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作品名称:光之渡 作者:陈语生 发布时间:2018-06-29 22:06:14 字数:11181
小时候,我最喜欢的人是母亲。
长大后,我最恨的人还是母亲。
长大后的我逐渐明白当初对母亲的喜欢并不是爱,而是一种名为“依赖”的病诟,而小时候傻傻的我还沉浸在母亲一昧的“包容”当中,殊不知到自己真正经历一些困难的时候手足无措,没有一丁点承受力。
我想我将来如果有孩子的话我永远不会把他(她)交给长辈抚养,不会让他像我一样,从小被溺爱惯了以后,还以为纸老虎能够吃人。
自从我失眠以后,我便开始反思我的过去,从母亲肚子里出生开始起,我的一生便在这襁褓中开始,也在这襁褓中毁灭。过去母亲总会牵着我的小手带我走路,她为我洗衣做饭,为我穿衣服打理房间,她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予了我,让我觉得我是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人。随着时光流逝,除了撒尿拉屎以外,其他一切照旧,更别说我病倒了以后,她更是安安分分地做我的奴仆。
她越是这样,我越是害怕,这位一生都待在深闺中的女子,让人胆战心惊、不寒而栗。
母亲总是对我说:“男人主外,女人主内,自古以来都是如此,所以你父亲在外面工作,我就打理打理家务。”
为什么?她说这句话的意思好像她生来就是应该为我们服务的,好像如果超出了这个范围,女人就不守妇道了。不,不应该是这样,我明明看到过很多女孩子在外面工作的,她们甚至有的还打牌、抽烟,做很多男人做的事。
“那还是女人吗?”
母亲摸了摸我的头,从此我的世界观便锁定了。
直到现在,我还一直喜欢文静的女生,但是这种类型在现实社会很少很少,所以我一直没有什么女人缘,最后甚至演变为我感觉我厌恶这个世界的女性,包括我的母亲。是的,她欺骗了我,在我发现以后,一切的一切已经晚了。我不再是当初那个阳光男孩,那个长期在操场上奔跑的少年,反之,现在的我精神萎靡,面黄气衰,杂乱的头发夹带些许白丝,让人难以想象此人正值芳华。
女孩们见了我都害怕,当我同她们搭话时,她们都觉得我恶心、恐怖。对于我这样一个长期沉浸于虚幻世界里的人来说,她们属于三次元,已经不是我这个人能够接触到的东西,所以,我再也不理她们,就像她们不会理我一样。
然而还是有女生搭理我,给我糖吃。
“你是疯子?”
在我复学的最后一个高三,有一名齐刘海的女生递给了我一根棒棒糖,在我的印象当中,此人的确很爱吃糖,凡是她周围的朋友,她都会时不时地给他们以糖果的恩惠。
“你叫什么名字啊?是不是刚转来的?为什么他们都叫你‘疯子’?”女孩问我。
我随口答道:“因为我就是疯子啊。”
听了我的话,女孩表示难以置信:“啊?我看你平时挺老实的啊,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从来不招惹谁。”
我看了看她水灵灵的眼睛,片刻后道:“你很好奇我到底哪里有病吗?”
少女使劲点头。
接着我便随手递给她一篇文章,说:“我整天待在最角落,就是发疯似地写这些废品,随便给你一些吧。”
本以为这样就能打发她走了,哪知少女反而更加兴奋,她激动地指着我给她的那篇文章,说道:“哇塞!你是大师吧!怎么写的这么好啊!你不比我大多少啊!”
“写的好?别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真的!”
“那你说哪里写的好。”
“这里,景物描写得活灵活现,这里,人物刻画得像真的一样,读了你的文章,好像真的就在这个世界里面一样,画面感贼强!”
我哑口无言。
第一次有人夸这些废纸漂亮,真是个奇葩。
“还有吗?我还要!”
“你确定?”
“嗯嗯!”
就这样,我找到了我的第一位红颜知己,本来玩世不恭地我开始认认真真地写东西了,随便写的东西那女孩都说好,认真写的岂不上天?
