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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回 除夕夜权争柱国臣 元宵节陨落帝王星

作品名称:大宝华碑      作者:莱芜六月雪      发布时间:2018-03-12 17:53:26      字数:4730

  词曰:
  酒中谁问醉何来,
  窃见杏蕊一点白。
  幸游未了知冬去,
  人逝情岂掩尘埃。
  只可叹,昨日兄弟今少聚。
  山川固可开,耻为钱奴耳。
  世道如此无力回,
  徒就空樽在,何悲哉!
  玄元五十五年冬,腊月十九日,陈杰(字元奇)、陈泓辰(字乐聪)部挟持昭玺皇帝张铭恩(字星晨)及诸文武将官绕道宁夏西去,行至六盘山以北时,已是腊月二十八日,忽遇暴风雪拦住去路,大雪封山、道路难行,粮草奇缺、饥寒交迫,随行大众苦不堪言,以致怨声载道、处处哗变,半数以上兵马四下逃散而去,张铭恩亦是病势沉重,素有国士之称的陈群(字学元)立刻敏锐的感觉到,天朝不可扶保、张氏难以为继了。
  转进中军大帐,陈泓辰正独自一人坐在火盆前发呆,陈群近前一怔,没有搭话,却见陈泓辰凝泪傻傻叹道:“金银财物、珠宝奇珍,孤从未敢独自享用,多分赠与三军将士,何故今日竟都弃我而去?”陈群松了口气,轻轻答道:“可依眼前情景,能裹腹否?”泓辰猛地一惊,抬头看着陈群不知何以答对,好一会儿方起身道:“如能保全家业,孤愿一人担当!”陈群一惊,乃听陈泓辰道:“卿等可拿我首级,扶保天子就近往天水去,或可一生!”
  陈群万万不曾想到,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孩子,能有这番胸襟,只惊得哑口无言,陈杰一众正好在帐外听见这话,无不钦佩不已,因都进帐拜道:“大王豪情气概,天岂忍绝也?臣等原系旧臣,又安敢行此不忠不义之举乎?唯望大王善保贵体,继先王遗风,扬柱臣大度,则社稷幸甚,天下幸甚!”陈泓辰一怔,陈杰随道:“风雪一住,大队便行,此间磨难不足虑也,先王托孤与某等,时下以稳定军心为重,乐聪万万不可再有此心,倘有闪失,他日泉下何以见先王也!”
  天不作美,大雪连下了一日一夜,丝毫没有要停息的迹象,除夕之夜慢慢到来,三军将士偎依在冰天雪地里,或默默流泪,或已冻饿而死,放眼望去,凄惨不堪,陈杰、陈泓辰众人都在龙帐里跪着,等待子时到来,同为张铭恩拜年,可是躺在榻上微微喘着粗气的张铭恩还能不能醒来,依然难以预料,陈泓辰悄悄回身看了陈杰、陈群一眼,陈群也只目光呆滞,无奈的松了口气。
  一阵咳嗽声,张铭恩总算是醒过来了,众臣便都俯身叩拜道:“臣等恭贺陛下新春志禧!”铭恩努力起了起身子,终于轻轻坐了起来,微微一笑道:“卿等快快免礼平身!”众人谢过起来,才见陈泓辰奏道:“风雪不息,大队不行,委屈陛下在此过年,臣之罪也!”铭恩劝慰道:“国事艰难,卿何罪也?”话音方落,却又听帐外呼道:“南边儿又兵马杀过来了!”便又是一阵混乱起来。
  急切间众人出帐观瞧,乃见陈、许字旗铺天盖地,骑兵截击而来,陈杰凝眉一怔,阵前正是许魏洲(字睢聪)杀到中军帐前,随拔剑喝道:“匹夫,安敢造反!”魏州勒马责道:“汝非我主,我非汝臣,何反之有?汝等假先王遗诏,倒行逆施,惑乱内廷,今大敌当前,竟又挟天子不战而走,以致京师沦陷、社稷蒙尘,皆汝等奸佞小人之罪也!……汝等还有何颜面再仗天子王旗,号令天下诸侯?识相者早早请出天子,让我等奉迎回城,免尔等造次之罪!”这一争只骂的陈杰众人无地自容。
  陈泓辰在人群后听得无奈,拨开众人走上前来,竟是躬身一拜,含泪笑道:“将军差矣!”许魏洲一愣,泓辰便道:“论旧情当日是我在将军帐下效力,喊了将军几年哥哥,国事艰难,哥哥不应此时无理发难与我!此其一!其二,论道理前时父王确是修诏将王位传给了我,并非篡逆而得,大哥今在将军那里,当下还有学元叔父为证,岂是我等倒行逆施?再者,朱贼牵制住刘将军大军攻克潼关,长安兵微将少,是尔等弃我而去,抽空了京师防御,才让贼子有机可乘,这笔账怎能单单算在我等头上?”许魏洲听得此言,稍稍有些动心,顿时没了主意时,刘汝明(字紫烟)已经率部从后面包抄杀来。
