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现代古董(1)
作品名称:月亮湾的弯月亮 作者:大地琴韵 发布时间:2018-05-19 20:01:58 字数:3796
一
“牙儿,牙儿。”
朦胧间,刘新月听见妈儿在叫她。她感到自己身上有些冷,翻转身子伸手去抱妈儿,“咦——,妈儿呢?”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挣开了眼睛,看见窗子已经明了,自己身上的被子不见了,娘也不见了。
“妈儿,妈儿——”新月有些害怕,呼叫道。
“牙儿,妈儿在这。”微弱的晨光从木格子窗子上投进屋里,灰暗的屋里刘女儿赤裸的身子半裹着被子,在床前的地上答应着。
“妈儿,你咋啦?妈儿,你咋啦?”仅穿了个小裤头的幼小的刘新月,从床上跳到地上,吃力地扶起刘女儿的上半身,吓得“哇哇”大哭。
“孩子,别怕。妈儿起床给你做饭,不知咋啦?这下半身就不会动了,妈儿一用力,就滚到床下来了。你快把衣服穿好,别冻着。”刘女儿转脸望着孩子,伸手帮她擦去脸上的眼泪,安慰地说。
刘新月赶快把床前三斗桌边的一把小椅子,伸手取来,放在刘女儿的身后,自己爬上床去,先把妈儿的衣服从床里边取来递给妈儿,要妈儿穿着。然后,她才又爬上床去,取了自己的衣服慢慢地穿着。
新月穿好衣服后,下床帮助妈儿穿衣服,上身穿好了,下身她怎么也搬不动妈儿的身体,穿不上衣服。
“妈儿,这可咋办?”
刘新月又哭了。刘女儿也流下了眼泪,她也害怕得很,可她不敢太过表现,怕吓着孩子。
“妈儿没事儿,别怕。你快到兰花婶婶家叫她过来。”
“嗯。”
刘新月答应着,跑出卧室,打开了屋门,走出屋门,关了门,又跑进院子,打开院子大门,走出去,又关了大门,披头散发的她急匆匆地向村子里跑去。
天已经大亮,附近树上的鸟儿在叽叽喳喳地叫着,谁家的小花狗在村子的井台边跑来跑去,各家各户的灶房上升起袅袅的炊烟。
“兰花婶婶儿——,兰花婶婶儿——。”
新月冲进魏兰花的家就叫了起来。魏兰花腰里系着围巾,手里端着一瓢玉米糁儿,从灶房门口走出来。
“牙儿,一大早,你跑这儿干啥?”
新月泪花花地上前拉住魏兰花腰间的围巾焦急地说:“婶儿,你快到俺家看看。不知为啥,俺妈儿滚到床前的地上,起不来了。”
“呦,那是咋回事儿?中。”她转脸冲上房屋喊道,“家宝他爹,俺去刘女儿家看看,锅滚了,你把糁子下到锅里看着。”
“唉呀——,她家的事儿真多。”一个小平头,瓜子脸,满脸不高兴的三十四五岁男人披着衣服,从上房屋走出来,抱怨道。
魏兰花把瓢里的糁子放到案板上,解了腰间的围巾,拉着新月的手,急匆匆地走了。
二
魏兰花与新月走进刘女儿的卧室,见刘女儿仍躺在床前的地上,裤子半套在双腿,两手使劲儿往上拉着,怎么也穿不上。
“女儿姐,你这是咋啦?”魏兰花连忙走过去,弯腰一手托起她的身子,一手把她的裤子拉了上去,帮她系好了腰带。
“俺也不清楚是咋啦,只觉得下身没有一点劲儿。”刘女儿泪涟涟地说,“兰花,你说,俺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的事儿,牙儿可咋办呀?”
“娘——,”新月听了,又哭了起来。
魏兰花把刘女儿抱上床,拿被子盖好,安慰她道:“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牙儿,别哭。女姐,快说说,你这病是咋发的?”
