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朋友敌人

　　张淑雅正在教室里整理材料，有人来了，是陆英琪，她来干什么？
　　“你有事啊？”张淑雅问道。
　　“那个。”她很谦恭地：“你的班队活动记录交上去了吗？”
　　哦，原来是来借材料的，果然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正准备交呢。”
　　“借我看一下呗。”
　　原以为可以代理一个月就“翻身得解放”的，好不容易熬出头了，谁想，原班主任病情恶化，需要长期休养。本学期是指望不上了，陆英琪还得接着熬。
　　真是“风水轮流转”，几天前还是“黑老曹”“倒张运动”的骨干成员，如今求到了“敌人”头上。你的那些好朋友呢，怎么不找她们帮忙啊？得罪了“黑老曹”，人人避之不及，谁敢帮你？
　　平时，我们苦天苦地、累死累活地在一线奋斗着，你优哉游哉地不是睡大觉就是玩手机，一年也上不了几节课，想请假请假、说不来就不来，迟到早退更是家常便饭，活是一点不干，挣的工资、得的便宜却不比任何人少，凭什么？还不是把“黑老曹”哄高兴了、拍明白了，如今，呵呵……
　　仇归仇、恨归恨，张淑雅还是借给了她。
　　下班了，张淑雅出门等车。陆英琪的轿车在她停下来，摇下车窗，“上车，走啊。”
　　她今天，没事吧？不光是张淑雅，路过的其他教员也都投来了异样的眼光：平日里一水一火的两个人“相容”了。
　　张淑雅坐了上去，车子一路开着。
　　“以后下班我送你——不白送，以后还要你多帮忙。”她停顿了一下：“我的这个代理主任是交不出去了，即便刘雅兰（原三年二班班主任）回来，也交不出去了。我算是彻底‘转正’了，得罪了‘黑老曹’，除了她‘不在’了，要不然这辈子别想翻身。”
　　“你们不是和好了吗？”张淑雅问。两人吵架后，陆英琪的老公李子韬特意从外地赶回来，在桃源最豪华、最高档的饭店招待了“黑老曹”，还奉上了一份“大礼”。
　　“嘁。”陆英琪嗤之以鼻：“你是真不了解她吗？她这种人，典型的记仇不记恩。平时对她千好万好，从来不记得、不感恩；一个不好了，千仇万恨、翻脸不认人。我算是彻底把她看透、看明白了，她就是一喂不熟的白眼狼，你就是把心肝肺都扒给她，也没用。这么多年，我算是把她伺候舒服、喂肥了，结果又怎样？到了紧要关头，还不是被推出去堵枪眼，念你半分平日的情义了？她摸准了我的软肋，拿接班教课对付我，哼，有啥了不起的，这样也挺好，虽然忙点累点操心点，但挺充实、有意义的，比整天围在她身边当哈巴狗强。从今往后，我也挺直腰杆了，半点好处也别想从我手里捞走。”
　　“你不怕她找你麻烦、整你？”
　　那老妖婆“整人”可是有一套。
　　陆英琪不以为然：“她能找我什么麻烦，她敢吗？实话和你说吧，她身边看着像是围了一群崇拜者，整天捧她的臭脚，其实都是假的，背地里早把她骂了遍了。要不是薛总保着，她早下台了。”
　　“完了，只要有薛总在，我们就永远也见不到天日了。”张淑雅眼露“绝望”。
　　“别悲观。”陆英琪对她说：“你真以为薛总不知道她做的那些事吗？因为她，已经连累薛总在外的名声了。不动她，一是想还她的人情；二来，薛总在等机会。”
　　“等机会？”
　　“嗯。薛总是什么人，能成大事者都能忍。‘黑老曹’一次喝醉酒，听她说：薛总上学时，班上有个男生仗着家里的势力欺负他，连讽刺带挖苦，还打他女朋友的主意——薛总以前的女朋友，三十年前死的那个。薛总那脾气……不但忍了、认了，还经常帮那小子抄作业，所有人都以为他有心胸、气量大，谁想到，毕业十多年后的一次同学聚会，那小子不知怎的卷进一场杀人案，所有的证据都对他不利的情况下，薛总的证言把他关了进去，差点当了替死鬼。这么一来，那小子算彻底蔫了，从今往后知道夹尾巴做人了。”
　　“他没报复薛总？”
　　“你当薛总傻呀，他先是肯定，但故意留下了漏洞让人怀疑，结果证言无效，薛总会留下把柄让那小子攥着？所有人都没想到是他做的局，真是天衣无缝、滴水不漏，你当他是一般战士呢？他也在等机会，一旦逮到了，‘黑老曹’立马变黑灰。”
