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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名称:轮胎      作者:孙鹤      发布时间:2018-04-13 18:29:02      字数:3233

  晨起,收拾行囊,除了衣物、洗漱用品之外,还有装笔记本电脑的公文包包。那里面除了笔记本电脑,还有一支水笔,几管水笔芯,以及一本正在用的日记本,还有一本崭新的日记本。它们看似无用,实则全都是我的回忆,我的理想,我的梦。纵然没有人理会,我也不能自暴自弃,一个人若是连自己赖以生存的精神世界都能毫不客气地污染损坏,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污染损坏的呢?
  看着明显整洁了许多的屋子,心里面涌出难以表述的百般滋味。
  “拜拜了,我的家,还好沈阳并不远,我过些日子再回来看你吧。”
  背着旅行包,拎着公文包,我同昨天一样,回到父母家中。母亲先是让我吃饭,随后又拎出一个足有一米长的大包裹。
  我看了眼,惊奇地问,“你这是干啥呀?”
  “还能干啥,给你准备的,被褥、床单。别人用过的咱可不能用,恶心。你妈虽然没有洁癖,但是也膈应别人用过的东西,都换新的,通通换上新的。”母亲说。
  “我是去工作,不是去旅游。”有时候我挺苦恼母亲对我的格外关心,我始终觉得她并没有把我当成男子汉,只是把我当成孩子。
  “别废话,让你拿你就拿,到时候你就知道用途了。”
  “要拿你拿,我可不拿,我嫌这玩意儿费劲。”
  “行,你不拿,我拿。好了,赶紧吃饭吧,吃完饭我们就动身。”
  离父母家不远有一个沈抚大巴站台,我和母亲将一大一小两个包裹扔进行李舱,然后坐上车,去往沈阳。我手上死死攥住寓意梦与想与痴的公文包,听母亲款款畅谈,讲着关于对我新工作的展望,和对袁舅的想念。
  我难得做一个乖巧沉闷的孩子,一句话也没说,目光跟随车窗游历倏忽而过的车窗外的景致。我此刻的心情格外之平静,格外之淡然,仿佛我找到了另外一种关于生活的态势,忙时工作赚钱,闲时纵笔文章。
  “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呀?”母亲忽然停止了她的侃侃而谈,扭头瞅向我。
  “没心情。”我淡淡地说。
  “没心情?喂,怎么一让你小子工作,你小子就没心情呢。”
  “跟工不工作没关系。”
  “那又怎么没心情呀。来,你跟我说说,我听听。”
  “离开家,总有些不舍,你说呢。”
  母亲表情复杂地冷哼数下,极尽嘲讽之能事地说:“别人要是说出这样的话来,我能信。但你说出这样的话来,我连一个字都不信。你小子心多大,多宽广啊,你小子就是没钱,你小子要是有钱的话,别说出国了,跑出地球我都信。你能想家?你能不舍?你拍拍胸脯,告诉我,你自己信吗?”
  为什么我的鬼心思全都被母亲发现了呢?简短截说,我的懒癌又犯了,这病经常犯,不想工作,就这么简单。若非受迫于经济上的压力和良心上的指责,我是万万不会去干装卸工的。但我并没有把我的心里话开诚布公讲予母亲听,我怕她会伤心、寒心,我更怕自己会无心、没心。人活一世,若不能给自己一点儿压力的话,与醉生梦死、行尸走肉又有何异呢?
  所以,我只是冲母亲笑了笑,开怀大笑,并说了句,“还是你最了解我。行了,不聊了,我有点儿困了,昨天睡得很晚,我先眯一会儿啊。”话音甫落,我双目紧闭,小憩起来。
  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我们娘俩到了沈阳北站。我怕母亲累着,一手拎着大包裹,一手拎着小包裹,至于公文包嘛,则交到母亲手上,我还不忘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磕了碰了。
  “我看出来了,你这电脑比你老妈我还值钱呢。”母亲醋意大发地说。
  “没有,没有,没你值钱,还差点儿,还差点儿。”我取笑说,“对了,接下来咱们怎么走啊?该不会袁舅家就在这儿附近吧。”
  “哪儿能啊,要是在这地方,那还好了呢,听他说,老远了,还得坐段儿公交。他告诉我的地方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张士。”
  “张士?没听说过。”
  “别说你了,我在沈阳铁路局都干多少年了,也没听说过。”
  一边聊着,我们娘俩一边溜达。母亲从电子地图上查到了张士,以及如何从沈阳北站乘坐公交车到那里。我们娘俩气喘吁吁上了公交车,总算是可以把双手上的重负卸下了。要说还是母亲运气好,刚上车就逮到一个座位。
  “你坐不?”母亲坐着问我。
  “你这话说的,我还能坐了嘛,你坐吧,我站着就行。”
  我喜欢开玩笑,无论跟谁,除非遇到脸酸之人,我便再不与之玩笑,甚至连话都懒得跟他说。
  母亲坐好,我呢,则站在她面前,我们的包裹被我扔到脚边,唯独那个公文包,母亲将它跟自己的手提包死死攥住,生怕一时疏忽,给忘了。
  近四十分钟的车程,车上的人从零零散散站着几个到人满为患,拥挤不堪,把我弄得是头晕脑胀的。
  “我说,还得几站啊?”我都快挺不住了,不是站累了,而是实在憋得不行了,那车里混合着香水、化妆品、臭汗的气味,甭提多恶心了。
  “快了,快了。”母亲安慰我说,“要不你坐下,我站会儿?”
