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擒贼

　　就像深秋的细雨里划过一道闪电一般，王蓉和那位绿衣女子的眼睛碰撞在了一起，彼此都是心中一振。王蓉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但是这种味道之后又隐藏着很多只有她能察觉的事情，这个女子身上居然和那个贼王有点相同之处，另外最要命的是周围无论是运河边若无其事的钓者，一艘看似打扫垃圾的小舟上的两个人，还是附近楼房里的窗户中，至少有七八个人在瞄准这个扬州东关街渡口，她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被人发现了窃取龙涎香的事情，对方这是要收网抓她母女，王蓉的眼睛里全是恐惧！她转眼看了看在那个牌坊下站着的董连声，使劲摇摇头，不想让他掺乎其中，她手里拉的箱子也差点松手，现在真的是要人赃俱获了吗？
　　绿衣女子的眼睛则是寒芒一片，她的眼力，以及眼界都是一时无二的人物，很少有人能逃过她的法眼，这一老一少女子的出现，她并不意外也并不陌生，第一反应就是昨晚出现在视频里的二人，看她俩的样子似乎是要远行，其实这并没有什么反常，可是随之而来就有问题了，那个年轻女子只看了自己一眼就面如死灰，这就有点问题了。这不是做贼心虚的那种色厉内荏，而是有点穷途末路的绝望，绿衣女子擅长读心，这急剧的神色变化只能说明她看到了什么，可是她才看了自己一眼，难道自己身上有什么明显的漏洞被发现了什么？
　　今天的确如王蓉看到的那样，整个古渡口可以用天罗地网来形容，不过这和她们母女无关，是用来等候贼王董霖浩的，不管是采采和罗叔，还是胡副厅长，都知道那小子的厉害，因此布置得也相当精妙，尤其是绿衣女子连采儿，对很多的细节都明确到了岗位，有明有暗，她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办法测定，董霖浩肯定要在这个地方出现，渡口的上下游都有布置，总体布局则是外紧内松，这里只留了少数精兵强将，即使一对一，也足以抓住董霖浩，那个运河边钓鱼的就是胡副厅长亲自出马，而罗叔上了垃圾船，用钩子捡运河里漂浮的垃圾，看他干的像模像样，采采就忍不住发笑，当然，渡口如果没有一两个执勤守候的暗桩，贼王也不会相信，有两个当地的便衣警察被叫过来，一遍遍在附近转悠，采采很有自信，这种布置一般人是绝对看不破的，她想挑战一下那个传说中父亲都很忌惮的九尾妖狐儿子，这几天监控视频看了很多，采采可以保证自己第一眼就能认出他，那种所谓的易容术是逃不过她的眼睛的。
　　王母发现了女儿的异样，她微笑着看看女儿，甚至有点想和王蓉说句玩笑，怎么看到董连声反应这么大，手都有点发抖呢？她暗叹一声，王蓉现在已经陷落了，估计董连声要不能娶女儿，她也不会再爱上别的人，二十五岁的女子已经如花开，希望那个北方汉子真的珍惜这朵花，她打了个手势：“你脸怎么这么个颜色？是不是冷？”
　　王蓉咬着嘴唇，有点后悔刚才没仔细嗅闻附近的情景，她并没留意母亲的问话，而是带点绝望的看着董连声往自己跑了过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全军覆灭！她现在忽然有一种冲动，想丢下箱子拉着董连声快跑，可是能跑到哪里去呢？
　　董连声根本就没发现王蓉脸色的变化，雨并不大，他收起伞跑得飞快，以至于周围很多人的目光都盯在了他的身上，采采也第一发现了这个男人，其实刚才她根本没在意这个大叔，今天的目标是董霖浩，不过王家母女的出现有点突兀，但和整体大局并无什么关系。
　　董连声到了跟前才看出王蓉好像很害怕，她的眼睛里含着泪水，大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她的手机拿在手里，刚才想要给他发短信，这是他俩目前阶段唯一的联络方式，可根本没来得及。
　　“阿姨，您来了！”董连声很自觉的站到王蓉身边，和王母打招呼。他除了觉得王蓉反应有点大，并没有觉出有什么不对。
　　王母点点头：“你帮着蓉蓉拉着她的箱子，很沉！”她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告诉董连声那个箱子里有那只沉睡的狗。
　　王蓉则是一把抓住董连声的手，冰凉而颤抖，但是她什么也表达不了，就在这时运河河边传来两声并不太响亮的汽笛声，两辆画舫一前一后开了过来，第一艘是空的，就是王母租下的那艘，第二艘则是班船，上边坐了十几个人。
