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叶飘零（八）

叶飘零（13——14）

（十三）
欢欢出了家门，一人来到通往学校的那片柿子林里。
那里，有他和苗苗儿时的欢声笑语；有他和苗苗留下的欢快脚印；有他受伤以后苗苗掺扶他时的温暖关怀……
欢欢来到一棵挺大的柿子树旁，这棵树，曾经见证了他对苗苗许下的诺言：长大以后，我一定要照顾好你，让你再也不受这么多的艰辛与劳累。当时，苗苗正扶着受伤的欢欢。欢欢感到确实不能再走动了，他依靠着粗大的树身，穿着粗气，歪歪斜斜地站立，然后又顺着树身坐在了地上。他已经是满头大汗。欢欢用手擦着额头的汗珠，然后双手支撑着地面，背靠着树根，两腿直直的伸展开来。这时，他才感到疼痛的脚腕有些刺疼令他难以忍受。好在还有苗苗，他稍稍有些安慰。苗苗鼓励的话语，苗苗勇敢的掺扶，苗苗清秀的面孔，让欢欢再次鼓足劲头，艰难地站起来，迈出了前行的步子……
“欢欢，你一定要坚持住。”
“我……可以的。”
“你回到家，怎么跟大叔大妈说呀？”
“我也不知道的。”
“看你的脚，都成了啥样。你再隐瞒，大叔大妈会生气的。”
“那，你说我应该怎样说。”
“如实说吧。”
“不行。那样一来，我爸会打死我的。”
“我给他们说吧。那……我说吧，请求他们原谅你。”
“嗯！谢谢你，苗苗。”
“还谢什么呀！我们是好朋友吗。”
欢欢不再说话了。他偷偷地看了苗苗一眼。
苗苗也正要看欢欢的，见到欢欢得意的样子，她心里也感到十分的高兴。苗苗想，欢欢对她的帮助，她早就想找个理由，寻找机会帮助一回他的，今天，总算是有机会了，苗苗想到这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她看欢欢时，欢欢正用尽全身的力气吃力地往前走着。就这样，两人各自怀着美好的心情，走在他们儿时欢乐的柿子林里。
偶尔四目相对时，他们竟都感都十分的不好意思。欢欢明显感到自己的脊背在冒汗，不知道是脚疼还是紧张的缘故。
“苗苗，你看，柿子树的叶子真好看。”欢欢突然冒出一句来。
“是啊，多么鲜红的叶子，就像夏天早晨刚升起的太阳的美丽颜色。”
“颜色是美，但怎么只有红色呢？”
“红色不好吗？”
“红色有些艳。”
“还有绿色呢！树叶不是绿色的吗？”
“”
两人从刚才的片刻的因偶尔的对视所产生的尴尬中解脱出来，快乐地交流着有关树叶的颜色问题。
“欢欢，还疼吗？”
“有一些。”
“把脚伸开来，我给你揉揉。”
“这……”欢欢显然有些不好意思。
“这说明呀！还挺能硬撑的。”
苗苗伸手轻轻地握住欢欢受伤的右脚腕，蹲下身子，慢慢地按摩起来。就这么一按摩，欢欢顿时觉得好了许多，刚才不能忍受的疼痛，现在也能受住了。
苗苗仿佛一位专业的按摩师。手指是那样的轻柔，用力是那样的舒缓，动作是那样的优美。欢欢竟被苗苗的热心服务给感动了。此刻，他真不到该说些什么才好。他张了几次的嘴，后来又轻轻地合上。
苗苗低着头，还在耐心地替他按摩着。
欢欢真希望这样的时刻能够停滞不前，就这样永远停留在此时。让苗苗轻轻地按摩，能够立刻接触自己的痛苦。然后，他们两人就这样的一直坐到明天。期间，他们可以尽情谈论属于自己的话题。
欢欢多么希望自己的愿望能够变为现实呀！
“怎么样了？”
…………
“怎么样了？欢欢。”
“奥，什么怎么样了？”
“看看你，有呆呆地的。”
“我呆了吗？”
“我问你感觉怎样了。你怎么不说呀。”
“我……感觉有些好的。”
“那好，我再给你按摩一会儿。”
说实在的，欢欢真希望苗苗就这样一直按摩下去。
苗苗又蹲下身体，低着头，认真地按摩起来。
“欢欢，你说人为什么要活着？”
面对这样的问题，欢欢从来未思考过。他真不明白，苗苗今天突然问起这样的问题，是不是她又想到了什么。
“苗苗，你为什么突然问起这样的问题？”
“随便问问。”
“你是怎样看待这个问题的？”