  眼见后军厮杀起来,许魏洲有些惊慌失措,陈泓辰一众也都大吃了一惊,此时制止已来不及,许魏洲回马力战刘汝明,二人大战数十回合,眼看东方微亮,风雪便也停了,许魏洲心知不妙,暗叹道:“良机失矣,若昨夜乘虚杀进帐去,此时已然迎奉天子回到城中,可恨刘紫烟突然杀来,士气高涨之时,我这三千兵马岂能成功!”于是只能夺路先杀回去,再作计较。
  风雪稍停,陈杰众人不敢迟疑,急忙整顿兵马西去,抵达大通河时,连同刘汝明所部兵马在内的可怜堂堂天朝国军,已不足五千人,陈泓辰不禁暗叹道:“许睢聪自西宁来,旧部仍在,我这落迫之人,能进城否!”这时陈群握着军报匆匆而来,见他伤神,便忙一笑近前劝慰道:“千难万险,今已踏平而过,可见天不绝我,大王何故忧伤?”泓辰一叹问道:“这西宁城,果真去得?”陈群松了口气递上军报奏道:“正有军情回奏大王,能解大王疑惑!”泓辰一怔,陈群奏道:“听说许睢聪无功返回天水,茂栋便疑他与大王怀旧情有私,许部对茂栋本来多有不满,昨夜哗变,张朝阳部下黄岩冲乘机再出汉中,一场混战,许睢聪被俘,茂栋生死未卜,这西宁城,可以栖身了!”陈泓辰听罢不由一叹,暗暗落下泪来。
  玄元五十六年春,正月十三日,陈泓辰、陈杰迎奉昭玺皇帝张铭恩进驻西宁,西宁文武诸将官列班相迎,连年征战,这座边陲古城也已残破不堪,张铭恩病势沉重,也顾不得这些了,当日便把旧府里一处别院改置成行宫安顿大内人众住下,陈泓辰、陈杰等也只在内府里将就了一夜,准备过了十五,再择日动工修葺一番。
  转眼到了元宵佳节,城里的寻常百姓尚能合家团圆,可这行宫里的人,却都过得悲凉凄凄,张铭恩紧盯着窗外黯然伤神时,忽听外间里一声低问道:“陛下可好些了?”抬头看去,陈杰领进个如花似玉的美貌女子来,铭恩一怔,只见这女子进门施礼一拜,果然是妩媚从天降、真似个仙娥下凡尘,心里暗生喜欢,又因连日操劳伤神,不敢轻纳,又低头看起奏章来,闻陈杰道:“陛下安泰?”铭恩握着奏章坐着未动,含泪摇头叹道:“卿等竭诚辅朕,多辞劳苦!只可怜朕却无福消受!只恐痨病缠身,死在旦夕,如之奈何?”陈杰闻言扑通跪在当下,俯身泣道:“陛下天资少年,何出此不祥之言也!”
  张铭恩见陈杰俯身哭泣,也觉言语唐突,连忙下来搀扶,因劝慰道:“卿且快起,朕失言也!”陈杰便谢恩起来,奏道:“陛下此言,让臣何以自处?臣知陛下御极以来,忧心国事,少享安乐,此皆臣等侍君不诚,有负圣恩,罪在不赦也!”铭恩忙道:“过了过了,卿乃国之柱臣,一心为朕社稷,何罪之有!”便又忙扯开话题指着身后女子问道:“这是……?”陈杰一顿,奏道:“长安沦陷时伏娘娘失散乱军之中,今见陛下相思辛苦,臣等忧心不已!”说着拉过身后的女子来,谏道:“今舍妹不才,愿进宫来侍奉陛下,望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早得皇家血脉,亦为天下传承耳!”
  这女子原来是陈杰义妹陈茹萱,养在官宦世家,学得琴棋书画,自也是别有一番风韵,怪不得张铭恩见了便觉喜欢,只是铭恩心里烦躁,此时也没有兴致享乐,陈杰退去后,他仍坐在榻上批阅奏章,并不言语,陈茹萱来时得了吩咐,站在一旁如何侍寝,便不见外,轻移金莲小步到了榻前,劝道:“已四更了,陛下自有忙不完的公事,何期只在今夜操劳?”铭恩原不厌她,听了这婉婉细语,更也觉困倦些了,便抬头悄悄窥了茹萱一眼,又离得近,只觉灯光里陈茹萱容貌更加柔美,姿态更是怡人,不禁心头一颤,脸颊红了一阵,忙又握着奏章低下头去不敢看她,这陈茹萱就像在自家一般,片刻规整收拾了龙案,竟吹了灯,铭恩一惊,就月光已见她解了衣裳,赤了下截身体坐在了自己身旁,轻轻接过手里的奏章去了,铭恩动弹不得,先是不肯,慢慢地被茹萱用尖尖玉手解了裙裤,一把撮住铭恩玉茎在手捻动,弄得硬了,又将阴户相凑,此时不由铭恩心思不动,春心荡漾起来,两个人便在这冬月里寒榻上欢洽起来。
  次日陈茹萱早起,虽不合礼制,也亲自去后头端了早茶来,另附一个锦盒盛着奉国道士的一盘丹丸,张铭恩酣睡未醒,或是昨夜劳神所致,脸色又不大好,陈茹萱轻轻一叹,近前坐在榻前,见铭恩额头上还有虚汗,便从怀里掏出汗巾子来轻轻擦去了,陈杰来了,只在门外吭了一声,陈茹萱傻傻就出来了,看陈杰心里发慌,随口秉道:“昨夜精神还好,今早倦乏的厉害,怕不是什么好事,才刚见他脸色也不好,直发虚汗,这丹丸不如先不吃了!”陈杰凝眉一怔,叹道:“再教后头割些鹿血来罢,这阵子说是受用来着!”
