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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摘掉窝囊帽

作品名称:那年那晚      作者:苍烟      发布时间:2018-03-20 06:20:32      字数:4041

  这时候,刘长福的铁友江涛,见刘长福遭到戏弄,原先准备向费宁发难,结果却适得其反,这面子算是丢大了,决意为哥们两肋插刀。待场面冷却下来,立即重整旗鼓,当下胆壮气豪,向费宁讽笑道:“哟!费宁今天表演不错,让我们开了眼界。我们机修班人人有绰号,就费宁没有,作为对他的奖励,我送他个绰号,就叫费戆大,大家说好不好?”
  “好好!”只要不挨到自己,有戏不看白不看,所以江涛一提议,就是一片附和声。
  毫无疑问,费宁又迎来新考验。“费戆大?费戆大……”费宁像济公和尚啃鸡腿那样,把这个绰号反复吟诵,咀嚼得有滋有味。边吟诵还边剖解,“费戆大,费是个姓,谁都知道。这戆大嘛,就是傻瓜的意思,笨蛋的意思,二百五的意思,窝囊废的意思,一词多义,生动含蓄,和我这个人完全吻合,拿到市场上可卖五百美元。这个绰号好!作为奖励,我收下了,谢谢江秃子,谢谢大家。”
  “哈哈哈哈……”围观者绞肠痧又一次发作,笑得一浪高过一浪。
  等到笑声过后,费宁摇头道:“可惜啊,这个绰号虽好,但机修班缩头乌龟多,恐怕没有几个人敢喊,起了也只能浪费了。”
  “没有几个人敢喊,谁说的?”江涛气壮如牛,“你敢喊别人,别人就不敢喊你?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就敢喊──费戆大!”
  “好!江秃子有种,是条好汉。你们应该向江秃子看齐,学习秃子好榜样,还有谁敢喊的,大胆站出来!”
  “我也敢喊!”刘长福胆大如斗,“你本来就是个戆大,喊你一声费戆大,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还真把自己当个老虎,能把我们吃了?”
  “好!刘黑子也敢喊,有种!还有谁敢喊的,报上名来。怎么啦?没人应答,都蔫巴了!我说你们这帮蠢货,好端端的灵魂出窍,就像马上要拖出去杀头似的,连报个名都不敢,还硬充大头虾,想和我较量!再不表态,我点名啦,袁大头,你敢不敢喊?”
  “你叫我喊,我就敢喊。”袁大头见费宁火气增大,面目凶恶,眼珠子勒起来,隐隐地感到气氛不对。自己不想当出头鸟,但也不能太懦怯,就模棱两可装硬气,免得当众丢架子。
  袁大头的狡猾伎俩,引起费宁强烈不满:“袁大头,你这是表的什么态?到底敢喊不敢喊?什么叫‘你叫我喊,我就敢喊’,我叫你吃屎你吃不吃?”
  “嘻嘻……”费宁的话刚落,又引起一阵窃笑,不过慑于费宁的威势,这回笑得有些勉强,声怯气短,缺乏力度。
  “费宁,你……你敢侮辱我,我跟你没完!”袁大头气得脑门撞火,头顶冒烟,连带得布局精致的五官都歪了。仿佛西班牙被红布撩拨激怒了的公牛,恨不得冲上去把对手顶成碎片,可是胆量拖他的后腿,限制了他的冲动。因为搏斗要靠实力,仅凭头大是不行的,只得愤怒地吐了口唾沫,还怀疑是不是吐了口鲜血。
  但尽管如此,费宁并未罢休,仍然不依不饶,意在挑战群体,瞪起一双目光如电的眼睛,继续开骂道:“窝囊废!连个费戆大都不敢喊,还想在这里充好汉。要说我侮辱你,那是你自找的,不服气就过来干一仗,我费戆大奉陪到底,不敢动手就滚远点,别在这里活现世。”
