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一跳方知情真切

　　正盘算着怎么帮小婉，隐隐约约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大帅——大帅——”
　　回头一看，坝堤下老谭正推着他那辆老掉牙笨重的电动车，晃动着胖嘟嘟的身子，从小路上向这边走，大帅站起身冲他挥挥手，心想：死胖子，怎么才到啊！
　　来到近前，老谭没有把电动车扎在地上，而是就地一扔，电动车“哐当”一声躺在地上，老谭一屁股坐在旁边石头上。他后脑勺的头发湿淋淋地，打着绺；肥大的白色短袖T恤都湿透了，T恤前面大马猴的图案紧紧地贴在肚皮上，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肉。
　　大帅看着一手油污、满脸油渍、狼狈不堪的老谭，咽了口唾液，不可思议地问道：“胖子，啥情况啊！”
　　老谭闭了下眼，额前的汗水“啪啪”掉了几滴，上气不接下气，左前胳膊朝脸上抹了一圈，擦了下汗；右手软绵绵毫无力气地摆摆手，那意思是等他缓口气。
　　大帅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水，扭开盖子，递给老谭，老谭顺手接过来一口气灌了大半瓶。大帅指着旁边一直在看胖子的老白：“这是白叔，小婉老师的父亲！”
　　老谭想起身问好，使半天劲没站起来，老白说：“谭老师，别客套了，听小婉说起过你！赶快歇一歇！”
　　这时候，小婉和媚儿也玩够了，一前一后摇曳生姿地走回来。每个人头上都带着柳枝编的帽子，上面还插着五颜六色的小花，人美，花美，交相辉映，不知道是人美了花，还是花丽了人。
　　大帅冲着老谭挤挤眼，示意他向后看，老谭扭过大厚脖子，一看女神过来了。刚才还累得半死不活瘫成烂泥的他一下子站起来，揪着T恤的下沿迅速地擦了一遍脸，又整了整衣服裤子，这才转过身满脸惬意微笑地看着小婉和媚儿走过来。
　　媚儿绕着一身狼狈的老谭转了一圈，看得老谭心里直发毛，狡黠地说：“不是巧合吧！”
　　“不是——是——”老谭心虚地道，他不敢把大帅抖出来。
　　“是——真是好巧啊！跑这么远也能偶遇。”媚儿拉长了声音。
　　“真的是好巧——好巧——”老谭憋着脸准备硬撑到底，做一只勇敢的死鸭子。
　　“肯定有内奸！”媚儿看着老谭，冷不丁转过头盯着身后的大帅，小婉也把目光投射过来。
　　大帅不好撒谎“哈哈”道：“我怕我们四个人玩起来不热闹，临走的时候给老谭说了一声！没想到，他这个点才来！”
　　老谭恼怒地看了大帅一眼，心说：“真是有色无德啊！我这里硬了半天，你可倒好，一句话就把我卖了！”
　　老白插话道：“你这是咋弄得啊！这一身，你看看。”众人都是疑惑满满，只是刚才忙于追问叛徒，还没顾得上问这个事。
　　老谭重新坐下，喝了口水，擦了把汗，才开始痛述他这一路的遭遇。
　　在小院门口，看着绝尘而去的比亚迪，老谭都差点绝望了，好不容易能有一次亲近女神的机会，就这样错过了。
　　听着微信声音，赶忙打开，一看知道大帅他们去了酒后里水库。骑着电动车一路狂追，本来没计划跟着来，电动车没有充电，结果跑到半路，车速一点一点减慢下来，一看电量指示灯，就只剩一个格的电量，于是坚持着希望能碰到快充的充电桩。原来随处可见的路边摊，邪门了一样，一路上一个也没有，直到最后一点电量也没有了。幸亏是老式电动车，还有脚蹬子，以备不时之需，虽然比较费点力气，但总归比推着要好得多，于是老谭用脚蹬着继续拼命赶路，生怕自己的女神被抢走了。
