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谁更聪明（三）

　　见他的确走投无路了，陈正君试探道：“你就没想到除掉姓解的？”范清宇心里一动：“咋除掉啊？”陈正君道：“老陈自有妙计。”身子往前一探，一脸诡异。范清宇激动道：“说出来听听，如果事成，那一百块大洋，一笔勾销。”陈正君狂喜，眉毛一耸道：“君子一言……”范清宇道：“驷马难追。我要是反悔，我就是你孙子！”陈正君身子后仰，问道：“解允肖原先是金乡凌家的管家，为啥跑到阎陈庄来了？”范清宇道：“他和帐房媳妇相好，叫人家堵床上了。”陈正君又道：“听说他还蹲过老监？”范清宇道：“原先在洋行里做事，和老板媳妇相好，叫老板告了，判了刑。”陈正君道：“解允肖热长头发的，没少栽跟头，就是不改。”范清宇道：“江山易改，秉性难移嘛！”陈正君道：“人就怕没毛病，有毛病就好办。”范清宇疑惑道：“我没听明白。”陈正君挖苦道：“真是个木头疙瘩，邵盼头最恨的是啥呀？”范清宇茫然道：“最恨拐他女人！”陈正君得意道：“这不妥了嘛！慧云连公爹都不放过，解允肖一表人才，又热女人，来一年多了，他俩没事才怪。‘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啊！”范清宇顿悟，懊悔道：“我咋没想到呢！你说得是有道理，我回去打听一下。”说完，兴冲冲地走了。
　　隔了数日，范清宇颠头颠脑地跑来，咂巴着嘴道：“邵盼头不在家时，解允肖钻进太太屋里，半晌都不出来。”陈正君道：“这就叫得意忘形。”范清宇疑惑道：“老陈！主人找管家谈事！每天都少不了，不能证明他俩相好啊！”陈正君问道：“你就没看出来点门道吗？”范清宇道：“没有啊！”陈正君道：“周世昕心细，你把他喊来。”
　　当晚，范清宇和周世昕一起来到陈正君家。听了陈正君的分析，周世昕眼神有点迷茫，迟疑道：“不能吧……肖管家每回单独去见太太！也就吸袋烟的功夫！”陈正君冷笑道：“吸袋烟的功夫，事就干完了。”周世昕目光闪烁道：“瞎猜可不中，得抓现行。”陈正君道：“不抓现行，邵盼头也不相信，还得叫邵盼头亲自去抓。”范清宇摇头道：“吸袋烟的功夫！现行不太好抓。再说，邵东家也不听咱的。”陈正君道：“只要邵盼头不在家，解允肖肯定在太太房中过夜。”周世昕悻悻道：“你就这么肯定啊？”范清宇也道：“他没那个胆。”陈正君道：“解允肖胆小不敢，问题是你家太太！她可啥都不怕。”周世昕道：“有道理。”范清宇兴奋道：“老陈！你说该咋办吧，俺俩都听你的。”陈正君如此这般，面授机宜。范清宇竖起大拇指，奉承道：“是个好办法。”周世昕迟疑道：“这样……也中。”三人酝酿半夜，设计出一整套计划，一旦机会成熟，马上实施。
　　再次见面，陈正君问道：“老范！周世昕好像不情愿？”范清宇道：“你别瞎怀疑，他是俺老表，胳膊肘不会朝外歪的。”陈正君顾虑重重道：“我总觉得老周不对味儿。”范清宇隐晦道：“俺老表知书达理，太太对他歇（很）好。”陈正君猛然明白，调侃道：“怪不得你心里有把（回数）呢！”范清宇神秘道：“世昕是我的死党，该姓肖的倒霉。”
　　机会很快就来了。这天，范清宇找到邵盼头，私语道：“东家！桂花回来了。”邵盼头睥睨道：“是啥时候回来的？”范清宇道：“敞范（下午）。”邵盼头又问道：“你是咋知道的？”范清宇道：“我上顺河办事，正好和她走了个照面。”邵盼头道：“你快去见她，就说在老地方见。”范清宇道：“好的。”转身走出邵家，往沈塘而去。刚走出庄！树林里闪出陈正君！轻声问道：“事妥了？”范清宇道：“妥了。”陈正君微笑道：“等你的好消息。”范清宇一笑，径奔沈塘！
　　沈桂花回来与上次一样，同样带有使命。最近官员调动，王国汉有可能到鲁南县任职，叫她与邵盼头、范清宇联系，有个铺垫，毕竟邵家在此地是有势力的。沈桂花回到娘家，却没看见母亲，便向沈学超问道：“俺娘治啥去了？”沈学超没好气道：“叫那个杂种拐走卖了。”沈桂花诧异道：“你是说俺哥哥？”沈学超翻白眼道：“除了他干葬良心的事！”沈桂花知道问不出啥来，便把买来的酒、肉放在桌上：“这是酒、猪头肉。”沈学超大喜，喝起闷酒来。正喝得起劲儿，突然门口一黑，有人问道：“学超！咋自己喝酒啊？”沈学超闻声抬头，欠身招呼道：“范管家来了？”
　　见范清宇来了，沈桂花慌忙过来招呼。范清宇坐下，直截了当道：“桂花！知道你来了，邵东家才高兴。”沈桂花道：“我也正想找他呢！”范清宇道：“今天黑搂（夜里），老地方见。”沈桂花道：“中。老范叔！王县长要来鲁南县了。”范清宇道：“哪个王县长啊？”沈桂花道：“就是你那个仁兄弟！”范清宇兴奋道：“是王国汉！这是真的吗？”沈桂花道：“我还能哄你嘛，当然是真的。”范清宇顿时气壮，腰杆也挺起来了。沈学超翻翻白眼道：“王国汉和我也是仁兄弟呀！”却没人理他！范清宇与沈桂花又扯了几句闲话儿，便起身告辞，回阎陈庄回复。邵盼头道：“你跟我一伐（快）去吧。”这是久违的礼遇，范清宇受宠若惊道：“行、行。”