果然上天了。
当我将我自己觉得最优秀的作品交给她看了之后,那个女孩在一次夜里对我告白了。
我无法形容我此刻的心情,居然有人会喜欢一个疯子?天呐,喜欢我对你又没有任何好处,况且我还身患顽疾,这种女孩是不是也有病?
就在我这样疑惑的时候,她问很多我以前的经历,并且一边问一边感慨自己与我同病相怜:“真的吗?你以前这么厉害?其实我也差不多诶!”之后她又和我聊了聊未来的打算、共同的兴趣爱好,有没有特别的癖好,最喜欢的水果零食啊、最害怕做的事啦等等。
第一次有人和我近距离地聊这么多,这对于当时的我来说简直是太过耀眼的光芒。
每当我想起之前被人各种谩骂嘲笑,各种质疑诽谤,各种搬弄是非耍手段,再想想现在的知己,我的内心倍感欣慰:啊,原来这样的人也还是有的。
我牵着她的手对满月露出久违的笑容,突然,月亮的背后出来了一只天狗,那天狗盯着我不放,好像在对我放映以前的自己。不!不要——
它撕碎了月亮的皮,咬下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解开了光亮背后的真实……
当我问那个女生为什么要拿我的作品去卖弄的时候,红色的血光爆满了我的眼球,那一刻我是真的想杀了她。但是她是那么冷静,那么自然,就像当初遇见我一样,简单的笑道:“没有啊,你写的这么好,给大家分享一下嘛!我也准备写小说的,感觉很有趣呢!”
有趣?当我听到这个词我的内心是崩溃的!你知道我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在写这些东西吗?你知道当我听到你说想和我在一起我有多么高兴吗?其实只是朋友也好,我根本不会奢求什么,为什么你要骗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我说“你想多了”这几个字呢?
我拿自己最珍贵的灵魂买来你的心,你却将它又卖给了别人。
试问:剩下的空壳你拿什么去安葬?
“滚!”
“你有病吗?不就是几篇文章而已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老子叫你滚!”我的厉声呵斥终于吓到了她,她微微地后退,后退,再后退,退到没有可退的地步的时候对我说了一句话,她说——
“疯子!”
很多个依靠药物睡眠的夜里,我总是梦见母亲躲在一个破房子的角落啃树根,她颤抖着的双手拉紧了我,想要把树根分享给我吃,我说“妈,你干什么”,她笑道“乖孩子,听话,好吃着呢”,我越是拒绝,她越是发疯似的喂我,直到把我撑死。
看到我口吐白沫,母亲兴奋地啃地皮,教我吃土,她咬死地上一只又一只的老鼠,把它们串起来做成项链,然后把早就准备好的蜘蛛汁液挤出来做成牛奶。她那女巫般的面容使我恐惧,一步一步地朝我走来,说:“孩子,吃药,吃了就能睡觉觉,乖。”
我猛地醒过来,直到白天再次与母亲相见,有意识地躲着她。
她似乎也注意到自己被我躲着,总是不好意思地闪开,一天父亲问我:“你是不是瞧不起你妈?”
“没有。”
“真的没有吗?那你为什么躲着你妈?”
“梦。”
“什么梦?”
“不好说。”
父亲觉得可笑:“梦是梦!现实是现实!你别把自己越吃越糊涂了!”
对啊,梦只是梦啊,也许是那药物对神经的调节作用反映到精神层面就变成这种梦了。我想多了吧。
一天,打开房门,我发现母亲躲在一个角落看什么东西,她是在看什么呢?走近点,是一本治疗“抑郁症”的书。等等!抑郁症?那是什么鬼?我好奇地夺过母亲手里的书,翻开一看,整个人彻底的懵了。
一一对比着里面描述的症状表现,有一个人居然全都符合!