　　屋漏偏早连阴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好景不长，蹬着蹬着，忽听“咔嚓”一下，脚蹬子突然轻了许多，老谭心里叫苦，估计是链子掉下来了。下车一检查，果不其然，链子从轮子上滑下来，头疼的是，链子外面有塑料壳，手头又没有工具，拆不开外壳，链子重新挂上很费劲。老谭也顾不得太多了，为了爱情拼了，下手捣鼓了半天，虽然弄得满手油污，总算还是挂上了。跨到车子上继续蹬着前行，原本以为这下没事了吧，天不遂人愿啊！大约骑了一里多路，又是“咔嚓”一声，链子又掉了，老谭又下来鼓捣好。这次老谭可小心了，慢慢蹬，生怕激怒了车祖宗，骑了五六里都没事，老谭正高兴着呢，又是“咔嚓”一声，老谭下车准备再捣鼓一番，可是这次他真地绝望了，链子一端耷拉到地上，彻底玩完了。
　　没了办法的老谭干脆把链子抽出来，扔到车筐子里，拿出一种愚公移山的劲头，推着电车继续行进。心里安慰自己：“这就叫俏媳难追，好事多磨。”又想起孟子的那篇散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这样想着，身上仿佛有使不完的劲。
　　就这样终于来到了这里，说完老谭又灌了一口水。听完老谭这一路的遭遇。
　　大帅说：“太爷们了！”
　　老白心里也是暗赞，顿时也明白了老谭这样拼的缘由，估计这根得在媚儿身上，他也不点破，继续回头钓鱼。
　　白小婉心里早就明白老谭心里的小九九，也不好说啥！从兜里拿出纸巾让他去擦擦脸。
　　媚儿听完，心里也是一怔，仿佛内心深处被什么击打了一下，不过转瞬即逝。她听小婉说起过，那晚后老谭对自己似乎有意思，便凑到老谭跟前突然问：“你是不是想泡我啊！”
　　老谭一下子愣了，缓过神来，刚想说话。
　　“没戏！”媚儿又给了一句，说着就走开了，来到自己鱼竿前继续钓鱼。
　　看着媚儿俊俏的摸样，老谭这一路的苦觉得值了，禁不住咽了口口水，而且“咕咚”一声，声音很大，媚儿似乎听见了声音，一脸坏笑地转过头，骂道：“死胖子，滚一边去！”
　　有些人的眼光很是独到，在哪里都能发现挣钱的商机。水库旁边不知道何时打起了一些简易的板房，还引来了电线。里面什么都卖，有渔具：鱼饵鱼料、鱼钩、鱼线……也有吃的：方便面、面包、火腿肠……还有烧烤炉子、折叠式的小方桌、马扎，冰柜里放置着腌制好的羊肉、鸡胗、鸡翅等等。
　　本来几个人中午打算凑合一下，吃点自己带来的面包火腿、喝点矿泉水就行。看着这小店里东西如此齐全，就租了一副烧烤炉，买了些各式各样的腌肉，又弄了一箱啤酒，来一顿烧烤餐。
　　几个人找了湖边一处平坦有树林的地方，放好桌子凳子，架好炉子，开始烤起来。
　　老谭此时已经生龙活虎，这全靠女神的力量。他自告奋勇担任烧烤师傅，很专业地在烤炉前忙活着。
　　大帅说：“老谭这手功夫没得挑，大学的时候在烧烤店里打过工，学得全套的本事，即使将来失业了，也能凭本事混口饭吃！”大家听了哈哈大笑。
　　这时老谭已经拿着一把烤好的羊肉串过来，听到笑声，撇着嘴道：“大帅你又背后埋汰我是吧！”边说边拿出几串放到老白跟前，“白叔，尝尝我的手艺！”
　　“我哪是埋汰你啊！夸你呢！”大帅喜道，右手朝老谭伸着要串子吃。
　　老谭躲过他的手，又分出几串递给小婉，最后一脸笑眯眯地把剩下的全都给媚儿递过去，还轻声叮嘱道：“别烫着！慢慢吃，后面还有！”
