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13章 牛麻仙安然脱艰险 钱涣知二次访王宅（五）

　　张万魁无奈道：“也就是你涣知兄，换个旁人我绝对懒得搭理。”
　　从里间出来的这个人正是钱涣知。
　　张万魁问：“你真的要把钱送给他堵窟窿？”
　　钱涣知点头道：“当然。咱们费这么大的周折不就是为了这件事吗！既然做了好人那就做到底吧。”
　　张万魁思索道：“我劝你最近一段时日不要去，他何秃子栽了这么大的跟头，以他的为人肯定会查这件事，你还是过个两三个月再去为好。”
　　钱涣知点头赞同。钱涣知是一个做事谨慎的人，他担心这笔钱上会有什么别人看不出的记号，他特意把钱存进了钱庄换成银票。
　　一晃两个多月过去了。这一日，钱涣知拿着银票到钱庄取出现大洋，然后赶着一辆马车在临近中午的时候赶到了王明续家。
　　钱涣知拴好马，迈步进了王家正看见王明德在院子里散步，他叫了一声明德。
　　王明德闻声看去，就见一个农民打扮的人背着个包袱拿着一顶草帽站在面前，他仔细看了看，不由得喜出望外：“钱先生！您怎么来啦？快屋里请！快屋里请！奶奶，你快出来看看是谁来啦！”王明德一面唤着奶奶一面将钱涣知让进屋中。
　　赵连芬闻声从厨房出来进屋看见钱涣知也是脸上乐开了花：“是钱先生啊！快坐快坐！明德，愣着干嘛，快给先生倒茶。”王明德答应一声提着茶壶去打水。
　　钱涣知说：“大娘，好几年没见，您老身子骨还硬朗啊？”
　　“还好，还好，”赵连芬笑着说，“身子骨还行，没啥毛病。钱先生先歇着，灶台火还烧着呢，我给你们做饭去。”
　　王明德这时进来说：“奶奶，多炒几个菜，待会明续、明武、柱子和大伯下晌了，我们陪着钱先生喝几盅。”赵连芬应着去做饭了。
　　王明德倒一碗茶碰给钱涣知，钱涣知接过来深深喝了几口问道：“明德，我刚才听你说的意思明续、明武和柱子给你大伯帮农活？”
　　王明德答道：“是的。我大伯家的孩子常年在外，家里就剩老爷子一个人，他家里有什么力气活，都是我们哥几个过去干。钱先生，今天你怎么这幅打扮？走在大街上，我还真认不出你了。”
　　钱涣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行头，不由得会心大笑：“哈哈哈……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穿长衫太显眼，这身行头不会惹人注意，倒也逍遥自在。对了，你的腿恢复得怎么样了？你的功夫没受影响吧？我一直说要来看你，这都大半年过去了，才抽出空过来。”
　　王明德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沮丧：“不瞒钱先生，恢复得还算是可以，要不是我大伯请来黄塔寺的骨伤神医，恐怕我早就是废人一个了。不过眼下太重的活还是不能干，至于功夫嘛，我自认为三五个人在我跟前我还不含糊。”
　　“这就好，这就好，”钱涣知松了一口气，“安心静养，有什么活让你三个小兄弟多干点，他们也都长大了。”
　　正说话间，一阵脚步声进了院子，传来了王明武的声音：“奶奶，家里来亲戚了？外边那是谁的马车？”
　　“比亲戚还亲呢！”赵连芬的声音从厨房传了出来，“你们快进屋看看是谁来啦！”
　　王明德在屋里喊道：“明续，你们快来看看，是谁来了！”王明武第一个蹿进屋里，后面跟着王明续、柱子和王怀业。
　　他们四个进了屋看见钱涣知就是一愣，紧接着王明续和王明武欢呼着拥上前来：“钱先生！是钱先生来啦！”钱涣知和他们一一打过招呼。
　　王怀业见到钱涣知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趁着和钱涣知见面打招呼问：“之前一直听明续这孩子在我面前念叨钱先生长钱先生短，今日果真见到真神了！我好像在哪里见过钱先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王明续抢道：“大伯，之前先生在我家借宿过，就是几年前那天夜里高友信带着儿子上门找茬，说我和明武、富贵打他儿子高进财，还是你出面摆平的，富贵他爹高友德也来了。”
　　王怀业仔细回忆道：“我怎么不记得当时见过钱先生呢……”
　　钱涣知哈哈一笑：“那天夜里我见到了老哥哥，我在人群中老哥哥当然没见到我。不过咱们确实见过面——就在年前，张局长家里，你往外走，我往里进，咱们彼此看了一眼，就这样打了个照面。”