“俺昨天就感到这左腿有点麻,但只顾操心牙儿上山拾窑柴的事儿,就没在意。到晚上时就还是这样儿,可俺只顾高兴牙儿有本事了,能拾柴火赚钱了,也没往心里去。后半夜,见这腿没动静,俺就睡着了。没想,早上起床,俺就成这样了。”刘女儿边哭边说道。
“妈儿对不起,是俺害你成这样的,俺不该不听话去偷偷拾柴火。”新月难过地哽咽着。
魏兰花的眼泪也流了出来,她抬起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说:“牙儿,别瞎说。”她已经感到了问题的严重。三中全会后,这些年,农村的经济虽然还很差,但各家各户的生活都比从前好多了。不知为什么,人的生活好了,可害高血压病,害糖尿病,害癌症,害偏瘫的人越来越多。她感觉到,可能刘女也是得了这样的病。
“你不会有事的,你会好起来的。俺这就去找支书,咱们赶快到医院去。”魏兰花明白,这种病得立刻去医院,晚了,就不好医治了。“牙儿,好好看着你妈儿,乖。”她说罢,转身走出了屋门。
三
魏兰花连三赶四,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村支书张金贵家,张金贵刚端上碗坐在院子的石桌边吃早饭。
“你来了,饭刚好中,叫你婶子给你留饭吃。”张金贵抬起拿筷子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谢顶头,吃着白糁儿饭,笑呵呵地说。
“兰花来了,快坐下吃饭。”二富娘一手挒了一盘淹下的萝卜丝咸菜,一手挒了一碗稠糁饭走出灶房。
“哎呀,火上房了,还吃哪门子饭?亏你还能吃得下!你得赶快跟俺走。”兰花心神不安地站到石桌边的另一个小木凳边,心急火燎地跺着脚说完话,就上前拉张金贵衣裳襟。
“去哪?啥事?你总得说清楚,咱再走吧。”张金贵知道她是个火爆子脾气,性情泼辣,刀子嘴豆腐心。他倒是不紧不慢地拿筷子夹了一点咸菜放到碗里,一边吃着一边说道。
魏兰花三言两语把刘女儿的情况给支书汇报了一下,张金贵还没有听完,饭吃了半拉子,碗往石桌上一放,说:“不说了,咱们现在赶快走。”转脸他冲上房屋喊道,“大富,大富,你快把你的拖拉机发动着,到你女儿姨家去。”
“哎,大,俺知道了。您先走,俺随后就到。”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小伙子,用手摩着嘴角的饭,走出屋门应道。他就是张金贵的大儿子,看来,魏兰花刚才的话他已经听到了。
“咋?饭不吃了。”大富娘冲张金贵说。
“不吃了。女儿这病耽误不得。”张金贵说着站起来就走,又冲大富道,“快点啊。”
“哎。”大富应着已经掀开了搭在院子里拖拉机上的塑料布。
四
当他们把刘女儿发落到拖拉机上,沿着崎岖的山路,“突突突”地把人拉到了县医院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多钟了。
在医院急诊病房里,是穿白大褂的男医生卢振东接的刘女儿的病。他仔细地问了发病经过,听了听她的心率,抬手翻开她的眼睛看了看。最后,又用小木槌在她的脚儿骨、膝盖骨等处轻轻地敲了敲,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来晚了……”
五
刘女儿瘫了,刘女儿的精神也垮了。牙儿——刘新月似乎一下子长大了,长得更懂事儿了。小小年纪,说的话儿,办的事儿,竟比大人还大人。
在医院住了两天,输了一些液,吃了一些药,一是住院治疗花钱太多,虽然刘能惨死时君山县公安局给了一万元的抚恤金和安葬费,可刘女儿死活不让动,她说,这是给牙儿备用的,除此之外刘女儿家再没有多余的钱,住院治疗费根本跟不上;二是医生说这种病关键是调养,食物调养和精神调养,说她得上这样的病,很大程度的原因就是她的思想压力太大和营养跟不上不去。因此,医生建议她回家治疗。