　　转身又回到烤炉前继续忙活，这把大帅气得啊！扯着嗓子喊：“死胖子，你是有色性没人性！要不是我偷偷给你报信，你怎么……”
　　没说完大帅就立刻坐下，喝了一口啤酒，坏了露馅了！小婉给大帅递过几串，揶揄道：“快吃吧！别噎着你啊！”
　　邵媚儿盯了大帅一眼，拿眼睛看看大帅跟前那一整瓶啤酒，又抬了抬玲珑的下巴，大帅知道媚儿的意思，这是要让自己以酒谢罪啊！
　　提起瓶子，“咕咚咕咚”就喝了下去，打着酒嗝，把瓶子放到一边，闷头吃串，这次可是学乖了，真是祸从口出啊！
　　肉烤得差不多了，老谭也坐下，几个人也吃也喝，山吹海拉，玩到两点多，吃饱喝足，把东西收拾好还给租家，垃圾装到袋子里扔到车后备箱里，回到上午的钓点继续钓鱼。老谭坐到媚儿跟前不时地指导着媚儿怎么钓，媚儿不管说什么，不管怎么赶他走，胖子就像一贴赖皮膏药一样，风雨不动安如山。
　　最后媚儿也是没法子了，索性站起身指着不远处的高崖，冲着一脸赖皮样的老谭正色道：“有本事你从那里跳下去，再游到老娘跟前！老娘今天就认了！”说出这些话，媚儿就开始有点后悔了，旁边的石头崖子离水面七八米高，而且下面看着水就深不见底，万一出事就坏了！
　　老谭看看那悬崖，一副退缩害怕的怂样，畏畏缩缩。媚儿反而大胆起来，似乎认定了老谭不敢去跳，那也就没什么事了，拿话刺激着老谭：“去不去啊！去的话，我就从了你！不去，就赶紧在老娘跟前滚蛋！”
　　大帅则在一旁，气定神闲，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抱着肩膀，摆出看热闹的姿势。
　　老白和小婉异口同声不安地说：“媚儿别瞎闹！”
　　老谭三步一回头地走向旁边的高崖，到了近旁，拖动着肥大的身躯爬到崖顶，捂着脸，看上去不敢向下看。
　　老白和小婉大喊让他下来，可是老谭固执地不停，媚儿也心里开始揪揪起来，把目光投向大帅，让大帅劝一下，希望老谭能够听大帅的话下来，大帅象征性地喊了几嗓子。可是老谭像中了邪一样，谁的话也不听。
　　当众人无计可施、干着急的时候，只看见老谭硕大的身子，朝前倾斜，双臂张开，像一只吹满气的大皮球一样，从崖顶上坠落下来，“噗通”一声，掉进水里，溅起巨大的水花，老谭的身子挣扎了几下很快没入水中。
　　老白、小婉、媚儿三个人张着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水面，心里“扑腾扑腾”地都能听到自己的声音。等了一会，还是不见老谭上来，大家更着急了！大帅则无动于衷，不动声色。
　　大帅其实心里有底，夏天的时候，这个山崖老谭、果子再加上自己不知道跳了多少回，老谭别看胖得跟猪一样，可是水性极好，在水下憋个两三分钟不成问题。
　　一脸焦急的媚儿冲到岸边直跺脚，事情因她而起，要是出了人命，那罪过就大了。正当媚儿准备脱了鞋子跳进水里救老谭的时候，忽然面前水花一翻，一个黑黑的大脑袋露出来，接着是老谭憨厚的大脸蛋子，嘴里还“滋滋”往外吐着水。他拖着一身水走上岸来，手里拿着一把水草，朝媚儿单膝跪倒，脉脉含情地说：“女神，说话算数不？！”
　　媚儿看着完好无损的老谭，怒不可遏，心知中了圈套，骂道：“滚！无耻！”转身走到一边。
　　老谭恬不知耻地跟着啥也不说，只是“嘿嘿”傻笑。媚儿无奈地撇了一眼身后的死胖子，也是没法子了，只好随他去了。有个跟屁虫有时候也挺好的。
　　时间过得很快，夕阳西下，人影散乱，钓客们纷纷离去。大帅一伙虽然没钓着什么大鱼，但也收获颇丰，老白还钓了一只海碗大小的王八，看样子应该是长了不少年头了，人家说这是神物，不能随便抓，就重新放入水中。
