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我想，人的运气要是来了，一切好事都会主动找上门。
　　
　　大财独自一人时总是喜欢思考这样的问题，同样是一个人，人家也是两只胳膊一双手，两只眼睛一张嘴，样样能干，可是，别人为啥能说会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自己总是笨嘴笨舌，四处碰壁，有的人连桂花树上的野麻雀麻老鹰，也能哄下来，可自己为什么样样不如人？自己为啥就不能创造一个世界奇迹？
　　
　　想到自己好歹也算一个堂堂七尺男儿，是呀，人总不能一辈子就做一个窝窝囊囊的穷光蛋，遭人一辈子的白眼。
　　
　　其实，大财此时多么渴望，有朝一日自己能发财，能富家。即使有了钱，可一定不像西山市有的新贵达人那样，假牛皮包里，百元大钞倒是没有几张，却装得像一个十足的超级大款，不知何时在西山市的哪家地摊上买来的一顶假牛皮博士帽，轻轻地往头上一戴，真像个一个十足的海归博士。一天到晚把自己装扮成吃不完，喝不完的穷样子，就连走起路来也是大摇大摆的，尤其是在众人面前，故意地放慢脚步，说起话来也是假装像城里人那样轻言细语。
　　
　　可是，他们骨子里永远不可能有半个慢条斯理的细胞。因为，一个人与众不同的高贵气质，是与生俱来的。更何况，这种优良的品质要是靠装，永远是装不出来的。尤其是要装一个既有品味、又特别具有素质的男人，更是如此，大财心想。
　　
　　不过，现实生活中，假装有学问有涵养的人，可真不少。
　　
　　你看，头顶上的大太阳都没有一个，有的人居然还要戴上一副黢黑黢黑的黑眼镜子，更有甚者，为了跟上时代潮流，只戴一个黑色镜框，连玻璃镜片都懒得装上，有的人更喜欢在长满胡子的嘴巴上，时不时都叼着一支香喷喷的软塔山，要是看见街坊四邻，就如同躲避瘟神一样，快速地离开，有时还把粗短的脖子，轻轻向上故意地摇一摇，几根细长的眉毛也快速地往上扬一扬，既不向别人问一声好，也不同劳作的大爷大妈打半声招呼。刚一出家门，就喊累，走寸远的路，就觉得手脚酸软，懒得走。两手一招，“火三轮，火三轮，不，耙耳朵，从我们这大桂花村GOTO（去）西山市的最有名的卡拉OK厅，要好多钞票？”加上几句半生不熟的洋文，让几个村门口的满怀希望的三轮车夫蜂拥而自，结果大老远的路，只给人家十块钱，因此，除了一个戴着破烂不堪的草帽的老车夫之外，其他被火辣辣的太阳晒成古铜色的车夫，蹬着一辆辆破旧不堪的火三轮，逃得跟躲避瘟神一样快。他们认为，大热天，在大桂花树下打牌、喝凉水、斗地主、以及买马，永远都比拉这趟车划得来。
　　
　　特别让大财最看不惯的是，有一次在大黑烧饼店旁那个擦鞋小摊上，有人拿一双假冒的高仿皮鞋，叫思思擦了又擦，本来小思思已经擦得干干净净的，那帮坏蛋却说思思擦得花里胡哨的，一点擦鞋的技术也没有，好端端的一双进口的意大利皮鞋，反倒被擦得脏脏兮兮的，不成样子…………这种行为真令大财作呕，他们不给钱不说，还对擦皮鞋的小姑娘指手划脚，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一再扬言，要是小妹妹胆敢说不赔，他们就要立即请人砸了小摊，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小思思半天没有好脸色。
　　
　　好在如玉、如花、紫依等等许多好心人的好言相劝。说小姑娘思思年纪小，爹妈死得早，一点不懂事，全靠腿有残疾的奶奶带大。其实小姑娘靠做小本生意来养一个家，确实很不容易，请求生气的大哥哥、大姐姐，一定要高抬贵手，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她行动不便的老奶奶的薄面上，多行方便，多行方便。
