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 —— 第一、 二、 三场

第三集——第一场
　　
　　景：伊人歌厅ＫＴＶ包厢
　　时：夜
　　人：溪子、夏丽萍、赵曼红、王梅、舒小美。
　　包厢里，王梅、舒小美已进入梦乡。
　　溪子闭着眼睛，昂面躺在沙发上，脸上呈现出回忆的表情，眼皮偶然颤抖。
　　赵曼红侧身睡在夏丽萍身边，发出轻微的呼吸声。忽然，她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隙，看着背对自己的夏丽萍，眼睛睁开，游动一丝犹豫。她看着夏丽萍散落在脸前的长发，抿着嘴，慢慢抬起头，压着夏丽萍的头发，装出翻身的动作。夏丽萍感觉头发一紧，伸出手来，抓住发根，把头发从赵曼红脸下面抽回。
　　赵曼红画外音：“这贼——怎么也没睡？”
　　夏丽萍画外音：“就知道你的坏心思——唉——不然，把她当知心人，把我和溪子的无奈告诉她，也许会多一层掩护的？不可以！这个女子太让人不放心，若是对溪子起了歹念，那如何是好。”
　　赵曼红画外音：“溪子身上的确有一种男孩子的味道——不过，天下哪有这么俊俏的男孩？就算有，何必要扮成女孩呢？若是溪子是女孩，夏丽萍为何这般看护——”
　　赵曼红忍不住打哈欠，呵欠打了一半，她急忙把嘴捂上，愣愣地等着夏丽萍的动静，看了一会，见夏丽萍还是静静地躺着，眼睛发出亮光，慢慢抬起头，看着溪子。
　　
　　赵曼红回忆——（淡出）。
　　（淡入）——晚上，赵曼红和溪子、夏丽萍等人刚走进宿舍，手机响起，她看着手机，匆忙走进卫生间，把门关上，打开手机接听，轻微的埋怨声。
　　赵曼红：“今天下午刚做过——又要——”
　　李长亭画外音：“谁要了——下午不是新招了两名服务员嘛，先住到你们那里，明天再重新安排她们住的地方。”
　　赵曼红故意大声回应。
　　赵曼红：“知道了——真烦人！什么人都往我们这里塞——”
　　赵曼红挂了手机，打开水龙头洗手，随便擦了一下，出了卫生间。
　　赵曼红：“诸位公主——格格——老板有令，今晚两位新来的服务员住在我们这里——”
　　舒小美：“先声明，我的床不可以的！”
　　王梅：“我也不让——”
　　夏丽萍：“你答应的，那你三人睡一起。”
　　赵曼红：“哎呀，不就一个晚上吗——大家出来都不容易，相互照应一下有什么呀。那——这样，我的床让给她们，我呢——”
　　舒小美叫道。
　　舒小美：“我才不与你同床。”
　　夏丽萍：“你打地铺——就这样。”
　　赵曼红不语，走到桌前，拿起一张纸，撕成纸条。
　　赵曼红：“那么抓阄——谁抓到我——今晚就是我新娘，公平吧。”
　　夏丽萍想了一下。
　　夏丽萍：“也行——若是被抓了，哼——我直接把你推出门外。”
　　赵曼红在一张纸条上写下一个“郎”字，把有字的一端握在手心里，先走到溪子面前。
　　赵曼红：“溪子——先来。”
　　溪子看着夏丽萍，伸出手，紧张地选择。
　　舒小美、王梅走过来，伸手各抽了一张，两人看着，高兴地笑着离开。
　　夏丽萍上前，搂着赵曼红要往门外推。
　　赵曼红：“行啦——我与溪子睡一张床，行啦吧。”
　　舒小美已脱了衣服，光着身子进卫生间洗澡，夏丽萍急忙用身子挡住溪子，笑道。
　　夏丽萍：“还当真了——这样吧，你是大姐大，怎么好让你把床让出来——王梅，你把床让出来，今晚跟我睡。”
　　王梅噘嘴。
　　王梅：“那——好吧。”
——（淡出）。
　　赵曼红想着，翻一下身，脸上露出困倦。
