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静花有意随流水

　　周四上午，第三节课下课铃声响起，校园广播里传来清脆悦耳的声音：“下课时间到了！老师，你们辛苦了!”
　　从九·六班教室出来的刘老师，看到大帅晃着亮脑袋走在前面，抬脚紧走了几步，扯了下大帅的衣角，把大帅拉到窗户前，问大帅现在有没有对象。
　　大帅俩眼放光：“没有啊！”
　　昨晚母亲又打来电话，问大帅拉上媳妇了吗？大帅无言以对，搪塞着让母亲不要再管了，就把电话挂断。一上午心里正郁闷着呢，没成想媳妇就送上门来。
　　刘老师欣喜地说：“我有一个表亲，姑娘叫小葛，在酒后乡卫生院里当护士。小葛是个好孩子，我对你的人品也是放心，所以看看你俩有缘分不？约个时间见一面！”
　　大帅充满感激地说：“谢谢刘老师，谢谢！你定时间地点。”
　　当着大帅的面，刘老师给小葛打了个电话，把时间定在周六上午九点，地方就选在了市区的樱花广场。
　　事情敲定好，刘老师又拍了大帅的肩膀一下，笑着不忘嘱咐道：“大帅，捯饬得帅一点啊！”
　　大帅使劲点着头，一扫满脸的忧郁，轻快地走进办公室。
　　周五一整天，大帅显得魂不守舍，想象着各种见面的场景，拿着暖瓶去热水器上接水，回来后往杯子里倒水，才发现暖瓶还是空的。
　　旁边坐着的果子也看出了大帅的不正常，问大帅怎么了，大帅口不择言地说“没事”。
　　晚上回到小院，小婉回城里了，其他人也各自回家。大帅对着镜子一遍一遍模拟着见面说的话，一晚上更是翻来覆去睡不踏实。
　　第二天一早，眼睛有点红肿的大帅，上了几滴眼药水，这次没有穿西服打领带，而是穿了一件蓝莓色的立领休闲外套，让人一看精神气十足。收拾妥当，戴上墨镜，大帅骑车出门。背后传来王婶的叹息声：“这孩子又去相亲了吧！咋就是不成呢！”
　　樱花广场的西北角有一处连廊，周围种满了连翘，此时正开得轰轰烈烈，满枝金黄，艳丽可爱，花丛中淡艳的香气随风飘溢。
　　大帅坐在连廊里的石凳上左顾右盼，等了大约有五分钟，一个身材不高、长相朴素、斜挎着一个黄色小皮包的姑娘向他走来。大帅心想按照刘姐的描述她应该就是小葛，不由满脸微笑地站起身来。
　　姑娘来到跟前，伸出手跟大帅握手：“一眼就看出是你，你脑袋可真亮！”
　　大帅笑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姑娘坐下来聊天。小葛撩了一下遮住眼睛一缕头发，开门见山：“郎老师，你的情况我姨妈都给我说了，我也不是那挑三拣四的人，就想找个可靠的人踏实过日子。”
　　大帅觉得这次有戏，姑娘不是那见色见利的人，忙回答道：“我也是，找个过日子的姑娘！”
　　“至于房子什么的！现在没有也没事，我们可以一起供房！”姑娘又接茬说。
　　这句话一下子点进大帅的心窝窝里，刚才还忐忐忑忑的大帅就差给姑娘跪下了，怎么会有这么通情达理的姑娘呢？怎么会有呢？老天爷啊，真是开眼了！
　　大帅不敢继续这个话题，说了声感谢理解，把话题转移到别的地方，两个人越聊越开心，竟然发现有很多共同的爱好，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聊着聊着不觉到了中午，大帅坚持请小葛吃饭，小葛有事推辞说：“以后再请吧！咱又不是不见面了！”
　　看着小葛远去的身影，大帅擦了擦脑袋上的汗，或许是过去的每一次相亲对他都是一次难堪的经历，第一次觉得相亲是如此美妙的事。
　　还在踮着脚遥望小葛背影的大帅，忽然背后被人拍了一下。一个婉转戏谑的女人声音响起：“别看了，人家都走没影了！”
　　大帅转过头，看见白小婉在自己背后，她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手里还拎着菜，旁边站着一个老头也笑呵呵地张着嘴巴——不是别人正是老白。