　　
　　“哎呀，年轻人，火爆脾气一定要改一改，遇事，该让则让，该忍则忍！来来来，大家都来吃花生！”一手拿着掏花生的小锄头，一边背着一大竹篓的花生叶的张婆婆如是说。
　　
　　“对，大家来，吃生花生，补血，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不必见外，不必见外！”
　　
　　不知在场的旁人，帮忙赔了多少个不是，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大帅哥、大美女才笑嘻嘻地抓了一大把泥土花生，快速离开。
　　
　　“来，我们的小思思，勇敢一点，不怕他们，对，这颗大花生给你！”
　　
　　“谢谢张婆婆，谢谢张婆婆！”
　　
　　“你们看，思思的嘴巴，多甜！”
　　
　　思思听见表扬，立即红着脸，低下了头。
　　
　　对别人欺负小思思，大财的确看不惯，可他也没有办法，因为他贾大财始终是贾大财，一个无权无势的穷光蛋，心有余而力不足，势单力薄的他，只能鼓起血红的眼睛，思考了大半天，也没替小姑娘说上一字半句帮腔的话。只是他那双干涩的眼里，跟擦鞋的小姑娘一样，充满着无限的愤怒，愤怒之余，伤心的泪水，差点掉下来。趁人不注意时，他用力地捏紧了布满青筋的一副拳头，咬紧了牙关，从干涩的喉咙里竟然冒出了一句话：“思思小妹妹，请你不要怕，因为，公道自在人间！总有一天，那些坏蛋不得好死！”
　　
　　“小思思，我不怕，嘿嘿，即使天塌下来，有大财叔叔保护我！”
　　
　　思思反复地搓着大花生上的泥土，噙着晶莹的泪，傻傻地笑。
　　
　　“你越怕，那帮坏蛋就越欺负你！这些家伙，生来就是欺软怕硬的！”
　　
　　“好！大财叔叔，我感觉，你们真好！不过，请你们不要将此事告诉我的奶奶，她除了腿脚不便之外，还有风湿心脏病！受不得半点惊吓！”思思说完，将扎有马尾辫的头，轻轻地扭了扭几下，然后，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为啥？”
　　
　　“我不想让老奶奶一天到晚，总是担心我！毕竟一个弱女子在外被人欺侮，感觉不好！”
　　
　　“相信我，我们都不会告诉她的。我也说一句要不得的话，思思，像他们这些坏人，早该挨千刀万剐，出门遭遇车祸，过大河遭大水冲，永远不得好死，这些家伙，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说白了，简直不是人！我不知道，在我们伟大的社会主义社会里，怎么还有这种不讲理的人存在？真是奇怪，不讲理不说，还专门欺负我们势单力薄的小思思。是人，怎么会干这种缺德的事情呢？真是欠揍。”
　　
　　大财一边说，一边卷起了不知何时起皱的、褪了色的、的确良衣袖，露出一双细长的手，慢慢地举过头顶，然后，突然握紧拳头，对着那几个想挨揍的人，溜走的方向“嘿嘿嘿、哈哈哈”地大吼几声。紧接着，做了几个太极不像太极，猴拳不像猴拳的动作，怪吓人的。逗得刚才还在泪影婆娑的小思思，破涕为笑外，其他人也是跟着笑得前合后仰…………
　　
　　时光过得真快，转眼间，快到今年的秋收季节了。
　　
　　只是村门口的那颗奇大无比的桂花树，比往些年提前了大半个月，早早地散发着浓浓的花香。
　　
　　正逢农村的大忙季节，金竹林河边的灌木丛中，树树青涩的刺莲即将成熟。
　　
　　一片一片金黄的稻子，在灿烂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一行一行悠闲的白鹭，在清清的河水上空，迈着轻快的脚步。
