又回到了当时他站在南京燕子矶大声向自己前妻表白的那一幕，有时候人被自己感动才是最重要的，有些香气本身就能让人联想到爱的味道。他身上的幸福也幻化成了王蓉能感觉到的东西，这种味道她并不是经常发现的，即使是刚才二人情动之时，王蓉都觉得这个男人有所保留，没想到就在这桂花的引导下，董连声竟然有这种感情的袒露，王蓉也有想流泪的冲动，对她而言一些气味本身就是最好的表白！
　　连采儿打着手语：“姐，这桂花香是怎么做出来的？我没记得你带着桂花花瓣呀。”
　　王蓉和她开了个玩笑，用手指了指天空：我是用月亮上的那棵桂花树制的香！
　　连采儿点点头：姐姐，你说啥我也信，这香把我俘虏了！我也想要！
　　王蓉则是很为难的神情，她用手指了指董连声的位置，比划着说道：要用药的！采采！三副药！
　　连采儿有点后悔，不过也暗自庆幸，她的药方除了第三剂药方必须要如意香外，其他的都没必要用药引子的，但她为了让王蓉能够克制住董连声，让董站长无论何时也不敢对自己妻子有背叛之心，才想出这么一个办法，现在看起来对于王蓉反而成了一种动力，那这样看来，到了第二个药方，仍然可以让姐姐钻研新的香方呀。只是连采儿在扬州不可能呆太久，她还在上海上学！心里盘算着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是这种桂花香自己无论如何也要要一点的！
　　她撅着嘴有点撒娇：姐，就给我一点，一点好吗？
　　王蓉羞涩地笑笑，她是不会拒绝人的，尤其是这位精灵古怪的小妹妹，于是问道：我怎么给你呀？采采，我带的原料不多，等回到扬州我给你多制一些让你带走！这一点让董大哥喝药吧。
　　连采儿扬起自己的衣襟，不过她担心董连声看到自己不该看的东西，回头说道：“大叔，你转过身去！”
　　“啊！？”董连声开始没反应过来，忽然明白是连采儿想在衣服上洒点香水，慌忙跑出门去，他走得有点太快，差点被门槛绊一下，弄得王蓉吓了一跳。
　　那种近闻浑厚，一米远之外则清淡恬静的桂花香，就洒到了连采儿身上，顿时整个房间里香味更加浓郁，以至于王蓉都有点不满意，她用手语道：太浓烈了！
　　连采儿则是很高兴，她有点炫耀的转了一个圈，说道：一会儿我去见见我带来的那些人，让他们也评判一下这种味道，姐姐，我特别喜欢啊！
　　王蓉很宽厚地笑着点点头，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神情，在王蓉心目里自己做出来的香就好像自己一样，她喜欢被人评判，被人赏识！
　　董连声再次进门的时候，药已经给他斟好了，这是连采儿做的，王蓉做这些事情是不擅长的，相反看上去娇小姐一样的连采儿，举手投足倒真的像中医大夫，她洒了一点桂花香在中药了，暗自可惜，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继续装下去了。她指着中药说道：“大叔，这药可以喝了。我可警告你，里边有蓉蓉姐的香，这在药书上叫做蛊，也就是说你的病要好了，一定要全心全意的爱她一个人，不然，哼哼！”她摆出一种很凶恶的姿势。王蓉察觉到了她是装出来的，捂着嘴笑了。
　　董连声有点激动，他看着眼前灰黄色的药汤，要知道以前他可没少和这种东西打交道，三年的时间吧，每天妻子都要给他熬这种东西，想让他重新做男人，可是那三年的苦味白受了，不管是南京大学附属医院的专家，还是号称家传绝技的老中医，都给他开过方子，但一点效果也没有，这一次会创造奇迹吗？
　　桂花香并没有遮盖住药特有的味道，只是让这种味道并不难闻，由于桂花香的加入，让药香有了一种清冽，董连声端起碗来也不喘气，咕咚一口就咽进了肚子。连采儿比了一个OK的手势：“今晚再一副，明天早晚各一副，我就给你换药，不过呢，药引子我暂时不告诉你们。”
　　董连声吞咽下这些药液，嘴里有种浓浓的苦味，他刚要去倒杯水漱口，王蓉却伸手递给他一枚冷香丸，他是知道这种东西妙用的，不过仍是看一眼连采儿：“喝了药有什么注意事项吗？”意思是问可不可以含化这东西。
