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与狼共舞

　　夜晚静极了，也许是感觉到了弥漫于天地间的杀气，丛林中前所未有的静，就连风也如同凝固一般。树上的龙翔天等人屏息凝视，树下狼爸狼妈带领着群狼也耐心地潜伏在茂密的草丛中，双方都等待着，人狼大战一触即发。
　　空气中的危险信号，让躺在龙翔天怀里的吴笛感觉到了不安，经过短暂的休息，此时的吴笛稍微恢复了一点神智。迷迷糊糊中，她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这香味不似浓烈的花香，却让人无比安心。
　　她缓缓睁开双眼，黑暗中辨不清方向，也不知自己身在何方，身上暖暖的，动动手指，一阵酸疼从手指漫延到肩膀。恍惚记起自己杀掉一只老虎后，又跳上另一只老虎的后背，然后是搏斗，搏斗，继续搏斗……
　　老虎死了吗？想想不死也好不了，自己可是没少给他放血。狼爸狼妈呢？安全了吧！周围怎么这么安静啊？难道我又死了吗？人死后就会化成风，围着自己最最牵挂的人旋转。妈妈爸爸因车祸去世的时候，奶奶就是这么说的。我也会变成风吗？可我又能围着谁转呢！狼爸狼妈吗？它们自己就是风啊！这个世界没有需要我牵挂的人，这个世界里的我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无蓝颜闺密，孤孤单单一个人，哪里是我的去处啊！好想奶奶，好想爷爷，好想亲亲的哥哥啊！你们知不知笛儿坚持得好辛苦？
　　吴笛身体的虚弱让她在心里上也脆弱起来，一颗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下来，流出的眼泪让吴笛心里感到一丝舒服，不由得低声啜泣起来。
　　在安静的树林中，哭声惊动了树上树下的人和狼。抱着吴笛的龙翔天在吴笛第一次活动手指时就知道她醒了，怕惊动狼群一直静静地看着怀里的女孩儿，发现她只攥了一下手就再没有其它动作，小小身子蜷缩着，一双大大的无神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天空，脸上现出无尽的孤寂与悲凉，好像在思念着什么。不大会就见吴笛的眼中闪起了泪光，大滴大滴的眼泪夺眶而出。龙翔天心里一阵疼痛，这个柔弱的女孩儿到底经历过什么，为什么小小年纪却让人有一种历尽沧桑的感觉？她是谁？来自哪里？为什么会在这险恶的夜魔森林？……无数个问号出现在龙翔天的脑子里，让他心里涌起阵阵心酸，不自觉地收紧了手臂。这个动作惊醒了陷入迷茫的吴笛，她瞬间清醒了，动了动酸疼无比的身体，感觉到自己好像靠着什么东西，很温暖，这温暖就像……就像是一个怀抱，怀……怀抱！！！吴笛彻底清醒了，她不顾身上钻心的疼痛，努力挣扎着想坐起来。“别动，你受伤了！”上方传来低沉而动听的声音。啊！这是什么情况？自己真的被人抱着，而且还是……还是个男的，不看长相光从声音判断应该是个美男。我的妈呀！这夜魔森林什么时候来美男啦？不行，这无缘无故地叫人抱着，老娘两辈子的节操都没了。
　　吴笛再一次使劲地挣扎，可一点作用没有，抱着的手臂以一种不容反抗的力道，紧紧地箍着她的小身板。哎呀！今儿我还就不信了，凭老娘两辈子的力气还挣脱不了你了！吴笛像蠕动的虫子一样可着劲地折腾着，奋力地想逃离这个怀抱。“别动，狼来了！”龙翔天被吴笛弄得心痒难耐，不由地大声警告。“狼？狼在哪？”吴笛脑子瞬间清醒，也顾不上活动了。龙翔天看着她的小脸儿嘴角勾起，回答道：“在下面。”吴笛不由得将身体向龙翔天胸前贴去，脸近距离地靠近，看到龙翔天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下面。“干…干吗？”