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幸免于难（一）

　　再说，冷冰石、何大耳、郑智生、路春全边战边退，矿丁们步步进逼，穿过巷道，越往里空间越大，已到采掘面了，形势对他们越来越不利。矿丁们渐成包围之势，四人虽奋力拚杀，还是被分割开来。郑智生、路春全被逼着往更深处退去。冷冰石、何大耳则被挤进一个角落，两人早已热汗淋漓，手脚粘滞，疲惫至极。情急之下，冷冰石叫道：“靠墙站着。”于是两人背靠井壁，顽强抵抗。就在这时，一声剧烈的爆炸声传来，地动山摇。随即，强大的冲击波扑面而来，把大家冲倒在地。继而，碎石呼啸着从天而降，煤矿全面崩坍了。冷冰石被冲击波推倒，昏死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方才渐渐苏醒过来，睁眼一看，周围漆黑，身上有重物压住，稍一动弹，疼痛难忍。
　　良久，冷冰石听到一阵微弱的呻吟，问道：“是哪个呀？”暗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是何大耳！是冷大哥吧？”冷冰石惊喜道：“是我！你还活着吗？”何大耳咳嗽了一声，道：“我没啥事，只是叫石头卡住了。”冷冰石急切地问道：“你没受伤吗？”何大耳悻悻道：“除了耳朵掉了一个，倒没觉得啥地方疼，只是浑身无力。”冷冰石安慰道：“刚才和他们尅（打）架时使脱了力，歇会就好了。你躺着别动，等身体恢复了，再想办法。”何大耳问道：“你咋样了？”冷冰石打趣道：“还能说话，说明没多大问题。”两人不禁开怀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何大耳问道：“冷大哥！有洋火不？”冷冰石道：“有呀！就是在怀里揣这么长时间，知不道能不能划着。”何大耳道：“我这儿有个火把。”冷冰石喜道：“把火把乳（递）过来吧，我点着它。”腾出两手，从怀中摸出火柴，连划两根，方才划着。
　　火把点着，周围登时亮堂起来。齐大耳举火把一照，顿时大吃一惊：只见乱石堆垒，犬牙交错，矿井全面崩塌。冷冰石卡在巨石中间，脚趾挤掉一个，已结血痂，疼得他浑身打颤。何大耳却幸运得多，洞塌时他正背靠洞壁搏斗，处在洞壁死角，竟然毫发未伤，只是空间狭小，转身不易。
　　何大耳努力搬开挡路的碎石，挪到冷冰石身旁，问道：“冷大哥！咱俩该咋办呢？”冷冰石用火把四下照照，乱石下都是矿丁们的尸体，安慰道：“山体炸塌了，肯定有裂隙的。”正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狼狗的哀鸣。何大耳支愣着独耳，问道：“冷大哥！听到狗叫了吗？”冷冰石道：“听到了。”何大耳道：“我爬过去看看。”冷冰石嘱咐道：“千万小心。”何大耳举着火把，顺裂石缝隙悄无声息地往前摸去。过了一会，何大耳慢腾腾地摸了回来，一脸古怪。
　　冷冰石问道：“是咋回事呀？”何大耳好笑道：“你猜谁在那儿？”冷冰石两眼一亮，急急问道：“还有活着的人呀！是陶建中吗？”何大耳道：“不是他！”冷冰石道：“是郑智生、路春全吗？”何大耳摇头道：“也不是他们！”冷冰石又问道：“那是谁呢？”何大耳叹道：“唉！‘好人不长命，坏熊活千年’！老天真是没眼，丁奉彬正蹲在那儿哭丧着脸，跟快死的狼狗唱对台戏呢！”冷冰石道：“是他呀？”何大耳道：“说是叫狼狗撵过去的。”
　　正说着，沈立宝慢慢爬了过来，哽咽着叫道：“冷大哥！”冷冰石于心不忍，安慰道：“瞎分耻（抽泣）啥呀！咱几个没事，不是万幸嘛！就是知不道老陶、路春全、郑智生他们这会咋样了。”沈立宝讨好道：“冷大哥、何兄弟！恁俩饿了吧？”何大耳悻悻道：“早就饿得前心贴后心了。要是有块生红芋！阁杂（咀嚼）两口也中啊！”冷冰石苦笑道：“真是做梦，这儿哪有红芋呢！”沈立宝道：“还有比红芋更好吃的东西呢！”齐大耳斜睨道：“你能找到吃的？”沈立宝道：“你真糊涂，前头有条狼狗，砸死吃狗肉呀！”何大耳惊喜道：“我咋没想到呢！对，烤狗肉吃。”冷冰石道：“还是别动火，各付里（到处）都是煤。”何大耳不以为然道：“烤熟狗肉，把火弄灭，不就完了嘛！”何大耳、沈立宝合力，把冷冰石从石缝中拽了出来。