　　两个人站在一起，看上去长得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又都姓白，开始还一脸迷惑的大帅，一拍脑袋，指了指老白，又指了指小婉。
　　没等大帅开口，老白就说：“不错！她是我闺女，我是她爹！如假包换！”
　　小婉家就在樱花广场的对面，刚才小婉陪着老白去附近的菜市场买菜，正好看见大帅同小葛聊得火热。忙指给老白看：“那个光头小伙就是我的同事，帮了我很多忙！”
　　老白定睛一看，大惊道：“你同事啊！上次我给你说的忘年交、骑行帮我的就是这个小伙子。”说着就想过去见面。
　　小婉赶忙一把拉住父亲：“人家在拉对象呢！你等会！”于是两个人硬是看了一段免费无声的爱情段子，等小葛走了这才过来跟大帅见面。
　　大帅知道后，不好意思地道：“白叔，你可真够坏的，哪能这样呢！”
　　小婉嗔道：“不许说我爸！”
　　老白哈哈道：“还不好意思了？我这么大岁数了什么没见过啊！没管你要欣赏费就算你走运了！”
　　拽着大帅的手，接着又道：“中午了，去我家，咱爷俩喝两杯！”大帅推辞了半天，也拧不过老白的犟劲。去的话也不能空手啊！非要去旁边超市里买点东西，结果招来老白和小婉的一顿白眼。
　　穿过马路，从高楼大厦之间进了一条小巷，里面是一片四合院，白小婉家就在这里。院子里收拾得很干净，墙角边是一棵高大的柿子树，已经冒出了绿绿的嫩芽。
　　于丽华听见外面有响动，从屋子里走出来。看见老白和小婉后跟着一个光脑袋的小伙子，疑惑不解。
　　老白给于丽华介绍：“这就是上次骑行受伤帮了我大忙的小伙子，郎大帅！”说完进厨房去做菜了。
　　小婉微笑着接茬道：“也是我同事，帮了我很多忙！”
　　大帅赶紧上前：“伯母好！”
　　于丽华一听是自己家的大恩人，满脸笑容招呼大帅进屋坐在沙发上，还亲热地说：“什么伯母不伯母的，听着别扭，以后叫大姨！”
　　又让小婉给大帅倒水，嘱咐大帅别拘束，就去厨房里帮老白做菜。小婉给大帅倒了一杯茶笑着递过去：“渴了吧！看你刚才聊得那么热火！”
　　大帅接过茶尴尬地说：“别开玩笑了！”
　　老白和于丽华在厨房里边收拾菜边聊天，于丽华说：“唉！大帅这小伙子，人真不错，就是脑袋秃秃，年纪大了点，要不然配咱小婉也算合适……”
　　老白说：“脑袋秃点怎么了，现在的女明星还有剃光头的呢！年岁大点会疼人，小年轻的就知道瞎胡闹！”看锅里的油热了，老白把切好的肉放入锅里，肉抛进烧热的油里“刺啦刺啦”地响，四处溅着油花。
　　老白用木铲翻炒着锅里的肉，接着又说：“当年我不也是比你大好几岁，你不也乖乖地被我收入囊中！”
　　于丽华白了他一眼：“那是我瞎了眼，就偏偏看中了你这个小保安！”她心里不由得也泛起嘀咕，心想：“是啊，虽然小婉现在一点想谈恋爱的心思都没有。但两个人在学校里挨着住，保不齐日久生情啊！这可怎么办呢？”
　　于丽华透过窗户看着客厅里聊天的小碗和大帅，越看越是担心，手里择的芹菜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杆，还在不停地往下掐。
　　老白准备炒个西芹腰果，等着切芹菜呢，看着于丽华神经兮兮地盯着客厅，一猜就猜到于丽华心里想什么。打断她道：“别瞎琢磨了，赶快把芹菜洗好了，你看都快让你择没了！”
　　一会功夫，老白就收拾出一大桌子菜，四荤三素一个汤，从酒柜里拿出了一坛泥封的茅台。
　　“你小子有口福，这酒是我老战友送的，全中国也不超过100瓶，喝一口少一口！我退休那天，拿出来打开也就是喝了一小杯！”老白说着打开坛盖，一股酒香就飘过来，拿起杯子给大帅到了一杯。
　　大帅赶忙推让说：“白叔，咱爷俩喝点易阳红就行了！”