我怔怔地看向母亲,发现她也在怔怔地看着我。
那一刻我才知道,我们之间只是隔着一面虚无的镜子,同样是关在一个笼子里,相互依偎着,无处逃生。即使有一天真的逃出去了,也是无人生还。
我们都生活在自己的可悲当中。
最终,医生确诊我为“抑郁症”,在经过一长段时间的药物调节以后,我的情况基本稳定了,我总是盼望着哪一天我的病能够彻底根治,根治的那天便是我断药的那天。然而这一等就是两年,一直到我高中毕业以后进入大学,依旧在服药。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度过高考的,但是就是在反复休学然后复学中强行考上了一座大学。有一种说法,与其让别人救你,不如自救,所以我选择了医学这一专业,当时想的是依靠自己的学习将自己的病治好。但我这想法愚蠢至极,学医是那么的枯燥乏味,特别是我所在的中医系,每次都要背记很多东西,这让我的内心十分烦躁。
要知道,自从我服药以后,我的记忆力至少下降了十倍,因为这种神经性药物的原理就是帮你移除不必要的思考,不让你胡思乱想,但与此同时的代价是你正常的思考能力也会受到影响。我渐渐变得漠然,对任何事情漫不经心,不会笑,但也不会哭。
药物让我睡眠质量变得越来越好,从以前经常性的噩梦到现在做什么梦立马就会忘记。听说,人在做梦的时候也是一种思考,它是你在夜晚思考的产物。以前的噩梦恐怕是因为我对这个世界极端的憎恶吧,那么现在呢?
现在我已经不做梦了,准确地说是做过的梦在我的脑海转瞬即逝,根本记不清。一觉醒来,人像一个空壳似的发呆,不时左顾右盼,起床以后正常性地刷牙洗脸,然后吃早餐,什么都不用想。即使如此,我也会走在阳光底头看太阳,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光痕,心想:它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语生,你要光吗?”
有个声音对我说,那是一副清秀的面容。
“语生,你追得上我吗?”
有个影子靠近着我,他挂着自信的笑容。
“语生,你这个笨蛋。”
“呐,我陪你去深渊的尽头。”
“哥,你喜欢星星吗?”
……
“语生!喂!语生?”我被室友摇醒,原来已经到早上了啊,“不早了!再不走就迟到了!”
我一脸茫然地看了看时钟,已经来不及吃早餐了,算了,不吃也罢,吃不吃都是个没有实体的空壳,上最乏味的课,陪最无聊的人,走在这最空洞的校园,脑子里满是最恶心的蛀虫。虽说头顶上是最灿烂的光芒,但我已经厌恶了,是的,我深深地憎恨这道不属于自己的光,为何你这么耀眼,无情地将如此黑暗的我衬托?我是丑恶,但你更加卑鄙,你知道吗?当你的光辉照射到躲在世界最角落的我们身上的时候,我恨不得化成天狗吃掉你,我们不需要你的怜悯,只请您放我们一条生路吧!不要剥夺我们最后一块安息之地,我在那小房子好好的,为什么你要给我这不必要的温暖?不需要!全都不需要!
与其虚伪的温暖,不如像以前那样干脆的冷落。
麻木了,恣睢了,忘掉曾经的辉煌吧,所有的一切只是过眼云烟,浮世浮尘,终归只是一场梦。梦醒了,我还是我,那个小小的我,那个永远被世界遗忘的矮子,被光抛弃的贱民,追不上的,但是,真的放得下吗?
