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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二十年后,第八十二章:尾声

作品名称:九十年风雨人生      作者:苏中老农      发布时间:2018-06-22 12:47:21      字数:3964

  八十一二十年后
  
  二十年后,九十岁的刘来根仍然健健康康地活着。自从五年前,七十九岁的小凤病逝后,他就被儿子刘春平接到县城,至今已经当了五年多的城里人。
  刘春平是在和秀芹分手后的第二年结的婚,媳妇是乡供销社的营业员,叫王素珍,比春平小五岁,岳父是乡政府驻地的村支书。隔了三年,他也被县支行调进了县城。现在是城里的一个营业部主任。美中不足的是素珍的情况有点不尽人意,改革开放后供销社垮了台,她也和许多青年职工一样被买断工龄下了岗。后来,他们在城里买了房子,带着儿子进了城,如今,她在一个单位做保洁员。春平一直不肯她去做这份工作,他说过:“你就别出去丢人显眼了,一年的工资也抵不上我一个月。”可素珍一定要做,她说:“不管你拿多少钱,我不要你养。再说,我闲在家里会闷出病来的。”她还笑着跟春平说:“你嫌我在外面丢了你的脸,我不告诉人家你是我老公不就行了。”
  他们现在住的房子有170多平米,来根和孙子都有一个单独的房间,孙子正在本城的一所中学里读高中。这个小区叫沧浪花园,全是带电梯的小高层。小区里有花园有喷泉,来根有时会下去走走。一日三餐全是素珍包揽,单位里的保洁事儿不多。
  小区里还住着两户陈家舍的人,一户是陈宝忠家的三女儿,一户是张桂英家祖孙三代。
  陈宝忠的三女儿叫陈秋红。姐妹三个中只有她上学上到初中毕业。一开始,陈宝忠通过关系将她安排当上了民办教师,后来又通过更大的关系让她进了乡政府当了几年文教助理。现在已经提前办了退休,享受一笔不菲的公务员退休金。十年前,陈宝忠患上了尿毒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纵欲过度所致)花掉了化工厂好几十万元医疗费后,终因无力回天,繁华落尽,一命呜呼。按照他的生前的安排,化工厂厂长由他的三女婿陆大伟接任。此前,那人已经当了好几年“常务”副厂长。陆大伟当上厂长后的那几年,国营单位正纷纷改制,化工厂效益骤减,风光不再。以前这一类的乡办企业,靠的就是贿赂国营企业的实权人物从那里瓜分到一点利益,说白了就是在挖社会主义的墙脚,国营企业私有化以后,那一套吃不开了。
