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血唇印(一)
作品名称:引蛇出证 作者:独倚梅树 发布时间:2018-06-23 18:15:14 字数:3171
张嫂没舍得扔,而是看了看麦子兴。
“让你扔了它,我说的话你没听到吗?”白云瞪着张嫂,那神情已经到了无法容忍的地步。
“把它扔到外面去吧!”麦子兴说。白云讨厌猫,不是一般的讨厌,麦子兴是知道的。不只是猫,凡是宠物之类的东西她都不喜欢,了解她的人都知道这点。在一家性论坛里,她曾公开发表言论:凡是抱宠物的女人都有生理饥渴症。这些阔太太享受着老公给她的富足生活,却不可能垄断老公的身体。寂寞让她们在漫漫长夜里逐渐变态。花钱雇个鸭又怕老公发觉。于是,各种各样的宠物捷足登场。毋庸置疑,阔太太们抱着的宠物百分之百的都是雄性。
见麦子兴发话,张嫂这才有些不舍地向门口走去。走到门口,她有些心虚地四处看了看,生怕再冒出那个送猫的。
“哼!”白云狠命剜向麦子兴,那眼神流露出的已经不是一般的愤怒,而是仇恨,是想立刻宰人。此时此刻的她,完全断定,今天的这一切,与麦子兴脱不了干系。从喜宴到家里,从血唇印到野猫,那女人对她了如指掌,如果没有麦子兴做后盾,绿城是不会有谁敢这样向她挑衅。就连保姆张嫂说话行事都要看麦子兴的,完全没有把她这个女主人放在眼里,这越发让她坚信麦子兴只是在她面前装出禁欲的君子,暗地里不知与多少女人有过亲肤之交。
她跟麦子兴的婚姻如果说是交易,不如说是她自身心理上的一种垄断,精神上的一种赌注。她爱这个小她十三岁的男人,他的举手投足,他的一言一笑,都让她迷恋,迷恋到骨髓,迷恋到不能自拔。
占有他!垄断他!第一次见到他,她就誓天指日。她不容许她以外的任何一个女人接近他,消受他。不容许她以外的任何一个女人被他爱抚,被他滋润。以前不允许,现在更不允许。
她知道,他不爱她,也知道他不会轻易向她示好,更不会屈就她。也正是知道他,才会让她越发渴望占有他。她不相信一个男人会誓死不渝,不相信一个男人可以终生打败生理上的那根易软神经。她等,她干耗着,哪怕耗到油干灯尽。在别人看来,这可能是一场荒唐而没有任何意义的赌局。但她不这么认为。这赌局恰是她需要的。不管是输掉青春韶华,还是输掉生命,麦子兴输得起,她就输得起。输给一个为前妻坚守终生的男人,她没有缺憾,值!
上述,其实只是她甘愿苦熬的部分理由,真正让她得到满足的是,她夙愿了结了。一句话,她赢了,打赢了从九岁起就策划的那场战斗。只要能除去心中大患,什么爱,什么情,都无所谓。
白云宁可让麦子兴对她无情无爱,却不忍他在外沾花惹草。如今,野女人撒尿撒到了她头上,她若再不给他点脸色瞧瞧,他姓麦的还真以为她白云离了他不能生存似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看我白云怎么应招!麦子兴,你想用这么弱智的手段甩我,做梦!白云恶狠狠的目光杀气腾腾。
看着一脸凶戾的白云,麦子兴不动声色地嗤了嗤鼻孔,嘴角不易察觉地浮起一丝讪笑。然后转身回屋。
一丝冷笑在白云鼻尖上旋了几旋,眸光射向麦子兴:“老麦——”声音响得有些扭曲。
“怎么啦?”麦子兴转过头,鼻翼搐动了一下。
“我需要解释!”白云厉声道。
“解释什么?”麦子兴已经猜到白云要说什么,故意问。
“那猫,还有你包里的盒子!”白云冷哼。
“你需要解释,我就不需要吗?”麦子兴早就窝着一肚子火,继女的婚宴上有人明目张胆地搅局,这摆明了就是给他麦子兴的一记闷棍。在绿城,他好歹也是司法界的知名人士,就算得不到全民敬重,但也不该出现这种羞辱。
“你什么意思,你?”白云继续冷哼。
“什么意……”麦子兴想说什么,立刻又止住。之前,遇到白云怒喝,他总会反击两句,然后走进书房,挥毫泼墨,任凭白云把嗓子嚷破。这次,他觉得跟一个更年期的女人较真,实在没有意义。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你不觉得问题很简单吗?”白云却不这么理解,反倒认为麦子兴的忍让恰好说明他的心虚和理屈。她早就怀疑麦子兴在外面有女人,碍于女儿麦烨的面子,一直没有挑起这方面的话题。现在不同了,首先是女儿出嫁了,嫁给了绿城第一富翁的公子,一千万聘金外加一栋别墅都在她白云的名下;其次是她这个中医院的院长,下个礼拜就去卫生局坐第一把交椅。不论从经济上还是地位上,她白云都凌驾于他麦子兴之上。
一向得理不饶人的白云占了上风,一双涂着厚重眼线的眸子,睃着麦子兴,扬起的嘴角挂着不屑的冷笑。
“神经病!”麦子兴猛力白她一眼,转身走向书房。
“你不神经病,那你别跑哇,摆出来论道论道呀?嫌我老了是不是?想吃嫩草了是不是?有本事你就吃,很吃,猛吃!”白云不依不饶跟了上去,但是,门被麦子兴随手带牢,白云没有推开,越发怒火中烧。
“姓麦的,你不要跐着鼻子上头!你以为你这个高级合伙人就有多了不起了吗?如果没有你殷实的家庭背景,但凭你,还想把生意做到国外?在别人眼里你是天之骄子,在我白云眼里,你就是个渣,人渣!”白云一边用力擂门,一边厉声叫嚷,“开门,你给我开门。有本事敢在外面偷吃,就该有本事承认!躲起来做狗熊,我白云就会做观音菩萨?你妄想!”
