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乐馆
作品名称:世人谓我恋长安 作者:桑子 发布时间:2018-05-27 20:48:41 字数:3042
经历了一天多的折腾,宇文琦总算生下了一个女婴。说来也神奇,这个女婴一生下来,头发居然就到了脖颈!
“夏拉,你说生孩子到底多疼?”夏拉正给努黛梳理着头发,努黛忽然开口用突厥语问道。
宇文琦生下女婴后,努黛自然是去看了看。起初她还不大信,直到亲眼见到了孩子一头长达脖颈的发丝。大家纷纷说,这孩子生来不凡,以后说不定能干出大事儿。可努黛满心里,都是宇文琦在生产时那仿佛响彻整个长安宫的惨叫声。
“公主你问错人了吧?我从小就跟着你,连男女恋爱之事都不曾经历过,哪儿知道生孩子是什么感觉呢?”夏拉撇了撇嘴。
“梅格拉,你觉得呢?”努黛居然问起了趴在一旁的梅格拉,梅格拉却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发出了几声闷哼。
“你问她?”夏拉差点笑出来,“她都快嫁不出去啦!”
之前在长安宫附近的山林时,梅格拉似乎并没有找到自己喜欢的另一半,有一日回来时,身上似乎还有跟公狼打斗过的痕迹。事后,一日宇文邕与宇文神举见面,努黛在一旁准备茶水招呼时,听到宇文邕提起了梅格拉。
她至今都不会忘记宇文神举说的话:梅格拉身上人的气味太重,很难被那些从小生活在山林里的狼所接纳。
“你知道么?听着襄阳公主在那里叫,我居然有些庆幸皇上没临幸我了。生孩子实在太可怕,真的太恐怖了。”努黛悲哀地朝天翻了个白眼——多么可悲的自我安慰,“也许梅格拉嫁不出去,未必不是好事,省得也要受苦。”
“公主你是不是糊涂了?要不是因为您嫁的是皇上,我早就替你找大王子和大汗告状了!”一说到宇文邕,夏拉就来气儿,“您怎么就不想点法子?咱嫁过来可不是受委屈的!你瞧,连襄阳公主生个女儿,满月宴皇上都要在宫里弄,还招呼都不打就让您张罗!”
宇文邕对这个刚出世的外甥女很是疼爱,准备在宫里给她办满月宴。本来只是满月宴,可随着这几日北齐将领独孤永业发兵大周,这个满月宴,也要变成践行宴。宇文邕令大司马宇文宪与柱国李穆率军迎战,并将宴席都扔给了努黛打理,自己又乐呵呵地去捣鼓什么“象戏”了。
“有事儿干日子总是好过些嘛。”进宫以来,除了时不时来陪宇文邕演帝后和谐的戏,她几乎就没做过什么事儿。待在寝宫里,无聊寂寞就跟雨后的蘑菇一样,在身侧不断疯长。
这是她第一次操办皇宫里的宴会,之前从来没做过,第一次居然就是要筹备这样一个规模并不小的宴席。真不知道宇文邕到底就是要为难她,还是想怎么样?但是话说回来,有事儿做了,日子忙碌了起来,也好受多了。
“我瞧啊,说不定是太后暗中指定您呢,就是看您好欺负,好让您难堪呢!”夏拉皱了皱眉,努黛赶忙瞪圆了眼睛:“管好你这张嘴!别以为咱说的是突厥话,就可以无所顾忌!”