发现贴过来的脸，龙翔天的耳朵一下红了起来，窘迫地问了一句。“你要干吗？”吴笛感觉出龙翔天周身散发出的敌意，明白了他这是准备杀人了。龙翔天低头看了看她道：“杀狼！”“不行！”吴笛急了，冲口制止道。“为什么？”龙翔天一皱眉。“不为什么，你放我下去！”吴笛撑着身体准备向下跳。“乖乖的，不想死就别动！”龙翔天用力地禁锢着吴笛。看着固执的龙翔天，吴笛急得快哭了：“你让我下去，狼不会伤害我的。”听着吴笛带哭音的话语，龙翔天好像明白了什么，定定地看着她，用不敢确定的语气问：“你……和狼群……”“是，我和狼群很熟！”吴笛直言不讳地说。龙翔天头有点蒙，这是什么意思？跟狼很熟？这狼是她养的？怎么可能？回头想想她与老虎搏斗时的每一个细节，发觉那些狼不是在咬她，好像是在帮她。这一想法让龙翔天迷惑不解，要不……就让她下去？
　　想到这，龙翔天放开了吴笛。吴笛一个纵身跳到树下，走到营地中央，仰起脖子呼啸一声，不大一会从阴暗的密林里走出一只只狼。龙翔天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得手心出汗，当看到最先出来的两只白狼围着吴笛转了几圈后就退到一边，龙翔天的心才回到肚子里。看到树下的吴笛蹲下来，一边抚摸着两只白狼，一边对他们发出奇怪的声音，看上去好像在说什么。龙翔天惊呆了。这个女孩儿懂狼语？
　　吴笛跟狼爸狼妈交流了一会，站起身对树上的龙翔天说：“下来吧，没事了！”龙翔天想了一下，对着黑一、黑二几人说：“下去！”“呼啦啦”一行人纷纷从树上跳下来，刚一落地就有几只狼走了过去，暗卫们不禁握紧手里的刀。“别怕，他们没有恶意，只是想熟悉一下你们的气味。”暗卫们的心这才安了下来。其他暗卫也和龙翔天一样感觉好神奇，狼与人自古以来就是天敌，怎么可能和平共处？如果告诉人自己与狼相安无事的共处，说出去谁会相信呐！可这事就发生在眼前啊！龙翔天觉得吴笛就像一个迷，他迫切地想知道谜底。
　　燃起篝火，周围亮起来，吴笛坐在火堆旁才让自己感觉到还活着，跳跃的火光映照在她那平静无波的脸上，眼里闪动着星光点点，这样的吴笛安静而美好。坐在对面的龙翔天一直定定地看着她，那深邃的眼神仿佛要穿过肉体看到灵魂深处一般。吴笛自然知道对面的人在看自己，可她没有去理会。不是吴笛自大，觉得自己的外表能使对方着迷，事实上是她没感觉到对方会对自己不利，看就看吧，自己也没什么损失。如此淡定如此沉稳，让龙翔天如坠迷雾，眼前的女孩儿与以往见过的所以女子都不同，全身散发着独特的气质，侵略性的张扬与海纳百川的内敛毫无矛盾地集合于一身，没有矫揉造作，没有我见犹怜，坚强得让人心疼。龙翔天觉得她就是那上苍赐予他的最独特的礼物。这一刻龙翔天知道终此一生他都不会放手了，原来自己早已将这小小的身影放到心尖上了，这也许就叫一眼万年吧！
　　众暗卫躲在一边，看着自家主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人家女孩儿，眼里流露出溺死人的温柔，一个个无语望天，心道：主子爷哎！你这样看着人家女孩儿好吗？你的沉稳呢？你的冷情呢？你的高贵典雅呢？唉！这还是我们心中的天王吗？
　　黑二越看越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自家主子，于是慢吞吞地挨近龙翔天，凑近了道：“主子，您这样看着一个姑娘家不……不太好吧？”沉浸在喜悦中的龙天王被惊醒，“唰”的一下转过头，微眯双眼盯着黑二好像在说：“好大的胆子，敢管起主子来了，是不是欠调教了！”被吓到的黑二一个趔趄坐到地上，顾不得站起来转身连滚带爬地躲远了，好容易跑到一棵大树旁才拍拍心口长出一口气，主子好吓人呐！黑一一个眼刀飞过来，笨！主子是你我能说的吗？