　　董连声隐隐觉得附近有一种诡异的气氛，王蓉想要哭出来的样子让他更是惊讶，他问王母：“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王母看着运河河边，倒没怎么注意身后女儿，说道：“船来了。我和他们约得时间就是十点半。小董，你帮着蓉蓉拿着东西。”
　　王蓉心神紧张到了极点，但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她猛地拉住想往前走的母亲，快速给她打了一个手语：“妈妈，这里有很多人埋伏，是要抓人！”王母这才认真看王蓉，见她的样子分明是一脸惊慌，根本不是刚才自以为见了董连声激动，她哆嗦了一下，心里想到的事情和女儿一样：完了！肯定被人发现了！妇人的也是变的煞白，手里的箱子拉杆轻轻滑落，“啪嗒”一声砸在雨水里！
　　所有的人精神集中起来，这辆画舫慢慢靠向岸边，显然是班船在前，另一艘无客人的画舫在后，要等到前边这艘船上人、下人完成后它才可以靠码头。画舫是那种机动船，虽然上边也有船桨，但更多是一种修饰作用，船老大披着一件蓑衣，按照惯例喊和一句：“船来！”只是东关古渡的渡口上并没有什么客人要上船，反倒是船上有几个人站了起来，他们撑起了手中的花伞，开始等船停稳。有个打扮成古装的女子也走到船头，嘴里却是很现代的腔调：“邵哥，今天下雨也没人，我去街上转转圈了，留小红一个人在船上就行。算我请假吧。”
　　大家的目光都被画舫吸引，虽然大家并不知道为什么说这艘船可疑，但之前的很多布置就是针对画舫，大家的心都提了起来，二楼房间里几个人都悄悄举起了望远镜，很认真打量着船上的人，唯一一个意外的人就是淡绿色衣衫的少女采采，她站在亭子里先是看了一眼画舫，随即又朝王蓉这边看过来，她开始只是好奇这对母女的出现会这般巧合，但王容脸色巨变引起了她的注意，另外她的手语瞒不过采采，这个聋哑女子居然发现这里是天罗地网，她是怎么发现的？她究竟是什么人？是不是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董连声俯身捡起拉杆箱，那个原本挂在拉杆箱上的小包也落在了地上，沾满泥水，他不知道王母怎么会如此失态，连忙从自己随身包里掏出纸来，王母丝毫顾不上箱子，而是神色惶惶的往周围看去，原本以为会有身穿警服或者谢家的人出现在对边，但是却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异样，不由看向女儿。
　　董连声拉着拉杆箱站在往后退退，他习惯性拍拍王蓉的头发，王蓉咬紧嘴唇，她看到了那个女子在看自己，那种带点光芒的目光不由让她有种本能的恐惧，王蓉闪闪身子躲到了董连声的背后。董连声看出了王蓉母女的反常，刚才还是笑语盈盈，怎么忽然变成了这个样子，附近也没什么异常呀，是不是那个画舫有问题。董连声往运河边看去，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这艘船了，昨天也是在这里，就见过这艘船上吹笛子的古装少女，和太阳伞下弹吉它的少年。
　　采采把目光从王蓉身上收了回去，而是转头看向那个画舫，这才是她今天的目标，这艘船方向是去往瓜州，然后再返回来，船上只有三四个客人，老板很显然为今天的生意不好而懊恼，他嘴里骂骂咧咧的，用扬州话回答着刚才那少女的问话：“来哦，侬走就走，穷极吼吼的，雅面滴个。小海，侬不是也下去吗？”他转身对着那个手拿吉它的少年喊道。
　　少年站起身来，懒洋洋的神色，他看了一眼岸上，忽然之间似乎察觉了什么不对，原本带点俏皮精怪的眼神顿时焕发出光芒，他很坚定的摇摇头：“我不下去了。老板！”
　　画舫已经被套在了岸边一个石头桩子上，要下船的少女却站住了，嘴里带点责怪：“小海，咱们不是说好了要去街里一起吃碗面的吗？不想请姐姐了？”几个游客跳下船去，嘻嘻哈哈的说着话，旁若无人的走了。
　　采采站在亭子上，很优雅的对着画舫招招手，嘴里是很温柔的声音：“哈罗！欢迎你呀。我们守株待兔很久了！”她看向的正是那个小海。
　　小海显然吃了一惊，旁边古装少女则有点不太愿意，她口气里多了一丝幽怨：“小海，你不是说在扬州一个人也不认识吗？”
　　雨似乎停了，王蓉忽然也感觉到了什么，她飞速的给母亲打了一个手势：“那个贼王被发现了，这里不是抓我们的。”
　　只是她想不到的是，采采眼神如电，这个手势又被她看在了眼里。
