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默叙

　　黄岩考上师范一年，母亲因病去世。黄岩兄妹三个，黄岩哥哥大学毕业留在省城工作，之后又在省城建立家庭。黄岩姐姐在南方打工嫁到南方，黄岩母亲去世不久，哥哥把父亲接到省城。黄岩虽然读的是师范，但他不愿意教书，选择了销售职业。黄岩与叶小凡结婚一年以后，叶小凡有了孩子，产假期间叶小凡自己在家带孩子，产假期满正式上班。争强好胜的叶小凡为了工作不受影响，把孩子送到乡下让母亲带。叶小凡总觉得母亲辛辛苦苦把自己养大，如今又帮自己养孩子，老感觉对不住母亲。不过，出生寒门的叶小凡走到今天这一步真的不容易，叶小凡每当回望自己的身世，她就会更加努力工作，用自己的成绩回报母亲。只要黄岩休假，叶小凡就把孩子接回自己家，她去教学黄岩在家带孩子。一次叶小凡中午下班刚走进院子，看见一岁半的儿子四肢伸展趴地，小嘴儿贴着地面。叶小凡看见飞快跑到孩子身边，连忙把孩子从地面抱起坐在小凳子上双手交替拍打孩子身上粘的土粒儿。她边拍边喊：“黄岩——”
　　黄岩左手托着手机，右手猛把房门推开，慌慌张张冲到门外：“哎——哎——”
　　叶小凡严厉地质问：“黄岩，你藏在屋里干什么？孩子在院子里地上啃土吃你不管。”
　　黄岩立刻变脸：“我接个电话，怎么啦？”
　　叶小凡埋怨：“接电话、接电话，你手里整天不离电话。在家休假还打电话那么频繁，孩子你不管，饭你不做……”
　　黄岩一个跨步到叶小凡跟前，伸手把手机扔到叶小凡怀里，赌气说：“给——我把手机交给你，从今以后我不接电话了，我把销售工作辞掉，我不挣钱你喝西北风？”
　　叶小凡双眼顿时挂着晶莹的泪珠，声音哽咽：“黄岩，我没有花你挣的钱，我也有工资。”
　　黄岩双目瞪着叶小凡，提高嗓门：“你有工资够你自己花不够？家庭开支、养孩子都是我挣的钱。你天天工作那么积极，出力不少，挣钱不多，我一个月挣的钱超你一年挣的，整天哄着那些孩子们玩，你烦不烦啊？过去人说，家有一顿粮，不当孩子王，你不如辞职在家带孩子……”
　　叶小凡左胳膊拐住孩子搂在怀里，右手操起黄岩扔进怀中的手机猛摔地面，手机“喀嚓”一声顷刻分体躺地。叶小凡胸怀委屈，双眼泪汪汪地望着黄岩呵斥：“你腰缠万贯我不稀罕，你走——这是我的家。”
　　黄岩为了避免一场无止无休的闹剧，选择了躲让。他双手并拢举过眉头，恭敬有礼面带微笑，双脚倒退慢移：“好——我走、我走。”
　　叶小凡抱着孩子从小凳子上站起走到水管旁边，拧开水龙头给孩子洗手。然后，抱着孩子走进卧室躺在床上搂着孩子哄孩子睡觉，叶小凡看看躺在身边的孩子睡着。她的心像大海波涛，思想在波动中回望。小时候家里虽然穷，但是邻居们看到叶小凡一家人忠诚老实，叶小凡长得聪明可爱。纷纷伸出援助之手。叶小凡想，现在自己有了稳定工作不能忘记感恩，她含着眼泪默默叙述：
　　
　　“我成长过的黄土农村，
　　诸位帮过我的父老乡亲。
　　山再高，水再深，
　　比不上您给我的情意深。
　　我的父老乡亲，
　　您不歧视我这苦水里泡大的穷人。
　　支援我吃和穿，时刻关心，
　　乡亲！乡亲！
　　你们是我心目中最大的恩人，
　　我家乡的大妈大婶们。
　　我虽然走出了农村，
　　您当年给我的恩在我心中留存。
　　家乡有我梦萦环绕的魂，
　　家乡有我滴水穿石的恩。
　　您的淳朴友善精神，
　　永远牵动着我的心。
　　我思念，我感恩，
　　家乡——我的近邻。”
　　
　　一首回忆小诗默叙之后，她伸右手慢慢贴近眼睛，眼泪已经消退。她把右手慢慢移动到孩子身边，孩子仍然睡得香甜，她轻轻翻翻身子，再回想黄岩说过的话。黄岩，你让我辞职纯属天方夜谭，教学是我心爱的职业，我的头脑不是金钱武装出来的，是智与德修炼而成的。我——叶小凡是和你黄岩结婚，我不是卖给你的，我有自主权，我与你黄岩是平等的。她停止对黄岩的默默反驳，再次默叙：
　　
　　“昨天教学的辉煌，
　　今天让它变成回望。
　　回忆昨天我站在课堂，
　　面对天真的书童诵声朗朗。
　　一张张优雅可爱的小脸儿，
　　仿佛闪亮我的心中。
　　似潮水荡漾起伏，
　　伴着我的思潮悠悠扬扬。