刘女儿回到家后,月亮湾村支部村委会考虑到,刘女儿已经失去行动能力,既是能够恢复,也得相当长时间以后,刘新月年龄太小,还不能自立,就通过班子会议和村民大会表决,由村委妇女主任魏兰花负责刘新月和刘女儿的生活起居,村委每年拿出一部分费用,村民每年负担一部分粮食等,作为魏兰花家对刘新月娘俩的生活照顾和生活监护费用。直到刘女儿病情好转能够自理,或者刘新月长大成人能够自立为止。
村里这样的决定,魏兰花的丈夫王强,开始竭力反对,“咱们自家的生活还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呢,咋有精力照顾一个病人和一个幼小的孩子?不行不行,坚决不行!”魏兰花给他做工作,支书兼村委主任张金贵给他做工作,他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说啥也不同意。
后来,村里的魏柱子悄悄对他说:“你傻啊,刘女儿看起来这辈子是站不起来了,你养着她们娘俩,只是费一些神力,其实各种费用村里和村民都出了。你们家就王家宝一个男孩儿,刘新月来了,你们家不就儿女双全了?再说,咱们这穷山恶水,村里现在打光棍的男人有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等于给您家宝从小就找来个媳妇在家养着,这样的美事儿,打着灯笼也难找。再看看新月这丫头,小小年纪就跟青葱一样水灵聪明,就跟桃花瓣儿一样漂亮芬芳,若再长大一些儿,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那不跟天仙一样。”
听了这话,王强恍然大悟。他又马上一脸正色地说:“这是村支部村委会,还有全体村民们给俺家的光荣任务。俺咋能不执行?你别瞎想瞎说,那样儿,会坏良心的。”
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灯光下,王强睡在床上,与兰花慢一阵儿,紧一阵儿,听见兰花呻吟,他就刮起了狂风,接着他就“嗷、嗷”地叫了起来,再后来,他就瘫在了床上仰躺着休息。他想起白天魏柱子说的话,就“咯嘀嘀,咯嘀嘀”,笑了起来。
“神经病,你笑啥?”兰花被他笑得脸通红,假装着不耐烦地问他道。
“嘿嘿,俺想通了,咱们照顾她娘俩。虽说咱们辛劳些,能给咱宝儿养个现成的媳妇,那也划算。”王强伸了伸赤裸的双臂舒心地说。
“做梦吃星星——想得美!这是全村人看她们娘俩可怜不能自理,共产党不能无缘无故让人冻死饿死,咱村支部村委会理所应当站出来管这件事儿。这是体现党和政府对人民群众的关心和爱护,是党和政府的一种社会温暖。你想哪里去了?”魏兰花仰躺着给他分析道,“再说,新月现在就那么冰清玉洁的聪明好看,现在政府又不允许包办婚姻,要是长大了,人家自由恋爱,说不定会是哪家的媳妇呢?”
“别他娘的给老子打官腔,在外你是干部,俺听你的;在家你是俺媳妇,你得听俺的。咱村这些年,虽说吃的不欠了,可是钱仍是紧张得,一个铜钱,切成四瓣儿花。现在都啥年月了,咱村二三百口人家,就光棍还有八九十个。咱不这样儿考虑能中吗?咱从现在就开始好好管教她,俺就不信,她长大了,还能飞出如来佛的手心儿?”
魏兰花觉得他说的有一定道理,心中也就存下了一番私心,可她想了想又说:“这话咱俩私下说说中,想想中,可不敢对人说。传出去,让村民觉得咱存有私心,那可不好。”
“这话,俺自然不会现在说,可过上三五年,俺就得说,而且是大张旗鼓地说。看谁还敢打牙儿的注意?到那时,牙儿就顺理成章成了咱家宝的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