“我吗，我觉得人在这个世界上应该做点什么，要不，他会被生活的重担压垮的。”
“做什么好呢？”
“做你最喜欢的事情。”
“喜欢的事情？”
“是呀，喜欢的事情。”
欢欢不知道接下来该问什么。他只看到苗苗还在认真的为自己按摩着。而他，此刻只是一位接受特殊服务的“病号”。苗苗的认真劲真让他感动。他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心情。只是又一次开始发呆。
傍晚终于来临了。
欢欢感到突然的郁闷。
苗苗鼓励着欢欢试着站起来。开始一步一瘸地朝着村庄走去。
现在回想起来，那是一段令欢欢终生难忘的美好回忆。
欢欢在郁闷的纠缠里，看着呆呆地看着远方已经落光树叶的柿子树。远远的地方，仿佛走过来一位楚楚动人的女子。欢欢想，她一定是苗苗。因为只有苗苗才有如此动人的步子和轻盈的甩手。
欢欢立刻紧张起来。他多么希望苗苗能快走几步；他又害怕苗苗真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果真是她的话，苗苗问起自己的学习，他又该怎样回答？
欢欢又开始矛盾起来。
西北风开始吹起来。刮起地上的落叶随风打着旋，一阵紧似一阵。天边飘来几朵白云。没有夏日的洁白，只是冬天的灰色的白。风过处，什么也没有了。刚才酷似苗苗的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知去向。
“苗苗，你能听见我的心声吗？我站在我们曾经一起成长过的柿子林里，就在那棵你曾经为我按摩过的树旁，我在静静地守候着你的到来。你能回来看我一眼吗？你知道吗？我的一切，都是为你的存在而存在。我每每孤独的时候，就会想起你的身影，想起你的笑靥，想起你的笑声，想起你的坚强不屈，想起你的永远微笑的面庞。我只感到，我今生今世的存在的最大的理由，就是因为你的甜甜的笑。你还记得你问我的那个问题吗？我现在可以大胆的回答你了。可是，我的回答，却没有你的聆听，我会越发感到孤独寂寞。”
欢欢妈妈送走王老师和杨扬不多时，杨扬回到家。
看到儿子回来，欢欢妈妈迎上去，拉住孩子的手，竟掉下眼泪。妈妈的眼泪让欢欢一时紧张起来。他长这么大，他记得妈妈曾经流过泪，不过，那是他生病或者和妈妈争嘴时，他的淘气劲，会让妈妈不由自主的流泪。而如今，妈妈的泪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流下来。此刻，在刚看到妈妈泪水的一瞬间，欢欢仿佛又回到从前，回到那个不懂妈妈苦口婆心的时代。
那时候，妈妈整天忙里忙外，欢欢跟随在她的后边，就像一只小老虎，又像一条妈妈的尾巴，晃来晃去。渴了，妈妈会端来凉了的开水，饿了，妈妈会及时做些他最爱吃的饭菜。快乐的童年，就这样无拘无束的流淌过去。
然而，邻居苗苗家的不幸遭遇，让欢欢幼小的心灵懵懂地产生出同情的善良之举。那时候，他竟一夜之间有了同情别人的泪水。欢欢自己也诧异。从那以后，只要和苗苗呆在一起，欢欢会感到一种强烈的责任意识，在和苗苗一起干家务的时候，他会觉得无比的幸福。他们一起上学，一起打猪草，一起做作业，一起玩。家门口的那条小河里留下他们轻盈的脚步，柿子树下飞出他们轻快的笑声，山坡上飘过他们欢快的歌谣，回家路上传来他们激烈的争论声……
在时间的流逝中，他们渐渐长大。童年许多美好的往事，成为他们生活中不可磨灭的记忆。两小无猜中，他们开开心心地走到昨天令家长不愉快的深秋季节。
不过，由于较长时间不能开开心心的和妈妈沟通，内心深处，欢欢还是想和妈妈沟通的。只是，在爸爸的严厉目光中，他还是不能鼓足勇气。不能主动的和妈妈交流。此刻，他依旧极不情愿地被妈妈拽着手。
“孩子，你到底有什么话，就说给妈妈。”
“我……没有什么。”
“刚才，你们的王老师和杨扬来过。”
“他们来干什么？”