我还是会留意夕阳底下的余晕,日头盘旋在宿舍楼的上方,发出微微的红光,一层又一层的大气成排地堆积在上空,不时有鸟雀在中间飞过,不知它低头俯视的,是不是那寂寥无人的操场,上面铺满了枯黄的野草,即使到了春天,绿色中也是夹杂着萎黄。
若是春天真的来临了,粉红的桃花便会争相竞放,它们在枝头随风招展,左右摇曳,望向对面的白梨花,仿佛在与之竞美。无论是何种花花草草,樱花也罢,牡丹也罢,都比不上那盼春心切的迎春花,每次这个时候她总是第一个投入春的怀抱,丝毫没有遮掩。
那么我呢?即使是在这繁茂的季节,我也只是缩在寝室里打字,不断地写着不知所云的东西,像所有人那样漫无目的地度过着每一节必修课,等到考试前几天到打印店里买各种复习资料,临时抱的佛脚多了以后,也便习惯了刚过及格线的风险。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来到这个学校?每当有人问我这一问题的时候,我总会笑着说:“混口饭吃。”在将来,我会为了我的药费而找一个稳定的工作,为了我那未知的家庭安心过日子,在隐瞒自己不堪的过去之后,重新做一个人,再也不是那个陈语生。
我抛弃了一直追求的东西,对什么东西都没有感觉,自从停下手中的笔,我便从一个感性动物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机器人。每天清晨,我都会在宿舍楼的小树林里背一些英语单词,为之后的四六级考试做准备,到了午后,我会在图书馆小憩一会儿,然后看有关中医的书,晚上了,还是待在这栋建筑里,找一些其他乱七八糟的书看,直到把自己空空的脑袋塞满。
不过,无论我如何特意地使自己吸收一些东西,到了第二天什么都会清零,脑袋重新变成一个空壳子,什么都不用去想,潜意识地重复昨天做过的事。就这么一轮又一轮地循环着,我的人生,就像机器那样不停地滚动,前进,后退,最后还是停在原地。
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很久,谁知道我又遇上了不该遇上的人,假使我的人生轨迹和她错开了,我就不必多这么多的麻烦,但我偏偏同其正面相撞,于是灰黑色的生活摩擦出了火花,那颗躁动的心重新被点燃,我,重新死了一次。
人的一生其实十分短暂,算上你每天遇上的人,一生当中可能真正能见上面的只有那么几千人。漫漫人海,我们每个人就如同一只蝼蚁一样在沙漏的世界里不停地打转,转来转去,还是会回到原地,寻找最初的自己。
我已经渐渐淡忘了自己最开始的模样,只清楚现在的我用颜色来形容的话是“灰白”,而大多数人都是五彩缤纷的。他们有的是热情的“红”,有的是亮丽的“黄”,有的是冰冷的“蓝”,很少有像我这样对任何事情已经淡然,与其说是淡然,不如改成“空洞”。
在这缤纷的世界上,没有人会注意到我这一抹不搭调的色彩,红的人过着高调的生活,黄的人数着手里的钞票,而蓝的人坐在公司的第一把交椅上,吩咐着灰黑色的我们。我向来不与那些鲜艳的色彩打交道,默默地守在自己的象牙塔,思考本不该思考的事。
是的,我见过很多漂亮的颜色,小学、初中、高中,到处都是,一直到现在的大学,我再也无所追求,只求把自己身上最后那一点灰暗画上句号,不在世人的眼中露馅。但是我还是被人看出来了,即使我伪装的再高明,她还是会问我:“你是不是经历了什么。”
明明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甚至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那天晚上轮到她点名,当我随口报出自己的姓名的时候,她有意地停顿了下,这时我稍加留意了一下她——原来是粉红色。
她是我们这个班的学习委员,从她进这个班的第一天起她就对周边的事物充满了好奇,为了更加深入地涉足这个环境,她主动请愿当这个最麻烦不过的学习委员,记得那天她准备了好长的演讲稿,这样十足的热情,不把这个职位给她都不好意思了。
“那么我宣布,梨歌成为我们这个班级的学习委员。”班长的正式任命使得她欣喜不已,不过在我看来,这只是悲剧的开始。就算你是在鲜艳不过的粉红色,你所碰撞的世界也会让你黯然失色,终有一天,你会沦亡。
梨歌,请容许我叫一下她的名字,其实我留意的人不多,应该说大学里大家都是这样,对任何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这个地方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好容得下自己的圈子,围绕在一起取暖,互相夸夸其次,于是虚伪的生活圈便建立,光论一个社团的分支,什么社长。副社长、部长、副部长,所有人都在扮演过家家的游戏。他们习惯了过着拥有身份的生活,仿佛没有了这一角色扮演,生活的游戏就进行不下去。
在我看来,梨歌就是这样一个可悲的人,在繁琐的生活里拥有了多重身份,加了n个社团,还要分掉这个班级的一半事务。可是这个人可悲就罢了,还不知道自己的可悲,她的眼里不容许有别的污秽挡在视线,于是像我这样的渣滓就碍她眼了。
“陈语生!”
