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会面

　　白云稳下后，没去上班，整整一个下午蜷在沙发上，目光木讷，呆呆地盯着天花板。
　　时间在一点点消逝，日头很快坠落西天，客厅里的光线渐渐昏暗，模糊。白云窝在沙发里，依旧没有动。
　　他怎么还没下班？他是不是也知道两根手指的事？这一刻，白云忽然想起了麦子兴。麦子兴到底掌握了她的哪些秘密，她不能确定。麦子兴一直躲避她，疏远她，甚至连说话都懒得理她，是不是他真就知道了一些？
　　客厅里越来越暗，再也看不见什么时，白云才想起来去拉灯。
　　喵——
　　一声猫叫从门口传来，凄楚幽怨，阴森悚人。
　　白云一怔，以为是致幻剂导致的幻听。她朝门外看了看，夜幕
　　喵——
　　随着叫声，两个绿幽幽的光球和一道蓝莹莹光在空气里倏忽掠过，白云的心登时被揪住。
　　喵——喵喵——
　　叫声从沙发底下响起。
　　白云哆嗦了几下，腾地站了起来，整个身子僵在地板上。
　　喵喵——
　　绿幽幽的光球在她眼前划过一道阴森森的弧线。
　　这畜生怎么会在家里？不是被张嫂抱走了吗？
　　白云立刻绰起门后的橡胶棍在沙发底下拼命乱捣。
　　捣了一阵，汗都出来了，也没看到猫的影子，气得棍子一扔，自语：“看来，吃斋念佛就是不行，连猫都来欺负了。”
　　白云气呼呼地她坐回沙发，抓起话筒，拨通了麦子兴的手机：“你有应酬吗？这都几点了，怎么还不回家？”
　　那端，传过来的只有急促的喘息。
　　“喂，我在问你呢，你是听还是没听还是睡迷瞪了，咹？”白云立马火了。
　　依旧只有急促的喘息。
　　“你死了吗？”白云恼羞成怒，诅咒道。
　　“啪”，电话那端挂机的声音。
　　麦子兴麦子兴，你，你真的对我不仁！白云将话筒往茶几上猛力一掼。
　　喵——喵喵——
　　叫声忽又响起，越发显得阴森悚人。
　　麦子兴，你等着，我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的！白云蜷缩在沙发上，周身被一片恐惧牢牢裹住。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恐惧。
　　猫叫声连连不绝，白云已经分不清此刻的自己是处于现实还是处于幻觉。她闭上了眼，不敢再睁，怕一睁眼就会看到血肉模糊的女子，会看见那绿森森蓝幽幽的光球。
　　白云一夜惶惶忽忽，翌日一早，就向张嫂要了电话，语气比往日温和了许多：“张嫂，你家里如果没有什么事，下午就赶过来吧。这几日，医院里比较忙，我抽不开身照顾老麦。”
　　“不好意思，白院长。我已经回老家云南了。”张嫂客气地拒绝。
　　回老家云南？她不是说是本地人吗？身份证不也是当地户籍吗？白云想到张嫂的身份证还在她手里押着，不禁皱眉摇头。
　　前年暑假，麦老爷子带着八岁的外孙子来玩，麦子兴亲自下厨做了爷孙俩最爱吃的小鸡炖蘑菇，往桌上端的时候，小家伙冷不丁一跑，撞到了麦子兴的膝盖，麦子兴身子一晃，打了一个趔趄，手里的菜盘也因失去平衡，菜水流了出来，不偏不倚洒在了麦子兴的脚上。
　　天热，又穿着凉拖，麦子兴的脚面立刻红肿起来。
　　麦老爷子带着外孙来家这件事，白云本就存着不悦。在她看来，老爷子带外孙的目的就是影射她。麦家的二房，因她断了香火，按老爷子的观念，那是该受天谴的。老爷子对她不满，她对老爷子也没好感。现见麦子兴伤了脚，压抑多年的怨气一股脑儿迸发出来。她狠命瞪了小家伙一眼，猛力将京万红往麦子兴脚下一扔，“自己抹！”
　　麦子兴拾起药，却没有用。他这样做，一来是为了安慰老爸，二来是对白云进行无言的反抗。如果一直穿凉拖，烫伤也就不会有什么大碍。但作为律师，他不能不雅地去事务所。皮鞋再透气，脚面还是因受压撞破感染。麦子兴不得不在家休养。
　　“给你药不用，不用，别恶化呀？你以为你是谁？不就一个破律师，倒把自己当成了万邪不入的天神，我呸！狗咬吕洞宾！”白云没好气。
　　“你去雇个保姆吧。”看着白云的冷脸，麦子兴提议。
　　“雇保姆？你这反腐反官僚的大律师，还知道雇保姆？这现成的免费保姆不用岂不可惜了？”白云冷讽热嘲，横鼻子冷眼。
　　麦子兴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白云就到了在绿城享有盛誉的腾达家政公司。
　　中医院本属于绿城的知名公立医院，院长白云是电视台的常客，最美女院长的脸早已楔入市民的眼球，更何况还是麦家人。公司总经理一见白云，两条腿激动地差点儿就折了，当即为她联系了张嫂。经理告诉她，张嫂是本地人，长得精神整洁，干活五个字：干净麻利快。这些都是次要，关键是人善良，心活气，知书又达理。
　　很快，张嫂来到了家政公司。
　　称其张嫂，其实比白云小十多岁。齐耳的短发，颀长的脖颈，朴素合体的衣衫，皆透着温馨、柔美。白云看了几眼，感觉挺舒服，没挑出什么瑕疵，就是太年轻了，还是个美人，放在家里，有些不放心。但反过来一想，美又怎样？不就一个保姆？她不信一个保姆敢跐到她头上去。白云签了协议。以防万一，她还要了张嫂的身份证做抵押，给她约法三章。
