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故事在不知不觉中发生
作品名称:忘年之约 作者:梦里乾坤 发布时间:2018-07-24 18:26:17 字数:6432
也许你是一叶轻舟
让双桨化作飞翔的翅膀
哪怕乘风破浪
也要一路驶向梦的海洋
也许你是一团火焰
招引着无数生灵扑向你的光芒
哪怕只是短短的一瞬
却在心底留下永久的辉煌
灵儿,能够聆听你的故事,我深感荣幸,并为之深深吸引。你的故事似乎都已有了结局,尽管那结局并不圆满,甚至始料不及。
我们的故事又会怎么样呢?也许你还记得,我们曾经饶有兴趣地探讨过这个话题。
我以为,一个美丽动人的故事,永远值得珍惜的是它的过程,而不是结局。你听完粲然一笑,却说,但愿我们的故事没有结局,永远都在进行之中。
你好潇洒,也好浪漫!我虽忝为诗人,却也自愧弗如了。
我深知,人生需要色彩,生活中不能缺少故事,有了故事,才会有多彩的人生。故事越丰富,人生的色彩也就越浓。所谓七彩人生,也许就是这样一种道理。谁都知道,生命只有一次,不过区区百年而已。能够让人生多一些故事,让生命绽放出灿烂的光芒,如此才堪称无愧无悔,才可谓不枉此生。
灵儿,你同意我的说法吗?
在你给我讲述你的故事的同时,殊不知我们共同拥有的故事也在不知不觉中开始了,而且,正以一种不可遏制的势头在发展着。说也奇怪,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无端地认定你决不会是一个平庸的女性。其实,我那时对你尚一无所知,更谈不到有什么深入的了解。说到底,那不过是一种直觉而已。
在许多事情上,我一直虔诚地信奉着自己的直觉。这一次,我的直觉也未曾欺骗我。在后来的交往中,那一切均已得到了验证。
那年仲夏,我由文化站临时借调到电视转播台工作。当时,台里正准备播发一组系列新闻报道,缺少一个得力的撰稿人,头头儿们这才想到了我。这是一个苦差事,我本人并不十分情愿,官身不由己,也只好勉为其难地听从差遣了。
那一天,我赶去电视转播台报到。台长与我一阵寒暄过后,便把我引到一个大大的办公室,安排好我的办公座位,他就匆匆离开了。
我懒洋洋地坐了下去,慢条斯理地拉开抽屉,把自己随身带来的物品一一纳入其中。恰在此时,一个身姿绰约的美女走进办公室,径自坐到与我相对的办公桌旁,而后目光专注地看着手里的稿件,简直旁若无人一般。我不无好奇地打量起眼前这位美女来,那真是一张灿烂无比的面孔,浑圆的前额下衬着两道弯弯的眉毛,不浓不淡,与那长长的睫毛相映生辉,让一双明眸显得极有神韵;直挺的鼻梁下,那精致的口唇总是给人一种似笑非笑的感觉,十分耐看;两颊白里透红,洋溢着一股蓬蓬勃勃的青春活力。一眼看去,不仅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妩媚,更有一种独到的气质蕴含其中。
不知何故,那一刻我竟怦然心动,暗自断定,这一定是个超凡脱俗的女子。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又陆陆续续地知道了一些你的情况——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你们夫妇二人从高中到大学一直是同班同学,缘分可谓非浅。大学毕业后,双双分来这座小镇工作,大约在半年前,你被调到电视转播台任播音员。你既如此出色,我完全有理由猜想,你的丈夫也必是一表人才,非同凡响,可谓一种理想境界,堪称天作之合哪!
可惜,时隔不久,我心目中的所谓理想境界就被现实击得粉碎。
那日午后,一个青年男子走进了我们的办公室,开口向我发问:“请问,靖灵在吗?”
“她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我漫不经心地回答了他。
这时,坐在我旁边的男同事大孟搭上了话:“东方,找你爱人有事吗?”
东方笑笑说:“也没啥大事儿,我打算和她到亲属家走一趟。”
大孟很健谈,嘴大舌长,一向口无遮拦,几乎无所不说,而且往往喜欢说一些多余的话。在他身上,惟一可取之处是写得一手好字,在我们这个小镇上几乎无人能比。我曾经当面批评过他——缺乏文化底蕴,枉为圣贤之后。他并不往心里去,只是一笑置之而已。现在,有了交谈对象,他岂肯轻易放过。于是拉着东方坐了下去。东方也不客气,翘着二郎腿,与大孟饶有兴致地攀谈起来。
奇怪得很,他们两人究竟谈了一些什么,我居然连一句也听不进去了。
我的双眼一眨不眨地打量着这位素不相识的青年男子。也许因为他是你的丈夫,我才对他特别感兴趣吧!