　　“喝啥易阳红啊！你就算我们家的贵客，不给你喝给谁喝啊！不过今个也就让你喝这一小杯，可不管够啊！我得留着跟我未来的姑爷喝！”一句话弄得旁边白小婉不好意思再坐着，拿起桌子上的酒坛子走到里屋去放酒，借机走开。
　　于丽华也是白了老白一眼，但也没说什么，她心里想着另一件事，一定不能让大帅和小婉之间有半点意思。
　　等小婉回来，老白端起酒杯，透明的玻璃杯里面的酒色黄油油地，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来大帅，喝一口，今天再次对你表示感谢！”说着深深地抿了一口。
　　大帅回道：“白叔，你可别再提上次的事了，都提的耳朵疼了，都是我举手之劳的事！”端起杯子也是深深地下了一口，有一股酱香味，略带甜意，喝下去后，从嘴里一直麻到肚子里，唇齿间的酒香回味无穷。
　　老白看着大帅喝下去，忙得意地问：“小子，你白叔这酒怎么样啊？”
　　大帅一边回味着，一边夸赞：“这酒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喝啊！”
　　老白招呼大帅吃菜，“呵呵”地回道：“吆呵！还拽上文词了啊！”
　　小婉插嘴道：“大帅可是中文系毕业的高材生！”
　　于丽华在一旁闷声不语，只是夹着跟前的水煮花生米一个一个送到嘴里，慢慢嚼着。
　　小婉看出于丽华心事重重的样子：“妈，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大帅也放下筷子，把目光投向于丽华。
　　于丽华回过神来：“没事没事，大帅吃菜吃菜，别客气！”
　　老白知道于丽华的心事，问大帅道：“今天你见的那姑娘怎么样啊！”
　　大帅脸一红，夹到半空中的一个腰果，又放回到自己跟前的碟子里：“我们两个见面第一印象都还好！估计能成。”
　　老白端起酒杯：“来大帅，老叔祝福你，结婚的时候可别忘了请我喝喜酒！”
　　“那是必须的，肯定忘不了您！”大帅这次喝了一大口！这些年的不如意，仿佛都在这口酒里。而这第二口再喝下去的时候，全然没有了那种麻麻的感觉，只有酒香在唇齿间四溢。
　　于丽华听了老白和大帅的对话，才发现自己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人家大帅刚见了对象，而且似乎能够结婚。她一扫刚才的沉闷，这于丽华像丈母娘一样殷勤，频频给大帅夹菜，弄得大帅都不好意思了，好像自己是白家的姑爷一样。
　　推杯换盏，大帅在小婉一家人的诚心款待下，喝得面红耳赤，吃得也是肚子鼓鼓。小婉把大帅送出门，嘱咐他路上小心。屋里传来喝得有点小醉的老白的声音：“大帅，别忘了明天去酒后里水库钓鱼的事！”
　　大帅说自己没事，让小婉赶紧回去照顾白叔，骑上车一路哼着小曲往回赶。三月将末的大地已经是一片春色，桃粉，杏红，梨白，柳绿，纷纷用自己的画笔装扮着神州大地。大帅借着酒劲诗兴大发，吟念起宋祁的一首词《玉楼春》：
　　东城渐觉风光好。縠皱波纹迎客棹。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回到小院里，大帅给老谭打了个电话，问老谭明天有什么安排吗？没事的话就一起去酒后里水库钓鱼。
　　老谭正躺在宿舍的床上拿着手机看电影呢！动了动胖胖的身子，床板子“嘎吱嘎吱”地响，没好气地说：“好不容易有个周末，出去嘚瑟啥啊！躺床上睡个觉，看个电影多好啊！不去！”
　　大帅骂道：“还睡，已经都是猪了……”还没说完那边就挂断了。大帅只好作罢。从床底下掏出自己的渔具装备，大半年没用了，收拾一下，省得明天缺这少那的麻烦。晚上躺在床上同小葛聊了会微信就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