又是一次点名,我懒得答“到”,久久不会话。
“陈语生!”于是她又喊了一遍,但是我依旧不语。
这个时候她就直接走上来,一把抓起我的画纸,质问道:“你干什么?”
“画画,仅此而已。”
“你不知道现在是晚点名吗?”
“我还以为是母鸡会啼鸣了呢。”
下面一阵哄笑。
“画的什么?”
“我老婆。”
“你老婆?”你无法想象当时她是多么的吃惊,“这不是动漫角色吗?怎么你老婆了呢!”
“把老婆还我。”
“不给,这个我没收了。”
“你凭什么没收我老婆?”
“你老婆有你这样的丈夫,真是倒了三辈子的霉!”
“呵呵,那你连倒三辈子霉的机会都没有。”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你很黄,我老婆是白的。”
下面又是一阵大笑,特别是我室友,他已经深知我是在拿她皮肤很黄打比喻了。
凭借我的口角胜利,梨歌羞愧地逃开,而我依旧在面无表情地画画。
这个女人的可悲还没结束,我把她称之为“自我沉浸主义”,也就是说人会有理想中的自己,觉得在别人眼里自己很好。特别是身为学习委员的她,深受辅导员的青睐,每次班级里有什么活动,她都会参它一脚,她与班长协同作战,组成完美的组合,样子看上去嘛,还是积极向上的。
说到我与她更多的交集,就是翻白眼,她特别擅长翻白眼,本来很黄的面容,白眼一翻就看得特别清楚,每次我从她身边走过,她都要给我一个白眼。
我感觉我被这女人标记了。
果然,我原本平静的生活被她活活地打乱了。这个女人平时看起来规规矩矩,没想到心里竞有这么多坏点子,比如说晚点名故意不点我,我明明上课了却说我没出勤,像以上这类滥用职权的事情她都干得出,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了,直接把她叫出来。
“喂,你有病吧。”我对她说。
“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小妮子居然还略带笑容。
“你不觉得你很幼稚吗?”
“哼,你不觉得你在装成熟吗?”
“我告诉你,我经历过的事,比你拉的屎都多。”
“那我也告诉你,我拉的屎,早就倒你嘴里了!”
“你!”
此人真的是不可理喻,我明明打算用粗暴的语言驱赶这家伙,没想到反被她攻陷了。岂有此理,我倒要让她明白,这个世界里,像她这样鲜艳的色彩到处都是,你,只不过是大千世界中的一枚棋子罢了,现在是,将来也会是。
于是乎,就在一次晚会筹备当中,我让她亲眼见识了面具底下的真实。当她百般询问班级里是否有人愿意出节目时,所有人都沉默了,因为我早就对这些人看得清清楚楚,就像鲁迅先生所说的那样,咱中国别的不多,多的就是不作为的“路人”。
是的,与其演戏,不如看戏,或许有的人觉得演戏好,你看那些演员多么光鲜亮丽,哇塞,他们走到哪儿都有人捧,好多粉丝,各种福利,你是不是很羡慕呢?其实同样一个道理,有捧的人是因为有后台,那些后台为这些明星准备好了筹码,能不火吗?但是你换个角度,那些后台又何尝不是路人,他们把这东西当什么呢——硬币罢了。
所以当一个路人,你可以用看猴儿的眼光去看戏,上台的人只是为了取悦,这就是看戏与演戏的实质。
“没有人愿意表演节目吗?”无论梨歌怎样的呐喊,她的号召力根本没什么卵用,反倒是我一名帅哥室友实在看不下去了,对同学们说:“大家心里都有想要展现的东西吧,那就展现出来让我们开开眼界,好吗?”