　　连采儿摇摇头，有点羡慕的说道：“大叔！你真是有福气！这种药有点催眠成分，你让蓉蓉姐给你找个地方睡一会儿吧。”
　　王家的瓜州别院看上去很大，但是能睡觉的房间并不是很多，王蓉自然带他去到自己的闺房，在二楼偏东的位置，这里真的能听到江潮声。董连声忽然想起白居易的那首诗：借问江潮与海水，何似君情与妾心?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只是很快困意就慢慢涌来，他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梦，春梦！这已经是近二十年没有过的现象了！他生平只有过一个女人，那就是他的前妻，从大学里就痴痴苦恋，寻找到了爱情，二人在一起也很和谐，但后来因为很偶然的事情他才失去男人功能的，这就像当时紫禁城里的某种职业，如果是幼童期间就做，往往不了解那种独有的美好，但是成年之后再做，就会觉得人生无趣，只能叫苟且偷生，历史上但凡有点作为或者坏的出奇的太监，都是成年之后才做的，比如说七下西洋的郑和，再比如说赵高、魏忠贤等等！董连声受伤就是在南京有名的郑和墓附近的天绝泉边，从那以后他基本上再没有关于了这种闺房乐趣！
　　这次的春梦又回到了新婚不久，他和妻子回老家山东临沂，二人坐车辗转了两天，晚上住宿在农家旅社里，他兴致勃勃想履行丈夫的职责，但妻子总觉得在这种四面透风的地方太不安全，很坚决的拒绝着，但后来在他的撩拨下妻子情动，在陌生地方女人更容易达到某种境界，二人悄悄说千万不要怀孕，等过几年玩够了再要小孩，他们如愿了，只是这种如愿有点苦涩。这种春梦就是在那种小旅社里的情景，半推半就之间，董连声感觉到了自己一种意识的苏醒，终于最后大汗淋漓起来，他轻喊了一声坐了起来，没有前妻，只有一缕淡淡的秋日阳光从窗户里洒落，几朵牵牛花半开半闭随风荡漾着！
　　院子里一片肃静，没有人说话的声音，他知道即使是连采儿和王蓉说话，也不会发出声音，他挺羡慕连采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的手语，自己觉得如果和王蓉有将来也一定学学这门技能，但现在刚醒过来的董连声，更加激动于自己身上的一些变化，连采儿果然没骗自己，这服药起到了作用，应该是身体内荷尔蒙从沉睡中醒来的标志，以前服药也曾有嗜睡的时候，但是这种春梦从来没有过，一种狂喜在董连声身上迸发，他悄悄从床上坐起来，想找人分享一下这种喜悦。
　　他走到窗口往外看了看，大门已经关上了，是那种锁紧，路路懒洋洋地趴在门口，它感觉很敏锐，抬头看到了二楼窗台上的董连声，很不愉快地对着他呜呜几声，但并不站起来，半天的时间他已经从一只无家可归的野狗变成了家养的宠物狗！不知道是不是它会为失去自由而恼怒，至少现在看上去没有。秋日的阳光很柔和，也很悠闲，连续几天的阴雨天气过后，下午的阳光就多了几分含蓄，慵懒倦怠的样子，让人心生困意，要不是睡了这么久，董连声恨不得想再睡一会儿！一楼大厅里显然没有人，连采儿走了吗？王蓉在干嘛呢？董连声好奇起来，他推门走出房间。
　　二楼和一楼之间有个室外的木梯相连，二楼的南端则是一个露台，对应着一楼的客厅，楼上有五六间房子，王蓉的房间在东侧，旁边有一间看上去很大的房子上着锁，再往西应该是王母的卧室了，从外边只能看到淡黄色的窗帘，不过有种特有的气息，肯定是主人的卧房无疑，董连声开始以为王蓉会在里边睡觉，仔细看看才发现外边也上着锁，王母早晨说她要下午过来，现在看起来还没到。
　　王母卧室再往前就是一道铁门，雄赳赳气昂昂的挺立在那儿，不过却是半敞着，很显然里边有人，董连声笑笑，就往前走去，到了门前他悄悄把头伸了进去，啊！一副预想不到的情景展现在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