　　龙翔天这边的动静终于引起了吴笛的注意，“噗嗤”一声她笑出声来。那笑容灿若桃花，如天山雪莲绽放于天地间，纯洁、纯净、干净、醇厚得就像一坛美酒，沉醉了多少人。龙翔天看得痴了、呆了、傻了，只想这一刻永久留存，恨不能将这笑容藏起来，不叫他人看到。黑一等人也晕了，世间竟有如此纯洁的笑容！对于看尽人性丑恶的他们，从不知会有这样的纯净得毫无算计的笑。可黑一等人的行为却碍了別人的眼，龙翔天极不高兴地甩去一个“飞刀”，暗卫们齐齐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纷纷转头四顾，望天的望天，看地的看地，一副我什么都没看的样子。
　　龙翔天回过头思忖片刻道：“恕在下冒昧，请问姑娘芳名？”虽然从暗卫打探的消息中知道吴笛的名字，可他还是希望能亲耳听到。吴笛看向龙翔天，见他眼神柔和温暖，不似奸诈之徒，遂道：“吴笛，口天吴，笛弄晚风三四声的笛。”听了吴笛的话，龙翔天张大眼睛惊讶不已，这姑娘竟会诗词！此时吴笛谈吐的文雅与前次见到的粗暴截然不同，可又该死的让人喜欢。如果让黑一听到龙翔天的心声一定会说：“主子哎，也就你喜欢，我可没看出这姑娘有什么好，落入情网的人真傻，落入情网的主子更傻。”看着龙翔天惊讶的样子，吴笛淡淡地说：“用不着这个表情，谁规定山野之中就没有饱学之士啦！更何况我也只知一二罢了。”这话可是吴笛在掩饰自己，前世吴笛可是作为家主培养的，前世的吴家可是有名的书香门第。“呵呵，姑娘别介意，我只是觉得惊艳而已。”吴笛嗤笑一声想：谁管你是惊吓亦或者是惊艳，这跟老娘没什么关系！龙翔天如同能明白吴笛的想法似地说：“在下确实是惊艳，不是惊吓。”说完还委委屈屈地看了她一眼。吴笛身子抖了一下，这人是什么意思？这撒娇卖萌的是什么情况？我可不是你妈，嗯——想到这又抖一抖。看着吴笛的表情，龙翔天勾起嘴角又道，“不知吴小姐家在何处？为什么会到这里？你怎么会跟狼在一起？”一连串问题扔出来，问完才发觉自己有些唐突，忙又补充说，“呃，我不是要打探什么，纯属好奇。”吴笛笑笑道：“刚刚公子也算救了我，所以不必这么客气，叫我吴笛就好。”不是想套近乎，实在是吴笛觉得“小姐”这个称呼让人不由想到前世从事特殊行业的人。“吴笛？嗯，好像很生疏。不如这样，我叫你笛儿，你叫我君逸可好？”好什么好？不好！我和你真的不熟好吗？心里这样想嘴上却说：“嗯，可以。”龙翔天心情雀跃，犹如拨开云雾见青天一般，笑得那叫一个阳光灿烂。黑一撇撇嘴：至于吗？像要到糖的小屁孩！主子是彻底完蛋了。龙翔天可不管黑一想什么，接着又说：“我问的问题能告之吗？”探究的眼神丝毫不掩饰，也许很久没跟人这样平等地对话了，吴笛也感觉很开心，所以也不介意让龙翔天知道一些自己的事，于是道：“其实我就住在这里。”龙翔天再次惊讶了，却没打断吴笛的话，只听她说，“我是个孤儿，是被丢到这里的，”然后转头看了看狼爸狼妈说：“是狼爸狼妈把我养大，所以我懂他们的想法。”龙翔天完全呆了，紧接着就是心疼。心疼这个本应被人宠着呵护着的女孩儿，竟是在这样残酷的环境中长大的，她要经历怎样的搏杀才能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啊！他想到了各种理由，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答案。吴笛知道任谁都无法理解，记得前世也有狼孩，人们对狼孩儿从心底歧视，没有人觉得他是自己的同类。盯着龙翔天看了一会，吴笛看到的除了心疼就再没别的，她突然觉得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久违的温暖萦绕在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