　　明明绿城人，怎么说回老家云南了？白云从保险柜里拿出张嫂的身份证，再次验证。
　　她在说谎，一定是在说谎！白云断定。
　　可是，为什么说谎？凡是说谎者，都有所掩盖，张嫂要掩盖什么？难不成她跟麦子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白云把张嫂这三年的一举一动品味了一遍又一遍。突然，她像发现了新大陆，立刻警觉起来。
　　锦盒，猫，神秘女，撷梦斋，小林山，红酒……白云理出了头绪——张嫂与麦子兴有一腿。
　　白云再次拨通了麦子兴的手机。
　　“麦子兴，你想玩什么把戏就直接放个屁，用不着藏着掖着！”白云劈头就骂。
　　“白院长，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如果消化不良，你一个中医专家，应该知道该给自己开什么药吧？我在家里不安生，出来清净几天，你还没事找事！”麦子兴啪地挂掉。
　　姓麦的，你，你敢挂我电话！白云气无招数，冲着话筒狂吼。
　　麦子兴扔了话筒，坐在办公椅上发怔，助手许杰走了进来，将一沓打印好的A4纸放在麦子兴面前：“麦主任，这是你要的有关易氏的资料。”
　　“知道了。你去忙，有事，我会通知你。”麦子兴说这些时，脸一直朝向天花板。对易氏他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易氏的确与他的前妻白净垚有关。易氏的老总就是前妻白净垚的舅父。那么易祈……白净垚的表姐抑或表妹？如果是，也就难免与白净垚长得相像。有血缘关系的相像可以理解，可在小林山的法人代表签字处写的却是白净垚。
　　易氏目的何在？复仇？
　　易氏与乌梅同时出现在绿城，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乌梅就扼制了薛氏。易氏先薛氏一步将小林山据为己有，如果不是巧合，那就证明易氏的出现将是薛氏发展的天敌。从薛承志对易氏的反应分析，他与易氏没有过冲突，更不会有深仇。那易氏针对薛氏的目的是什么？是麦烨母女？是他麦子兴？倘若假设成立，那个锦盒的出现也一定是易氏所为。
　　麦子兴决定亲自会一会易氏驻绿城的老总。
　　浏览完有关易氏的资料，麦子兴拨通了许杰的电话：“你马上安排一下，我要与易氏老总会面。”
　　“好的。现在吗？”
　　“对，现在。”
　　大约十分钟，许杰走进办公室。“麦主任，易氏老总说他此刻刚好在撷梦斋。”
　　撷梦斋？麦子兴皱了皱眉，易氏在绿城没有办公总部，还是易氏老总也喜欢在撷梦斋喝茶？
　　从事务所到撷梦斋也就几分钟的车程。麦子兴下了车，抬头看看天，又希望看到什么奇迹似的四下扫了扫。
　　阳光正浓，“撷梦斋”三个鎏金大字熠熠放彩。
　　麦子兴习惯性地耸耸两肩，走了进去。
　　“麦律师，今天已经满座，您……”。
　　“我有约，218客房。”没等礼仪小姐说完，麦子兴便打断她。
　　“那您请随我来。”礼仪小姐优雅地做了个请的姿势。
　　麦子兴跟在礼仪小姐身后，上了二楼。
　　218客房里，一个身穿白色唐装的年轻小伙子坐在沙发上，右手握着一个小巧玲珑的紫砂杯，见麦子兴进来，并没有起身，只是轻轻呷了一口茶，指了指对面：“请坐。”
　　面对小伙子的傲慢，麦子兴却客气地笑笑：“你就是易氏的老总？”
　　“我是老总的助理。易总现在国外处理事务，国内的工作就有我打理。不知阁下怎么称呼，找我何干？”
　　“你是助理？不好意思，可能是许秘书没有跟你说清楚，我要拜见的是易氏老总。”麦子兴依旧客气地笑笑，“既然易总不在，那就改日再来。”麦子兴说着，转身就往外走。
　　“阁下不是资深律师吗？就这么走了，是自辱其身还是不屑与我这个助理交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麦家应该是绿城第一世家。第一世家的公子哥登门拜访，我作为老总的助理，如何向上司禀报？总不能说阁下见迎接他的是个小喽啰，二话没说，拍屁股就走吧？”小伙子冷笑。
　　“怎么理解，怎么禀报，那是你的事。我呢，只是一个帮人打官司的律师，资深算不上，第一世家的公子哥更无从说起。告辞！”麦子兴再次转身。
　　“噢，这么说来，麦大律师找我们老总是帮我们打官司喽？我们易氏行的端走得正，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打劫抢舍？贩毒拐卖？结党营私？贿赂高官？麦大律师难道接到了某些政要强加给我们的莫须有的罪名状？”小伙子眄视着麦子兴的后背，一脸的揶揄。
　　麦子兴停了停脚步，却没有回头，习惯性地耸耸两肩，走出218客房。
　　“慢走！小心车祸！”背后，小伙子大声说。
　　车祸？麦子兴似被什么东西击中头部。
　　白净垚就是命丧车祸，小伙子如此说，是无心还是意有所指？很明显，易氏对他并不友善。车祸，绝对话里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