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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作品名称:赣江从这里流过      作者:聿苏      发布时间:2018-06-27 12:25:33      字数:6030

  傍晚时分,许颜芹走进市区,望着熟悉的城市对自己说,妈妈是一个掉进粪坑的苹果,我也是;古叔叔是我心里流不尽的清溪,我会洗干净自己,同时,也要帮助妈妈洗去心灵的污垢。
  她拦了一辆摩的,直接回家。
  妈妈在喂鸡,清点数量。许颜芹走近,像往常一样喊声“妈”,抓一把玉米撒在地上,地上的十几鸡大喜过望,一阵争抢。
  妈妈看着她,眼里泛出心疼、责怪,疑惑未退地小声骂道:“龟孙羔子,我是你妈,不是保姆!就算是,你也不该拿我不当人!”
  “好啦妈,你知足吧,我差点就没命了。”
  “啊!怎么回事?”
  “昨晚,我差点把周如生杀了,多亏安夫人及时制止,不然我这会在看守所呢。”
  方正惠浑身哆嗦:“哎哟!我的妈唉——不是说祝姣曼吗,怎么沾着你了?”
  “还不是我买了周如生十五万股金……哎哟,给你说这些没用,算了,不说了。”
  “十五万!你哪来的钱?”
  “我哪有钱,没办法,只好挪用公款。”
  方正惠后退几步,靠在墙上,连声地:“你——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一旦查出要坐牢的!祖宗!这可怎么办啊!”说着,进了屋,慌张地换衣服。
  “妈,你去哪?”
  “你别问了,妈去给你借钱,借钱!我不能看着你坐牢,那样,我活不成,你爸也是。”
  “你问谁借呀,这么大的数额。”
  她见妈妈换了皮鞋,心里泛出一阵厌恶,扭头走进自己房间,躺在床上;猜想妈妈去问郭连成借钱,情急之下注定会把“挪用公款”的事如实相告,郭连成非但不会借钱,反而抓住一个把柄对她发号施令。
  啊,这可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我借此辞去财务部长,一口咬定是郭连成揭发她“挪用公款”才被撤职。那样,妈妈会恨他入骨,从此与这个人渣划清界限。
  她翻身面墙,眼睛有些发涩,墙上闪出郭连成淫邪的嘴脸,于是闭上眼睛,冷笑道:“郭连成,我不杀你,但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这样想着,不一会进入梦乡。
  梦里,她和古中华一起在鱼塘里游泳。岸上,春暖花开,碧草连天,妈妈划船,爸爸撒网,她幸福地唱着歌,一首从未听过的歌……后来,古中华拉她上岸,小声说,趁爸妈忙着,咱们到竹房里去亲热一下,还像上次那样。
  两人躲进竹房,她愣住了,问,房子怎么变了,这么大,这么好!古中华说,你用计让妈妈卖了房子,我来了,不重建怎么住得下。她说,那,我爸妈在,我俩住哪?
  楼上。
  她拉着古中华上楼,躺在一张席梦思床上,两人纵情释放。
  极度的幸福让许颜芹醒来,睁开眼的瞬间,看见一张泪水蒙住的脸。霎时吓了一跳,猛然坐起:“妈,怎么啦?”
  “妈没用,一点没用,妈去医院,问人家哪里有买肾的,可人家嫌我年龄大!小芹啊,你怎么能做出这么糊涂的事!”
  许颜芹心痛,莫非自己猜错了,还是郭连成不肯借钱,妈才想着要卖肾?有心说,钱是借宋达的,心里有一堵墙不允许她说破,说破了,没用任何办法让妈仇恨郭连成,沉思一会,问:“妈,你问谁借钱?”
  “还能有谁,我的徒弟……”
  “他怎么说?”
  方正惠痛苦地摇头:“他说,也买了周如生十五万股金,家里所有的积蓄都用上了。我让他帮助借……唉,我算看透了,什么徒弟,师傅的,到了关键的时候,什么都不是!”
  许颜芹装出惊吓的样子:“妈!你没把我用公款的事告诉他吧?”
  “我……”
  “你什么你!快说啊!你若告诉他,我必死无疑!这个人,你不知道对我有多狠,恨不能一脚把我踢死!”
  “小芹,不会的,妈拿脑袋担保,他绝对做不出对不起你的事。”
  许颜芹气得双脚直蹬:“你知道他多少啊!这个人有多坏,你一点也不知道!乌兰格格奇,你知道的,为何一个学发酵的大学生不让进发酵车间?郭连成逼人家上床不成才无端刁难,把她塞到压榨车间,结果好好的一个女孩,硬是给毁了!”