“好像是了解你的……你的学习情况。”
“有在家里了解学习情况的老师吗？”
欢欢妈妈知道她说的有问题，急忙说：
“没错，是杨扬说的。”她稍作停顿，“你们老师说这叫家庭学校相结合。”
欢欢回到自己的房间。这让本来还想和儿子好好沟通的欢欢妈妈一时又陷入困境中。看来，在这个三口之家里，他们作父母的和孩子之间的隔膜太深了。王老师说的没错，家庭教育中和孩子形成的这种鸿沟，父母应该主动和孩子交流，填平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这条沟壑。时间拖得越久，就越难以填平。
欢欢爸爸回到家时，已是晚上十点。
那时候，欢欢妈妈一点也没有睡意。她打算要把今天老师来访的事情和欢欢爸爸好好说说。
“欢欢老师今天来过。”
“老师来过，他们有事？”
“是为欢欢在学校的表现。”
“欢欢怎么呢？”
“你还说呢！都是你的错。”
“我的错！为什么？”
“上次你打孩子还记得吗。”
“我打他，那还不是为了他。”
“为他，也不能打他。”
“不打，能解决问题吗？”
“你也不看看，你打得结果呢，有效果吗？”
“怎么没效果，起码他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样野了。”
“可是，孩子……他和咱们从来不说心里话。我都快急死了。”
“孩子大了，和父母沟通的语言就会越来越少，很正常。”
“哎！你说孩子的……”欢欢妈妈叫着已经开始打鼾的欢欢爸爸。
“行了，有话明天再说。”
刚说完，鼾声又起。
欢欢的妈妈偷偷的抽泣起来。
窗外的明月悄悄的透过窗户撒进屋子。地面上洁白一片。
欢欢妈妈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意识到，孩子的孤独，可能与他们曾经采用不正确的方法制止欢欢和苗苗的交往有关。但，这一切，他们已经做出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她一时没了注意。丈夫此起彼伏的鼾声，让她实在难以入睡。她起身，下床倒开水时，发现欢欢房间的灯还亮着，她知道，孩子肯定也未睡着，一定是在想着今天的事。


（十四）
“在我的成长纪录里，有着太多的悲苦，而我，却无处诉说，所以，我只能对着你，倾诉我满腹的苦痛与不快。”
这是欢欢在他的日记的开头写下的一句话。当欢欢写了这句话的时候，他仿佛看到一个善解人意的苗苗正在向他微笑着讲述自己的奋斗历程和对人生的诸多见解，那内心的苦痛也随即减轻了许多。于是，欢欢在午夜时分，在昏暗的被窝里，在他十分痛苦的时刻，打开仅仅属于自己的日记本，任思绪飞扬……
谁也想不明白，一个年龄只有十一二岁的孩子，心中能有多少悲苦！竟会有如此成熟的然而却又让人无法理解的早熟的话语。
中国的小孩太早熟了！早熟的中国孩子有错吗？如果有错，那是谁的？
记得钱钟书先生在他的《谈中国诗》里说，中国诗是早熟的，早熟的代价是早衰。那是因为中国诗没有经历史诗和戏剧诗的发展阶段，一蹴而就达到崇高的抒情诗阶段，而且，中国人写的抒情诗，直让外国人不时竖起大拇指来，他们自叹不如中国式的思维方式，没有中国人的情感体验与真切表达。当然，这只是中国诗歌的发展状况。而中国的人是不是在这种多情的抒情诗的影响下，也会变得多情起来！
如果我们承认中国是一个诗歌王国的话，你就一定会理解大唐王朝的盛世凯歌里的诸多情感的体验，其实来自于创作者对世道，对理想，对人生，对社会，对未来的许多的主张，而他们又多是在“人情练达”中体味到人生的价值与活着的意义。比如李白的《将进酒》，杜甫的《兵车行》，辛弃疾的《京口北固亭怀古》，李清照的《一剪梅》……
很多时候，当人们不自觉地看到钱老的这句话，看到某前中国的孩子暴露出来的早熟的迹象，总会有意无意地思考这个“早熟”的话题。