  “得了吧,赶快到地方吧,我都快疯了。”
  “张士站就要到了,请各位旅客带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我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由衷感谢播音员口齿清晰、语言细腻的播报。
  我们俩娘蜿蜒穿行于诸多乘客勉强让出来的羊肠小道,艰难地下了车。当公交车再次开动,驶出好远,我举目环顾,心中不免苍凉,“这就是张士?”
  我怎么也想不到,张士看上去竟如此落后、如此贫瘠。一条双排四车道的公路,公路两边一片荒凉,凹凸不平的石块土道,蓬乱拥挤的野花杂草,简陋寒酸的砖瓦平房……让我不由得在一瞬之间想起了农村,不是现代化丰饶富庶的农村,而是实打实的老旧农村。还好,值得庆幸的是远处能够看到两栋高耸入云端的混凝土结构的大厦。不过,那两栋大厦看似近在咫尺,其实却远在天边,就跟眺望远处的山头似的,想要到达那里,不晓得要走多远,多长时间的路。
  “这就是张士?”我又说了这么一句,不过这次不是对自己说的,而是对母亲说的。
  “啊,应该是吧,我也不知道。”母亲一边说着,一边拨通电话,“我以为这地方不错,可这么一看,这啥破地方啊。”
  我将两个包裹放到地上,随即从兜里掏出香烟,抽了起来,心中兀自感慨难平,“沈阳,东北政治、经济、金融的中心,我来这里的次数也不少了,还真就没见过张士这种地方呢。想想也对,无论哪座城市,都有这种与高楼林立、繁华闹市相对立的地方存在。”
  “喂,老袁吗?啊对,我到了,张士,就在车站呢。诶,好,好,知道了。”母亲挂断电话,跟我说,“等会儿,一会儿你袁舅就过来了。”
  “他家在哪边啊?”我伸手分别指向公路两边,问道,随即将手中的烟头仍在地上,踩灭,又点燃一根。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这边吧。”母亲指向北边,就那两栋如山岳般巍峨耸立于云端的高楼那边。
  又一根烟抽到过滤嘴,我实在是蹲不住了,便站起身来活动活动双腿。猛听母亲喊道:“老袁,老袁!嘿,老同学,你好你好。”
  “艳子!你好你好。”
  我打眼望去,干燥的泥土地上扬起了轻微的灰尘,一个体格健硕、方块大脸的大汉从北边快步赶来,站在母亲面前,俩人又是握手,又是畅谈的,好不开心。
  “来,我给你介绍介绍,这就是我儿子。儿子,这就是我经常跟你提起的袁舅。”母亲分别向我俩做了简短的介绍。
  “袁舅,你好。”我伸出手去。
  “大鹤,你好,你好。”他也伸出手来,与我相握。
  我能感觉到,他手上很有劲,由于袁舅穿着半截袖,那古铜色的胳膊,那青筋毕露的手背,一看就是练家子。再由胳膊打量他全身,看得出来他的体格也挺胖的,不过跟我比起来要结实很多,只是肚子会稍稍鼓起,可还是没我的大。
  “你儿子这体格不错啊。”
  我与袁舅松开了手,袁舅哈哈大笑说,还用了几分力道拍打两下我的右肩。
  “啊,他爸说,都是我给惯的,惯着惯着,就惯成现在这样了。”母亲抿嘴笑说。
  “诶,可不能这么说,现在一家一个孩儿,谁不惯着啊。我儿子从小我不也惯着嘛。”袁舅说。
  “对了,提起你儿子,你儿子现在应该上小学了吧?”
  “都上小学五年级了。”
  “五年级了?妈呀,这么快?”
  “能不快嘛,感觉自己都老了。”
  “我是真老了,你却没见老。”
  “拉倒吧,我还不老?我都老成什么样了,你是不经常看我,才会说我没老。倒是你,还跟以前一样。”
  “少贫,我都老太太了,还跟以前一样?胡说八道。”
  嘿,这俩人可真行,老同学一见面,话题必定是无休无止的,从近况聊着聊着就回到了曾经的校园,再由曾经的校园聊着聊着又回到了历经沧桑岁月的现在。我呢,尴尬地望着他们,忽然感觉自己就是个碍眼的家伙,既插不上嘴,又不好离得太远,唯有继续尴尬地杵在原地,权作聆听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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