他的相貌极为普通,个头也不够高大,偏又瘦得可怜,仿佛浑身上下只是一张皮包了骨头似的,看上去足以给人一种轻飘飘的感觉。
灵儿,你千万不要生气。当时,一些大不恭的言词在我的脑海中曾一涌而出,诸如“好汉无好妻,赖汉娶花枝”、“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等等,不一而足。
直到你翩然而归,随后夫妇俩又说说笑笑地一同离去,我的那种心态才有所扭转。继而深长思之,凭你那一副精明劲儿,会拿自己的终身幸福当儿戏吗?会把自己的男人看走眼吗?
我以为不会,想必那个男人有什么过人之处吧!
退一步说,这一切与我又有何干呢?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妄加评论呢?就算你们真是一对阴差阳错走到一起的夫妻,也无须大惊小怪吧!世上多的是并不般配的夫妻,人们早已司空见惯,也就见怪不怪了。
我曾经听过一个很有趣味的故事,大意是说这一切都是阎王老子的刻意而为所致。阎王老子掌管着生杀予夺大权,自然要为人世间的一切负责,力争做得公平一些,以免芸芸众生心怀不满妄加非议。所以,他给了你聪明的头脑,就让你长得丑陋一些。让你生得貌若天仙,必然给你安排一个平庸已极的配偶。这才叫公平,所谓一碗水往平了端,好事不能叫你一个人全占了去。
让我说,这种作为貌似公平,骨子里却透着一种不公平,和一种恶作剧并不差多少,不知制造了多少人间悲剧。那个可恶已极的阎王老子,早就该撤职查办,严加惩处了。
从那以后,我居然以一种怜香惜玉的心情去审视你了。
你端坐在办公桌前,常常是一副不苟言笑的神态,很是耐看。每每都会让我想起达芬奇那一幅不朽的名画《蒙娜丽莎的微笑》来。
你每日出出入入,总是来去匆匆,很少与人闲谈。算来时日不短了,尽管你与我相对而坐,却还从未正式交谈过什么。不过,相处日久,我也逐渐发现了你的兴趣所在。你不同于办公室里的那些翩翩少妇,终日里谈论的不是男人就是时装,一有空闲则打一打毛线,拆了织,织了拆,好像手里有着永远也忙不完的针织活计似的。但也看得出来,你虽然不肯与她们为伍,却也不想把自己孤立起来,在一般的应酬交际上还说得过去。
大孟除了爱好书法以外,他还很喜欢电脑动画设计一类的新鲜玩意儿。而且公正地说,他在这两方面都很有一手。你们一起谈论电脑方面的话题,或是彼此交换一下练习书法的心得体会,总之谈得蛮投机的。坐在一旁的我,只能洗耳恭听,根本无从插嘴。这种情形,常常让我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是羡慕,还是嫉妒,抑或二者兼而有之,我自己一时竟也无法说得清楚。
那一日,也许是一时心血来潮,我借用了大孟的笔墨,一口气把几大页的报纸书写完毕。这工夫,恰巧台长走了过来,见到我的字,就一惊一乍地嚷了起来:“哟,我说星楠,早就听说你文采不错,可以妙笔生花,居然能写出这么一手好字,奇了怪了,你有这宝贝肚子怎么早不露呐,这也太埋没自己的才华了吧!”