由此看来，我们敢肯定地说，中国人的眼泪绝对比外国人多，中国人的骨子里积累了太多的情感因素；但是，眼泪多不一定全是坏事，有时候，滴落的眼泪会帮助我们了解更多的事情，帮助我们成就自己的某种对事业的追求动力。
也许，欢欢的骨子里就有这种与生俱来的东西。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欢欢都会把自己的心事交给日记，在日记里尽情倾吐内心的不快。最近，他确实有些烦躁。无名的烦躁老是无缘无故的打扰他。他却一点儿也找不到原因。在他无事可做的时候，他总会想到邻居家的苗苗。看到苗苗小小的身影在家里不停的跑来跑去，忙里忙外有条不紊地安排家务的情形。每当这时，他总会上前帮助。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感到，自己和苗苗在一块时的快乐，是任何事情都无法取代的。在家有时候挨了父亲的打，他总会跑到苗苗的跟前诉说。在和苗苗的诉说中，他感到自己身体的疼痛会减轻许多；心里的苦痛也会减轻很多。这样，他们俩人几乎无话不说，他帮助她干些家务；她帮助他补习功课。两个小小的少年，无比快乐的成长着。在童年的岁月里，留下了他们难忘的美好记忆。
也是从那时起，苗苗教会欢欢做家务，教会欢欢关心他人。欢欢跟着苗苗学会了辛勤的劳作，学会了体验劳作中的快乐。欢欢作文水平的提高，也是由于和苗苗在一起的欢快日子的影响；快乐时时与他为伴，激动时，在苗苗的热情鼓励下，他竟拿起笔写下心中的欢乐感受。每当这个时候，写作的快乐，会让他高兴老半天。苗苗看着欢欢高兴的样子，也会跟着放声大笑。
在欢欢的记忆里，这是苗苗十分难得的一次“开怀大笑”。
说难得，是因为苗苗家庭的艰难现状，让这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孩子过早地背负上家庭的重担。那次事故后，苗苗爸爸几乎变成了废人，妈妈又体弱多病，这个董事的孩子，在没有任何人教导与帮助下，自觉地承担起家务。为了不耽误上学，她每天早早起床，安排好家里的活，才会到学校。就这样，苗苗坚持了好多时间，她从未迟到或早退过。在班里，苗苗的学习又非常刻苦，成绩十分优异，深得老师和同学们的爱戴和赞扬。
随着时间的推移，苗苗小小的肩膀已经不能担当起这一切。
“欢欢，我想到外面去。”一个星期天的午后，欢欢来到苗苗家，苗苗对欢欢突然说道。听到此话，欢欢一下子楞住了。他不知道苗苗说这话的意思。
“外面？哪里是外面。”欢欢不解地问道。
“如果我继续上学，家里可能会垮的。”
“那……”
“我想到外面找份工作，减轻家庭负担。等以后有了机会，再上学读书。”
“那怎成？……这样吧，我跟我爸妈说一声，看他们有什么好的办法。”
“那怎么能成呢！我家已经够拖累你们家了。这三四年来，如果不是大叔大妈和你，我……恐怕早已辍学了，好在有你们的热心帮助，我熬到了现在。不管怎样，我们家再也不能拖累你们了，我已经想好了，你就别再劝我。不过，我走后，你一定要好好读书，听爸爸妈妈的话，等到将来，我希望能看到一个全新的你——一位名副其实的大学生。到那时，你站在我面前，我也会感到无比的高兴和快乐。那时候，我们一起再为长大的青春喝彩吧！我想，你会同意我的想法的，如果不这样的话，如果我再继续这样下去，不为家庭考虑，可能会对你的学习产生更大的影响。大叔大妈那里我也会感到不自在，那样，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可是，你一个女孩子，到外面能做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到了那里再说吧。”
“那不行的。到了再说，万一找不到工作呢？”
