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九六八年秋天，石园大队正在召开小队长会议，是一次由公社五七办公室，下到各大队组织的会议。
　　公社杨助理几句话阐述一段毛主席最高指示：“接待下乡知青，是执行伟大领袖毛主席提出的知识青年山上下乡的号召。三天后来自省城的知识青年，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这批人数不多，共十一人，六名男生，五名女生。石园大队共五个生产队，先安置一个集体户。就此话题大家安排一下吧。”
　　马跃主任挨着个问五个政治队长：“各队队长说说吧，谁来接收十一名知青？”
　　一队长推脱说：“马主任，知青上山下乡是毛主席提出来的伟大号召，咱应该放在最好的生产队，我们队条件太差，对不起毛主席也对不住知青啊。”
　　二队长紧接着：“一队长说的对，我们队年年倒挂，社员白干不挣钱。”
　　四队长摇摇头：“马主任，我们连个队部都没有，往哪搁知青啊？这可是个大事，大队和公社一定要想想清楚。”
　　三队金山一直没发言。这些队长的理由充分，就是谁也不愿操那份闲心，会议进入鸦雀无声状态。
　　马跃主任有点犯难，没办法，束手无策时，捅了一下公社杨助理让他想办法。
　　公社杨助理：“马跃主任，其它大队也是这种状况，没办法，还是老办法怎么样？最公平的办法是五个政治队长抓阄。”
　　公社杨助理写了五个纸团中有一个接待，其余四个是白纸。五个队长每人抓一个纸团。
　　马跃主任：“大家先别忙着打开纸团，在拆开纸团前我说两句，哪个抓到‘接待’两字的纸团，立刻着手收拾三间房。要全体社员忙上好一阵子，为知青的到来，做好前期准备。”
　　五个生产队长，就金山一副从容表情，他可能是有预感，就他三队比较好些，有可能五七助理要硬分到三队。其它四位心里忐忑不安，心里都怕抓到“接待”
　　公社杨助理：“给大小队干部定个接待标准，请大家注意，我在补充一点；抓到‘接待’纸条的队长，要在三天内，把房选好、搭上火炕烧干、安上锅灶、买好餐具，一切准备到上炕能睡觉、点火有烧柴、做饭有锅灶、吃饭有碗筷、学习有场所。省城下乡这一批知青，是街道组织，知青任选地点，说话间，马上到。”
　　金山打开纸条一看说：“呵，好运气、好兆头，我老金手真幸，‘接待’在我老金手上呢，别人就别打开了。”
　　那次抓阄结果，细想想就是神使鬼差的天做巧合前期所兆吧？其它四个生产队的政治队长们，七嘴八舌说些俏皮话表示祝贺。坏了！把金山惹火了。
　　一队长站起身：“祝贺金队长！祝贺！祝贺！”
　　四队长闭目合眼的：“老天爷睁开眼了，省城这些孩子落到个好队，祝贺！”
　　二队长鼓起掌来：“恭喜金山、贺喜金山！”五队还没开口，看到金山脸色，把话咽了回去。
　　金山脸色非常难看地说：“起讧是不是？乱弹琴。祝贺啥？谁认为是好事，谁就去准备呀？我举双手承让，我金山保证派人帮助收拾屋子。谁想接过去我不单赞成，并派社员去帮你们忙？一个苦差事，有什么好祝贺的？又不是得到大奖了，是不是存心起讧？”
　　刘云中大声喊道：“大家别乱来好吗？接下来让马主任说几句。”捅了一下马跃，“收场吧，然后散会，今天不插其它事。”
　　马跃主任忙站起身来，双手下按制止：“好了金山，应该是好事，知青的到来，会给咱注入新鲜血液，增强农村文化生活，增强青年人活力，回去准备吧。散会！”
　　金山戴上草帽、拿起外衣：“你们在这起讧吧，老金我不奉陪！”会散人走后，大队部只有公社杨助理和马主任、刘支书、会计李英侠几人，还在闲聊。
　　短会结束后，石园三队全体社员都忙一个事，搭炕收拾房子。两天时日，把生产队院外的一座土房收拾的利利整整、干干净净。
　　三间土房，中间开门厨房兼走廊，东屋女生，西屋男生，中间门上方挂一块牌匾，上写“青年之家”。楷书写的流畅，看一眼有一种美的感觉。小队部的文化室也收拾的干干净净，好像办喜事一样。
　　金之夏用二音半嗓子整天唱不在正经调上的《北京有颗金太阳》。
　　金山心里烦躁，他觉得妹妹歌声刺耳，大声喝道：“之夏！能不能闭嘴？烦死人的嗓子整天嚎叫！”
　　金之夏：“哥，小妹哪点又错了哇？城里知青来咱这儿，我高兴。咋的了？难道不唱还哭吗？我高兴，就唱，怎么地吧？”
　　金山：“你高兴、我操心，累死哥哥了，你有啥好高兴的？”