　　我自愿选择当了孩子王，
　　数年后桃李天下换取我心情舒畅。
　　让教育硕果陪我快乐，安康……”
　　
　　黄岩“叽哇——”推门进屋，他轻手轻脚走到叶小凡跟前，面带微笑望着叶小凡，语气温情：“亲爱的，你该上班了。”
　　叶小凡轻闭双眼假装睡着，对黄岩讲的话没有反应。
　　黄岩轻轻拍拍叶小凡的肩：“小凡，天上下雨地上流，小两口打架不记仇。快去上班，你们学校马上该响预备铃声了。”
　　叶小凡严厉回击：“你不是让我辞职吗？”
　　黄岩笑呵呵地说：“小凡，我脑子一热说出了口，你就当真？”
　　叶小凡语气坚定：“黄岩，我不管你脑子一热、两热，我辞职是不可能的。我今天的工作来之不易，我小的时候因为家里穷，我村的邻居们没少帮助我家。我的思想宗旨就是，受人点水之恩，须当涌泉相报。我现在虽然没有丰厚的财物去回报他们，我可以用我正派的人生，用我辛勤的工作去回报他们。我挣钱多少不在乎，我坚信，真正的智慧人生，必定有诚恳、谦虚的态度。有智慧才能分辨善恶邪正，有谦虚才能建立美满人生，追求高大，追求金钱，必将会被高大和金钱所淹没。”
　　黄岩被叶小凡正颜厉色的态度、谦虚恭谨的语言说服，他当即自愿屈服：“小凡，我赞成你能征服自己，你是一个伟大的人。”
　　叶小凡把身边的一条夏凉被子捞到面前轻轻抖抖，然后把夏凉被盖在孩子身上。转目望着黄岩，郑重严肃认真：“黄岩，善于反省自己的人，是最高明的人。你这样鲁莽让我辞去我心爱的工作，我不能接受。你受金钱的诱惑，把钱看得比任何都重，你这样的心态我感觉痛苦。不过我也有我的信念，在人生的旅途上，躲避痛苦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为自己利益的念头抛开。放大心胸看事，立定脚跟做人，有智慧的人就能够舍，能舍也能得。能得无限的快乐，不能舍就会有失，就会失去心境的安宁。黄岩，你仔细想想，同样是一个人，同样过一辈子，欲望大的人得花很大的力气，才能满足需求？而欲望淡薄的人，少欲少烦恼，便能够安稳地终此一生。”
　　黄岩忍不住催促叶小凡：“好了、好了，你别说了，我错了。我不再让你辞职好不好？我不该拿自己的过错惩罚你。”
　　叶小凡继续纠缠：“黄岩，人生最危险的敌人就是自高自大，诚恳可以感动人，谦虚可以说服人。”
　　黄岩伸手轻轻拉住叶小凡的一只手，温顺的目光望着叶小凡：“小凡，你教育我这些谨言，我全铭记在心。快——你们学校上课时间到了，快上班去。”
　　叶小凡被黄岩的诚心悔过打动，她忍不住笑了：“黄岩，要改变自己的错误与缺点，先要乐于接受他人的劝告和指导。”
　　黄岩诚然：“嗯，接受，我一定接受。”
　　俗话说，“天上的太阳是圆的，小两口打架是玩的”。在人世间，一对青年男女结为夫妻，朝夕相处难免意见有分歧，两个人的思路如果出现不统一情况，谁都想按自己的思路去执行，各不相让，各以为是。必然要发生口角摩擦，甚至互相动手，一旦矛盾激化，发展到顶峰。最终还得有一方投降，如果都不愿意做出妥协，夫妻的战势就会风雷激荡，气势就会扶摇直上。闹来闹去，夫妻之间既伤了感情，又伤了心情，如果夫妻双方都愿意检讨自己，最终还要回到夫妻生活的原点。互相拿出诚意认真检查自己的缺点，闭门思过，夫妻坐下耐心勾通。不但解决了矛盾，也递增了夫妻双方的感情，只要是存心过日子的夫妻，矛盾激化一次，夫妻感情增深一次。因为夫妻双方在矛盾激化之前，各自内心怀揣着一个念头，我决不当败将。最终总要有一方显弱，不然事态不可能有结局，真正不分胜败的结局，那就是夫妻分崩。
　　黄岩和叶小凡通过勾通重归于好，叶小凡正常上班，黄岩继续在家休假，看孩子、洗衣、做饭。
　　叶小凡每当走进教室看到自己心爱的小学生，她把一切私心杂念忘掉，仍然微笑面对学生：“同学们注意看黑板，我在黑板上写两个字。”她缓缓转身面对黑板，右手捏住一支粉笔在黑板上写上“语文”两个字。再转过身子微笑望着学生问，“这两个字……”
　　小学生们异口同声大声读：“语文——”
　　叶小凡满面洋溢着欣慰：“好——大家读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