“你不要为我担心，只要你好好学习，就是我最大的快乐。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天底下毕竟好人多。”
苗苗的一番肺腑之言，让欢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明白，此刻说什么，也不能改变苗苗早已经做出的果断决定。她本来就是个很有主见的女孩。凡事打定的注意，谁也说不动。这正是几年来家庭变故带给她的性格上的最大变化。欢欢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还是坏。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在困难和挫折面前，他比不上眼前这位看似脆弱的小女孩。
苗苗决定，再过两天，等安排好家务后就动身。
两天时间，只有短短的两天时间，这对欢欢来说，实在是太突然了，太短暂了，太紧张了。他更本没有任何的心里准备。两天以后，苗苗就要走了，苗苗是真的就要走了，那样以来，意味着他再也没有机会看到苗苗了；到那时，到自己最苦恼的时候，他简直不敢想象自己会是怎样的情形，也许，他会疯狂的。说实话，在欢欢的心里，他是不愿意让苗苗就此离开自己的，无论怎样，他从内心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的。然而，现在看来，他的劝解是没有任何的效果，苗苗铁了心的要走的，他自己是无能为力的。看来，他只能接受这个事实，接受这个对他来说十分残酷的事实，接受老天对他命运的极大不公。
明天，苗苗就要走了。他该如何面对即将要离开故土的苗苗。
那一夜，欢欢再次失眠。
天空中的明月呀，你能否告诉我，我该对苗苗说些什么呢？我该如何做呢？
“苗苗，你真的不懂我的心吗？生活在父母严格的管制之下的我，没有一点的思想自由。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才会有自己的灵魂存在，我甚至感到自己脆弱的生命意识里，不能没有你的影子。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会有太多的快乐和美好的回忆，我只会感到自己生命的潜意识里，你是美丽的化身，智慧的化身，勇敢的化身，快乐的化身。我甚至老是在想，等以后有了机会，我会在自己的小说创作中记下你美丽的面孔，记下你对我的影响，还有我对你的美丽期许。那时候，再也没有人指手画脚，没有父母的‘严厉管教’，只有我驰骋的自由飞翔的思绪，我会把其中诸多的美好记忆写下来，然后，我找个机会，找个有意义的时刻，把它拿出来献给你。
也许，我的话让你有些不可思议，但，这是我的肺腑之言。
你知道吗，现在，当我对你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我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如果让父母知道了，他们肯定又要打我。不过，我已经惯了他们的打，就让他们再次打吧。除此之外，他们什么都不懂。他们以为，自己的打骂才会有效果的。其实，他们错了。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儿子与众不同，他们的儿子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思想意识。一个人的性格会遗传吗？一个人的思想会遗传吗？苗苗你能告诉我吗？
有时候，我想世界上如果真有一台‘时光隧道’的机器该多好呀，那样，我会让自己尽快成长，让思想脱离被动的束缚，享受快乐思考带来的幸运。