也许正是这一番调侃的话语引发了你的兴趣吧!当时,你袅袅娜娜地走了过来,随手拿起我的那几页字纸,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你一页一页地翻阅着,看得十分认真,好像在研究什么似的。一时间,我本人倒有些惶惑不解了。就我那几笔拙字,有什么好看的呀!别人不敢说,就是比一比我身边的大孟,也明显地有着一段差距呀!不管怎么说,这一点儿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临到放下那几页字纸时,你的脸上依然是一副十分严肃的表情。我以为你会说点儿什么,是褒也好,是贬也罢,终归可以由此引出一个共同的话题。但你就是不肯开口,依然给我一种不苟言笑的感觉,弄得我一时也就无从启齿了。
这个场面让我颇感遗憾,也很费解,一直为之苦思苦索。后来终于让我想到了一个答案——你一定是在欣赏我所书写的那些内容,那上面书写的大都是古今文学名句以及我本人对世态人生的一些感悟,想必引起了你的共鸣,这倒是一件耐人寻味的事情。
人生可以有许许多多的梦,世界因此而变得五彩缤纷,气象万千。我有一个文学梦,为此,我一直孜孜以求,奋斗不止。一部诗集终于得以正式出版实属不易,我本人对此可谓深有感触。
两年前,我的诗集就已整理完稿,送交出版社一审再审,虽获好评,却一直无最后结果。此前,出版社已摆明两条出路供我选择——一是可以参加一套新编的青年作家丛书,名堂虽然比较响亮,实际上已是等而下之了。二是继续等下去,九月二十日前要召开全国范围的书刊订货会,届时,出版社肯定要推出一批新书,这一部诗作极有可能被列入重点出版计划之内。
我并未多加考虑,就直截了当地说我可以等下去。反正两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再等上几个月也无所谓了。
“机遇往往就在等待之中——”我竟莫名其妙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一时间自己也觉得十分好笑。
这一句话,把主编说笑了,我自己却未能笑得出来。
主编自然看出了我的尴尬,开口安抚我说:“你尽管放心,这部作品我一定为你负责到底,写得蛮不错嘛,还是很有分量的。”
听了这一番话,我很觉欣慰,那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才逐渐平静下来。
那一刻,我凝视着主编,心里不禁突地一热。他是一位慈祥的长者,那一张略显严肃的面庞上,仿佛永远洋溢着一股用不完的热情,让我倍感亲切可信。记得我第一次来这家出版社时,就是他亲手接下了那一部并不成熟的稿子。几经审阅,提出了许多非常中肯的修改意见。可以说,没有他的大力扶持,这一部拙著将无法问世。
也许,能遇到这样一位主编是我终生的幸运!
古人往往乐于讲究韬光养晦之术,据说,这可以算是那些大人物们的一种美德,似乎也是他们成就事业的必不可少的先决条件之一。青梅煮酒论英雄,应该是那位刘皇叔给我们留下的一个千古流传的佳话,值得后人为之称道不已。我虽然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我同样也懂得这样一种道理。正基于此,有关我这部诗作的创作过程,几年来局外人几乎一无所知。
一些事情往往如此,未成之前说出口来,别人会以为你在夸口;办成之后说出来,别人又会以为你在炫耀自己。总之,轻易开口,难免招人非议,也许什么都不说才是最好的。但一旦遇到有人当面问起,你避而不谈也不大适宜,那样人家会以为你过于矫情做作,拒人于千里之外,也很讨嫌。所以说与不说,说多说少,这中间很有一些奥妙,全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这一点我很自信,完全可以把握好这个分寸,能够处理得恰到好处。
自从出版社把一纸公费出版合同书寄来之后,事情一下子达到了公开化程度。我再无秘密可言,因此也就成了单位里的新闻人物。同事们不无好奇地问这问那,似乎对一切有关问题都很感兴趣。如此一来,也就常常弄得我有一种应接不暇之感。
那日午后,不知由谁提起,办公室里又议论起我的那一部即将问世的诗作。一时间参与者甚多,七嘴八舌,各抒己见,场面显得极为活跃。想必这种场面你还是第一次参与,事前尚一无所知。听到后来,你突然插了一句:“这不是做梦吧?”
这一句突如其来的话,大家也许是没听清楚,也许是没太在意,反正都是一副置若罔闻的神态,依旧谈兴正浓地议论着那一个共同的话题。
但这一句话我是清清楚楚地听在了耳中,而且实实在在地触动了我的心灵。道理很简单,这句话很不一般,且又出自你之口,怎能不格外地引起我的注意呢?我以为,这个消息对你来说一定很觉意外,当然也颇感兴趣,其关注的程度应该不亚于在场的任何一个人,所以才会让那一句看似不合时宜的话语脱口而出。
那一日,镇政府召开一个全体职工干部大会。
我们一行人赶到政府大院时,露天会场上已经挤满了参加会议的人们。天公作美,太阳暂时躲进了云层里,倒也不必受那曝晒之苦了。大家都席地而坐,多数人嘴里正在忙着东拉西扯,把会议开始前的这一点空闲时间利用得恰到好处。我绕到人群后面,径自坐了下去。
但我没有想到,你就一直亦步亦趋地跟在我的身后。末了,就在我的身旁大大方方地坐了下去。当时,我的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快感,然而很快又被一种淡淡的忧虑取而代之。四外一望,会议参加者们大都仨一群俩一伙地席地而坐,其中也不乏一些女性。但有一点不能不令人给予注意,人们都把性别界限搞得十分清楚。像你我这样一男一女并肩而坐,几乎绝无仅有,所以看上去难免有几分扎眼。
你毕竟生长在城市,又读过一回大学,见多识广,似乎不把这一类生活小节放在心上。我则不然,深知这一方面的厉害,如此行为难免招人非议。人言可畏,唾沫大了是可以淹死人的。
我下意识地把你我之间的距离拉大了一些,而且把头往另一侧扭了又扭。在做出这一系列动作的同时,我心里隐隐生出一种痛苦的感觉——有你如此优秀的异性陪在身旁,自己不觉荣幸之至,反倒做出一些小动作来,如此惺惺作态,未免太小家子相了。
后来,我突然意识到一点,想必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不知为什么,几天来我一直有着这样一种感觉。也许,从你那一双极为深邃的明眸中,我早已有所觉察。
果然,你一开口就开门见山地问到了我的那一部即将问世的诗作。
我压低嗓门儿,把有关情况大致地介绍了一下。
你听过之后,由衷地赞叹说:“你真行,真有毅力,我真佩服你!”