你看,这就是你与人家的差距,首先我这位室友的帅气形象摆在那里,稍微添上一些语言的艺术,是不是就能达到号召的效果了呢?
效果是显而易见的,果然有人主动站出来说要演小品,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于是后面的纷至沓来,如汹涌的波涛那般,滔滔不绝。
会后我看见角落里落寞的她的表情,我想她肯定也认识到了自己和别人的差距,正当我想戏谑一下她时,那个女人居然瞪大了眼睛,伸出拳头,“嘿嘿哦”的给自己打气。我愣住了,刚想搭话便立马回头。
“走什么?你想说什么吧。”
“没,没有。”
之后,我对这个女人反而抱有一丝期待,如果,如果让她追那些光呢?
或许不会像我这样颓废吧。
但是我想结局还是一样,被光抛弃,然后,遗忘。
我越来越对女生这种动物没感觉了,明明作为一个男性,基本的生殖欲望还是存在的,有时我也会浏览一下A片网站,搜索各种另类的东西,但是这些都不足以满足我的胃口,作为一个感官丧失率高达百分之八十的人来说,与其看,不如做。是的,在混沌的状态下我嗜酒如命,本来在我这个年龄不该这么多接触这些东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酒精的熏陶,我就无法激动起来,它刺激着我的神经,让我的每一个细胞保持清醒,所以每当写作时我都会闷上一口老酒,以方便自己沉浸于那个世界,一觉过后,什么又都不记得了。
那一天我喝的醉醺醺了,不小心点开了性服务的网站,于是随便打了个电话,过了大约半小时,我所住的酒店就来了一名女郎。我明明点的是学生妹,却来了个丰乳肥臀的少妇,那一刻我想要把这臭女人赶走,可是人家说来都来了让我一起和她喝杯茶,于是我们互相灌酒,直到失去知觉。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终于找回当初野兽的呼唤,我成为一头饿狼,扑向一块肥腻的猪肉,那肉是那样的柔软,以致于我趴在上面不想离开。我咬住最尖的部分,使劲地咬下去,我便听见女人的那一声呻吟。突然间,滔滔不绝的母乳从我脸上溅出,我喝得可痛快了。但是我不能放过这头母猪,是的,我要吃了她,我再次张开利牙朝它咬去,这一刻我所面临的是黑色的洞穴,与滔滔不绝的嘶吼声。
许久过后母猪似乎疲倦了,我也累得一塌糊涂,她问我:“还要吗?”
我冷眼一瞪,直直地踩住她的大腿,只听得一阵又一阵呻吟,一切便又绝迹了。黑暗中,我不知道那消匿的是什么,我只感觉自己好冷,好痛苦,好无奈,却好安心。
“五百。”
出去宾馆的门,一切便沉寂了。
“你怎么又迟到了?”
“关你什么事。”
“小心扣你学分。”
“告诉辅导员,这烂课我不上了。”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不想上课了,我很累。”
“那你得交请假条。”
“那我请假缘由写什么呢,嫖娼吗?”
“你,你!”一听到这个两个字,梨歌的脸色立马羞红,她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许胡说八道!你还只是个学生!”
“老子昨晚就是嫖娼了!那母狗现在还躺在那,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看?”
梨歌跑了。
我感觉自己的眼睛越来越黑,越来越疲倦,明明是大白天,我看到的却是无尽的黑夜。这寂静的白夜,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上帝啊,如果你有神力的话,可不可以让这个世界陷入永夜呢?再也没有光,因为光这个东西,生来就是要照死人的,我已经死了很多回,什么时候让我复活一次啊。
回到寝室,我累趴在床上,室友们都去上课了,只有我无力地想象着现在的自己。一定又是腐朽的模样,一定又是茫然的面孔,那眼珠一定干枯了,从周围深深的黑眼圈就可以看到。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不!这不是我!