　　夏丽萍听见赵曼红发成均匀的呼吸声，慢慢侧身，看见赵曼红嘴唇微微噏动，脸上露出一丝舒心的浅笑，悄然抬头看着溪子，发出微弱的声音。
　　夏丽萍：“放心睡吧——”
　　溪子嘴唇动了一下，没有出声，点头回应。
　　夏丽萍眼睛盯着赵曼红，眼里泛出回忆的神色——（淡出）。
　　
　　二
　　景：溪寨溪子家
　　时：日
　　人：溪子、溪凌、夏丽萍、奶奶（女，七十四岁，溪子奶奶）。
　　
　　上午，天空万里无云，阳光普照山峦。
　　溪寨村静悄悄的，村前的果树下，两只公鸡在争斗，一些肥大的母鸡悠然地在附近觅食；一只小母鸡在追赶一只蝴蝶，几只狗欢快地追逐、打斗。
　　不远处，河岸，一群鸭子从水里走上岸，抖动身上的水。一只公鸭，发出求偶的叫声。
　　水面上，风吹皱粼粼碧波。几只毛茸茸的、羽毛未丰的小鸭，惊恐地向岸边游动，在波浪追逐下，渐渐向下游移动。
　　寨子后面，是一带山坡地，挨近村寨的地方，种着许多蔬菜，种类繁多，长势旺盛，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山坡上，一簇簇挖坟人群围在一起，几具黑色木棺在阳光下泛着光芒。
　　溪子宅院内，堆满橘子。
　　一间虚掩的房间内，溪凌、夏丽萍睡在同一张床上，奶奶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溪凌入睡的样子。
　　忽然，画外传来一阵沉闷、震耳的鞭炮声，溪凌、夏丽萍从睡梦中惊醒，两人同时坐起，溪凌惊讶地看着奶奶。
　　溪凌：“呀！奶奶——怎么不叫醒我们呀！”
　　溪凌、夏丽萍跳下床来，极快地穿鞋。
　　奶奶：“迁坟——女孩家不要看——看见白骨不好——”
　　溪凌：“哎呀——迁祖坟——这么大事，我们怎么能不参加啊！”
　　奶奶见溪凌、夏丽萍要走，急忙站起，拦住去路。
　　奶奶：“打昨夜回来，都没时间陪奶奶说话——下午要走，这会儿好歹也陪奶奶说句话啊。”
　　溪凌迟疑，夏丽萍用眼睛示意溪凌，听奶奶说吧。
　　溪凌扶奶奶坐在床沿，夏丽萍站着，欲离开的样子。
　　奶奶：“你呀——还没出生就已经是——”
　　溪凌着急。
　　溪凌：“奶奶——哪有心思听你说这个。”
　　奶奶：“好——好，不说这个——那，丽萍也坐下，听奶奶说。”
　　溪凌忽然想起。
　　溪凌：“溪子呢？莫非还睡着？”
　　奶奶：“哪有——跟你爸一块走的——他是溪氏家族第九代长孙，迁移祖坟焉能不在？溪凌——奶奶心里只有一句话！东山香阁村有一个小伙儿，奶奶看上了，你若能同意，奶奶就给你——这样就不离开——”
　　溪凌一跺脚，气急地。
　　溪凌：“什么呀！奶奶——你不能为了不离开，把我当栓桩——”
　　奶奶：“哎——人家已经考上大学了，哪点配不上你！你这丫头——怎么就不想一下，都走了，祖坟——还有你爷爷——从此就没人烧纸了——若是这样，我是死也不会离开的！”
　　奶奶哭泣。
　　溪凌：“奶奶——别难受，我想说服爸妈——”
　　溪凌看着房子。
　　溪凌：“反正这个宅子也要拆了，不如在水漫不到的地给你建几间房子——我和溪子会像往常一样，经常回家看你——”
　　奶奶一下搂着溪凌，失声大哭。
　　奶奶：“我的好孙女——奶奶若是能留下，一定会活它一百岁，好生伺候你爷爷，让他保佑你们一生平安！”
　　溪凌：“奶奶——您放心！我一定要说服爸妈的！”
　　溪凌松开奶奶的手，给夏丽萍使了一个离开的眼神。
　　奶奶：“去吧——快去吧！我随后就到。”
　　溪凌、夏丽萍离开。出了院门，夏丽萍立足，胸有成竹地看着溪凌。
　　夏丽萍：“奶奶的事交给我！”
　　溪凌眼里泛出质疑。