　　
　　人们即将忙碌起来，除了收割谷子，一块块种菜的干田，也将开挖，可咱们可爱的贾大财，此时，却悄悄溜进了城，除了寻找妈妈外，便想另辟新路，打工挣钱。
　　
　　因为他知道，此时的自己，太需要钱了。只要有了钱，他就可以做点小本生意，对他来说，目前靠赚钱养家虽然还不算现实，但至少可以请人割谷、挖干田、栽青菜。这样的话，自己才就能挤出时间去西山市里买彩票。
　　
　　可关键的是，目前的他，始终不知道做哪桩生意来钱来得比较快？杀人放火、拦路抢劫，贩卖毒品，他永远是不敢去的，因为他从小就知道，干那些事，是犯法的，他觉得胆小的自己，没比普通人多长了几个脑袋。
　　
　　所以，他真不知道，做哪桩生意，本小利大？因为自己生来就穷，所以即使想做生意却苦于没本钱。于是，他准备借钱去西山市打工。可在一百多户人家的一个大桂花村，居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借给他，有人明明昨天才出栏了几头大肥猪，偏说现在的杀猪匠，聪明绝顶，专做无本生意，自己确实手头紧，没有闲钱。哪怕大财只想借区区的十快钱做路费，也没人愿意借给他，其实，不是人家没有钱，而是那些有钱人，把钱借出去了，怕的是如同肉包子打狗一样——有去无回，更害怕大财从今往后，一辈子也还不上，到时候自己的老婆、娃娃跟着受穷。
　　
　　可是，要靠自己下苦力挣钱，在这个看似十分完美的世上，轻松的活，对咱们可爱的大财来说，没有，的确没有。
　　
　　比如，不晒太阳、不淋雨的现代化办公室的、能升能降的不锈钢椅子，他贾大财先生一定是坐不了的，毕竟衣服包包里，既没有一纸正规的大学毕业证，什么上岗证，待业证，职业资格证，健康证，甚至，连一本五角就可以办理的外出打工许可证，他也没有。当然，他更不熟悉神通广大的电脑操作，办公软件从来听都没听说过，所以，更谈不上有半点熟悉。他这种情况，沾亲带故的人都不愿意伸手相助，更何况社会上那些半生不熟的外人呢?
　　
　　有时，为了能找到轻松的工作，不，只为了简单的生存，他也很想横下一条心，很想像社会上有的人那样，撕下脸上那副正直善良的面具，跑到西山市的马路边，去找地摊上那些所谓的能人志士，为他定制一个红彤彤的大学毕业证书；你看，地摊上各式各样的大学毕业证书，国内的，国外的，官办的，民办的，都有，就连带钢印的也有。
　　
　　有一天，一个穿着时尚、帅气的小伙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拿着这样的毕业证书，理直气壮地跟贩卖文凭的家伙讨论真假。
　　
　　“哎哟，大老板，你办的证，是真的吗？在网上可以查吗？”
　　
　　“嘿嘿，真的，当然是真的，要是假的话，我还能够活到现在？所以，这些本本，你可以放心使用，欢迎你鼓足勇气，大胆地在网上查！”
　　
　　“明明是假证，还要别人去网上查，难道你真不怕有关部门调查你、把你关黑屋吗？”
　　
　　“嘿嘿，这就不用着你担心，不瞒你说，我在西山市混了不止一天两天，有关部门的那帮子人，上上下下都是我的熟人，今天中午进去，说不定晚上我就照常可以回家吃饭喝茶人，然后睡安稳觉了！”
　　
　　“啊，照这样看来，你的关系真硬？”
　　
　　“兄弟，你说，在这个世上，关系不硬，你到哪里去挣钱？”
　　
　　“真是，朝廷有人好做官呀，现在的大学毕业证书，听说是电子注册的，你办的，网上也能查呀？”
　　