  后来,那个厂开开停停,半死不活地又苦苦支撑了几年。这棵昔日的摇钱树如今却成了乡政府的一个沉重的包袱,银行欠款高达千万,周边村庄还常为环境污染去县政府上访、闹事。再后来,乡政府为了甩包袱(同时也是为了适应改革大潮)以极低的总价将那个厂“卖”给了陆大伟,不要他出一分钱,只要他承担下所有的银行贷款。接下来的这几年,陆大伟又利用化工厂户头倒买倒卖化工原料发了一大笔财。而且,据估算,目前化工厂所占的那二十多亩土地,地价已升值至好几百万。现在他虽然还算不上是全县的首富,但身价肯定也过了千万!
  张桂英目前状况可不怎么好。不过,前些年还挺风光。秀芹调上县城的第三年,陈宝春也退了休,他是乡政府正式编制的工勤员,退休后与张桂英一样可以享受到公务员待遇。那年,他们在城里买了套商品房,一家都搬进了城。其时,秀芹已经有了第二段婚姻,对象是是县信用总社的信贷股股长。那人比秀芹大十岁,离婚后有一个儿子跟了妈妈。后来,陈宝春不明不白地患上了肝癌,一年后便撒手西去。几年后,女婿又因为收受巨额贿赂锒铛入狱被判了十五年。女婿出事后,秀芹又跟他办了离婚。接下来,她很快又有了第三段婚姻,其实那也算不上是正儿八经的婚姻,两个人也没登记就同居了不到二年。那人比秀芹小五岁,平时西装革履,样子挺帅气。那人没正式工作,邻县人,据说在上海做什么生意,他们是在网上认识的。后来,那人骗了母女俩一笔钱便杳无音讯了。现在,秀芹还在一个营业所里上班,已经二十多岁的女儿在山东上大学。七十五岁的张桂英患有严重的风湿症,刘来根常常看到她步履蹒跚地上菜场买菜。
  在冬日没风的暖阳中,刘来根有时会在小区里遇到张桂英,两个人也常常坐在公园里的长椅上谈会儿家常。有一天,张桂英主动提起那年“抓捕”玉香的事,她缓缓地说:“想起来那时我真傻,何必那么认真呢?现在看来,那时的计划生育做得也确实有点过分,如果不是当年的超生游击队们突破万难生下了那么多的计划外儿童,可能现在中国的人口状况会更糟糕。怎么样,陈涛不是大学已经毕业了吗,曾找到工作呢?”
  “不曾找工作呢,还在上海交通大学读研究生,他说要等到读完了博士后才出来工作。”
  “哦,这小伙不简单!听说春明马上也要搬到城里来住了?”
  “房子已经装修好了,是城南湖边上的别墅,连装修花去三百多万呢。”
  “这些年,弄大船的人家都发了财。”
  “也不光靠弄大船赚的钱,春明已经上岸开了七八年的砂石场了。他现在还在江南买了好几套门面房,每年都能拿到好几万元租金呢。”
  “还是你好,你有福气,细想起来,我这一辈子算是完了。”说到这里,她长叹了一口气。
  “你也不丑,一个月还能拿到好几千元退休工资,外孙女儿还在上大学。”
  “钱倒是不少,秀芹马上也要退休了,她退了能拿到我的双倍钱呢,不过,没得个周周正正的接班人,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外孙女儿更是假人假马假到底,人家姓陆。听说她在学校里经常跟她老子志军打电话,一打就是半天,却难得打个电话把我们。看来,我们娘俩养了个白眼狼。好了,不说了,这就是命。”
  