　　看看日落，邵盼头对慧云道：“我出去办点事，黑搂（夜里）不回来了。”又把解允肖叫进来，吩咐道：“我得出去一趟，老范也跟我一伐（块）去，家里的事，你安排好。”解允肖道：“好的，您就放心去吧。”于是，邵盼头与范清宇一起，匆匆出门，往鲁南县城而去。
　　门房里，祝安炮望着两人远去的背景，自言自语道：“天快黑了，这是治啥去呢？”因为近年来，邵盼头夜晚基本上是不出门的，就是白天出去，也要带一帮人！前呼后拥，此次不但傍晚离家，而且仅带范清宇一个，非常罕见。周世昕在旁坐着，像是漫不经心道：“听说沈桂花回来了。”祝安炮顿时眼睛一亮：“哦！”花妮、老绵羊均会心一笑。
　　感到奇怪的还有慧云和解允肖！解允肖私下偷听家丁们议论，然后向慧云汇报，慧云顿时柳眉竖立，气得大骂邵盼头！接下来自然是水到渠成，待到夜深人静时，解允肖偷偷钻进堂屋，与慧云睡在了一起。这一切全被躲藏在暗处的周世昕看在眼里，痛苦与怨恨交织在一起，不可言表。
　　周世昕依计行事，先把当值的花妮叫起来巡夜，两人走到内院，周世昕突然低声道：“有个人影。”花妮顿时紧张道：“在哪儿呀？”周世昕虚张声势道：“就在墙角，一晃便不见了。”花妮大惊：“难道有刺客？”周世昕道：“半夜里偷偷摸摸，能是好人？”花妮疑惑道：“好像钻进堂屋里去了。”周世昕大惊道：“太太万一出了差错，咱俩当值，责任不小啊！”花妮更是紧张，惶恐道：“这可咋办呀？”周世昕道：“快汇报解管家！叫他拿个主意。”
　　于是，两人奔到解允肖住处敲门，快把门敲烂了，却无动静，推开房门一看，屋内空无一人！花妮奇怪道：“解管家也不在家？”周世昕道：“你快把家丁们集合起来，围住上房，不可轻举妄动，避免误伤了太太！我去找邵东家汇报情况。”花妮慌忙去喊人，周世昕则跑出邵家，直奔鲁南县城。
　　再说，邵盼头、范清宇主仆二人在路上走了一个时辰，来到鲁南县城一处民居，这便是他与沈桂花的幽会地点。沈桂花早就到了，已等得不耐烦，见面两人便紧紧地抱在一起。范清宇转身出门，叫来酒菜，然后知趣地自去找地方歇息。邵盼头、沈桂花交杯换盏，卿卿我我，情深意浓，酒足饭饱，脱衣上床，似夫妻久别。
　　两人正睡得迷迷糊糊，就听有人敲门。邵盼头困倦，懒洋洋地问道：“谁呀？”只听门外道：“东家！是我！”原来是范清宇去而复返。邵盼头不由微怒，不耐烦道：“有啥事吗？”范清宇急切道：“世昕刚从阎陈庄来，说咱家进了贼。”邵盼头顿时酒醒，焦躁道：“啊！贼逮住了吗？”只听周世昕道：“那贼钻进了您那屋里。”邵盼头赶紧穿衣起床，开门问道：“是啥时候的事呀？”周世昕满头大汗，气喘吁吁道：“巡夜时发现的，那贼见逃不出去，便钻进了堂屋！解管家也知不道治啥去了，无人作主，大伙怕误伤了太太！都不敢动，商量着等到捂晴头里（拂晓），再动手抓贼！”邵盼头气急败坏道：“赶快回去。”撇下沈桂花！主仆三人放步小跑，直奔阎陈庄而来。
　　一路急行，进了邵家，果然见家丁们手握家什，围着堂屋。邵盼头左顾右盼，问道：“解允肖呢？”花妮悄声道：“没见他来呀！”邵盼头又问道：“那贼一直藏在屋里吗？”老绵羊道：“是啊！俺们怕伤着太太，不敢进去。”邵盼头怒道：“贼在屋里一夜，你咋知道没伤太太呢？”贼与媳妇同居一室，肯定又多一顶绿帽子，怎能不生气？家丁们见东家发怒，顿时惊慌失措，于是一拥而上，就要破门而入。
　　就在这时，堂屋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只见一人鬼鬼祟祟，从屋内闪了出来。周世昕高声喊道：“贼出来了，快抓住他！”话音刚落，几个家丁如狼似虎，一拥而上，把那人掀翻在地，围着拳打脚踢。那人痛苦难当，大叫道：“别打了，是我！”大家一听，全都惊呆了，原来是解允肖！慌忙住手。邵盼头狐疑道：“解管家！深更半夜，你上堂屋里治啥去了呢？”解允肖见是邵盼头！还有黑压压的人群，也惊呆了，一时不知所措。
　　此时屋中灯亮，慧云从门缝里探头出来，不耐烦道：“深更半夜，吵什么呀？是我叫他来的。”邵盼头顿时气馁，一脸悻悻，不知所措。范清宇禁不住心中暗笑，慌忙打圆场道：“既然是太太叫他来的，那就没事了。”邵盼头也醒过神来，有气无力道：“大家都去睡吧。”家丁们悄然散去，解允肖自觉无趣，也灰溜溜地钻回自己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