  费宁的一顿咆哮,把大伙都吼懵了,瞧他那怒色、肌肉、拳头、力量,凶猛、气势,无一不震慑着人们的心魄!这哪里是费宁,分明是条恶虎;或者说是原先的绵羊,现在突然变成了恶虎。机修班的这一拨人,谁能抵挡这只恶虎呢?好像没有!就看江涛了!大伙心里一盘算,人多的优势立即像多米诺骨牌那样,坚决彻底干净全部地连锁倒塌,强势转向了费宁一边。有几个怕事的已畏畏缩缩,豪情殆尽,只是想不明白一贯忠厚老实的费宁,怎么会突然成了东方不败。
  费宁气势汹汹,旁若无人,把一伙人惊得如鼠见了猫。王麻子更是吓矮了半截,思忖那费宁的拳头墩子,若砸在自己的脑瓜子上,立马就成了一摊开红的烂西瓜!他正惴惴不安呢,就听费宁点名道:“还有谁敢喊费戆大的,站出来!你们不是要给我点利害看吗,有什么招使出来呀!王麻子,你是个急先锋,怎么哑巴了?李瘪嘴、吴结巴,还有倪大鼻子……”
  “不不,费宁,我不是急先锋,也不是他们的同伙,我只是随大流,看看热闹──而已!而已!”王麻子审时度势,站队至关重要,在这个非常时刻,毅然为自己辟身。
  “王麻子,你……你红口白牙,饭前是怎么说的,说话如放屁,这刻全赖了!你是个王八蛋,大叛徒!”刘长福见王麻子变节,内部分裂,气得脸如锅底,七窍生烟。他正气急败坏呢,那小毛驴又开始反水。
  “报告大总统,整你我没有参加,也不是他们一伙的,我是个忠实的警卫员,誓死保卫大总统。”小毛驴半开玩笑半辩白,步王麻子的后尘。
  “费、费宁,想不到你变得这么威武雄壮,简、简直就是个活武松,我服了!”吴结巴大唱赞歌,也适时地倒戈。
  “费宁,要整你是刘黑子和江秃子鼓动的,罪魁祸首是他们两个,与别人无关。”倪大鼻子干脆揪出元凶,向更强者靠拢。
  这当儿,费宁见那边军心不稳,倒戈频频,不但没有见好就收,反而更加气往上冲,把长期积蓄在心里的愤懑、怨恨、委屈、压抑,一股脑儿倾倒出来。厉声喝斥道:“你们这帮蠢货,瞧你们那德行,没事时都是跟屁虫,有事时全成缩头龟。这么多年来,我费宁勤勤恳恳,克己让人,工作拣重的挑,福利随你们分,你们不仅不公平对待,还笑我是个窝囊废。不错,我承认,过去我是个窝囊废,不跟你们争,那是信守了克己让人的美德,并非是怕你们;现在我宣布,自即日起,这条美德不守了,当众摘掉窝囊帽,以后该争的争,该要的要,再不克己,更不让人,有谁敢侵犯我的利益,或者惹我不高兴。可要听清楚了,一切后果自负。不过,我摘掉了窝囊废帽子,这顶帽子也不能浪费,在此警告刘黑子,恃强凌弱不算本事,窝里横更不算本事,锄强扶弱才是本事,弘扬正气才是本事,敢管贪赃枉法偷鸡摸狗等一切不正之风更是本事,你只会欺软怕硬,较劲时刻装孙子,你才是个没用的窝囊废,这顶帽子给你戴了。”
  费宁说得太刻薄,大伙听得不是滋味,但在这个拳脚相向一触即发的关键时刻,首先考虑的是自保,没人愿意当出头鸟。好在费宁的重点不在他们,说完也就过去了,接下来话锋一转,直指刘长福和江涛。
  “刘黑子,江秃子,你们俩给我听着,机修班敢喊费戆大的,就剩你们两个了,可谓是沙里淘金,都给我站出来!”费宁厉声吼叫,围观者看得惊心,苗头摆在那儿,全武行要开始了。
  “站出来又怎么样?别人怕你,我不怕你!”江涛眼珠子也瞪起来,捋一下滚圆的胳膊,粗壮的四肢和墩实的身板为他作盾。
  “好样的!既然你不怕我,当着大家的面,我俩比试比试,文的武的随你拣。”
  “别来这一套,我没读过什么书,大家都知道。”
  “也是呢,你是个不学无术的酒囊饭袋,哪有资格和我比文。算了,那就比武──搏斗!不过在打斗前,要当众立个约,我输了挖只眼睛给你,你输了割个耳朵给我,大伙作证,谁也别悔;如果你不敢单打独斗,和刘黑子一起上也行。”
  “打就打!我不要刘长福上,一个人和你斗!”江秃子不顾一切,豁出去了!
