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作品名称:男人在生命中流淌 作者:洪丰乔 发布时间:2018-05-30 11:01:50 字数:4159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宋•辛弃疾《丑奴儿》
千年之前稼轩的诗词,好似在等待千年之后梅圣兰这个知音的共鸣。“梅圣兰,你到了人生之秋了吗?”梅圣兰时常在心里问着自己。“没有,我才三十几呢?”但此时,梅圣兰的心境的确有那么点“天凉好个秋”的感觉!梅圣兰不明白,那种“愁滋味”为何动不动就从自己的心底冒出来。难道是自己的心境老了!但是,不对啊!自己明显感觉到:自己在骨子里还有不安分感,自己有时还在追求激情澎湃啊!
有人说,童年的无知可爱,少年的无知可笑,青年的无知可怜,中年的无知可叹,老年的无知可悲。梅圣兰在对自己“百思不得其解”之后,忽而感到自己好似到了可叹可悲的窘境了!是长期的“无我”造成的,还是近期的自恋造成的?梅圣兰无从知道……
其实,我们都是非常自恋的,或者说人本身就是自恋的,自恋到以为自己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进而导致或是孤芳自赏,或是自命清高。可是,等你老了,回过头来想一想,自己一生所知的,一生所为的,又是何其可怜,不是无知又是什么呢?又有多少人能够达到孔子“七十不逾矩”的地步呢?
“已到中年的我,无所事事的我,‘一脚踩空’的我,梅圣兰啊梅圣兰,你还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呢?”梅圣兰常对着镜子暗示自己,敬告自己!自己是上有老,下有小,中间工作不见好。本该是要激情有激情、要经验有经验的人生时代,可是,现在混的,要激情没激情,要经验还谈不上,即使有点,还没有用场派上!
唉,尴尬啊!唉,落魄啊!唉——“寄蜉蝣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啊!”随着梅圣兰随口吟诵完这句话,梅圣兰脸上还是漏出了淡淡的微笑——看来我的记忆力还可以嘛?可是,记忆力还管什么屁用啊!现实是沧海桑田,都是不尽如人意。梅圣兰好似感觉时时处处都在刮着悲风啊!
不过嘛——还好!眼下还不是异常惨淡!现在还有人乐意和梅圣兰讨论各种各样的问题。有时间,有机会,有心情,这人就是坐在自己对面的贺双丰贺主任。有段时间,梅圣兰突然在想:之前一直担心丈夫王加强不能有外遇,甚至还冲动过,准备在哪个深夜对王加强来个突然造访,看看是否可以拿到什么证据。可是,因为种种原因,自己都没有将这些想法落实!
而现在梅圣兰经常看到对面贺双丰递过来的眼神,梅圣兰又在想:自己担心王加强有外遇,难道王加强就不担心自己有外遇吗?对了,之前,那王加强有好多次深更半夜地说从外地赶回来,懒得回学校,就直接到老婆这儿来寻求住宿,或是找借口说想老婆想得厉害,就在安顿好学生之后,骑着摩托车就十万火急地跑过来……
难道王加强的这种所作所为,不就是来查岗吗?难道不是吗?
之前,我怎么就没有意识到呢!可能是被王加强到来之后,在床上“折磨”得死去活来而忘了考虑吧!当时只考虑王加强可能纯粹是为性而来,现在看来,好像还不完全是那回事!不过这也好,王加强的哪一次突袭,不证明我梅圣兰是清清白白呢!
但是,为什么,近两年来,这样的事情完全销声匿迹啦!是王加强对我彻底放心啦!还是我们关系在淡化,热情在减退,还是他的性欲随着年岁的增长而衰落,还是——他另有新欢!想到这,梅圣兰的心头好像被泼了几桶凉水!