　　王怀业沉思片刻恍然大悟道：“哦——对对对，我想起来啦！怪不得呢，刚才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似曾相识。钱先生和张局长是好友？”
　　“谈不上什么交情，”钱涣知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和张万魁的关系，所以故意轻描淡写答道，“只是认识而已。”
　　这时王明续说：“先生，您先坐着，我去给您的马弄点草料和水，人要吃饭，牲口也不能饿着。”说着飞奔着出去。
　　王明德笑道：“怪不得钱先生这么待见明续，看看看看，我都没想到这些。”钱涣知心中一阵欢喜。
　　王明续喂完马回来，酒菜也已经上齐，王明武和柱子刚想下手捏点菜吃，赵连芬“啪啪”在他们俩手背上各打了一下，假装怒道：“没一点规矩！钱先生不动第一筷子，你们谁都甭想动筷！刚下晌，还不赶快洗手去！”王明武和柱子“嘿嘿”笑着出去洗手。
　　众人落座，钱涣知却发现赵连芬不在，他问王明德：“你奶奶呢？快叫她来一起吃呀！”
　　王明德一愣不知怎么说，王怀业赶忙说道：“钱先生，咱们先吃吧，乡下的规矩女人不入席。”
　　“诶——老哥哥说哪里话，”钱涣知说，“这都啥年月了，哪有那么多陈规陋俗！再说了我又不是外人，我去请大娘入席。”他不顾众人劝阻，到厨房去请赵连芬。
　　进了厨房，钱涣知看见赵连芬背对着房门坐在灶台前吃面条，他再三相请，赵连芬执意不入席：“你们爷们吃着谈着不用管我，我一个老太婆啥都不懂，你看我这都快吃完了，你们吃好了，我再给你们下点酸汤面条消消食。”
　　钱涣知见赵连芬心意已定，也不再相劝，只好回去入席，走出厨房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赵连芬：她正坐在灶台前的木墩上大口大口扒拉着面条，时不时就一口大蒜，身形比数年前他第一次来王家时明显佝偻了许多，一缕灰发从发髻里滑出来垂落在鬓旁更添了几分沧桑。钱涣知不禁心头发热、鼻子发酸，心中感慨道：数年前我来王家，那时老太太是子孙绕膝颐养天年，忙东忙西的家务活大都是明续他娘张罗着，何曾想王家竟然会发生这么大的变故！哎，真是民生维艰、世事难料啊……
　　吃完饭收拾完毕，钱涣知打开包裹，取出了一个小布包放在桌子上说：“你们家遭此大难，我很是难过，别的忙帮不上，这是五百块大洋，你们把他还给何秃子，跟秃子划清界限别再有什么瓜葛，好好过日子。”
　　王家人自然是不能接受，双方一番推让惊动了赵连芬，老太太闻声进来弄清楚了事由，她说道：“钱先生的美意我们心领了！但我们万万是不能接这钱的，我们不能连累钱先生替我们背这笔冤债！”
　　最后钱涣知心一横说：“大娘，你们先听我把话说完！咱们既然有这段缘分相识，我又非常喜欢明续这孩子，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你们遭这么大的罪！这样吧，这些钱我也不是给你们的，就算是我借给你们的，你们还何秃子是还，还给我也是还，那为何不把这些钱悉数还给何秃子不再和他有什么牵扯，然后心心静静地还我呢？你们说是这个理儿不？”
　　王家人还是不愿意接受，王明续见状说：“都别推让了！奶奶，大哥，我认为先生说的话在理。这样吧，咱们也清楚先生的一片真心实意，咱们就收下先生的一片好意吧。我给先生立个借据，我们哥四个埋头挣钱早点还清先生就是了。”
　　王怀业附和道：“六婶，我觉得明续说的在理。”气氛有了缓和，王家的人也不再推让，王明续出去不大一会拿着一张写好的借据进来递给钱涣知：“先生，您的好意我们收了，这是借据您也收好，我在上面都写清了，我们会连本带利还给您。”
　　钱涣知接过来看都没看将借据撕了：“明续，咱们爷们之间难道还需要这个吗？这也太见外了！我要是怕你们不还就不会借给你们，咱们都是将心比心言而有信之人，你们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还就是了。”
　　王明德闻言领着三个兄弟跪谢钱涣知，王明德伏地泣道：“钱先生大恩我无以为报，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赵连芬听言又想起往事，不由得一阵悲恸。
　　钱涣知连忙搀扶起弟兄四人，语重心长地说：“明德啊，你是家中长子，凡事要以大局为重！他人想逼死咱们，咱们偏要活得好好的！你们都已经长大，要懂得克制，不能再意气用事了，整个家还需你来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