　　夏丽萍：“不是有规定吗？一个寨子可以留下两户人家；因为争得厉害，我们两家爸妈都不愿意争——原本，我也不想让爸妈争的，可是，为了奶奶能留下来，我——势在必得！只要我爸妈能留下来，奶奶就有人照顾！”
　　溪凌犯愁的眼神。
　　夏丽萍：“哎呀——奶奶的意思就是让你爸妈与寨子里人争，可是——以他们的品格，凡事都讲究礼让，怎么可能拉下脸来与乡里乡亲的争。这事，我一定能办成。我走了，夏氏家族也在迁坟——我谁都不找，就在祖坟前把这事给办了！”
　　夏丽萍说完，转身跑着离开。
　　溪凌望着夏丽萍背影，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三
　　景：山坡夏氏祖坟前
　　时：日
　　人：夏丽萍、夏临泉、章春丽、夏明华（男，八十二岁，夏氏族人）、夏临河（男，四十四岁，夏岭寨村长）、夏临富（男，三十岁品行不端，未婚）、夏景贤（男，六十岁，父亲眼睛失明）、凤飞、三婶、女孩甲（十八岁，夏丽萍高中同学）、女孩乙（十七岁，夏丽萍堂妹）、夏氏众多后人。
　　高高的南山坡上聚集众多村民，年迈的老人坐在一片乱石上抽烟，说话，翻阅厚厚的家谱；妇女们分成三簇，年龄大的围坐在一起，中年妇女分散站在较远的树林中，三三两两说着悄悄话；未出嫁的女孩们分散在四周的野生灌木丛中摘野果；男孩子们聚在一起往山上扔石块，比谁扔得远。
　　中年男人在为五座新坟添土。
　　坟土快要添好的时候，夏丽萍从山下跑上来，一些女孩见了，喊叫着迎上。
　　女孩甲最先跑到夏丽萍面前，拥抱着夏丽萍。
　　女孩甲：“丽萍——你可来了！我今早才听说你回来了，想回去找你的，可大人们不让——”
　　女孩已：“姐姐——我托你带的东西带回了没？”
　　众多女孩：“还有我的——”
　　夏临河丢下铁锨，不悦地大声斥责。
　　夏临河：“肃静！这是什么地方——丽萍！过来，我有话问你。”
　　女孩们挤眉、噘嘴，沉默不语。
　　夏丽萍迎过去，路过老人身边，发出问候。
　　夏丽萍：“几位老爷、叔伯好！”
　　夏明华看着夏丽萍，频频点头。
　　夏明华：“这娃子——若是从夏明翰算起来，是第三十位有出息的人了——”
　　夏景贤：“六叔——你这话说早了些，没考上大学哪能算呢？”
　　夏明华：“你懂啥——省重点中学，还是啥火箭班，那是什么前景——”
　　夏临河：“你这书读得好啊——起祖坟你都不来！这是哪个老师教的？”
　　夏丽萍低头不语。
　　章春丽：“临河哥——都怪我——昨夜让孩子干了一夜活，早上去了溪凌家。临上山时，我去喊她，可是，溪凌奶奶不让喊，所以——”
　　夏临河：“既然是这样，那——丽萍——先给祖宗磕头吧。大家歇一下，让孩子叩头。”
　　夏丽萍默然走到坟前，“噗通”下跪，把头重重叩在地上。
　　夏临河：“你这孩子——可是在祖宗面前告我了！我就说你几句，你把头摔在地上。”
　　夏丽萍不理，走到另一座坟前，还是猛然跪下，重重叩头。
　　章春丽扑过去，一把拉起夏丽萍。
　　章春丽：“这是怎么啦啊！”
　　夏丽萍甩开章春丽手，走到第三座坟前，没等跪下，夏临河冲过去，厉声地。
　　夏临河：“你这是给谁使性子！这种头，祖宗能受吗！”
　　所有的人都围了过来，眼里露出责怪、疑惑、猜疑。夏丽萍转过身，眼里射出孤注一掷的目光。
　　夏丽萍：“村长——您让我说的？”
　　夏临河：“是！我们都是夏氏子孙，在祖宗面前，有话就说——”
　　夏丽萍：“我只说一句！我们家不搬迁！”
　　众人惊讶，夏临河愣愣地看着夏丽萍，转眼怒视夏临泉。
　　夏临河：“迁坟前怎么说的？谁都不许提留下的事——你不说，故意不让女儿来，好让她说！”