上帝啊!我在想些什么呢?没有的事,我却怎么想这么多“莫须有”来折磨自己呢!但是,梅圣兰在心底知道:其实之前,自己还从来连想都未想过“背叛”王加强,但是,这段时间,不知为什么,这种“寻找刺激”的念头动不动就冒出来!甚至还曾在睡梦中将自己和贺双丰连到一起——可怕,可怕!不能再这样想下去,不能再这样梦下去!下次上班时,就随便梳梳头就行了,没有必要那么在乎自己的形象了……
对于自己的颜值,对于自己的气质,对于自己的韵味,对于自己的气场,梅圣兰还是很有自信的。刚刚到这个医院上班时,那么多“转弯抹角”跑来看病、治病的,不排除有的人不是冲着自己的相貌而来的。只是,梅圣兰不但相貌好,医术医德更好,让他们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样就在无形中形成了良性循环:来的病人多,治好的病人多,说好的病人就更多。这样“梅医圣”就一传十、十传百地叫开了。
至于现在嘛!医院病人越来越少,原因就多了!但不是我人老珠黄了吧?梅圣兰经常想到这儿,不免就对着镜子笑一笑。应该不是的,不然,那个比自己还小三岁的贺双丰,就不会经常用两眼偷偷地“生吞活剥”般看着我!特别是在彼此讨论问题时,贺双丰那两只眼就好似没有地方放一般,不知游离在何处啊——有时简直乱瞅嘛——瞅地我真是不好意思!
唉!对了,那贺双丰经常沿着桌面平视我,难道一直在瞅着我的胸部吗?据说医生看人,会很快将对方的服饰或略掉,直接看到——想到的全是“肉体”的器官……想到这,梅圣兰不免摸了摸自己鼓鼓的胸部,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坐在办公桌前,一定要注意了,不能把胸部“放在”桌面上……
但是,那种“睡梦”,有时还在上演。最让梅圣兰担心的是,难得和王加强睡在一起时,真是怕在睡梦中梦到贺双丰,更怕自己讲梦话而叫出了贺双丰——幸好自己不怎么讲梦话!幸好,王加强经常以种种理由,不回来睡觉!
有时,王加强真要回来了,梅圣兰真要担心瞎梦了,那么,梅圣兰就迫不得已地极力向王加强“索要”,好让自己身体在弄得筋疲力尽之后,在心满意足之后,在自己熟睡之后,就再也不担心自己瞎做梦了。可是,真是就心满意足了吗?真是就不会瞎做梦了吗?枕头不对,颈椎遭罪!枕边人不对,身心遭罪……
唉……不说啦!日不思,夜无梦啊!还得从白天入手治理啊!可是,如何治理呢?怎就治理地了呢?
也许,在办公室坐久了,再怎样讨论问题都会乏味的!要是有机会换个环境聊聊,那该多好啊——梅圣兰不明白,自己怎么竟然会冒出这么个怪想法?是睡梦中梦到了吗——没有啊!梅圣兰在思绪混乱中又在想:不知贺双丰有没有这个想法呢……
所以,当这一次李院长决定派人下乡时,她是主动请缨,乐得李院长合不拢嘴。老院长正担心没有领导带头,没想到梅圣兰竟是如此主动!但不知为什么,和自己一个办公室的贺双丰在得知梅副院长亲自前往时,他也主动请命,想到乡下“锻炼锻炼”“见识见识”。
她和贺双丰都是分院的外科顶梁柱。因为医院的办公条件有限,从外科室主任升任副院长的梅圣兰就仍然和贺双丰共用一个办公室。每次梅圣兰的稍稍改观,都会得到这位下属的啧啧称赞。虽然梅圣兰表面上没有说什么,但是,还是特别愿意听到贺双丰的赞扬的。有时甚至于自己在上班前简单梳理时,也会在潜意识中把贺双丰看作自己的欣赏者,考虑这样会得到贺双丰怎样的赞扬呢?有时,想着想着,自己竟然会无厘头地笑了——“这双丰”——我咋啦——梅圣兰不敢再想了……
士为知己者死!女真是为悦己者容吗?还是……梅圣兰实在弄不清楚,好在,自己也不想弄清楚!只是,有一点实在有些怪怪的:自己不上班,在家哄完孩子之后,总觉得不自在,好想上班。好想上班吗?还是好想……梅圣兰是女人,是个美丽的爱美的女人,是个爱美的心细的女人……
人不能想得太多,想多了会遭罪。人不能装得太多,装多了会崩溃。同样,情也不能抓得太紧,抓紧了手会太累!梅圣兰不想装,梅圣兰不敢想,同样,梅圣兰会抓紧什么呢?梅圣兰不知道,还是不想知道……
人们常说:20的女人像樱桃,好看不好吃;30岁的女人像葡萄,好看又好吃;40岁的女人像菠萝,不好看但好吃;50的女人像西红柿,自己觉得是水果,其实已经进入蔬菜系列。但是,境况不好的女人,梅圣兰认为,“更年期”恐怕就要提前了:说18岁的女人像樱桃,好看不好吃;25岁的女人像葡萄,好看又好吃;30岁的女人像菠萝,不好看但好吃;35岁的女人像西红柿,已经进入蔬菜系列了。
我,梅圣兰,就不是属于那些境况不好系列吗?我,不是已经进入蔬菜系列了吗?这在梅圣兰“潜水”之余,欣赏着朋友圈里当年那些同学晒的“幸福照”之后,苍凉的感觉尤为明显!