　　金之夏：“咱看看大城市青年咋个活法？好的地方咱学着点，小妹高兴不对吗？切！真是的，你累还不许别人唱歌，什么罗辑呢？”
　　金山：“对、对、对！你对，唱吧、唱吧，有你唱不出来那一天！”
　　金之夏：“哥，你好没道理，累了就向别人发邪火呀？支书主任都在，干嘛不对他们呢？”
　　刘云中拍一下金山说：“之夏说的对，你干吗向家里人发火呢？两天你夜里白天张罗的心里烦躁。大家都知道你金山很爱脸面，做事也认真，尽管条件再艰苦，也要弄出点名堂来。”
　　马跃到处看看：“真不错，还动员全体社员捐献青菜、黄豆、鸡蛋、豆油、荤油。”指了一下金山，“唉！你这头倔驴，把集体户弄的比你结婚那座新房还漂亮。”
　　金山：“二位大队官，先别给我带高帽子，说不准这路神仙有什么道行呢？我还真打怵城里这些少爷和姑奶奶们，弄好了没功，弄不好非整我一身毛病！”
　　两位大队官和一些社员被金山说的如泼了一头凉水，谁也不言语，站在那里面面相觑。
　　八月中旬的一天下午，天空中高层有淡淡的一层鱼鳞状淡云。石园三队院里院外站满社员。刘支书、马主任、金山队长三人在门口向远方张望。
　　金之夏仍然在清理各个角落，带着十来个小姑娘，到处转悠。她又发号施令：“姐妹们，咱把两院里再检查一遍，一点脏东西都别被城里来的小青年看到，听到了吗？”
　　快嘴刘嫂刘支书老伴，大嗓门喊：“之夏呀！这回咱得挑一个好小伙吧？城里人一定有好的。”
　　金之夏手提笤帚没好腔调地说：“大娘，您老人家是不是找挨打呀？”
　　快嘴刘嫂：“哟嗬！小金队长，你看谁家二十多岁大闺女还不找对象啊？”
　　金之夏：“大娘，您的嘴啥时候能闲一会儿呢？大娘当心您再说我会把你嘴给撕开信不信？”
　　快嘴刘嫂：“哟！之夏，你先别嘴硬，有好小伙子大娘给你把一把关。”
　　石园三队院里格外热闹，小孩子们觉得像似过节一样，他们也在盼看城里人是个啥样，听说还是坐汽车，汽车是啥玩艺？
　　那时代偏僻农村，送知青时还是第一次进汽车。半大孩子们追逐嬉戏着，也来这凑热闹。
　　男女老少社员，齐刷刷地站在生产队大门外，翘首以待，盼着远方客人。
　　省城十一名知青来到石园三队，大小队队长及社员热情接待。金山妈妈廖凤云由儿媳陪伴着，首次在公众中亮相，她的修养气质给大城市来的知青有很大震撼。户长冉东旭的外型容貌酷似廖凤云故去义兄恋人廖长顺，廖凤云初见出现幻觉，险些失态。
　　妇女队长金之夏领着几位小姑娘，还在不停手的检查各个角落的卫生。
　　金山指着大柱子叫来三位男性小青年社员：“哎！你们几个快过来！把这些张贴标语贴好。把红色、粉色、绿色彩纸写着‘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都贴在门外墙上。‘到农村去，到边疆去’蓝色、黄色纸这类的贴到院内。”
　　大柱子是个爱较真的小伙子，他说：“金队长，一上午咋不贴好呢？人家都快来了才想起贴标语。您说过这叫什么来的？对呀！屎不堵腚门子不屙！”说完还一伸舌头。
　　金山非常严肃地说：“就你话多，你懂个屁！这几天的天气总是突变，一块云彩一阵雨，早贴上下雨你趴墙上也只能遮住一条，淋湿掉了不是白费劲了吗？”
　　大柱子做个怪脸：“还是金队长想得周到。”
　　金山向打扫卫生女社员们喊道：“过来几位小丫头，把这几张农村是大课堂，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贴到窗框上。把热烈欢迎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贴在房门旁。”
　　金之夏停下手中笤帚，抬头嬉笑着说：“之春姐领几人去吧。队长哥哥，说话时注意称呼，什么叫小丫头？都是一样社员，只有男女之分。还知识分子队干部呢？真是个大老粗！”
　　金山双眉紧锁，非常严肃地说：“住嘴之夏！干好你的活，干吗那么多话？”
　　刘支书走到金山身旁说：“金山，一会儿马车和羊群都该进院了，之夏她们可就白忙活了。”
　　大家的热情也是人多的因素，真的和办喜事一样。金山四周看了一下，向门外大道走去。
　　石园三队队部大院，七八个小姑娘女社员在和金之夏嬉笑打闹中，金山马上跑到门口道上四周观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