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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在那个石磬旁边 4

作品名称:第三元素      作者:大汗李铭      发布时间:2018-06-18 09:52:06      字数:7505

  林华离开素汶后找到陈庭长请求暂缓法院调查。陈庭长问:“为什么?您是谁?”她告诉他,她是林华大厦的业主,法定继承人。他又说:“这不对,业主是林文和。”她说:“林文和是故去的父亲,临终前有遗嘱,她是林文和的女儿,活着的业主。她不愿意看到无辜的人受伤害,她有权这样请求。”
  回到别墅后,林华立即要秘书带上有关证件去见陈庭长,直到秘书回来说事情顺利办完这才放心。
  本想从教授那儿打听到秀兰的消息,却受到教授冷遇冷,这让她感到难堪。不过这也不能怪教授,是哥哥不该急于委托R国M市法院催办此事。兄妹俩既然商量好由她等待林华大厦事故处理结果,哥哥就不应该节外生枝,使一桩普通经济诉讼案搞成了有国际影响的案子,能不让她生气吗?她到书房取出哥哥发来的传真。传真说哥哥不相信国内法庭会公正办案,要她致函合伙人寻求帮助。这明显是给有关部门施加压力。合伙人中有涉及经贸高科技等领域投资的国外大财团,要他们出面就等于火上浇油,难道还嫌给地方政府添的麻烦不大吗?
  哥哥之所以要她致函合伙人,因为哥哥不是法定继承人。她不知父亲何以指定女儿为林华大厦的继承人,只有一件事印象非常深刻。那是在R国M市,一天她正独自看母亲的照片。父亲看到照片中的母亲,告诉她,母亲的家族显贵,革命后家族败落逃亡到中国,在雪都和山城都有她家族的后裔,整整一代人都生长在中国。后来由于各种原因不得不回R国M市。母亲去世前不久,请求父亲一定要办好一件事:在南山市建一座高楼。并对父亲说,这是母亲的先人们传下来的遗训。一定保护好这个遗训,让它早日成为现实。父亲当时那样看着她,眼光里充满深沉的爱还有期待。讲这事是父亲头一次,还说这事不要跟哥哥说。现在回想起来,父亲那眼光好像还在面前晃动。
  她觉得有些乏累,走进卧室,到浴间冲洗一下身子。出来后觉得清爽不少,用热风吹了吹长发,裹着浴衣走到电视机前。每天这时都要看看本市新闻。打开电视,正好在播放今天教授参加的那个专家论证会议。她看到教授木然坐在那儿,许多人朝他大喊大叫,场面混乱不堪。镜头一闪即过,她感到很惊讶,这种镜头也要播?市民看了会怎么想!难怪教授对她那样不冷静?哎,谁遇上这样的事儿心情都会很糟。
  她也感到烦。关上电视,信步走到窗前。这里能看到南山院。屈指算算父亲去世已经二十二天,老人家千辛万苦来这里建高楼,为的是实现母亲的遗愿。难怪看到梦寐以求的高楼出现倾斜老人家会一病不起。老人家告诉她要保护好的遗训是什么呢?……人生多变,谁能想到长江会在这里——就在她每天都能看到的南山设计院里呢!长江就住在那二楼的房间,那菱形的地毯,那简陋的席梦思床。她的思绪一下停在那铜制的金属盒上。想起来了,记起来了!她有些激动地想到那天父亲是把自己带到同样一个金属盒前说那番话的。父亲要她保护的原来就是那个金属盒啊!
  她要立即让哥哥把那盒子寄来,又想这不妥,哥哥会起疑心的。还是抓紧处理这边的事情,忙完了自己回去取来就是。
  她在房间里来回走了走。知道了林华大厦是长江主持设计的,她的想法有了根本的转变,对这宗经济诉讼案只做了必须的程序上的关注,而把主要精力都放到寻找苏秀兰的事情上了。她一定要见一见秀兰这个人。教授不肯告诉她的住址,再从其它途径探听,总会找到她的。有时候一个强烈的冲动也会冒出来:干脆去见长江算啦。尤其在知道长江病重的时候,她真想不顾一切去看他。但又想到,见了长江还能怎么样?都十几年没联系了,他大概早把她忘记了。何况他身边有素汶这样好的人,他俩相爱得那么深,这不正是自己多年的愿望吗?