　　“能查、能查！许多名牌大学的本本，我都是可以办，比如说，什么金融、什么证券、什么法学、什么土木工程、什么办公自动一体化、还有，教师证、学生证、残疾证、记者站、采访证…………等等，我都可以办，我再说一次，这些本本，通过网上都是可以查的，而且，在国外也可以查！前几天，还有个外地的大包工头愿意出高价，一口气找我办了几十个农民工的本科毕业证，说是帮忙为山那边的几十个农民兄弟，准备去印度修火电厂。现在这个社会，你口袋里没有本科本本，就算去印度挖泥巴、修房子，人家都不要。”
　　
　　“哦，是真的就好，真的就好！比起那些寒窗苦读的大学生来说，直接来这里买毕业证书，节约时间不说，真是方便快捷！”
　　
　　“再说，买这些东西价额便宜，只花区区的三四十块钱。”
　　
　　是呀，那些真正的大学生要远走他乡、含辛茹苦、苦读四年不说，还要要花上成千上万的银子，才能弄到手的大学本本，这对神通广大的办假证的人来说，真是不费吹灰之力，易如反掌。
　　
　　可是，在老实巴交的大财看来，自己从头到脚，都笨，自己本来就不像受过高等教育的样子，说起话来也根本不像有学问的人那样，故意把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慢条斯理地拉得比甘肃正宗的兰州拉面还要长许多倍。
　　
　　再说，一个正真的有良心的人，怎能靠出卖自己的诚信，去挣钱来养家糊口？尽管别人十分乐意，可大财有十二分的不乐意。
　　
　　“人正直些，你说，有什么不好？人正不怕影子斜！一个人本来就该以诚信、善良为本！出门在外，一个人千万不能靠走歪门邪道来发家致富！”大财暗暗地把老父亲教给自己的人生哲学，从心底里再一次认认真真地翻捡出来，并仔细地想了想。
　　
　　再比如，大财即使愿意去城里，当一名从早到晚跟在别人屁股后面的、听人差遣的、假装八面威风的私人保镖。可是，对他来说，也只能是妄想，因为，他这辈子肯定也是没有机会的，他毕竟没有像贾长生那样长得英俊潇洒，也没在中国人民武装检察部队里服过几年兵役，尽管贾长生当年只是一个在西山市的某后勤部队喂了三年猪的勤务兵，但起码也受过正正规规的军事化训练。
　　
　　所以，直到最后，留给他的工作，当然，尽是些是别人不愿干的。
　　
　　比如，身处大热天，谁愿意光着白花花的大膀子到建筑工地上去挑河沙、推水泥，整理砖块？去火热的钢材加工厂里拉钢丝？去扣残留在立交桥下水泥柱上，宛如胡豆般大小的水泥疤子？当然，这些叫人看不起的工作，只有他去。
　　
　　可是，他刚去一个熟人的远房亲戚承包的建筑工地，没过两天，就打起了退堂鼓。
　　
　　因为，那天早上，他亲眼看见一个年纪轻轻的没有戴安全帽的涪陵籍民工，从三层楼高的脚手架上摔下来，后背直接挂在二楼的脚手架上，头部撞在脚手架的横梁上，尽管头部当时看起来没有明显的伤痕，但他还是立即昏死过去，只是他的眼睛一直大大地睁着，好像是想告诉人们什么？又好像不是！当时，他的嘴角边、鼻子里、耳朵里都流了很多很多的血，直到西山市的120急救车火速赶到……工友们才轻轻松松地喘了一口气……只不过，就在当天夜里，毫无睡意的工友们，得到从西山市的幸福医院里传来了最新消息，那个年纪轻轻的民工，要是当时戴了安全帽，那么，他就不会永远醒不来了……
　　
　　对此，大财彻夜未眠，一合眼，就想起了倒挂在脚手架的那个小民工，两只大大的眼睛，死死地一直睁开着，嘴角边、耳朵里还在汩汩地流血……毕竟那个倒霉的民工才二十多岁呀，花骨朵一般的年龄，可以说，他美好的人生，才刚刚起步……说不定，他家中劳累至极的妻子，此时，正抱着熟睡的孩子，刚刚进入甜美的梦乡……所以，在他看来，在大自然面前，我们每个人的生命都很渺小、很脆弱。
　　