　　回去的时候，把老谭断了链子的电动车卡在车的后备箱上，老白、大帅、媚儿挤在后面。开始的时候，老谭坚决要求坐后面，可是看看自己的块头，再看看后面的空间，只好作罢。老谭来到副驾驶上，一屁股坐下去，车子沉下去半尺。小车启动时发出“嗡嗡”的响声，从车烟筒里冒出阵阵黑烟。
　　红红的夕阳穿过路旁的林木斜射进来，小车缓缓地穿梭在林间，车子广播里传来蔡琴欢乐的歌声：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蓝天配朵夕阳在胸膛/缤纷的云彩是晚霞的衣裳/荷把锄头在肩上/牧童的歌声在荡漾/喔喔喔喔他们唱/还有一支短笛隐约……众人也随着音乐，一边嬉笑一边轻和。
　　白小婉开着车把大帅和老谭送回学校，没有停留直接回了市区。一身脏兮兮的老谭，看着自己的女神走远，眼里都是不舍，他恨不得变成汽车的四个轮子，陪自己所爱的人去远方。等汽车再也看不见影，老谭把坏了的电动车送去维修店里，自己去了镇上的浴池，说要好好泡泡，他要重新思考一下人生。
　　大帅接到小葛的电话，相约晚上一起吃个饭。他回到小院梳洗一番，尽管用香皂洗了好几遍，还是闻着有股鱼腥味，去澡堂洗澡时间又来不及，忽然想起两年前买的一瓶廉价的古龙香水还没怎么用过，于是翻箱倒柜地找，终于在一个抽屉角落里发现了，朝手上喷了点，味道依旧，接连朝着自己身上喷了几次，再一闻，效果奇佳，鱼腥味被浓烈的香水味全部赶走。
　　赶到约好的地方，小葛已经坐在那里了，一边喝着水，一边翻看着手机。感觉一个黑影向自己走来，抬头见是大帅，忙起身招呼他坐下。
　　这是一家不大的小店，位置就在小葛单位斜对面。小葛说这里川菜的味道极好，店主人小两口实在热情，虽然是外地人，小店的生意却是极好！
　　见大帅坐定，操着一口四川口音、身材小巧的老板娘走过来：“小葛妹子，今个吃点啥子么？”
　　小葛欢心地说：“姐让大哥做一份你家的金盆水煮鱼吧！再要一个森林小炒！”
　　“好嘞！你俩先喝点水！”老板娘转身进去安排。
　　大帅一脸莫名奇妙地问小葛：“森林小炒是什么啊！这菜名真是稀奇！”
　　小葛莞尔一笑：“名字其实就是个噱头，其实就是西芹、茶树菇、红辣椒混炒在一起！不过味道很是鲜美！”
　　小葛很善解人意地又问：“你要不要来一瓶啤酒！”
　　大帅推辞道：“喝水就行。”
　　不一会老板娘就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菜上来，白色浅瓷盘子里红绿相间的西芹辣椒，再配上茶树菇，的确倒是一盘重庆的森林。
　　大帅夹了一口放到嘴里慢慢品着，味道还真是不错。还没有放下筷子，大铁盆子的金盆水煮鱼就上来了，飘着一层红油的铁盆中片好的鱼片白嫩地漂浮在里面，油亮的干辣椒、花椒、麻椒点缀其间，秀色可餐，让人垂涎三尺。
　　大帅用漏勺捞了一块鱼肉放到小葛的餐碟里，小葛一只手托着下巴，眼瞅着大帅，越看越是觉得喜欢，光光的头还是蛮可爱的！最主要的是大帅是如此细心体贴。但是当她看到门外边墙角处往里张望着的两个模糊的身影，一丝隐忧也在心里面滋长。
　　大帅催促着傻看着自己的小葛快吃，小葛夹起鱼肉放到嘴里。大帅自己也小心地剃着鱼刺，咽下香嫩的草鱼肉，一口一个大赞。
　　大帅和小葛吃完饭告别回到小院，折腾一天也是累得够呛，早早地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