　　采采的心里泛上一阵疑云，虽然说不清楚为什么，但这一男二女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他们明显是做贼心虚，尤其是这个聋哑女子竟然能发现她的布局，这大大出乎采采的预料，不过现在根本没有时间考虑她们几个人的事情，当务之急就是抓住董霖浩。
　　画舫上的年轻人看了看四周，然后才对着绿衣女子拱拱手：“你是和我说话吗？”
　　采采点点头：“按辈分你应该称呼我一声师姐，我爸爸认识你妈妈，当年你妈妈就是被我爸爸抓住的。”她叹口气说才接着说道，“你跑不掉的！”
　　董霖浩显然不服气，他已经从太阳伞下站了起来，往前走了走，画舫上所有的人都看着他，刚才准备上岸的古装女子问道：“小海，怎么回事呀？她是什么人？”
　　小海并不理会这女子的问话，他脸上的气质变了，刚才还是那种悠闲秋雨里弹吉他的青涩后生，现在则是杀气腾腾，他握了握手里的吉他，声音冷冽：“就凭这几个人也能拦住我？”
　　采采笑道：“是呀！他们可都带着枪呢。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们绝对不用枪，据我所知你从不伤别人性命，沧州夏家的龙雀刀和徐州博物馆的崆峒法印也是你偷的吧？过山东而不作案，肯定是董阿姨嘱咐过你。不过你跑不了的。先提醒你一句，你现在的弓子步是准备往后跑是吧，先扔吉他，然后借吉他力气越过这几十米的河面。可是河对面我也安排的有人，而且那个时候你力气用尽，只能束手就擒，弄不好还掉进河里，很难看的。”
　　董霖浩脸色又变，他没想到这个女娃居然料敌在先，知道他的第一方案是越河而过，既然对方有准备那就不能走这条路了。
　　“你的左边右边也跑不过去。”采采继续说道，“想必你也看出来了，那几条清理垃圾的船是我安排好的，那个钓鱼的大叔是刑警大队的刘大队长，他擒拿的功夫可是很厉害，他不一定抓得住你，只需要挡你三招就完成任务，这估计他能做得到。”采采娓娓道来。
　　“潜水也是不行的，上游和下游我都安排了渔网，你来的时候肯定也看过了，不过那可不是普通的渔网，三层网都是金属材料，刀不好斩破，我想董阿姨手里的断玉刀一定在你手里，但是没有用，你在水下憋气超不过五分钟，按照你的实力可以破一层网，但是要最后把你像一条鱼一样捞上来，恐怕你以后就没法在江湖上混了。”
　　画舫的人听明白了小海的真实身份，都露出害怕的神情，几个人纷纷往后退去，闪出很大一片空间。
　　“劫持人质的事情你是不会做的！身为外八门最有名的后起之秀，是不可能采取那种无耻手段。因此你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上岸束手被擒。我保证你的安全！”采采一边和董霖浩做着思想工作，一边眼光若有若无的看向王蓉母女。
　　王蓉和王母都长出一口气，开始他们想错了，这天罗地网并不是为他们准备的，王蓉脸上也有了血色，她刚才看那个少女看自己的眼神不善有点害怕，现在听她清脆的声音在运河里回荡，反而有种安心的感觉，这个贼王看来是要被抓住了。
　　董连声已经把拉杆箱提在手里，他往前走了几步，这个时候前方路口已经限行，并没有车辆或者人走过来，刚才下雨本来就很少，他们三个人和画舫上的游客成了唯一的观众，运河里其它几艘船都摆出了阵型，团团将画舫围住，似乎等采采一声令下就要围攻。
　　贼王叹口气：“你好厉害！我妈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还一直不服，现在看是我错了。”他有点懊悔，使劲把吉它往船上一扔，顺手解开了上衣的扣子：“我认栽了。”
　　吉它在船头弹了一下，然后“吧嗒”一声掉进了运河里，大家不由被这声动静吸引了一下，再看贼王已经从船上飞起，他的目标居然是亭子里的采采，他不劫持一般的人质，而是擒贼擒王，直取对方首脑。
　　采采笑了一下，命令道：“截住那把吉他！”话音未落自己往后闪去，董霖浩本以为会有人拦阻自己，却不想竟然一个燕子三抄水，居然一下子攻入了亭子，然后他就呆住了。亭子上顶端密密麻麻都是机关，有渔网，也有高压电棍，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东西，他是聪明人，知道自己再往前走一步那些机关就要发动，恐怕自己真的要大丢面子，他摇摇头，束手就擒。立刻有人过来给他上了手铐脚镣。
　　采采看董霖浩被抓，心里却并不轻松，他回头去看那对母女，发现人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