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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回、找出路任传有离家 卖车票烫发头打拐

作品名称:丹江儿女      作者:老笨熊李春胜      发布时间:2018-07-13 12:14:55      字数:3998

  任传有就不信自己像父母一样窝囊一辈子,他自信自己的能力,他有把握能够靠自己的力量找下对象,根本不需要用换亲或拿姐姐的幸福做筹码去完成自己的终身大事,但是,长期在农村混下去,很难有出头之日,好男儿志在四方,必须出门去找机遇。本来他计划等锄过二遍地以后再离开,当他似睡非睡听到父母的对话以后,他下了狠心:必须马上走!
  可是,这样一来,家里的活路就全撂给了父母,他也觉得有愧,但不当机立断,保不定又会怎样节外生枝……
  传有从学校回来后,家里没有多余的地方让他睡觉,宗有的房子倒在空着,钥匙在任天龙手里,任天龙对家里人交代,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打开宗有家的门,一是怕计生办再来找麻烦,二是担心宗有家回来后,大儿媳妇没事找事。月芬闲时在丝毯厂上班,按量计酬,所以一般情况下吃住就在那里,把在路上来来回回跑的时间用在增收上,忙时回家来帮父母收庄稼。弟弟回来后,她主动腾出了房间,把被子和换洗衣服拿到了离村半里开外的丝毯场里,晚上也要到那里去睡觉,好则有一辆半旧不新的自行车,来来回回方便些。
  等家里收拾停当后,天已经很晚了,月芬推出车子要走,传有喊住她说:“姐,我骑车送你。”
  月芬笑起来:“天上月亮还对得起人,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忙天到处都是人,我怕啥。”
  传有任性地说:“现在热燥得睡不着,我想到小河沟里洗一洗,和你顺路。”
  传芬:“那行,姐就看看你的骑车技术长进没有。”
  传有接过车把,月芬一纵身坐到了后座上,二人兜着风,一身疲惫全被吹走了。
  到了小河边,传有减速,从车上跳下来,调皮地说:“姐,我去洗洗脚。”
  传芬:“好啊,我也想洗洗脚。”
  姐弟二人在小河边坐下来,把腿伸入清凉清凉的水里,仰头看天上昏昏的下弦月和闪闪烁烁的星星,多惬意啊。
  传有没话找话:“姐,听妈说外爷病又严重了。”
  传芬语气黯然:“我知道。”
  传有:“妈想去看外爷,爹不让。”
  传芬:“这事我也知道。”
  传有:“姐,你说爹是不是有些狠心?”
  传芬:“其实我认为爹说的也有道理,现在家里是火烧眉毛的时候,哥一家的麦子也撂给了爹,你没看他每天只能睡两仨钟头的觉?爹说外爷现在是半死不活,真要是到了……到了……”
  传芬不想说“死”字,可又找不到合适的字眼,传有想起一个词,就提醒道:“你要说的是行将就木吧。”
  传芬:“对,就是那个意思。真要是外爷到了行将就木的时候,舅自然会带信来,那时就是天塌下来,咱们都要去。”
  传有:“外爷真好,我真想他。”
  传芬:“算了,别想那么多了,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你也该回了。”
  传有起身,穿上那双用塑料粘了又粘的凉草鞋,走了两步,湿鞋子粘上细土就打滑,一个趔趄,把一只鞋子撕了个大口子。
  “怎么了?”传芬问。
  传有:“鞋烂了,恐怕穿不成了。”
  “这可怎么办呢?”传芬想了想说:“这儿离场区不远了,我宿舍里还有双凉鞋,黑天,没人看见,你先对付着穿上回家,看明天能不能把烂鞋粘一粘,姐现在就给你拿去。”
  “姐,这双鞋怕是不好对付了,你能不能给我取几个钱,我想买双新鞋。”
  传有说这句话低得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是啊,一个大小伙子现在还不能自食其力,向身体孱弱的姐姐张口,实在难以启齿,可是不向姐姐伸手又怎么办呢?
  传芬:“得多少?”