　　何大耳抹把脸上的汗水，对冷冰石道：“你先歇着，我烤狗肉去了。”从腰里拔出七星匕首，弯腰爬了过去。找到压在巨石下“嘤嘤”哀鸣的狼狗，一石头砸死，用匕首割下一条狗腿，捡些碎煤，在石头旮旯中生起炭火，烤起狗肉来。
　　见何大耳去了，冷冰石问道：“丁奉彬！你咋在这儿呢？”沈立宝道：“还不是那几条该死的狼狗嘛！撵得我没地方跑，只好爬到一个高台子上。狼狗蹲在下面，死瞅着我，就是不走，我也不敢下来。后来发生了爆炸，我被挤在石台上的旮旯里，才逃了一命。没想到恁俩也在这儿！”冷冰石道：“老陶叫他们逮走了，炸药是谁点的呢？”沈立宝道：“我还以为是你点的。”冷冰石道：“俺四个叫矿丁包围，自身不保，根本脱不开身。”沈立宝道：“除了老陶，还能是谁呢？”冷冰石话凝眸道：“煤矿炸了，目的达到了，羔底（终于）做成了一件大事！丁奉彬！每扇（从前）没迭里（顾得上）问你，你家是哪儿的？”沈立宝随口诌道：“山东省金乡县的。”冷冰石问道：“家里还有啥人吗？”沈立宝支吾道：“我自小父母双亡，从记事起，就各付里（到处）流浪，连庄名也忘得一干二净，光知道是金乡县人！”冷冰石道：“这么说，你也是个穷苦人啊！我去过金乡县！”沈立宝吃了一惊，惴惴道：“你去过金乡县？”冷冰石道：“我和丰县的王文彬、胡成瑞、李贞乾共事多年。半年前，刚从金乡县来。”沈立宝道：“你也才来呀！”冷冰石道：“我们暗杀了两名汉奸！夺了两杆步枪。后来走露风声，敌人到处抓我！组织上才把我调到了东北。”沈立宝突然想起来，脱口问道：“那两杆枪藏在一座古墓里？”冷冰石吃惊道：“是啊！你是咋知道的呢？”沈立宝兴奋道：“你们前去取枪，被包围了。”冷冰石道：“不错。”沈立宝道：“我也在古墓里呀！”冷冰石诧异道：“你咋会在古墓里呢？”沈立宝沮丧道：“碰上了短路的，被他们关进去了。”冷冰石感激道：“要不是你们帮忙，俺俩要想脱身，不太容易。”沈立宝客气道：“相互帮忙呗。”冷冰石问道：“和你在一块的那些人呢？”沈立宝道：“说起那些人来，不咋第道（仁义）。”冷冰石问道：“咋个不弟道（仁义）法？”沈立宝道：“我见你俩被包围了，提出去救你们！他们死活不同意。最后无法，我只能自己去帮你们！”冷冰石道：“原来你就是……”沈立宝道：“就是我闯出古墓，放倒对方，你俩才脱离险境。”冷冰石道：“你是俺俩的救命恩人呀！”沈立宝大言不惭道：“不敢当，都是应该做的。”冷冰石又问道：“他们几个这会咋样了呢？”沈立宝道：“你俩走后，俺们也各奔前程，再没见面。”冷冰石问道：“你每扇（从前）认识他们吗？”沈立宝道：“不认得，碰班子局。”两人越谈越是投机。
　　不一会，何大耳把狗腿烤得里嫩外焦，香气四溢。烤熟狗肉，齐大耳把煤火扑灭，拎着狗腿从石缝中爬了过来。三人饥肠辘辘，撕开狗肉，大嚼大咽起来。吃罢狗肉，何大耳道：“冷大哥！你说该咋办，我听你的。”冷冰石道：“一条狗能吃几顿？不能在这儿等死。咱仨分头找找，看看有没有出去的裂缝。”三人捡了两只火把点着，分头寻找起来。
　　冷冰石拖着伤脚，艰难地摸索着走了一段，突然发现前方透出一丝光亮。就在这时，只见人影一闪，原来是何大耳过来了。何大耳一见他，便惊喜道：“冷大哥！前面有条石缝，能看见光亮，就是石壁峭陡，爬不上去。”冷冰石欣喜若狂道：“快过去看看。”两人紧贴石缝，侧身来到亮光处，果见一丝阳光从石缝罅隙中斜射进来，刺得两眼生疼。冷冰石相相石缝道：“你先试试，看看能不能上去。”何大耳蹬着石壁攀登，石壁陡峭，刚上两步，便滑了下来，摇头道：“离洞顶忒高，得叠罗汉，才能够着上边。”冷冰石俯下身来，叫何大耳站在肩上，然后手扶石壁，站了起来，问道：“这样能够着吗？”何大耳蹿了两蹿，沮丧道：“还差五、六尺呢！”冷冰石叫他下来，吩咐道：“把丁奉彬喊来，咱仨叠罗汉！应该差不多了。”何大耳道：“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