　　说着聊着，张淑雅到家了。回到“深闺梦里”的接待室，迎接她的不是一桌子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饭菜，而是马春莲、周思彤，还有一个混混男的。
　　“你总算回来了，大景都等你半天了。”看到她，周思彤先说话了。
　　大景，应该就是那个混混男了。什么叫等我半天了，我和他认识吗？
　　“我来介绍一下。”周思彤对大景说：“这是我同学、闺蜜、好朋友张淑雅，个人情况之前都和你说了，真人你看到了，咋样？”
　　“嘿、嘿，挺好、挺好。”大景连说好，鼓鼓的两眼射出亮光。
　　“那好，你们出去聊吧，我就不打扰二人世界了。”
　　张淑雅明白了，原来是……
　　“什么‘你们出去聊’啊，要去你和他‘二人世界’去，别扯上我。”张淑雅强压着火气说。
　　“你说什么呢？”周思彤立马掉下脸来：“你们俩的事扯上我干什么？我好心好意给你介绍对象，你还不高兴？好心当成驴肝肺。”
　　“战火”瞬间点燃。
　　“谁让你给我介绍了，你经过我同意了吗？”
　　“哟，我关心你还关心错了？咱们三姐妹就你现在还单身，你都多大岁数了，再等几年谁还要你？只能找二婚、给人当后妈了。大景比你年纪小，人家不嫌弃，还是未婚小伙，差不多得了，还挑什么？”
　　张淑雅身体微微颤抖。
　　“你给小雅介绍对象没错，但前提得先征求一下她的意见。”马春莲从中立的立场说了句话。
　　“还问什么，就她这个年龄了还想找什么样的？我承认，她工作好，家庭条件也不错，但没了青春，再好的条件都白搭。”
　　“谁说的？”
　　方博此时正好从彩票站下班回来，目睹了刚才的一幕，“女的没青春就不值钱那是针对某一类女人说的，没文化没内涵没学识，除了年龄之外，没有其他资本，值钱的也就青春了。但独立优秀的女性不一样，她们的美来自内在，从来都和年龄、长相、身材无关，即便到了50岁，也还是有味道的。”
　　一碗励志的女性心灵鸡汤却喝得周思彤变了脸色：“再有文化、内涵、学识又怎样，男的什么时候都喜欢18的，老了就是老了，男女那点事用脑子？”
　　方博轻轻一笑：“你爸多大年纪了，也喜欢18的，包括你老公？谁说都喜欢18的，我就喜欢熟女御姐。相比之下，她们更成熟、稳重、安静、风情、懂事，知道包容体贴，毕竟男人也需要被关心照顾。再说了，结婚过日子可别不全都是男女那点事，又不是图一时的快活，脑子必须要有，光有外表没脑子那是花瓶，中看不中用。”
　　周思彤的脸色更难看了，但嘴上仍不服输：“不管怎么说，年龄是女人的硬伤。男的永远在升值，女的年纪越大越贬值。都是老男人娶小姑娘，没看见年轻小伙找老女人的。再说，肚里再有货、再有脑子，年纪一大就像郊区房，男人有钱也不会买。”
　　“孤陋寡闻了吧，现在年轻小伙子和老女人结婚的例子太多了，建议你去搜一搜。有价值的人永远都有价值，不管年龄大小，不论男女。男的年纪大了，颜值下降、身体发福，各种病都来了，怎么就升值了？医院、养老院、大街上多的是老头子，个个都身家百万、千万了？你可以把自己看做是房子，摆在那里任人挑来选去。但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是房子，你不想买，我还不愿意卖呢？就算是郊区房又怎样，有多少人照样买不起，嘴上却说着要住别墅、市区房。就算是别墅又怎样，年头长了、死过人的也一样会贬值、不值钱。我认为女的最重要的还是人品、德性，还有自尊自爱、自强自立。如果不自尊自爱，再年轻漂亮也不会有男的真心喜欢；不自强自立，一旦不年轻不漂亮了，离了男的怎么活？”
　　周思彤的脸在他的叙述中变了几个颜色，最后彻底白了，她对着方博瞪着眼睛、咬着嘴唇。
　　所有人都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唯独大景不懂，“对，这位小兄弟说得对，找媳妇就得找正经的，不正经的不能要。”
　　方博看他的行为举止有点怪异，联想到看过的一些影视剧，于是试探着问了一句：“兄弟，进去过吧？”
　　“兄弟，你咋知道呢？”
　　我的天，原来是个……
　　“我有个朋友是警察。”方博说，其实他也是凭直觉瞎猜的，“犯的什么事啊？”
　　“我是被冤枉的，千古奇冤啊。”大景赶紧喊冤：“那女的喝醉了，一个劲的喊我‘老公’，我送她回家，谁想第二天翻脸不认人了，把我给告了。”