真正的我应该……
从小父亲就告诉我,人不要一直悲观看世界,学会换个角度,也许那些真善美就在你的身边。我换了不知多少个角度,可无论怎么看,还是找不到自己的身影。当那炙热的光照射进我本就枯萎的眼珠之时,一股前所未有的憎恶油然而生。
这个世界,你让我绝望,我给你苦难。
然而现在弱小的我不能对任何人发难,心想着如果有一天我拥有毁天灭地的能力,我一定率先弄死我憎恶的那几个人,让他们生不如死,然后将自己所爱和爱我之人一起殉葬。是的,我这个人一向持有很高的偏见主义和悲情主义,觉得世界上最美无非是死亡时鲜血之花绽放的那一瞬间,有一种美就叫暗色美。
对了,还有一点,虽说我这个人比较极端,但是真实生活做的非分之事还算少的,除非是精神失常,就像那夜一样喝醉了酒,醒来以后完全失去了自我。对我这样一名丧失自我的人,梨歌是永远看不过眼的,每次我在她身边,她总是说“我讨厌你”这一句话,虽然我回复她的都是“哦,这么巧,我也讨厌你”。我们总是看不惯对方,哪怕从对方身旁经过,都要给予一个厌恶的眼神。
不过有一个雨夜,当我再次从她身边交错而过的时候,我并没有冷眼相待,因为,在她的身上我仿佛看到了过去自己的影子,过去的自己也是阳光活泼,人家都说我是一个再可爱不过的男孩子。人啊,在经历一些事情以后,真的会改变的。只不过变成什么样,你永远也不知道。
我目睹了梨歌被一名男生拒绝的身影,那名男生在和她撑着同一把雨伞之后,突然转身离开,冲进大雨当中,尽管梨歌想要挽留,可是,她那颤颤巍巍的双手怎么也抓不住,是的,她蜷缩在雨伞当中,哭了。
那个男孩我见过,似乎刚开始对梨歌很是示好,很多事情他都帮助过梨歌,听说他们还在一个社团,也难怪,日久生情,青春的种子在这个女孩子身上萌发,不想错过,便选择大声开口。不过结果不尽人意罢了,真是可悲的人啊,玩恋爱这种无聊的过家家游戏,敢玩还输不起,丢人。
我正要从她身边走过去,哪知一只手一把抓住了我。
“刚才你看见了什么?”
“哦,你,大概失恋了?”
“再说一次?”
“你是在威胁我吗?我说你失恋了,这有什么了不起的,还怕我说出去丢人啊。”
我对梨歌的态度表示非常不爽,一开始我是不打算插手这件事的,更别说传绯闻了,我这人一向不管闲事,哪怕看到也当做没看到,这就是我一贯的做事风格。可是这女孩引爆了我的底线,这一次可别怪我嘴贱,是你自找的。
“求求你,别说出去。”
那一刻,我看到梨歌通红的眼角,她的眼泪缓缓地落下,我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一个女孩。那样的她真的就是一个小女生,在雨中湿透的少女,盘曲的发丝,透明的衣襟,若隐若现地刚刚发育的乳沟,淡红色的嘴唇,黄白的皮肤因为沾着水珠闪闪发光。这样的梨歌我是真的快心动了,原来这小女孩还有点灵气,平时别看着凶凶的,柔弱起来怪可怜的。
最重要的是,我心软了,我向来对女孩子持有一种态度,一:不叨扰,即不理睬她们;二:敬畏,即打从心里尊敬她们,如你们所知,人类最伟大的就是母性,世界上所有的女性本来就应该受到尊敬,她们的命运与下一代的命运紧密相连,你能想象一个生来没有母亲的孩子是有多么的悲哀吗?我的父亲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把前面两者结合,就是一个词——敬而远之。
但是我这个人嘛,虽说性格不好,对很多事情也比较漠然,但是,我最怕的事情就是有女孩子当着我的面哭了。我的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经常因为和父亲吵架伤心,一伤心就哭,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把我魂都哭出来了。你说她哭也就罢了,总是在我面前哭,好像哭给我看似的。喂喂喂,我不做点什么好像都说不过了吧。
于是我学会了一个主动技能——安慰。
“别哭了吧。”
梨歌看向了我,像看稀奇似的。
“你说什么?”
