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章 广漂

　　自从这个叫东莹的女人来了之后，每天鸡飞狗跳七窍生烟，日子过得跟打仗似的。
　　几件像样的衣服，趁自己去学校，被娇晓穿得跟个破烂一样。
　　本是换下来想让妈妈帮忙洗一下的衣服，也趁着她去学校穿了起来，穿得压根洗不出来跟个狗屎一样，然后又是直接扔掉。
　　周路珍跑回家，把衣柜橱里的衣服通通翻出来扔在地上，怒气冲天道：“给你穿，给你穿，通通给你穿！你不是没衣服穿吗？拿去穿啊！”
　　东莹见状，站在一旁不说话。
　　周路珍把热水烧好躺进了木质洗澡盆洗了个澡，随便拿着一件衣服穿去了学校。
　　娇晓回来后，东莹跟她女儿说：“你姐刚才回来了，还特别地生气，以后你不要随便去穿人家的衣服，这样不好知道吗？”
　　娇晓不以为然道：“她不是我姐吗？妹穿姐的衣服有什么不对吗？她要不穿通通给我穿好了，反正她的衣服比我的多。”
　　周国兴怒气冲冲地回来，这下脾气实在没忍住，怒发冲冠地说道：“娇晓，我知道你从来没把我当做是你的爸爸，我不管你怎么看我，但是你姐的衣服，最好不要随便穿，你姐也没几件像样的衣服。”
　　娇晓被吓得魂都丢了一半，这位从来不凶自己的后爸，今天会为了那个自己一直看不顺眼的假姐姐吼她，他发起脾气的样子真的像要吃人一样张着血盆大口。
　　娇晓的脸被吓得惨白，赶紧躲到她妈的后面。
　　东莹当然受不住周国兴这样凶自己的女儿。
　　东莹把女儿护在身后挡在前面说：“国兴你干吗呢！不就是一件衣服吗？买就是了。”
　　周国兴怒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买吃的买穿的，从来没给那几个孩子买过，你只顾着自己的孩子要吃要穿，你眼里哪里有那几个孩子，我对你的孩子比对自己的孩子还要好，我宁愿打他们骂他们也舍不得打你的骂你的，就因为那不是我生的。”
　　东莹说：“竟然这样，那行啊！咱们各走各的，这样的日子我也受够了，反正也是过不长，不如趁早分开。”
　　周国兴眼里的火焰一下子浇灭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周国兴吃了早餐便去店里忙活了。
　　东莹说到做到开始收拾着衣物，属于她的不属于她的，反正只要看上眼的通通装进了麻布袋，衣柜橱里的那一千来块钱也通通塞进了麻袋，如果房子能装进麻布袋肯定也是毫不犹豫要带走的。
　　周珍和周浩仁还有娇儿和娇晓麻木地看着东莹在收拾着一切。
　　临走时，娇儿说：“哥哥，但愿我们有缘还能够再见面。”
　　周浩仁说：“嗯，会的。”
　　待周国兴中午回来时，见房间里空荡荡的。
　　便问三女儿周珍：“你妈和你妹呢！”
　　周珍说：“她走了，带着衣服和钱走了。”
　　周国兴眼里透着失望：“待会我去接她们母女回来。”
　　一向不发言的儿子周浩仁发言了：“爸，不要再去接她们回来了，她们走了也好，她们在这里，压力也是很大，你一个人要养我们六个人，哪里吃得消？”
　　周国兴说：“我这不是想给你们找个妈，为你们做点家务活吗？”
　　周浩仁说：“她哪里有帮我们做什么家务活？每次的衣服都是姐姐回来洗，一洗就两桶，晚饭也不做。”
　　周国兴说：“好吧，听你们的，既然你们不愿意那就不去接了。”
　　日子又回到了曾经，孩子似乎也更听话更懂事了，笑容又回到了几个孩子脸上，自己也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周国兴买了肉买了零食给几个孩子吃，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
　　周国兴说：“你们是不是很讨厌你们的这个后妈？”
　　周珍说：“不讨厌，主要是娇晓那个女孩子讨厌，一切都是因为她。”
　　周浩仁说：“还行吧，谁都先想着自己的孩子。”
　　周国兴笑了笑：“说实在的，我很久没有感觉到这么轻松了，这个肉别吃光了，留点给你姐吃，你姐在初中住校，没吃过一顿肉，待会珍吃了午饭，用个茶杯送点肉去学校给你姐吃。”
　　周国兴在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隐隐含着泪水。
　　周珍端着茶杯夹了一些肉在里面，送去了学校。
　　周路珍正准备午睡来着，听见同学喊自己的名字。
　　“路珍路珍，校门口有人找你。”
　　“哦。谢谢啊！”
　　周路珍来到校门口，阳光有些刺眼，只见自己的妹妹端着一个茶杯站在校门口等着自己。
　　“珍，你来干吗呀！”
　　周珍说：“姐，给你，这是爸爸让我给你送来的，说是你在学校没好吃的，特意让我给你送来的。”
　　周路珍端过茶杯，打开杯盖，见里面躺着一块块肉，心里说不出啥滋味，挨个耳光能换顿肉吃也值了。
　　“你快回去吧，太阳大，别把你自个晒蔫了。”
　　周珍说：“嗯，我这就回去。”
　　东莹走后，陆续有很多男同胞给周国兴介绍对象，恨不得拿一堆女人砸在他面前，周国兴都是一一拒绝。
　　他说：“压力太大了，等几个孩子大点了再说。”
　　周婕纶又跟往常一样寄回来了生活费。
　　眼看到了冬季，是游子们盼望回家的季节。
　　在外打工的年轻人陆陆续续回到了老家。