  “小芹,你听谁说的?他不可能是这种人。”
  “我听谁说的,是乌兰格格奇亲口告诉我的,不信,你问他可敢当面对质!若只是这样反而好了,还有孟莲,你问他都做了些什么?更可气的事,他还想打我的注意,幸亏双杨及时赶到,你问他在南河路红星旅社,202房间可有此事!在整个柠檬酸厂,也就你把他当人!”
  方正惠瞪大眼睛,浑身颤抖。
  许颜芹气恼:“你不信?打电话问红星旅社202房间怎么回事?你问啊!”她知道这是极为冒险的一招,稍有不慎,妈妈可能知道整个事件的真相,那样,无异于亲手杀死妈妈。但是她判断,郭连成不敢承认的太多,按照他的德性会百般抵赖,许颜芹需要的就是他抵赖的过程,让妈妈知道女儿没有撒谎。
  “我不打……可能是你误会了!若说对别人,妈不敢下断语,对你,他是万万不会的。”
  “打!不然,你还以为我故意诋毁你的徒弟呢。”许颜芹强行从妈妈衣兜里掏出手机,拨通郭连成电话,递给妈妈。
  方正惠极力控制情绪,声音瑟瑟地“嗯”了一声,突然声音硬朗,问:“我问你一件事,不许欺瞒,你在红星旅社开过房吗?”手机传来郭连成谨慎的声音:“红星旅社——没有的事。”
  许颜芹一把夺过手机,怒斥:“郭连成,你敢说在红星旅社202房间没打过我的注意?你厚颜无耻地说了那么多不要脸的话,还动手动脚,若不是我家双杨赶到你还不会放手!你这个下流的杂种,我妈怎么收了你这个徒弟!”骂完,把手机丢在床上离开。
  出了家门,许颜芹料定妈妈会用什么样的话咒骂郭连成,而他只能说自己酒喝多了,一时糊涂。
  走着,她的手机响了,一看是郭连成,心里有些忐忑,担心他气急败坏报复她们母女,把什么话都往外说,那样,整个事件瞬间失控,以至发展到极端!一旦爸爸知道所有事情的内幕,他的杀猪刀一定会变成杀人的刀。
  “怎么讲!”她毫不示弱。
  郭连成哀求的声音:“颜芹,我知道你什么意思,逼我借钱,可你有话好说,怎么能拿这种事要挟?你狠,算你狠!假如我再不借钱,还不晓得你会说出什么话。”
  许颜芹松口气:“谁狠呀?我让你去接我,你还拿劲了!我警告你,别看安夫人让你当副总,我一句话,让你什么也不是!”
  “颜芹,我也奉劝你,不要做两败俱伤的事,你动用公款就不怕我说出去!”
  “狗杂种,真是健忘,真是老不中用。安夫人说了,资金困难可以从公司借,我借了,关你屁事!”
  “好,好,都是我的错,不该不去接你。姑奶奶,别生气了,以后我不敢了,好吗。”
  “哼,以后?你还有以后!”许颜芹挂了手机,继续往前走,她想给妈妈留下情绪发泄的时间。
  来到一个小吃部,许颜芹一边吃饭,一边想着古中华的话:“人的一生,能有几个那样的夜晚,我们都是凡人,都有感情,虽然彼此没有越过底线,感觉在向着更高的层面升华……”
  是,是的,心里从来没有这么踏实,有一个夜晚,两个人,历经一场生死,赤身相拥依偎,这就够了!
  “古叔叔,我爱你!”她轻声说。
  宋达打来电话,说要见她,有事商量。她问什么事,宋达说电话里不好说,因为事情重大,他拿不准想与她商量。许颜芹知道他想什么,不就是钱闹的吗?噢,我借你的钱就该跟你上床?
  “哼!”她从鼻子里喷出,说,“我这几天脑子不好用,既然是大事,我还是不搀和,你自己决定。若是因为我借钱的事,那我告诉你,正想法还钱。”
  她挂了电话,很快电话又响,她接了,说:“宋达,你想商量什么,我又不傻,死了这个心吧,我不会再去你的别墅。”
  “看你,看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是周如生要见我,不晓得他什么事,所以才想和你商量。”
  许颜芹心里说,撒谎都这么幼稚,就凭你——也配与周如生同流合污?她冷笑一下,说:“那我就更不能去,昨夜,我差点把他弄死,他找你,无非是商量如何报复我。好吧,我等你们商量的结果。”
  “颜芹,哎呀!你怎么这样啊!我觉得他找我一定是有阴谋,不可能对你。过来吧,我们一道去,你在医院外面等着,我一个人见他。”
  雕虫小技,你一个人去见他,见与不见鬼才知道,然后再缠着我去你那里,我若拒绝,因为欠了你的钱,闹僵了你逼债,顺从你,那我成什么人了,与卖身有什么区别。什么东西!