  八十二尾声
  
  快过年时,春明一家三口坐着奥迪从上海回来了,开车的是儿子陈涛(两个女儿都先后出了嫁)。他们一回来就住进了城南那幢新装修好的别墅里,春明告诉爸爸,他们计划在大年初三举办“贺搬”庆典(即乔迁之喜),将乡下的亲戚朋友带到城里的大饭店热潮热潮。
  一天上午,女儿莲丫头也同女婿张兵一起来看老爸,带来了一条十多斤重的鲲子鱼。他们告诉来根,儿子张伟在庄后公路边上新砌的别墅也装修好了,也准备在大年初五“贺搬”,正好春明这边热潮过了,亲戚们一同回庄上。前些年,张伟弄了几年大船,后来又跟在春明后面经营砂石场,这几年也跟着发了点财。就是媳妇一连生了两个女儿让晓莲心里总觉得有些美中不足。那天,晓莲还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她说:“听春和兄弟说,他丈母存女得了乳腺癌,已经到了晚期,可能没得多少日子了。”
  “啊!夏天她和树勇一起到这里来看我,不是还挺精神吗?”
  “那时还没发现。我也是前几天才听春和说的。”
  这些年,秦树勇可谓是历尽劫难。十年前儿子秦峰弄大船,在张家港被劫匪杀死了一家四口,至今还未破案。自己当了十多年的村支书,退下来后也跟普通老百姓一样拿不到一分钱,后来他们几个老村支书跑到省里上访,才争取到每年几千块钱的生活补助。如今,老伴再一走,他还怎么过?
  张春和一家还住在家乡的那个小镇上(好些年前乡就升格为镇了)。他现在是镇政府里的副镇长。有一个女儿已经成了家。最让来根高兴的是,孙女儿结婚后一肚子养了两个小伙,听说他们在给孩子报户口时,将其中一个儿子跟了外公春和姓张。
  腊月二十六的那天晚上,正在家中吃晚饭的刘春平突然接到了秀芹打来的电话。那头慌慌张张地说:“我现在在山东济南,刚才接到妈妈打来的电话,说她跌在家里爬不起来,你快过去看一下,会不会是中风?你快点儿,素珍有我家的钥匙。”
  当春平和素珍开门进去时,伏在客厅地板上的张桂英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一看就知道是典型的中风症状。后来,他们叫来了120救护车,还好,老太太捡回了一条命。那夜春平夫妻俩一夜没合眼,一直等到第二天下午秀芹娘俩从济南飞了回来。
  原来,三天前,秀芹接到女儿打回来的电话,说要跟男朋友同学上东北去过年,秀芹和妈妈听了都十分生气,觉得这丫头太不听话,才跟人家谈了几个月的恋爱就要到人家家里去过年,这像什么话?于是,第二天就赶过去了,她要亲自去将女儿“押”回来,哪料到家里会发生这样的险事?幸好,这些年秀芹跟素珍关系很好,秀芹就是防备她不在家时妈妈万一出了什么事,很早之前就给了素珍一把钥匙。真想不到,一个银行的白领跟一个清洁工成了闺密,而且,她跟她的丈夫以前还有过一段风流韵事。
  这些年,春平和秀芹虽然早就成了早不见晚就见的紧邻(之间只隔了一栋楼),而且五十岁出了头张秀芹如今依然风韵犹存,她的气质还比小她十一岁的王素珍更胜一筹。但是他们之间现在是清白的。他把她当成从一个庄子上出来大姐,她将他当成邻家的兄弟,好像过去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们两家跟陈宝忠的三女儿基本没什么往来。主要是张桂英看不惯陆大伟那样的土豪作派,那人有一回从价值一百多万的豪车上下来,遇到她连招呼也没打一声就进了楼道门;还有一回,满身珠光宝气的陈秋红在她跟前摆富,说她每月拿到的那点退休工资还不够她买化装品。张桂英听得懂她的画外音,她的意思是说:有些人说我是走后门当上乡干部的,可我现在不在乎那几个钱!她说的“有些人”当然也包括张桂英。
  第二年秋后,刘来根因为感冒住进了县人民医院。几天后的一个清晨,他跟陪床的春平说:“今天替我办出院,我要回陈家舍。”
  “怎么啦?医生没说能出院?”
  “这几天我可能就要走了,夜里你大妈妈桂珍子在我铺边上坐了一夜,后来你妈妈也来了,她说:“我是跟桂珍子姐姐一起来带你的,再过两天就是你九十一岁的生日了,算来你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上整整九十年了,我们晓得你就派到这么长的寿数,别再留恋了,收拾收拾跟我们走吧。”
  春平听了后,虽然知道他是做的一个梦,但他意识到这不是个好兆头。当他将这情况告诉那个熟识的医生时,医生说:“他没什么病,既然他这么说,我看你还是先送他回家吧。到了这么大年纪的人是有预感的。”后来,他就先给晓莲姐姐打了电话,叫她将老屋收拾一下。当天下午,刘来根就回到了他九十年前在那里出生的老屋。那房子虽然这些年曾作过好几回改造和修缮,但始终没挪过地方,屋上的那根中脊还是刘家祖屋上的旧木头。
  果然,到了第二天晚上陈春明一家刚从上海赶回时,老人就安详地闭上了双眼。结束了他历经九十年风雨的一生。
  那夜月明星稀。半夜里刮了一阵东风,被风卷起的枯叶在月光下翩翩起舞。不知道它们是不是在为这位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老人送行?
  (全文完)
  (2018年春,初稿成于沧浪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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