　　我滴个老天啊，周思彤，我上辈子杀了你爹妈吗？
　　“那又怎样，要不是进去过，大景会同意找个年纪比自己大的。”周思彤还在嘴硬：“不管怎么说，人今天我带来了，总得给我个说法吧。”
　　方博端正了脸色，一本正经地说：“其实，她一直没和你说——前几天，我向她表白了。”
　　周思彤再度变脸，大景也是一脸难堪。
　　“你们，怎么可能？”
　　“没啥不可能的，又不是近亲。”马春莲这时接上话了：“小雅说要考虑一下，所以，她现在不能答应别人。”
　　这回，轮到大景拉长脸、不高兴了：“我说嫂子，你弄的这叫什么事？怎么不打听清楚了，这不是拿我开涮吗？”
　　走时，不忘狠踢了一下门。
　　“你们——”周思彤充满恨意的眼光在三人脸上一一扫过：“合起伙来耍我是不是？好，你们等着。”
　　撂下话后，“蹬、蹬、蹬”出门了，可怜的房门比上一个踢得还响。
　　“她今天怎么了，吃错药了？”
　　马春莲像是想到了什么：“她不是吃错药了，是受刺激了。”
　　“先吃饭吧，我饿了。”张淑雅说。
　　“好嘞。”
　　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饭菜端上桌，三人边吃边聊。
　　“还记得胖薇吗？”
　　张淑雅想了想：“记得，她的发小，怎么了？”
　　“三天前，我去超市买东西碰见她了。之前她还笑话人家澡堂子给人搓澡呢，现在，人家考上事业编制了，我回来和周思彤说了，她给她妈打电话证实了，是真的，她受刺激了，想到了这么一出戏。”
　　“这……”张淑雅无语地翻着白眼。
　　“今天多亏了你帮忙解围，来，多吃点。”马春莲将一盘荤菜推到方博面前。
　　“想不到你的口才不错嘛，着实替我出了口恶气，今天真解恨。”
　　听到夸奖，方博一笑：“我有个毛病，一旦正义感爆发就超常发挥、口若悬河。她今天确实太过分了，她真的是你们的朋友？”
　　“她就是一喂不熟的白眼狼。”张淑雅这次真的生气了。
　　“你小心点吧，她可记仇，今天你把她得罪了，指不定什么时候绊你一下，小心点吧。”马春莲郑重地提醒方博。
　　“她以前就这样吗？”他问。
　　“以前还好点，自打结婚后越来越不正常。”张淑雅说，“怎么，你又看出问题来了？”
　　“十年前，那个被祸害的姑娘就是她。”
　　此言一出，两位女士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会吧？”
　　“你怎么知道？”
　　“前几天，张义拉活时遇见了一个以前跟黑钢混过的校友，听他说，黑钢使了些手段，周思彤才和他结婚的，能是什么手段？”方博放下碗筷，将自己的想法道出：“黑钢使混混出身，没文化没本事没长相，周思彤虽说也没念几年书，家里也不是高门大户，但起码的素质涵养不差。她心气高，做过‘飞哥’女人的人，会看上黑钢？”
　　两位女士露出“有道理”的表情。
　　“我记得——”方博接着说：“赵老师来的那天，正说着这件事的时候，门外有人打碎了一个碗。”
　　马春莲想起来了：“是啊，我和她正端着菜，走到门口时，正好听到了，她手里的碗打碎了，她说是手滑，我还笑她年纪轻轻就半身不遂了。”
　　“还有就是，我准备展开调查时，她单独来找过我，好心提醒我不要查下去，她说的倒也在理。但问题是，她是怎么想到那么复杂的理由的呢，她为什么关心这件事？我姑姑和她根本不认识，调查的结果和她更是没有半毛钱关系，别人的事至于这么上心吗？她孩子的出生时间，不巧合吗？”
　　“嗯。”马春莲点头：“丁小的出生的确太靠前了，她一直说是早产。现在看，应该是事先被黑钢占了便宜，没办法，只能结婚了——按日期算，应该是十年前，胡楠结婚那天的事。”
　　“那天，我记得——”张淑雅回忆：“黑钢也来了，就坐在她身边。后来散席了，黑钢请去唱K，我和春莲没坐一会儿就走了，周思彤看样子也想走，但不知为什么没走。我还奇怪，周思彤平时见了黑钢跟避瘟疫似的，怎么突然亲近起来了。当时，她和‘飞哥’分开没多久，正处在失恋期，怎么有心情和黑钢搭上了。”
　　“我感觉。”方博猜测说：“周思彤应该有把柄握在黑钢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