　　对此，大财感到很害怕，因为一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一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所以，他觉得在建筑工地上拉钢丝、和水泥，挑河沙，用鸡公车推砖块，站在三层楼高的水泥柱子上扣疤子，这样的工作，对他来说，确实太苦太累，更为关键的是，工作很危险，说白了，根本不是他这种人能干的。
　　
　　他觉得，世界上只有买彩票这种事情才算划得着，轻轻巧巧，毫不费力，并且，一本万利。于是，趁人不注意，他便悄悄走掉了，走时，他一分钱也没拿到。因为，他还生怕那个半生不熟的介绍人，不让他走似的。
　　
　　再后来，又有人介绍他到西山市的一所大学附近的一家豪华餐馆当洗碗工，二十块钱一天，包吃抱住，他觉得洗碗容易，而且工钱也给得高，比较划得着……
　　
　　餐厅的名字叫不素餐。
　　
　　他高高兴兴去了，因为包吃包住。再说，不素餐是一家豪华的大餐馆。餐馆的食客大多是些风华正茂的在校大学生，当然，偶尔也有不少衣服口袋开始鼓起来的农民工。
　　
　　可是，刚去一天，就觉得洗碗洗筷的活，幸苦得要死，一点也没有人身自由。
　　
　　再说，堆积如山的盘盘碗碗，洗得大财双手发麻，双眼发胀。有时看着别人的一碗碗刚动了几筷的残羹剩饭，他真的想发吐，如果把整盘整盘的菜，倒掉，他又觉得十分可惜、十分心疼，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这些有钱人家的孩子？眼睛大、肚皮小，一点不知道厉行节约，点的菜根本吃不完，可他们偏偏喜欢点那么多，那么贵的菜？一副大手大脚的模样？他更不明白，同样是人，有人终年食不果腹，有人天天大鱼大肉，为什么那些比自己还年轻几岁甚至十多岁的年轻人，总喜欢那么浪费社会资源？
　　
　　是他们这些大学生的父母真的是腰缠万贯，还是这些天之骄子真的不懂得珍惜食物？他贾大财一时半会弄不明白，或许，他永远也弄不明白。
　　
　　再说，他始终觉得自己长得人高马大，帅气无比，一直呆在餐馆扫地、洗碗、洗盘子简直是有损自己高大无比的光辉形象，大材小用，埋没人才，你想，大桂花村的一个堂堂皇皇的大帅哥、单身汉司令，怎能干这份下力仗笨的活呢？自己这份工作，要是悄悄传到大黑两口子、黄麻杆、贾驼背、老须胡、贾傻傻、贾强强、小思思等人的耳朵里，不笑掉他们的大牙才怪，大财暗想。
　　
　　好在不素餐的大堂经理，也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中年妇女，来自重庆涪陵乡下，一副端庄典雅的摸样，容貌长得清秀不说，不胖也不瘦，令大财高兴的是，面前这个经理居然也姓贾，叫贾玉凤，她外婆的故乡，就是大财十分熟悉的山那边，而且，许多年前在桂花镇被丢失的贾雨桐，就是她的亲侄女。而今，早年被公安机关解救出来的小雨桐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去年秋天刚毕业，目前正在西山市某新闻媒体任实习记者。
　　
　　不过，在大财觉得，自己生平头一次，跟一个长得眉目清秀的女经理讲话，总显得十分别扭，叫人家贾经理，又显得不够亲切，关键的是，自己也姓贾，于是，他干脆直接把贾玉凤名字前面的‘贾’字去掉，改叫玉凤大姐，这样，显得亲切些。
　　
　　当笑容满面的贾玉凤得知大财执意要离开时，先是大吃一惊，愣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好半天，后来才大大方方拿出十几块钱给大财。大财开始有点不好意思，决定不要。
　　