  回到卧室,她和衣躺下。此时,那个经常萦绕在脑际的遥远回忆又浮现了。那时候她多年轻!父亲不在身边,爷爷奶奶带着她。家乡的玉凰山是她每天放学都要去转一转的地方,那里简直太美了。雄伟的玉凰山坐落在山城的繁华地带,学校就在山下。从学校后门溜出来,直奔爬满青藤的悬崖脚下,再钻过高高的桦树林,顺着石条路拾阶而上,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山顶。从山顶往前看,那又宽又阔的河水从她身底下逶迤而去,像是凤鸟的彩带,一直隐没在天际。有一股山泉从脚下流过,朝后面那个石磬里淌去。石磬背后的山坡有几户人家。听爷爷说,父亲就住在那几户人家的后边,只是很远,在那苍黛的远山后边。那是一个深秋,她站在这儿想念父亲出了神,一下子滑进石磬里。多亏一位小伙遇见把她拉出石磬,她已经冻僵,身上的衣裳全湿透了。那时候神志已经有些不清,隐约觉得湿衣裳不再冰冷,一个暖烘烘的身体靠紧着她。
  稍过一会儿,她醒了,看见那小伙紧紧抱着自己,只是他紧闭双眼,他的身子在不停地抖着。先是一惊,马上她又明白过来:是这个人救了她。她想说,别这样了,你也冻僵了,可怎么也张不开口。后来,那小伙把她背回家,石磬上面就是他的家。在他家的热炕上睡了一会,湿衣裳也烤乾了,还吃了一碗辣辣的热面条。小伙说,他叫钟长江,经常看见她到这儿来,没想到会出事,他怕她冻坏,一时情急,不得已那样做了,希望她谅解。这就是长江,他那样腼腆地站在她面前,就像犯了大错。
  想着石磬旁的情景,看着他淳朴忠厚的样子,她一下喜欢起他来。后来,他们常常在这玉凰山上见面。他是个高材生,讲起话来总离不开课堂、老师、书本,她愿意听他讲的一切,愿意看他讲话的样子。但她更喜欢他在石磬旁紧抱自己的感觉,终于有一天他们发生了那样的事。那是一个月光皎洁的冬天,就在他家的前面,在那个石磬旁边的雪地上。再后来,她离开他到了R国。她不想走,她已经离不开他,可是她还得走。这一走,他们就一直没有再见过。她知道这是少女的情怀,长大后也许会淡忘。可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无论走到哪里,长江的影子就跟随到哪里。
  她翻了一下身子,朦朦胧胧有些睡意。她一动不动,任其思绪随意飘去,只在这个时候,她才会有最美好的感受……
  肖菁在度假村接受了医学专家极其严格的精神检查。她被安排在海滨的一栋白楼里。医疗设备、仪器都是天黑以后陆续搬进来的。房间整洁舒适与常见的客房无异,只是上下左右都布置了摄像机。分不清专家和医生和护士,到房间里来的一律面带超大口罩,只露出紧张而又神经兮兮的眼睛,看得出这些人心情沉重。
  让她最难过的是服药和打针过后,周身痛痒脑袋发胀,体内热流乱窜,她很想说话,很想大声呐喊,很想挥舞手臂扭动身体,很想与男人交媾,但耻辱、厌恶和鄙弃之心让她安静下来。她头脑是清醒的,痛苦和诱惑都奈何不了她。有人和她交谈了。在她看来,这些形形色色的人都很可笑。他们什么都敢跟她交谈,她所耻辱、厌恶和鄙弃的事情,她私生活的秘密,她阳光般微笑背后的真实,她爱谁恨谁,还有对领导对同事的评价,等等,等等,都那么露骨地毫无忌惮地讲了出来。而这些人里面就有她的同事和领导,尽管他们带着超大口罩,她还是认了出来。她说不清这是什么感受。若在以前她一定会感到委屈、愤怒。现在她依然心如止水。即便那些以为可笑的感觉也瞬间烟消云散。几天之后,她被冷落了。客房里空荡荡,所有的医疗设备和仪器也都运走了。
  天气很好,她想到外面走走。
  踏着落日余晖,她信步朝海边走去。度假村偎傍着一片黑松林,黑松林的尽头有个小木屋。她顺着小路来到屋前,朝大海的窗子开着,她看到了一块白色的画板和一张男人的脸。画家吗?她有些好奇,不自主地走进屋里。
  “到这里来的人必死无疑!”