  说完陈杰退出殿来,才到二门外,陈茹萱又紧追了出来,拉住陈杰欲言又止时,陈杰惊道:“怎么了?”茹萱倒吸了口凉气问道:“就不能缓一缓?”陈杰忙看四下无人,拉着陈茹萱到了一旁,劝道:“好妹妹,你且听我一句心里话!我不为咱们家霸权窃国,只望他能留下一点血脉而已,眼看着他的身子越发的撑不住了,万一有个闪失,天崩地裂之后,国事何以维持?”茹萱这才明白了陈杰的深意,含泪点了点头。
  然毕竟皇朝陌路,也算是天意当绝,张铭恩这一睡竟然没再下得榻来,自那一夜起,不管仙丹、珍补,吃一口吐一口,再也享受不了了,医官进进出出忙得不可开交,陈杰一众来来回回无不心急如焚,元宵佳节,市井百姓常年受征战疾苦,也都没了富余尽兴,好一个冷冷清清的正月十五,皓月当空,倒颇添了几分亡国的气象。
  话说回来,此刻玄锡维(字穹高)、朱从友(字崇真)正在阁楼上围着火盆赏月对酌,忽然见天边划过一颗流星,都忙起了身来,焦毅(字紫翔)进来奏道:“启大王,孙相国来了!”二人一怔,孙修庆(字豫忠)应声进了门来,躬身一拜已到近前,锡维惊道:“相国夤夜而来……?”修庆道:“大王才刚可见宫星陨落?”众皆一惊,修庆又解释道:“臣今夜偶观天象,见西北方紫微宫黯淡无光,详察典史,窃以为帝祚已近陌路,故特来报,已备不时之需,早绝大患,怎料才到府门,乃见天象更变,帝王星当空殒绝,可见皇朝已然变故,臣启大王早作防范,西线战场功业成矣!”
  玄锡维听罢孙修庆之论,站在当下久久未动,将信将疑的取过一盏酒来端在手里,却不再饮,片刻方道:“果如相国之论,何以处置?”修庆道:“可先上表奏明天子,请诏继续西进,西宁城破之日,长江以北……河山一统矣!”锡维慢慢放下酒盏,却又凝眉叹道:“但不知陛下圣意若何,这表章……?”修庆急道:“事情已经洞若观火了!倘若南边儿的人钻了空子,倾其西南泻向西北,这天下,岂不拱手让人?那时战线越拉越长,怕就再也堵不住了!”朱从友心头也是一颤,修庆随道:“陈氏覆亡,皆从陈刘不和而起,可眼下张氏兄弟,个个雄才大略,都不是等闲之辈,更兼和睦不间,实难对付!望大王……!”话尚未完,锡维摆手拦下了他的话,点头答道:“孤知道了!”
  不出玄锡维所料,表章到了洛阳,身体刚有起色的张峻宁(字星晨)看罢不由摇头冷冷一笑,便递给邹胜杰(字舒平)一众近臣再看,胜杰奏道:“孙相国颇通天文,鲁中王此言不无道理,陛下不可不作防备,何故取笑?”峻宁娓娓笑道:“卿有国士之才,向来不信这些,天象乃虚妄之说,又岂可偏执为据?”说着一顿,才道:“想来大哥虽觊觎皇权,却不曾对朕有加害之心,都是陈贼蓄意谋朕,岂能相提并论?且今陈贼已死,陈氏没落,朕无心骨肉相残,自不能期朕皇兄遭难,可请朱帅多方打听虚实,再作计较不迟!”
  张峻宁忽然说出这番话来,倒让当下众人一时都摸不着头脑了,邹胜杰似乎听出了些端倪,此时也只沉默不语,回去先给长安前线修了书信传达赢城的意思,又忙回书赢城奏明此间情形,长安城里的朱洪鑫(字舒淇)接到书信,不由倒吸了口凉气,忙发出游击哨探去打探消息。
  张峻宁这一夜其实也是彻夜难眠,虽然日间言辞有力,然毕竟身上还不大好,独自披衣漫步廊下,虽然春月尚寒,不觉焦虑不已、心里烦躁,打折寒战也发虚汗,既期望河山一统,又不忍兄弟相残,眼前是一幕幕当年与张铭恩一众兄弟在西苑追逐玩耍的情景,想着想着黯然泪下,如此反复数日,又有些力不从心了,朱洪鑫遣使来时,已是正月二十五日,连日间饮食不振,忽看到洪鑫所奏张铭恩已崩十日的消息,那峻宁哇的呕出一大口血来,撕心裂肺吼了一声,又栽倒在了当下。欲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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