　　出去时是乡巴佬进城回来时各个穿得跟白领一样，让一些小屁孩蠢蠢欲动，以为在外打工风流又潇洒，每一年有年轻人回来就有年轻人放弃学业跟着外面去发展。
　　老一辈人看见这些打工回来的年轻人，都是嗤之以鼻，看看现在的年轻人穿得跟个鸡婆似的，这么冷的天露出一双大白腿不冷吗？
　　周国兴也每天在盼望女儿回家。
　　周婕纶打电话回来说：“还有几天就回家了。”
　　周国兴连续好几天都眼巴巴地无法睡觉，每天都跟邻居念叨着，我女儿过几天就回来了，回来再让她去买年货。
　　然后他又跟儿女们说：“你姐过几天就回来了，要听话一点。”
　　周婕纶为了显示自己在外面挣了钱，不让家里人看自己穿得特别寒酸，特意花了几百块钱买了几套像样的衣服回去穿。
　　回来时，她身穿粉红色呢子大衣，下身厚厚的打底裤，蹬一双大拇指高尖的靴子，头发拉得笔直，皮肤白得发亮，让村里的小伙子蠢蠢欲动，一年不见，真是越长越漂亮了。
　　回到家时，周路珍见姐姐穿得这么洋气，更是没心思待在家读书了，连一刻都不想待。
　　周婕纶放在房间里的高跟鞋，妹妹们总是喜欢拿去穿在脚下，乐乐滋滋地笑着。
　　每一件衣服每一双鞋子对于妹妹们来说都是很稀罕的。
　　只有她自己知道，为了能穿好看点，不让爸爸以为自己在外面过得很节约，一咬牙才买下这些看起来还比较洋气的衣服。
　　周婕纶出落得亭亭玉立，跟出去时的她判若两人。
　　很多媒婆争先恐后地前来提亲，周国兴都一一拒绝。理由是，趁女儿还太小，也想让女儿多挣几年钱。
　　女儿倒是没什么意见，嫁也行不嫁也行。
　　亲戚朋友也多次提起，女大不中留，迟早得嫁人，现在你挑人家，到时候人家挑你，你都没得选。
　　周国兴说：“不急不急，这才多大，二十好几岁结婚也不晚。”
　　周婕纶已经不想去那个海口工作了，她想去深圳，很多的同村妹子都往深圳那边跑，自己也想去试试。
　　于是她到处去串门，有谁愿意带上她去深圳的，她就跟谁走。
　　最终同村一位妹子比她大一岁，答应带着她去广东东莞服装厂那边去上班，主要会电车就行了，工资也还行，一个月有七八百块。
　　七八百块是她想也不敢想的，在海口帮人家卖衣服一个月只有五百那么多点。
　　她盘算着，七八百块，一个月可以寄七百回家，自己还能留一百，已经很好了。
　　跟爸爸商量了一下，决定跟着同村妹子去东莞服装厂那边上班，电车不会可以慢慢学。
　　周国兴也没有反对。
　　正月初七要走的那天，周路珍说：“姐，到时候我也跟着你去上班好吧。”
　　“打工的事，先别想，好好读书知道吗？不读书将来会后悔。”
　　周婕纶跟着同村妹子踏上了去东莞的列车。
　　来到东莞才知道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她想象的那么好。
　　电车不会还得去学。
　　学了将近一个月后，才渐渐熟悉了电车。
　　开始了正式上班，按小时算钱，一个月下来的确也有七八百块钱。
　　每天上班十二小时不止，压力可想而知，忙的时候还得加通宵。
　　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还得坚持在岗位，做不好，组长还得骂。
　　这种打工的生活真是好难好难啊！
　　几次都想放弃这份工作，可是自己除了能干这个，还能干啥呢！
　　三四个月下来，也渐渐习惯了工作的作息时间，偶尔下个早班还能跟同事们去外面逛逛街。
　　看见电话亭就忍不住打电话报喜，告诉家里人，这里一切都很好，包吃包住很不错，上班工作也很轻松，让家人不要担心，自己会好好照顾自己，领到工资了就会寄回去，不要担心没钱用，想吃什么就去买，不要那么省。
　　而她自己呢！一个月留一百块钱做生活费也舍不得用。
　　周国兴全部信以为真，以为外面挣钱比家里容易，农村人种田，也不是每个月都有收入的，一年到头也只有几百块钱的收入。
　　周路珍熬不到初中毕业便不想去学校了，开学开到了一半，她突然脑中风说不去学校了，要出门打工。
　　周国兴也深知这二女儿读书不行，便默许了她出门打工的要求。
　　但是这初中毕业是必须要完成的。
　　那时候初中毕业生在农村人眼里也算是有点文化的人，谁知走出外面去，初中毕业生算个球？许多的高中生大专生都找不到一份好工作，只能待在流水线日复一日重复着，了无生趣。
　　周国兴的三个女儿都出落得亭亭玉立，儿子也是一表人才成绩优异，一直都是班里的全校的第一名。
　　周国兴一直以儿子为荣，希望他能够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俗话说女孩子长得太漂亮也是一种祸，追求者不断，特别是压根不想恋爱偏偏有一票追求者跟在屁股后面，烦不胜烦。
　　周婕纶来到服装厂，成为服装厂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无论她走到哪里，异性的眼光总是不停盯着她看。
　　就连负责管理她们这一排的组长都暗恋着她，时不时地对她献殷勤抛媚眼，让一大堆女同事好生羡慕。
　　对于她本人来说，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追求者太多，只能证明自己没有多大能力，别人才那么自信满满地追求她，如果她够牛逼够本事，追求者都只能望而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