  “颜芹,你说话呀。”
  “宋达,我不舒服,什么事明天再说。”许颜芹挂了电话。
  她回到家,见妈妈呆坐着流泪,上前安慰:“妈,别想太多,知道他是什么人就行了,以后不要搭理。再说,他对我耍流氓不是没得逞吗。”
  “不想活了!实在对不起你们爷俩。”妈妈的声音微弱而坚定。
  “多大的事呀,至于吗?你若因为这事不活,那我一定学祝姣曼捅周如生那样,不!比她还要狠,一连捅他十八刀!妈,我说到做到!”
  方正惠双手捂脸,呜呜地哭泣。忽然,她左右开弓,扇着自己的耳光,嘴里骂着:“我不是人!下贱!收这样的徒弟!老天爷啊,明儿出了门让汽车把我轧成八段!”
  许颜芹发火:“早知你这样,我就不该对你说的!够了,你还没完没了,我挪用公款,是死是活还不知道,你倒有心生闲气。”
  方正惠止住哭泣,愣愣地:“不是说,可以从公司借吗?”
  许颜芹肺一下炸裂,抱起桌上的暖瓶,“嗵”地摔下。方正惠一惊,差点从床沿滑落地上,双手撑着床沿,胆怯地:“是他打来的……”
  “你信他!是吗?可以从公司借?那开始怎么不说!你知道刚才他给我电话怎么说?说,钱有,不能经过你的手,让我去宾馆取,条件是从今当他的情妇,永远做不能见光的小老婆!”
  方正惠猛然站起:“啊!啊——这个畜生!我去找他!不活了,不活了!我去他家一头撞死!”
  许颜芹用身体挡住妈妈去路:“你就闹吧,闹得众人皆知,好让我爸拿着杀猪刀找他拼命!”
  方正惠惨叫一声,一头撞在墙上,幸亏许颜芹眼疾手快,才没大碍。她紧紧搂着妈妈,说:“妈,这个时候需要冷静啊!眼下,他坐到副总的位置,最要紧的是不能得罪他,否则,他一句话就会送我进监狱的!你知道吗?”
  “哼,哼!”方正惠眼里喷出仇恨。
  “妈,钱的事我会想办法的,以后不要再与他有任何联系,不然,我爸若是知道他想打我的主意,后果不是你我能左右的。明天,你到爸爸那边住,没事不要回来。听我的,好吗?你要相信我,一定能度过难关的。”
  “好,好,我听你的。可是,钱怎么办啊!我别的不担心,就担心你出事啊!”
  “没事的,现在只有向宋达借钱了。”
  “那他……”
  “没事的,妈。大不了我不要股金,让给他就是了。总之,我不可能让郭连成捏在手心里,跟他上床!我——死都不会!”
  许颜芹说了一会安慰的话,见妈妈情绪稳定,才回到自己房间,深深吐出一口气,总算过来了!古叔叔,古哥哥——你又救了我一次,颜芹这辈子谁都不爱,只爱你一人!唉,活了小半辈子才知道什么是爱。
  这个晚上,许颜芹睡得很沉,没有梦,没有感觉,睁开眼睛,天已大亮。
  妈妈早早起来,在房间里收拾东西,眼睛红肿,眼圈发黑,满脸疲倦。
  “妈,不要带这么多,这样会吓着爸爸的。”
  “没事,你爸这人没心没肺,我说什么他都信。”
  “妈,那你打算怎么说?”
  “怎么说,还用你教。别的不怕,就怕你出事。你要是有个好歹,你爸活不了,我加个‘更’字。小芹,有句话妈想了一夜,觉得还是得说,宋达也不是个好东西,仗着自己有几个钱,在于都养一个小老婆,你借他的钱可要当心。”
  “你听谁说的?”
  “那你别管,是真的。实在不行把股金转了吧。钱这东西,多了也不一定是好事。现在咱家,我和你爸都有退休工资,你的工资更多,只要人平安日子会越过越好,听妈的,那股金咱不要了,去财免灾。”
  “好,我听妈的,今儿就把它转了。”
  “嗯,这样我就放心了。还有,以后工作上的事尽心就行了,别与任何人过不去,最要紧的是尽快找个合适的人,那样,我和你爸就安心了,啥时死就死,活着看着你好,就这!”方正惠盖上箱子,转过身眼里含着不舍,说,“牛奶,包子在锅里。以后,妈不在,你可要照顾好自己。”
  “知道的。”
  许颜芹开始洗漱,用早餐,临走时,忽然想起:“妈,你怎么走?”