但苍凉归苍凉,即使家中少人赞美,最起码,单位还有个时时点赞自己的人。这人不是别人,这人现在也不是坐在自己办公桌对面,而是现正和自己一道下乡锻炼锻炼的贺双丰。说来也怪,往往是梅圣兰想得到哪样的赞扬,还真就得到贺双丰那样的赞扬!
“简直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把我的心思猜得如此得精准。”梅圣兰想着想着,有时实在不敢再想了。“心太细了,这样的男人少招惹。”梅圣兰想着,“但是,哎呀,哪个医生心不细啊。心细才好为病人动手术啊,管我什么事,神经质……我神经质了吗?”梅圣兰在心里狠狠地骂着自己。
我们是同事,我们是上下级,我们是合作者。千万不能搞得不伦不类的。最多,我们只能是朋友,是好朋友,是异性朋友……是异性好朋友吗?梅圣兰不敢再往下想了!
异性友谊的最高境界,是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欣赏对方,彼此心在了解,精神在交融。可是男女之间有纯洁的友谊吗?有人不是说:男女之间纯洁友谊的诞生是因为那女的不够漂亮吗?那么我不够漂亮吗?梅圣兰又是摇摇头,是表示否定,还是表示无奈?
但是,无论如何,都要保持好距离。彼此,有距离,才可产生美,有距离才能欣赏,有距离才能永远。注意:第一是距离,第二是距离,第三还是距离。梅圣兰时时在告诫自己。我早就应该要求院长将我调离这个办公室了。
可是,就是那么不巧,还是那么巧。上级正在严查办公室面积、设备等超标问题。虽然,这个医院没有超标办公室,但是,在这个时候,换办公室,腾办公室,好像都是不妥的。院长答应,缓一缓再说。可是这一缓,好像就没有下文了。是老院长忘记了,还是梅圣兰之后就一直没有再提呢?梅圣兰,也忘了……
作为副院长的梅圣兰,也非常器重这位下属。这几年,医院里有什么稍微复杂的手术,都是要他们通力合作才能完成。梅圣兰知道,贺双丰的医术不在自己之下。每当在手术过程中,梅圣兰有什么艰难时,贺双丰都会递上鼓励而令梅圣兰镇静的眼神……
但是,在工作之外,作为女人,梅圣兰又十分惧怕他的眼神。她甚至感觉到,贺双丰不是在看着自己,而是在“瞪着”自己,那眼神好似要从自己身上攫取什么。是副院长的位子?给他好了!但梅圣兰知道——不是。那么,难道是那样?
梅圣兰不敢再想。在办公室,每当梅圣兰抬起头来,经常就会发现贺双丰其实一直在偷偷地注视着自己,不,简直就是光明正大地在欣赏梅圣兰!对那样的眼神,梅圣兰能不懂吗?梅圣兰有种预感:有什么事情最终要在他们之间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