  肖菁吓了一跳。下意识回头看看,刚进来的房门并没关,几道门也都敞开着。“您说谁?”她仗着胆子问。
  “我是画家,整天在这里画画,只做陶冶心灵的事。”
  那人似乎在说肖菁的将死跟他毫无关系,只是脸上阴森森的。
  肖菁问:“为什么说我必死无疑?”
  那人指了指挂满四壁的画说,既是“复制人”来了,就请看一看吧。这些东西,换了别人,万难看到。说完,那人就自顾自坐到木椅上,他正在完成一幅人物画。好些画,上面都是人,各种各样的人。画上的人百态毕露,但似乎都在笑。像是在笑,又不像笑,似笑非笑的那样。反正肖菁看不懂。
  那人说看不懂吧?你再仔细看眼睛,看他的眼睛说什么。
  那人并没抬头却知道肖菁看不懂。肖菁按那人的话,认真看画上一双双眼睛,看着看着,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和烦躁。
  那人又说心里很难受吧?你应该放松一下。
  那人仍没抬头看肖菁一眼。肖菁实在受不了,转身不再看画,过了一会儿果然好受多了。这画真怪!
  可那人又说,你看过了画,心里不会忘记他们。难道你要永远忍受他们的折磨?肖菁虽然没再看画,可一想到那些眼睛心里又难受起来。那人说的对,她再也忘不了他们啦,就如同着了魔似的。
  那人又说:“画是一张纸,看画的却是人,人有不同,画就不同,你能感到烦躁也能感到愉悦,全凭你自己。”
  肖菁想,我有什么不同呢?可那人又接着说:“不懂画尚且如此,懂画的人更在劫难逃了。”这话就有些不恭了,肖菁就急着问:“喂,你是钻进我心里了?怎么我想的你都知道?”那人在画纸上迅速挥舞画笔,随后站起来,退了几步,又退了几步,站定后不错眼珠地盯视那张画。
  那人对肖菁的责问毫不在意,好像肖菁压根就不存在。过了好大一会儿那人长叹一声,说:“可惜呀,可惜。美质如玉,丹青点睛,容不得丝毫谬误,我的功力不够,难以为继……真是生不如死!”随即毫不迟疑把画丢进垃圾堆。
  肖菁看到那是年轻女人的肖像,很美,一双大眼睛充满青春活力。这样美的画为什么要丢掉?
  那人不理肖菁,说,画你也看了,你可以走了。肖菁说你的画名不符实。那人一听气得脸都红了。这时肖菁才看清那位画家是个大胡子年轻人,三十几岁。画家问:“怎么名不符实?”肖菁说:“美院的教授怎么能画出冥冥之中的鬼气来?”那人一听,不再气哼哼了,小声嘟囔:“画家什么不能画?”肖菁乐了。她猜到画家是美院教授。她知道度假村只允许美院的师生来写生。肖菁说:“把人弄得魂不守舍难受吧唧,不是鬼气是什么?这样的教授怎么教学生?”画家不但不再生气,倒十分和气起来,全没了原先那傲气。他说:“你说的有些不对,可也说到点子上了。这些年他一直研究人的眼睛,发觉眼睛里都有一种特殊的东西,这是每个人都有的特质,它不同于精神、气质,是隐含在心灵最深处的欲望。”
  这话什么意思?肖菁眯着眼睛似有所悟地说:“画家是在作一件很有意义的工作。画家也许是在揭示她或者他心中的疑惑,也许是在揭示人生的感悟和人性的真谛。问题是我们怎样做才有意义?”
  画家听了肖菁的话,眼睛一亮说:“正是这样。我发现人的欲望那样简单,简单到只有生和死的区别,可是想找到这个区别却很难。我画了不计其数的人物,研究这些人物的原型,研究他们的经历和命运,结果从那些眼睛里看到的只是一个‘死’字。这也许就是你说的鬼气吧?”
  肖菁说,画家所谓生与死其实不是自然法则里的“生”与“死”,你是想找到象征生与死的界限,找到跨越这个界限的“永生”。画家听到这话吃惊地瞪大眼睛说:我一直以为这个想法只能意会,找不到恰如其分的语言表述,虽然你说得不够完全,可仍是我的基本想法。既是这样,告诉我,你对“永生”的理解是什么?