  传有:“先给我10块吧。”
  传芬:“一双塑料凉鞋顶多也就三、四块钱,你要那么多呀?”
  传有:“我的内衣也得换。你来时记住给我拿两根丝线绳。”
  传芬:“你在这儿等着,姐一会儿就来。”
  传芬骑上车走了,望着姐姐的背影,传有狠狠捶了自己两下。
  很快,姐姐转过来了,递给了传有一双鞋,传有虽然看不到鞋的样子,但能感到是女式的,传芬强迫传有穿上,传有脸上感到一阵燥热。
  传芬拉过传有的手,递给传有一卷钱,说:“姐现在只有八块五毛钱,姐妹们现在都睡了,不好借,你先对付着用。哦,对了,姐今年春上给你洗衣服时在你口袋里发现了你去年高考的准考证,姐也给你带来了。”
  传有接过传芬递过来的带着姐姐体温和汗渍的钱时,险些要哭,千言万语一肚子话想对姐姐倾诉,可全部梗在喉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连姐姐什么时候走的,走时说的什么话都没感觉到。
  一阵困意袭来,传有靠着水渠边的大柳树睡着了,还响起了鼾声,此时他脑海里一片空白,心情也平静了不少。
  后半夜,寒意起,传有一阵哆嗦,醒来了。他再也无法入睡,也不想回家,就沿着水渠信马由缰地向下游走,突然意识到脚上穿着姐姐的鞋子,男子汉那种天生的廉价自尊和对姐姐那份崇高的尊敬使他急忙停下来把鞋子脱下,扔掉吧,他不忍,不扔吧,姐姐的鞋子肯定是当时流行的白色塑料凉鞋,带在身边是万万不可能的。怎么办?他想到了下游的一块光光的大废旧碾盘,不知放有多少年了,人们能站在上面淘米淘菜,碾盘半身在土中,半身在水中,水中这一边的周围长满了厚厚的水草,贴着水边扒开水草,向里面伸,有一个洞,如果不是有人刻意去动那个碾盘,那个半水半泥的水草洞是很难被人发现的,要是把姐姐的鞋藏在那里,他不来取,别人是很难让鞋子重见天日的。
  说干就干,传有趁着月色,下水使劲扒开那厚厚实实的水草,伸进胳膊抠出里面的淤泥,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鞋子塞进去,然后又一把一把塞进草根,等到一切都干完的时候,东方已经现出鱼肚白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任传有把烂鞋套到脚上,用姐姐拿来的细丝绳拦腰缠了又缠,确保万无一失时,径直向公路走去,头也不回。
  妈妈,原谅我吧,再待下去,我要完了。
  姐姐,原谅我吧,再待下去,我完了,你也完了。
  当任天龙意识到小儿子不辞而别的时候,气得暴跳如雷:“我没有这个儿子!死到外面才省心!”
  传有母亲以泪洗面:“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呀,保佑我的孩子们在外平安吧。传有,听妈的话,你可别在外惹事啊!”
  任传有一走,家里的活路全落到了他父母身上,在那收收种种的全靠人力的日子里,真难想象父母能睡几个囫囵觉。庄稼收了,粮食卖了,上面的摊派的提留款、特产税、教育附加费,挤挤凑凑把催的款项交齐了,落到手里的也就不剩啥了,买化肥还得母亲靠卖鸡蛋慢慢攒。
  不久,丝毯场场长徐嘉音亲自上门来为任传芬提亲,男方就是下村的高中生徐国红,任天龙不在乎对方的家庭状况、人品、相貌,提出的硬件是男方必须拿一万元彩礼来。
  一万元,当时在农村真是天文数字:那时一斤猪肉不到一块钱,一斤盐也才两三毛,就是把徐国红家的房子扒掉卖椽子,也凑不够一万元。任传芬见父亲态度坚决,暗中不知流下了多少委屈的泪水,心想,再迟疑不决下去,就很难保证能和心上人长相厮守,于是在一个月色昏昏的夜晚,在母亲的暗中帮助下,她越过了小河,狠心地和心上人一起远走高飞了。
  任传芬一走,打乱了任天龙的如意算盘,更让他直不起腰来的是徐家村人的唾沫星子,任天龙夫妇前面走,背后射过来的目光像刀子,那王大头说话更是不分场合:“任天龙贩闺女鸡飞蛋打。”任天龙在外面低着头走路,回到家里却把气撒在传芬母亲身上:“你看看你生的是什么孩子,一个个都是喂不熟的狗,都想出去当爷,有他们还不如没他们!”