我赶忙说:“可别那么说,这算什么呀!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看你对文学创作也挺感兴趣,对不对呀?”
“说来惭愧,我也曾一度爱好过文学创作,后来却不得不放弃了。”
“为什么要放弃呢?一个人有所追求才能活得充实一些,就那么轻易地放弃了自己的理想,那该有多痛苦呀!”
“是的,我一直活得好苦闷,也好空虚呀!”
“是吗?”
“现实生活让人好无奈呀!”
你似乎不想再说下去。当时我也不好多问什么。
再后来,你取出了揣在口袋里的一叠稿纸,递到我的手上,莞尔一笑说:“星楠,这是我的一篇散文习作,写得很不成熟,想请你给我看一看,指点一二,好吗?”
在接过稿纸的同时,我的眼睛也亮了起来,简直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竟高兴至极,忙说:“靖灵,你客气什么呀?能够拜读你的大作,我不是太荣幸了吗?”
“可别那么说,我正巴不得地请你来看呐,不过,咱们把丑话说在前头,不能白看,看完了一定要给我提一提批评意见的呀!”
散会以后,我们一起回到了单位。虽然还不到下班时间,但也没什么具体工作要做了。于是我就一个人去院子里纳凉,不想迎面遇上了大孟。大孟拦住我的去路,诡谲地一笑,问:“星楠大哥,事情发展得怎么样了?”
我听了一怔,一时真不知他此话从何说起:“你说什么呀?我也没什么事情啊!”
他再一次笑了起来,脸上呈现出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就是方才在会场上的事情啊!怎么这一转身的工夫,你就给忘到脖子后头去了呐。不是兄弟存心批评你,你这样也未免太对不住人家了吧!”
他把话说完,扭头就走。可好,就这样把一个老大的疑团丢给了我。
大孟一向就是这样阴阳怪气的,特别喜欢和我开一开玩笑。我俩关系不错,彼此称兄道弟,有些事情甚至可以达到无话不说的程度。按说,我本不应该把这一类说笑放在心上,可这一次看他那种鬼鬼祟祟的神态,又绝非在和我开什么玩笑。那么,他究竟所指何事呢?害得我一个人苦思苦索起来,一时竟很难替自己找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记得在半月之前,赶上我在单位值宿,大孟来了。他也没什么事情,不过陪我闲聊而已。天热,我们一起去室外纳凉,一通海阔天空的神侃,倒也别有情趣。
大孟忽然向我提出了一个问题:“你说说看,咱们台里哪一个女子品位最高呢?”
“怎么?你是想搞选美活动啊!”我为之一笑。
“随便说说而已,女人嘛,原该是我们男人口中一个永恒的话题嘛。”
“我可没有那份雅兴。”
“随便说说嘛。”
“你真想听啊?”
“那当然了。”
“据我看,应以靖灵为最。”
“你也这么说呀?”
“那不是明情吗?”
“评价这么高,不是有啥想法了吧?”
“你又来了,这咋还信口开河了呢?”
“你别当真,我就是开个玩笑嘛。”大孟自我解嘲地一笑。
当时他笑我也笑,彼此只是为之开心一笑而已。
再次想到这一幕情景时,我的心头禁不住狂跳不已,已是浮想联翩,再难自抑。
灵儿,你也许还记得吧!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也曾问起过你。为什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大胆地和我坐到了一起?即使有什么话非说不可,也完全可以选择其他场合嘛。
你却由衷一笑,笑得灿烂无比。时至今日,仿佛你仍未替自己更多地考虑过什么。
也许,一切故事都是在朦朦胧胧的状态之中发生的,我们也并不例外。
就这样,我们的故事在不知不觉中拉开了帷幕。
也许该来的终究会来,任凭什么力量也抵挡不住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