  肖菁说,画家是在反思我们的文化,追求精神上更高境界,从这个意义上说,如果赋予“永生”一个崭新的概念,那应该是建立在认知基础上的对未来充满希望的精神寄托。
  画家说:“太对啦。我就是这样想的!我只能想,不能说……不是不能说,是说不出来……也不是说不出来,是说不好!”
  肖菁看着画家语无伦次的样子,不禁笑道:“画家,你真就同意我的话?”
  “何止同意,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的样子不怪了,不傲了,脸上也早已没有阴森的痕迹,倒象一个虔诚的学生。这以后,肖菁问一句画家答一句。
  肖菁问:“目前人们还不能理解你的想法,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画家答:“是偏执。形形色色的偏执。”
  “能举个例子吗?”
  “一边是疯狂追求物质生活的人,一边是沉湎于虚幻世界的人。”
  “你同他们有区别吗?”
  “他们不知道人的欲望必须跨越永生的界限,也就不知道为什么活着,不知道辛辛苦苦甚至丢掉性命得到的东西是什么。”
  “可‘永生’是建立在认知基础上的;认知又必须通过文化积淀,要经过几代人甚至更长时间才能得到。你研究了无数人,发现了他们每个人都有一种特质。这是很不容易的。但仅仅靠你一个人的努力怎么能获得这种认知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我一直在努力,却一次次失败。我把失败归结为自己的功力不够,也怪这世界活人太少,很难找到知音。不怕你笑话,曾经有位政府官员要我画几幅天下最傲的人物肖像,这最傲的想法很合我意,我问为什么要画这个,官员说现在他需要这个,没有这个他活不下去。他可能遇到了什么难以排解的烦恼,把希望寄托在精神解脱上。我以为遇到了知己,于是就给他画了‘曹操狂想图’。世界上最傲最狂的名人很多,还是中国的能贴近他的心。想不到他根本不懂,他说从曹公的脸上看出了人的掠夺性和残忍,这是人类社会的悲剧;另一方面曹公傲视天下的豪情又在激励他做些什么,他要用无欲望的超脱获得失去的一切,并借此改变人类的这个悲剧。多么可怕啊!他一定是脑子出了问题。”
  肖菁说:“你的想法底确跟那位官员不同,你在揭示人生的感悟,这是推进人类文化进步。可目前人们对这并不很熟悉,容易发生误解。”
  画家毫无保留地展示内心世界。尽管有点怪异,可他新奇而深远的想法和孜孜不倦的追求精神让肖菁很是惊叹和感动。肖菁对画,对宗教和神学佛学可以说一窍不通,她担心跟这样一位既博学多采又有参禅之嫌的怪人怎么能谈得拢?肖菁真情阐发自己对生活对人生的感悟,正是这样才赢得了画家的心。
  肖菁看着画家,觉得还有话说。想了想,又问:“你刚才为什么诅咒我死?”
  “你真是个小姑娘,连这都不懂。我并没真正想你死。”画家顿时像矮了半截,垂头丧气地说。“这不是一回事。其实我都讲过了,我的功力不够,我的研究只停留在表面,在你到来之前,我沉浸在无以复加的悲观情绪里,觉得世界在死,人类也在死,谁也跨越不过那条界限。你想想,这样的状态能做出什么理性的事情来呢?”
  画家明明诅咒她死,还有,他那么悲观,像要燃尽的木炭一样,他说的话叫她太难受,就像被他捅破了心。但肖菁明白,这恰是画家的精神所在。“死人”,这能不叫他悲观失望吗?他的想法是从现实中升华出来的,他讲出了人的欲望必须跨越“永生”的界限,这是我们人类共同追求的梦想,恰恰在这一点上,我们人类反被自己所设计的“陷阱”吞没,这就是画家的悲观。当然也有剥掉伪装的,像画家说的那位官员,还有战争,人与人之间的纷争,还有贪婪、猜疑、妒嫉……等等,都是人的欲望产生的恶果。
  画家的悲观来自对认知的态度。画家讲人的最高追求,是获得建立在认知基础上的对未来充满希望的精神寄托,这需要相当长时间并要全人类通过不懈的奋斗,当全部人类文化(这里的“文化”自然包括政治、经济、科学技术以及宗教等等有文字或无文字的一切人类活动)达到了那样水平,才有可能实现画家的理想。
  画家在明确了这个态度之后完全敞开了胸怀,让你感到了他的坦诚,那是一种力量,一种震撼心灵的力量。她不再怪他都说过什么,她只感到振奋。这是多么奇怪的反差呀。其实人的想法有时并不都是那样明确和具体的,但并不因此影响这个想法的价值。画家想法的可贵之处是它的逻辑性。按着人类现有文化,我们只能想到人类最终一定能跨越那条达到“永生”的界限。“永生”是一种精神寄托,也是对人类对宇宙的一种诠释。任何违背这个逻辑的想法都是不会被接受的。我们可以想象,没有全人类的共同努力,没有人类全部文化做底蕴,那样的想法会是什么?那样的“永生”又会是什么?