  传芬母亲泪水伴着饭菜咽。
  再说任传有,踏着晨露一路走来,来到陈福春的瓜园,摸摸索索只能摸到碗口大小的西瓜,一方面他担心被早起的老陈发现,另一方面担心被陈福春设的机关所伤,就转到老陈的黄瓜地里摸了两根青黄瓜,狼吞虎咽之后,他摸了摸嘴,来到了公路上,沿公路大踏步向东走前。
  为啥向东?因为他在西边上过学,西边还有他家亲戚,他担心遇到熟人。他步履匆匆,也许是想多走一步多省一步路费,也许是想麻木自己,他边走边想,为自己的蛮干与盲目找借口:爹啊,不是我想当逃兵,如果王清贵不打我姐的主意要与我换亲,我不会不辞而别;如果你不给我姐的终身设门槛,我也不会不辞而别;如果我哥我嫂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和您一起战天斗地,我也不会不辞而别;如果家里能凑出几百元钱让我和我妈一起去看外爷,我也不会不辞而别,如果……如果……
  东去的早班车来了,他停下来挥挥手,客车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他走上车去。
  “您去哪儿?”车门口处一位烫发头的女子走过来问他。
  “我有五元钱,最远能到哪儿?”任传有问。
  “这是长途,小站点平时不拉人,现在回乡人多返程人少,你再添五毛钱能到省会。”售票员流利的声音如银铃,“当然,你也可以少掏五毛钱在一个小站点下车。”
  脚上裂口子的鞋时刻提醒任传有千万别大方,他选择了小站点。
  他递给了售票员五元钱,售票员指给他一个座位坐下来,然后把肩上的皮夹子打开,拿出一个夹票的钱夹子,但没撕票,而是麻利地从裤兜里掏出几张票,连同五角钱塞给了他,朝他妩媚地笑笑。
  他觉得这个售票员挺和气,后来才意识到这个售票员打开皮夹子是障眼法,她是在用移花接木的方法打拐车票,因为她穿着当时时兴的偏开门女裤,她掏票装钱时任传有发现了右边胯骨处的小黑扣,她把裤兜里的旧票,专门卖给在小站点下车的人们,难怪她有钱投资在自己的仪表打扮上。
  这位售票员的个头和年龄应该与他的女知音李玉玲不相上下,她们所不同的是李玉玲显得更现实,售票员显得更前卫。如果这位售票员不去烫发,也许会更美,两耳戴着小巧玲珑的耳环,增添了她的风韵,也显现了她小家碧玉风格……任砖头胡乱想着,渐渐进入了梦乡。
  “先生,醒醒,你的站点到了。”售票员推醒了任传有,甜甜地说,这是任传有第一次听到有人喊他先生,而且这个称呼在当时也是刚刚时兴。
  任传有下了车,开始晕头转向地在一个市级城市里晃荡,看有的地方高楼鳞次栉比,有的地方门面低矮,就像是大街上那大大小小的汽车层中夹杂着上下班人们骑着的新新旧旧自行车。在往来如梭的人堆里,一个个年轻女人来去匆匆,她们洋溢着青春,洋溢着风采,脸上的表情组成了这夏日明媚清晨的长空:有的脸上卷云丝丝,有的脸上白云飘飘,有的脸上彩云蔚蔚……姐姐的肤色与她们相比,粗糙得多了。
  然而这么多人,对任传有来说却一个个都是陌生面孔,就像是天边的云彩,可望而不可及。任砖头幼稚地想,也许前面能遇到一个富翁倒地他去搀扶,也许能遇到一个年轻姑娘掉了钱夹子被他拾起,他就不信《天河配》、《天仙配》、《风雪配》只单单是古代的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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