　　贾玉凤静静地看了看凉台上的几盆漂亮的海棠花之后，立马拉长着脸，诚恳地说：“大财，小弟娃，你长得跟我在西藏的某部队当首长的小表弟好像哟，请你不要客气，一个人无论何时，不要跟自己的钱过不去，出门在外，需要花钱的地方，多的是！”
　　
　　“贾……经理，不，玉凤大姐，你说的很对，今后……值得我花钱的地方，的确很多！”大财战战兢兢地接过钱，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宽大的的确良裤袋里。一股感激之情，从心底里，油然而生。
　　
　　于是，他不停地搓着手说：“麻烦了，麻烦了，贾经理，不，我的玉凤大姐，真是麻烦了，真的麻烦你了。”
　　
　　“哎呀呀，这没什么！你说，这有什么麻烦的呢？给人工钱，天经地义，再说你不干了，也没关系，刚才我接到老总从西山市教育局长办公室打来电话，他说，许多学校马上就要放暑假了，人缘极好的教育局长，已经帮忙介绍了几个来自西山市最边远的大学生，暑假期间来此勤工俭学，其实，他们根本不是不愿回趟老家，而是，因为他们衣服口袋里，没有多余的钱做路费，所以，他们决定在这个暑假中，自愿勤工俭学，来不素餐端盘子，洗碗筷，拖地板，更为关键的是，他们不需要我们不素餐的老总支付一分工钱，一天只管三顿干饭，他们还说，一定要好好珍惜这次千载难逢的实习机会，一定要在不素餐好好地体验生活。”
　　
　　“哦，只要有人来洗碗，就对了，我生怕自己走后，没人来这里帮忙洗碗呢，要是因为我走，影响了不素餐的生意，我还觉得有点不好！”大财苦笑着，低下头，赶紧地补上一句。
　　
　　“哎呀，我亲爱的小弟娃。看你说到哪里去了，咱们既然是家门，你今后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话，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都是贾家老祖先人的后代，请你不要客气，更不要见外，从今往后你有什么困难？需要我玉凤大姐帮助的话，可以随时再到这里来找我！要是你回到老家，农闲时再想外出打工，请你直接上我这里来洗碗吧！我举双手欢迎！”玉凤大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向大财伸出了一双细嫩雪白的手，继续微笑着。
　　
　　“要得……要得，我的好大姐！”当大财被那双热情而温暖的手紧紧握住时，心里激动得跳个不停。
　　
　　“路上一定要记得小心哟，看似十分和谐文明的社会，坏人还是大大的有，他们表面上，装得跟好人不分上下，衣服穿得时尚艳丽，举止装得高贵典雅，可是，在他们的骨子里，实际上就是一个骗子，你稍不留意，你就会被骗。在大街上，骗子和好人，其实，你凭肉眼是很难区分的，所以，无论如何，你要用心去辨别，凡事你得小心提放，随时随地都要记得，自己要好好地照顾自己！”玉凤大姐那张樱桃似的小嘴，不停地发出甜美的声音。
　　
　　“嗯！嗯！多谢玉凤大姐提醒！不过，大姐我还想说一句话？”大财继续红着脸，快速地把手从玉凤大姐温暖的手中抽了出去，并使劲地点了点头。然后捏了捏并没有洞的裤子口袋，感觉挺好。
　　
　　“啥话？你说吧！”
　　
　　“我……我……我……感觉……你微笑起来真好看！”大财结结巴巴地说。
　　
　　“哈哈哈……哈哈哈……不满你说，所有的认识我的人，都这么说！”贾玉凤听完后，对着大财笑起来。
　　
　　“为啥？”
　　
　　“哈哈哈……因为我是天生丽质！”贾玉凤自信地说。
　　
　　于是，大财再次向玉凤大姐挥了挥手，然后一边高高兴兴走，一边悄悄地捏了捏裤子口袋里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