  肖菁被画家坦诚的内心表白强烈撼动。她想到自己身世经历,不禁感慨万千。经历了那场变故,她能做的也只是充当一个“复制人”。而画家的追求和探索远比她勇敢和高远得多,画家的想法闯进了人类精神秩序的禁区,用行动丰富了人类的思想和文化财富。虽然画家面对失败悲观失望,但在画家面前,她感到了一种力量,那是画家的坦诚带来的力量。这种力量催人奋进,她相信画家经历过这次谈话会重新振作起来,并不会因一时一事的失败而消沉。一个人能把别人的心灵点燃,他自己的心灵之火会熄灭吗?
  肖菁辞别了画家,带着异样的心情回到白楼。画家和她都认同“永生”是一种精神寄托,画家是在反思人类的文化,追求精神上更高境界,而她经历了“世界的复制”,获得了“生命再生”的爱,两人认知途径不同。画家孤军奋战,悲天悯人,以“死”相拼;而她,仅以一个偶然的期遇就完成了对生命的解读。她完成了对生命的解读,却不应该以那种方式完成,那种完全偶然的、被动的、匪夷所思的方式。她应该同画家一起,沿着画家的认知旅途走下去才对。她清楚记得,画家一眼就看出她是“复制人”。画家没有对“复制人”表示任何怀疑和惊奇。这只能是有着强大的包容之心,有着钢铁般意志,有着宏大智慧的人才能做到。这让肖菁又一次感到了心灵震撼。
  吃过晚饭,肖菁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王市长事先没有通知就来到她的房间。随同王市长来的是市委组织部部长。房间里连个多余的椅子都没有,肖菁要请市长去会客室。市长摆摆手,说:“在这儿吧。就我们仨人。随便说几句。”肖菁站起来,让市长部长坐到床边上。
  王市长简单问过肖菁饮食起居和身体情况,说:“我今天是看望我的导师的女儿来的。”
  “您导师的女儿在哪儿?”肖菁问。
  “就是你呀。肖国华、刘芊两位科学家是你父母吧?”
  “是……”肖菁有些吃惊。
  “今天看了你的档案我才知道。”市长指了指组织部长,“这就怪他喽。他早该告诉我才对呀,是不是?”
  部长笑了笑:“是。”
  肖菁一时语塞。望着面容和善文质彬彬的市长发呆。
  “来,你也坐下。”不容肖菁推脱,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市长和部长中间。王市长感叹地说,“当年我就像你这么大。我在国外一所生物研究院读研究生。因为我是中国人,学院派我参加肖国华、刘芊两位教授的课题研究。两位教授早已蜚声中外,能在这样团队里做科学研究,是我一生的幸运和骄傲……”
  市长语气舒缓,充满感情。业内人士知道,人类对自身生命的传统研究,都集中在与大自然共生的生命体的自然生命领域,研究其人体从胚胎开始到出生后直至死亡期间的自然生命活动和后天的自然食物营养,而“人体再生复原科学”是对人体出生后的再生潜能、以及针对人体再生潜能发挥所需的再生营养物质新能源的研究,是研究人体再生生命的新的科学体系。两位教授正在做DNA突变的研究。这项研究成果将使生命科学产生质的发展。可惜……
  肖菁眼睛潮湿了。一提起父母,她就抑制不住悲痛,特别是在这个时刻。在她经历了生命巨变和精神磨难之后,王市长来了。她需要领导的理解、关怀、帮助甚至教导。如果领导不来,她会想到父母。她需要亲人的呵护,本市最大的市长来了。但是市长跟她讲了“生命科学”,像对“业内人士”那样讲了他的幸运和骄傲。
  市长部长怎么走的,何时走的,还说了什么,肖菁完全没记住。她只记得自己哭了,真的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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