“难道不是么?皇上不待见您,自然别指望太后还会给您好脸色看。”
“婶娘,夏拉姑姑,你们在说什么呀?”忽然间,宇文惜冒了出来。一见到宇文惜,被捆在一旁的梅格拉忽然精神了起来,不住发出低声的亲昵。宇文惜赶忙跑过来,摸着梅格拉的毛。
“没啥,说点姑娘间的私房话,可不能让你给听了去呢。”努黛朝宇文惜吐了吐舌头。
“真是的,婶娘难道担心我跟皇叔偷偷说呀?”宇文惜别看年龄不大,却早就懂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婶娘可不担心你会跟皇叔说,婶娘担心你不小心说漏嘴哟!”照顾宇文惜这么些日子,努黛已经看出来,这丫头嘴巴可严了。不过,努黛很清楚,嘴巴总是会不小心漏风的,“好啦,婶娘准备去趟乐馆,你让竹溪姑姑带你去奶奶那儿给她老人家请安去。”
竹溪很是时候地走了上来,“公主,来,奴婢带您过去。”
宇文惜恋恋不舍地看了眼梅格拉,而后抓着竹溪的手出去了。
简单打理一番后,努黛起身,和夏拉一起出了寝宫,准备去乐馆找苏袛婆。
没走几步,努黛又一次迎头对上了宇文神举那双与宇文邕极其相似的双眸。
“微臣叩见皇后娘娘。”宇文神举对她行礼,和之前一眼,努黛感受到了,在他弯腰时,他似乎在若有若无地看向自己。
“皇兄可是要去见皇上?”努黛没话找话。之前在长安宫和他打过照面,而今碰面,似乎不大好就这么让他行个礼就走。
“正是,大冢宰巡边回宫,皇上召见他,令微臣一道前去。”宇文神举虽然毕恭毕敬,可他时不时会向努黛抛来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
“赶紧去吧,大冢宰回宫,可别误了事儿,我还得去乐馆张罗下宴席的事儿。”话毕,努黛赶紧走了。不知怎的,她发觉,她有些不敢直视宇文神举的双眸,只要多看几眼,她就会将他当作宇文邕。
走远后,她又是回头望了几眼,可宇文神举早已不在原地。
尚未走到乐馆,努黛就已经听到了阵阵丝竹声。苏袛婆已经早早在乐馆等候了,一见到努黛,他便立刻向努黛行了突厥人之礼。
“快起来,别对我这么客套。”努黛赶忙让他起来。
“公主,自打您大婚之夜起,可就没怎么跟您说过话了呢。”苏袛婆用突厥语与努黛交谈道。
“哎,谁让这里到处是皇宫,不敢随意跑出来听你弹琵琶呢。”努黛无奈地笑了笑。苏袛婆是龟兹人,出身乐师世家,他的曾祖父,祖父,父亲可都是突厥王庭里数一数二的乐师。西域的“五旦”“七调”这些乐理,苏袛婆可是滚瓜烂熟。在突厥时,努黛就很喜欢听苏袛婆弹琵琶,没少会溜出来听他弹奏,顺带听听他父亲如何训斥他的指法。
苏袛婆请努黛坐下,而后为她倒奶茶,“知道公主要来和我商讨大宴的舞乐,一大早就给公主熬了奶茶,我一直紧紧包着,应该还没凉。”
努黛喝了一口,虽说不上热腾腾,可温温的,还是能喝的。一边喝着这熟悉的味道,苏袛婆一边问道:“公主可有和大汗和大王子通书信?”
“怎么,想来八卦我都和大汗大王子写了些什么?”努黛打起精神,打趣地说道。虽说地位高于苏袛婆,可突厥人可没那么多礼数,说起话来也随便多了,何况她和苏袛婆又是早就认识。
可苏袛婆的神情却有些严肃,那双蓝色的眸子盯着努黛,分外凝重。被他这般看着,努黛只觉得他的眼神,似乎一眼能望到她的心底,看破她所有的念头。
“公主,您若是有什么委屈,尽管去跟大汗大王子说,别这么憋着。”苏袛婆的语气里满是心疼。
“皇上对我挺好的,我何必告状?别听那些个人胡说八道。”努黛定了定神,故作轻松地摆了摆手,还摆出了一个有些调皮的笑容。
苏袛婆叹了口气:“公主,您真的以为我看不出来么?”
“你别听风就是雨的在这儿瞎猜。”努黛轻轻将空了的杯子往桌案上一扣,“哐当”一声清脆的响声,好似在提醒苏袛婆别再说下去了。
此刻,她的内心不知是喜还是忧。苏袛婆果不其然是故人,能一眼看透她的喜怒哀乐。
“公主,以前我见到的您,脸色从来都是红光满面,可现在……”苏袛婆没有理会她的警告,径直说了出来,“以前您的脸可没这么尖瘦,更不会强颜欢笑。”
努黛没有回话,而是盯着苏袛婆,想出口反驳,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原来,宫里早就传开了,只是大家都不曾明说,都装作不知道而已。
“你在宫里待久了,倒是挺会察言观色了。”努黛抿了抿嘴,鼻子赫然一酸。
“几次宴会上看到公主,虽然看着和皇上恩恩爱爱,可若是你们真的恩爱,又哪儿来那么多传言?”苏袛婆摇了摇头,“公主,空穴可不会来风,您有什么苦别这么忍着,身子很容易垮的。”
“苦不苦又如何?忍忍就过了,当年我父汗不断悔婚,我还不是也过来了?”而今提起当年,努黛居然是如此云淡风轻,似乎不是什么大事儿。
哎,当年自己为了悔婚还企图投河自尽,而今想来,却是忍不住嘲笑当时的自己果然没经历过更大的事儿。
就算如苏袛婆所说的,找父汗和大哥诉苦,父汗果真会帮她么?他疼爱她,这点无可否认,可是他是父汗,天晓得他会不会又为了什么鬼扯的理由,也叫她“忍”。
“你话怎么这么多?”努黛努力摆出了一幅不耐烦却轻松的表情,“我今天来找你,是来谈事儿,可不是来跟你讲些有的没的。”
眼见努黛不肯多谈,苏袛婆也不再多说,便转移了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