我对你讲的话，是发自内心的。我一个小小的生命，真的不知道该为你说些什么，我只是把自己的内心世界展现在你的面前，没有别的意思，但愿你能很好的保护自己，用你认真的打拼，开创一片自己的蓝天。然后，你在蓝天白云里自由飞翔，我会做你尘埃的永远的陪伴者，在你经过的每一寸地方，我都会留下追随的脚印。
你说过，只要我好好学习，你会高兴的，我一定会努力去做的，这一点，请你放心。我放心不下的，是你在外的生活状况，我的祝福也许一文不值，但我还是要说，你一要保护好自己，吃苦受累，只有自己硬撑了，那时没有人会替你抗了，苦痛的日子只有你自己品尝了。我会尽自己的努力考取大学的，并且考取你所在的城市的大学，你一定要等我，我们会有机会见面的。我只想让你知道，在你的生命里，有一个灵魂期待着和你再次相逢，站在你的面前，让你好好看看他的面孔。苗苗，你能答应我吗？”
欢欢那晚睡觉的时候，村子里的公鸡已经开始啼鸣。
“看你的眼睛，怎么那样胀那样的红肿。”第二天，在送别苗苗的时候，见到眼睛红肿的欢欢苗苗说道。
“没什么，可能是眼疾吧。”欢欢装作没事，低着头。
“记住我说的话了吗？”苗苗严肃地说，仿佛一个大姐姐告诫小弟弟一般的神情。
欢欢慢慢地点点头，却没有说话。因为此刻，他自己实在没有勇气面对即将奔向苦难生活的苗苗，内心的各种滋味他也说不清，并且，他也知道自己没有要对苗苗说的话，他昨天晚上把要说的话全都说完了，给自己的日记，给自己的灵魂，给昨晚一直陪伴自己的窗前的月，还有床下的蛐蛐和窗外的蜘蛛。
他们身后的那片柿子林，在秋天的寒风中，尽情挥洒着自己火红的生命色彩。两个小伙伴以这种方式道着别。
苗苗拿出一片火红的柿子树叶制作的精美的红叶标本，送到欢欢的手中。
欢欢小心翼翼的拿着，生怕它掉了化了飞了。
“这是我用天边最美的彩霞为你织就的风衣，希望它能够替你遮挡风雨，也祝愿你的生活每天都充满阳光。”
欢欢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真的不懂苗苗的心，他只知道自己太傻了，太无知了，竟不会为苗苗送一个像样的礼物。
欢欢竟突然哭了起来。
苗苗默默的站立着，见此情景，竟也不知到该做什么好。就在这时，柿子树上的一片红红的叶子轻轻地落下来，落在欢欢的肩头，正在痛苦中的欢欢并没有感到，苗苗走近欢欢，从他的肩头拿下那片树叶，拿在手中，又放到鼻子边，轻轻的嗅着。
“苗苗，你能不能不走呀？”欢欢再次发问。苗苗没有说什么，还是聚精会神的嗅着那片落在欢欢肩头的树叶。
“欢欢，你不要再伤心了，那样，我也会难受的。”苗苗回答着欢欢的问话，“你看，这片树叶像什么？”
“像什么？”欢欢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像天空的一片云……”
“还像什么？”
“像鸟的一只羽毛。”
“还有呢？”
“就像……”
“就像什么？”
“就像一个人脸上的微笑。”
“哪个人？”
“我……我也说不上来的……”欢欢吞吞吐吐的说道。
“欢欢，拿着这片叶子，许个愿吧！”苗苗说道。
欢欢接过那片通红的树叶，双手合十，放在手心，聚在前额。
天空中一行南飞的大雁，整齐地排列着，拼命地飞着，他们队伍的不远处，还有一只掉队的小雁，奋力地飞着，使劲地追赶着前方的雁群。
他们一定在追寻着新的方向，为了心中的理想，为了能够给爱人一个勇敢的生命体验，给孩子一个温馨的家，
大雁是多么的自由呀！
大雁的方向就是苗苗的方向。
可是，还有一只掉队的小雁也在拼命地飞着。
那天，欢欢不知道他是怎样回家的，他只感到，父母后来还是狠狠地打了他，晚上，一人静静地躺着，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的力气……而他只记得那只南飞的孤独的小雁的身影，如同一叶寒天飘飞的树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