我含蓄地递给了她一个纸巾,转过头:“咳咳,我说,你别哭了。”
雨越下越大,但是整个雨夜都只能听到滴答的声音。
我和她都背对着对方,没有说话。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别误会,本来你的脸就很黄,哭花了可能更难看了。”
“扑哧”——
我好像听见背后那人的笑声,然后她一把夺过我的纸巾,从我身旁飞速跑过去,嘴里不知道念叨什么。雨点稀稀拉拉个不停,也许是声音太大的缘故,我没听清那句话,不过那种口型我见过,因为我的心里也一直埋藏着这句话。
她对我,我对这个世界的温柔说:“谢谢。”
似乎是经过这件事的缘故,梨歌对我并不那么刻薄了,甚至有时候我不小心迟到,她都在等我似的,将点名故意推迟了一下。喂喂,不会这家伙想巴结我吧,我不过是不喜欢女孩子哭而已,告诉你哦,就算你怎么对我好,我对你的态度也不会改变的。
我,陈语生,不会随一丁点乱七八糟的小事而变动自己的原则的。
然而这一次不再是一丁点的小事了,当梨歌再次站在所有人面前,被班级里所有指责的时候,我动摇了。我想起了自己以前初中的时候,不顾一切地为班级做了那么多事,可是那些家伙总是觉得我为他们做事是理所当然的,谁要你当这个职位的。再加上上面汪班的施压,很多事情我不得不做。当我豁出一切,甚至出卖自己的人际关系把这个班级的纪律管理得井井有条的时候,只因为我的成绩下滑,汪班就把我撤职了。其实明白的人都知道,因为那时候我的“纪律委员”几乎到了超越“班长”的地步,为了防止权力的僭越,汪班强行把我换下去了。于是我便既失去了地位,也失去了名誉,身败名裂。
梨歌被众多人质疑作业方面是不是管得太死了,其实只是因为她很多事情都喜欢管,终于大家受不了这个人了,于是想把她弄下去。与其说大家想把她弄下去,不如说是和她玩的最好的班长想把她换掉,女人心,海底针,不知是不是梨歌的一些不自觉的僭越威胁到了这个班班长的地位,导致她现在四面楚歌,完全把自己挂在悬崖边上了。
唉,为什么我总是撞上这种无聊的社会游戏呢?你知道的,我这人向来讨厌以多欺少,作为孤独者的带头人,我怎能眼睁睁看着她陨落下去呢?
于是我傻不拉几地站了出来,对所有人说:“你,你,还有你,平时到底做过什么心里没有点逼数吗?班里的烂摊子不管,反而指责管的人,很好玩吗?我跟你说,向你这样的日常喷子老子不知道见过多少了,你还别说,都是一群傻逼!”
不用说,这番话过后,我绝对是被众人轰走了,不过也算是成功转移了一个话题,梨歌顺利脱险,嘛,只能说,她的地位算是暂时保住了。我想她现在岌岌可危,多多少少和她之前告白失败有关,听说那名男孩也是挺有影响力的,一直在当梨歌的后台。但是,有些事情是不能明显地摊牌的,有些人只是想和你保持暧昧的关系,你要是越过了线,恐怕就要失控,玩火了。
这个世界最容不下两种人,一种是过于简单的人,另一种是过于复杂的人,梨歌就是前者,而我是后者,我们都是这个世界的弃子,只不过,当我们呐喊的时候,能够听到对方发自内心的声音。所以,她对我说:“语生,我喜欢你。”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听错了,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你啊!笨蛋!”
那一天晴空万里,我站在大树的阴影低头自顾自地思索着她所说的话,这样回答。
“你是不是有病啊,随随便便喜欢一个人有意思吗?这个世界上对你好的人又不都是你男朋友。”
她大声地笑道:“不过,我只喜欢你对我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