  费宁的这个挑战,把江涛逼上绝路,不打不行,这么多人看着呢,蔫巴了脸子没处搁。打吧,这费宁是个单双杠好手,臂力过人,自己胜算的把握小,先在气势上露出怯意。这当儿,刘长福突然想到,在厂里打架斗殴,按劳动处罚条例,除扣发全年奖金外,当事人还要给记过处分,自己是策划者,更脱不了干系;更加危险的是,那费宁简直就是个亡命之徒,凶狠残暴,完全是玩命。江涛不过是个肉墩子,打起来必败无疑,真要被费宁削了耳朵,自己责任就大了。
  这么一思忖,赶紧上前拖住江涛,上牙打着下牙道:“江涛,你冷静点儿,千万别跟他动手,今天先让他一次,以后时间长着呢,别为争一时之气候,丢了耳朵后悔就迟了。”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死命把他朝后拽。
  江涛自知实力不济,也不想打,但狠话说出去了,不打下不来台。现刘长福拽住他,正好给他个台阶下,但还嘴硬,且说且退:“费宁,我不是怕你,马上要上班了,不能打架。”
  “说得也是,在厂里不能打,那就等到厂休日,到外面去干一仗。”
  “我说了,我不是怕你。我不跟你打架,到哪儿也不打。”
  “哼!江秃子,工作时间你不敢打,到外面去又不敢打,你就算认输了,是个孬种!其实呢,我也只是吓唬吓唬你,还能真跟你打。你文也不行,武也不行,不过是个脓包,根本就不配和我动手。我只是吓唬你一下,你就现原形了,真的要打起来,十个耳朵也喂了猪。亏你还算识相,做了缩头乌龟,不然这刻的江秃子,早就皮开肉绽了。但我还是要警告你,以后少当刘黑子的狗,狗总免不了要挨打的,你骨头作痒就试试。最后,来而不往非礼也,你送我个绰号叫费戆大,我也送你个绰号叫缩头小,也就是说你像个缩头小乌龟,这绰号不赖吧?”
  “嘻嘻嘻嘻……”
  围观者毫不掩饰地咧嘴笑了,忘了刚才自已的屈辱,又对别人的屈辱发生了兴趣,原先还是同盟,转眼全成看客。看到江涛脸红筋暴像个斗败的公鸡,刘长福黑如锅底的脸双颊颤动,个个都像八月的石榴,乐得合不上嘴。
  这笑声让江涛无地自容,比死还难受,又暴怒起来,瞪眼抡拳道:“费宁,别欺人太甚,打就打,我和你拼了!”
  费宁呵呵冷笑:“怎么,缩头小又伸头了?”
  刘长福抱住他:“江涛,你不想活啦?”
  随后,刘长福硬拖死拽,像绑架一样把他拖走,江涛犹自挣扎着不服,但最终还是走了。这时候,上班铃响了,围观者无戏可看,全都回到工作台,这场闹剧就此终结,以费宁的大获全胜落幕。
  “师傅……”
  闹剧一结束,小马驹就匆忙跑过来,低低地喊了声师傅。他遵守承诺,只看不帮,在高潮迭起的时候,他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一颗心几经起落,这刻才回归原位。师傅是犯了众怒,所有人都对他不满意,仅靠单打独斗,能斗得过这么多人吗?可从头看下来,就见师傅像秋风扫落叶,全不把对方放在眼里,声色俱厉,威风八面,把一帮人训斥得服服帖帖;刘黑子江秃子更是屁滚尿流。师傅原本老实巴交,怎么会一下子变得这么勇猛,什么人都不怕,反过来都怕他?小马驹没时间想,也想不明白,他一直处于紧张状态,到现在还心有余悸,见了师傅有一肚子话要说,但又什么都说不出,此时无声胜有声,也许什么都不用说了。
  “小马驹,告诉你不会有事的,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费宁用平静的语调抚慰他,自己却没有平静下来。要改变软弱形象,先要在班组造势,毕竟是初次登场,演砸了后果不堪设想,事后才感到有些后怕,激荡的心跳得如暴雨敲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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