　　夏临泉委屈。
　　夏临泉：“我没有——当着祖宗的面，我发誓——”
　　夏丽萍：“爸——不用发誓！村长——你是皇上啊？说不让说话就不让说了！我今天不但要说，而且势在必得！大家说，我们家凭什么不能留下？”
　　夏临河：“既然你目无尊长，那我也只好公事公说——你问凭什么，我告诉你——凭的是，你家没有申请，村民小组没有商议，村委会没有研究，就凭这些！”
　　夏丽萍：“好！全村人都在，我家正式申请留下，请你复议！”
　　夏临泉恼怒，侧过脸不屑回应。
　　夏丽萍走到夏明华面前，慢慢跪下，未说话，眼里落泪。
　　夏丽萍：“爷爷——我爸腿残了——是为了给凤飞婶子的孩子采药，才落下山的——听说，到了新安置地，需要种田、耕地，那种活，我爸干不了啊！”
　　夏明华：“孩子——起来！咱们村民小组，我说了算，同意你爸留下！”
　　凤飞：“同意——本来就该临泉哥家留下的！”
　　夏景贤跳了起来。
　　夏景贤：“我不同意！我爹眼瞎——到了外地如何生活？”
　　三婶：“你爹到哪了都是这样。临泉就不一样了，让他留下，可以靠橘园生活。”
　　夏临富：“我先声明！若是不让我留下——那——可别怪我到了新地方丢大家的名声。”
　　夏丽萍走上前。
　　夏景贤嬉笑。
　　夏景贤：“我不就摘了你家几竹篓橘子吗？过几天还你就是了。”
　　夏丽萍：“景贤哥——我觉得，最不该留下的是你——在家乡，你的名声在外，所以至今不能成家，这次迁移，正好给了你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虽说大家还在一个村庄，毕竟是至亲骨肉，谁都期盼你好！你说呢？”
　　夏景贤：“其实，我也这么想过——可村里人担心我出去坏了大家的名声，才让我留下的。”
　　夏明华向夏临河招手，夏临河走来。
　　夏明华：“丽萍这孩子说得对呀！若是真的把景贤丢下，他这一辈子就完啦！”
　　夏临河：“那——六叔——这是祖坟地，您老宣布吧！”
　　夏明华：“大家静—静——临河让我说几句话——”
　　众人屏住呼吸，注视夏明华。
　　夏明华缓步走向中间一座坟墓，章春丽、凤飞上前，扶着夏明华跪下。
　　夏明华默然看着坟墓，潸然落泪。
　　夏明华：“列位祖宗——我虽年迈，在你们面前依然是孩子啊——明华今年八十有余，自幼没离开寨子，到了垂暮之年，却要离乡背井——离开祖宗们生活过的地方，心如万箭穿过！前些天，我一直想着不如死了——永远陪伴祖宗！可思前想后，觉得这么死了，无颜见明翰哥哥——他为了国家，献出二十多岁的生命，我这一辈子什么也没做，这么死了愧对祖宗，愧对后人；梦里，明翰哥哥对我说，活着啊！活着离开家乡，就是对国家的贡献！我这才打消死的念头，决心跟着全寨子人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我知道活不了几年，那就用死在异乡作为此生为国家尽一点绵薄之力！”
　　夏明华叩头，在章春丽、凤飞的搀扶下站起。他面对乡亲，言辞灼灼。
　　夏明华：“身为夏氏老人，我走得——你们谁走不得？”
　　众位乡亲唯唯诺诺，点头认同。
　　夏明华：“县里规定，我们村可以留下两户人家，并入香阁村，我的意思，临泉和景贤两家留下——你们可有意见？”
　　众人同声回应：“没有——”
　　夏明华：“萍丫头——过来给祖宗谢罪！”
　　夏丽萍感动，虔诚地走向坟墓，缓缓跪下，手心向上，慢慢伸开落地，庄重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