麦子兴窝在沙发里,任由白云在门外大吼大叫。
“告诉你麦子兴,我白云不是吃素的,你要是敢背着我跟野女人猖獗,我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不要以为我白云只懂得花花草草,手术刀也拿得起来!最好不要把我逼急了!哼!”白云吼了一阵,擂了一阵,见麦子兴一点反应没有,只得恼羞成怒地走回她自己的卧室。
房间里很快静下来。
麦子兴盯着天花板,大脑急剧地搜索筛析。
挺高,挺瘦,挺白,很美!茶色镜,翡翠皇家紫长裙,到底谁呢?麦子兴双眉紧蹙。
翡翠皇家紫?突然,似被什东西猛力击中,麦子兴不由打了一个寒噤。
不,不可能,不会的,绝对不会的!他腾地站起来,疾步走进客厅。
客厅里,张嫂已经把灯熄了。借着从书房里透出的光线,麦子兴从公文包里掏出了那个紫檀色木盒。木盒上那些镀金的图腾,在荧光灯的映射下,发着莹莹绿光。
看着幽灵一样的绿光,想到那股诡异的香气,白云反常的表现,麦子兴禁不住又打了几个寒噤。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萌生一种恐惧,一种莫名的从未有过的恐惧。这是他这个法学博士,资深律师从未有过的。他踌躇着伸出右手。就在碰到木盒的刹那,他的手不停地抖动。木盒上的图腾他已经完全明了,那的确就是古希腊的神话:潘多拉的盒子。
打开潘多拉的盒子,释放出来的是希望?是美好?还是魔鬼?此时的麦子兴无法断定。但从今夜发生的种种诡异进行剖析,绝对不会是美好。
白云作为医生是一个无神论者,麦子兴作为一个法学博士,资深律师,更是一个唯物主义。他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诅咒,但是,随着身份的晋升和年龄的增长,他的胆子逐年减小。年岁愈高,心思越缜密,言行越谨慎,这是他近几年对自己的总结。
不可能,不会的,绝对不会的!麦子兴看着盒子再次告诫自己。于是,他眼一闭,心一横,将盒子拿进书房。
坐在写字台前,麦子兴没有立刻将盒子打开。日光灯下,那些图腾闪得有些刺眼。这里面会是什么?白云看到后反应强烈,言行反常,难道是有关他与某个女人的不雅照,还是有人针对他搞得恶作剧?他虽为业界知名人士,但从事的毕竟是能决定某个人命运的职业。在案件面前,他断定某人是黑的,还真的没有翻案成白的。得罪几个人,是日常小事。真有人想借机给他难堪,甚或搞臭他,陷害他都在所难免。
思虑了一阵,麦子兴到底还是将盒子打开了。
这一刻,他嗅到的不仅仅是一股熏得他头晕的诡异香气,在诡异的香气中他还敏感地嗅出了浓浓的福尔马林的味道。对福尔马林的敏感是他这个法学博士必须具备的职业技能。麦子兴的大脑立刻绷紧,经验告诉他,有福尔马林出现的地方就会有案件!
麦子兴急速地朝盒内一瞥,仅只这一瞥,他的神经几乎在瞬间断裂。眼前,一条白色的绢丝手帕,上面半个血唇印和血唇印下面熟悉的四个行楷字:我,回来了!麦子兴登时停止了呼吸。
不,不会的,绝对不会的!好一阵子,麦子兴才从惊骇中反应过来,浑身剧烈地颤栗,头皮一阵阵发紧。拿盒子的手不停地抖动,血唇印在眼前不停地幻化。眼前,似有冥界里的黑白无常在向他频频招手。
不!不!!不!!!
麦子兴扔掉盒子,双手抱紧了头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