  “不用你操心,几个老不死的过来帮忙,用面包车过去。”
  “妈,你真行。”
  “哼,我的本事你是不知道,不信让晓寒招我回去,他们哪个能比。”
  “妈,说大话,有机会一定让你去比试一下。”
  “只怕到死也没机会了,有那个畜生管生产,我是不会去的。”
  “嗯,说的也是。妈,那我上班去了。”
  许颜芹来到公司,听说“安夫人”回来了,心里顿时一阵慌乱,担心王晓寒不同意她的请求;同时觉得一旦辞去财务部长,自己的命运处在一个不确定的运行空间,未来只有天知道。
  路过彭萍萍的办公,听见彭萍萍喊她,进门后,彭萍萍神色异样,关了门:“你昨天去哪了?”
  “去看我爸了,怎么啦?”
  “安夫人让我打印一份职务任免名单,有你。”
  “萍萍,你别吓我。”
  “真的,亦婷接替财务部长,你被任命为销售部长。”
  许颜芹装出惊慌的样子:“什么?怎么会这样!可是我不听话,要弄死周如生,惹安夫人生气。”
  “谁知道呢,宋达管供应,你管销售。”
  “萍萍,这咋办呀!我对销售一窍不通。你说我,昨天不知道怎么啦,竟然顶撞安夫人。”
  彭萍萍摇头:“你也不能这么想,我觉得安夫人不会因为你顶撞就调整你的职务,可能是觉得宋达能力有限,不能胜任销售工作,这才让你顶上去。”
  许颜芹深吸一口气:“若是这样,我豁出命也要把销售搞上去!让周如生看看,清源生化离开他照样运转。”
  “对!说心里话,我都想跟你过去,当你的助手。”
  这时,有人敲门,进来一位陌生女孩,彭萍萍说:“新来的,杨瑞霞。”
  杨瑞霞拘谨地对许颜芹点头:“领导好!”
  许颜芹顿时喜欢:“彭主任,我怎么觉得和这个女孩有缘呀,分到哪个部门?给我算了。”
  彭萍萍说:“安夫人交代,让她跟我。”
  许颜芹上下打量杨瑞霞,越发喜欢:“哎,学什么的?”
  “历史。”杨瑞霞羞涩地笑着。
  许颜芹遗憾:“哎呀,怎么不学经济呢。改革年代,昨天都成为过去,还历史,用不上啊!”
  “所以呀,安夫人把她给了我。”彭萍萍得意地说。
  说着,胡若雯进来,看着许颜芹,脸上藏着笑意,把一份文件交给彭萍萍,伸手在许颜芹肩上拍一下:“请我。”
  彭萍萍目送胡若雯离开,顿时看出端倪,瞪着责怪的眼睛:“什么人你!”
  许颜芹一时着急:“我冤啊,若雯害我!”
  彭萍萍挥手:“去吧,去吧!你这人太差劲,好像你说了,我会与你争似的,真没意思。”
  许颜芹上前,晃着彭萍萍的胳膊:“好啦,我错了,不是担心安夫人不同意吗?”说着,柳亦婷闯了进来,搂着许颜芹转圈,“许姐,真够意思!”侧目一看,说,“彭主任,咋地——你?”
  彭萍萍回了一句:“没你的事!走吧,交接。”说着,气咻咻离开。
  柳亦婷吐一下舌尖,小声问:“老姐,她怎么啦?”
  “生我的气,怪我事先不跟她商量。”
  “嗨呀,就这?没事,我会哄她。”
  财务部长接交很简单,办完手续,许颜芹去见宋达,只见他正对着任免文件抽烟。
  两人相对而坐,彼此用目光探测心灵。片刻,宋达用四个手指弹着文件,发出:“无所谓。”
  许颜芹心里说,有所谓又怎样?不自量力。
  宋达把烟蒂按在烟灰缸里,假惺惺地笑着:“不知道该祝贺你还是替你难过?”
  “无所谓。”她还了一句。
  “听口音该同情的,唉,我还以为是……算了,不说也罢。”
  “宋达,心里憋屈,想出去走走。”
  “算了,上班的时间还是老实点,不然,被郭连成抓着把柄,你我都得下岗。”
  许颜芹觉得这话不是他的,顿时惊觉,沉思着问:“周如生找你何事?”
  “他,他,一个人孤独,找我说话。”
  假话,看来,周如生真的有事,而且是不能对任何人说的。有什么,一个落水狗,加一个窝囊废,能成什么气候。许颜芹心里说。
  “颜芹,别瞎猜了,真的没说什么。”
  “我没猜,想着出去走走。”
  “晚上吧。”
  “不是,我想和你一道去广州走走,名正言顺的事,干嘛不去。”
  宋达眉头一展:“对,对!出去散散心。”
  许颜芹起身:“我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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