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马集惨案难罄竹，血债累累日寇付

　　由于阻击有力，游击队受到了渤海军区的嘉奖，被授予英雄抗日游击支队。人们敲锣打鼓欢迎自己的抗日英雄，从此他们在人民群众的心中,成了主心骨。大批青年踊跃参加了游击队。
　　经过这次清水坡战斗的锤炼，周鸿山和游击队员们,成长为真正的战士，原来的那种畏惧情绪从此一扫而光，日本鬼子也是可以战胜的。
　　商河游击大队在城南经过几次战斗，迅速展开局面。队伍很快发展到几百人。商河抗日大队的成立，极大地激发了广大民众的抗日热情。地方党组织及时抓住这一有利时机，开展更大范围、更大规模的抗日救亡宣传，许多青壮年纷纷报名参加到抗战的队伍里来。随着抗日武装力量的不断发展壮大，“挺纵”决定在抗日大队的基础上组建商河县抗日支队。
　　1939年2月，在张北台村召开了抗日支队成立庆祝大会，“挺纵”政治部主任符竹庭到会讲话，并宣布了军区司令部的命令，任命王权五为商河支队支队长，李一民为政委。支队直属“挺纵”领导，下辖两个大队。支队组建后，“挺纵”先后派遣总务处王省身、除奸部长匡根山、民运部部长李青、副部长史甄、组织部范阳春等同志帮助支队进行整顿和建军，进行建军宗旨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教育，使支队的军政素质有了很大的提高，增强了支队的战斗力。
　　随后，李一民、李杰臣等同志通过卓有成效的统战工作，争取了杨楼乡杨献臣的自卫团，编为商河支队的第三大队；又争取了六区聂国均的自卫团，编为商河支队的特务队。至此，商河县抗日支队发展成下辖三个大队、一个特务队、350多人的队伍。在艰苦卓绝的抗日战场上，商河支队多次配合主力部队给敌人以有力的打击，建立了不朽的功勋。
　　商河城南游击队的前身，是城南抗日游击小组,是由万家坊的万成海和几个热血青年建立的。在建立当初，游击队的人员、武器还非常少。万成海原来在渤海军区纵队抗日游击队，后来被派往商河老家，经过艰苦卓绝的斗争和发展，最后成为商河游击队的主力部队。在游击队的发展壮大时期，游击队里还出现过一段凄美的爱情和挫折。这段爱情就发生在游击队的艰苦岁月。
　　秋风四起，气温剧然下降。落叶被寒风裹狭着旋起后又摔下，发出呜呜地悲鸣。
　　这是华北平原上，1939年深秋的一个夜晚。天空浓云密布，黑压压地翻滚着，快速地流动着。突然，一道耀眼的闪电划过天际，紧接着一声巨响在前方炸开。下雨了，雨点越来越密，最后变成倾盆大雨。雨水像一根根铁丝编织成的网，随风飘荡，呼啸着扑向树木，打得它们抬不起头来。在林间的开阔地上，那些高高的白杨树和茂密的柳树，在狂风暴雨中摇晃着，宛如一只只蜘蛛在蜘蛛网上挣扎。天空中一道道闪电，像魔鬼驾驶着狂风互相追逐，雨水也仿佛急速奔跑，仓皇逃窜。万物都在惊恐中逃窜，那些不能离开大地之物，一隐一现，一起一伏的树林和草丛，虽不能跟着逃窜，也在拼命挣扎。
　　茂源商号的老板万青林和老婆梅子，被关押在商河县伪警察局一间恐怖阴森的牢房里。外面有几名伪警察看守着。
　　万青林和梅子靠墙席地而坐，面对着坚固的牢门。梅子的身体在万青林的怀抱里，就像外面仍挂在树上的残叶，瑟瑟发抖。
　　狭小的窗外下起了雨——场寒冷的、霜降前的秋雨。
　　雨打在钢筋制作的窗棂上，噼啪作响，一股冷气便从窗子的缝隙中窜进来。
　　梅子的身子抖的更厉害了，她毅然地从丈夫的怀里挣扎出来，双臂交叉抱住肩头，像是要稳住自己的颤抖的身体。
　　万青林走到妻子身边，把梅子再次拥入怀中。他把头附在梅子的耳边愧疚地说:“我让你跟着受苦了！”
　　梅子语气带着担心:“受苦我不怕，就是担心你受不了，你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罪，怕你顶不住。”
　　“你怀疑我？我也是个有血性的男人，别看我平日和那些人嬉皮笑脸的，关键时刻我决不会松！”万青林委屈而又短促地道。
　　“总之这次你可要给我顶住喽！打死也不能出卖组织，要知道我们的手上掌握了很多条人命，只要我们一松口，就会血流成河！”梅子脸色凝重地对丈夫说。
　　“放心吧！你丈夫绝不当孬种！”万青林抱紧了梅子。
　　1937年卢沟桥事变后，日本凭借其强大的军事武器，迅速占领了中国大片领土。地处济南北部的商河县，先于济南沦陷。在鬼子在向商河县城进攻的的过程中，国民党军队几乎没有做任何抵抗，大部分弃城逃跑了。一部分国民党的军队和土匪民团武装投降后,被改编成皇协军，也就是伪军，二鬼子。
　　但广大人民是爱国的，他们不怕牺牲，艰苦卓绝地跟鬼子坚持斗争。商河城南抗日游击队,就是这些抗日力量的一部分。商河城南抗日游击队的前身,是商河城南抗日游击小组，由万家坊的万成海,和几个热血青年自发组织的。后来在渤海军区抗日大队、惠民支队石头和周鸿山的帮助支持下，成立了商河城南抗日游记队，并派共产党员董海瑞来担任政委。商河抗日游记队迅速发展成为商河县、极其周围地区的最大抗日武装力量。成为人民心中的主心骨。
　　1938年农历五月初十。这是个悲惨的日子。商河城西的马集村，迎来历史上最黑暗的一天。因为叛徒的出卖，政委董海瑞带领几十个游击队员,在城西一带活动时，在马集村里的行踪,被村里的汉奸向鬼子告了密。鬼子得到消息,立刻把村子围了个水泄不通。董海瑞老家就在马集村，早年参加国民党的军队，对国民党军队里的不良习气深恶痛绝。后来在军队里受郑连长的积极影响，思想觉悟得到了质的提高，秘密加入了共产党。原来郑连长也是一名优秀的共产党员。后来华东军区成立了渤海抗日游记队后，董海瑞和郑连长一起加入了游击队，并在数次战斗中成长为一名优秀的指挥员。
　　这次被围后，他利用熟悉的地形，具有抗日基础群众的支持,积极和鬼子周旋，巧妙地打死打伤几十个鬼子后，冲出了包围圈，安全脱身。
　　但鬼子随之而来的报复开始了。鬼子把罪恶的仇恨归结于无辜百姓，开始了惨无人道的屠村暴行。几百人的马集村，被鬼子杀死一百四十六口。自古以来平静安逸的马集村，顿时火光冲天，血流成河。
　　那时梅子正好在父母家，亲眼经历了那场血腥的屠杀:那些日本鬼子见人就杀，见房就烧，见妇女就强奸。梅子是藏在老家的柴火垛里,才躲过了一劫。鬼子把躲在屋里的、梅子的父母、弟媳全部杀害后，又在院里搜索。鬼子用刺刀往柴火垛里乱刺，梅子的大腿上被捅了一刀，鲜血顿时顺着大腿流下来，流到鞋子里。梅子嘴里咬着一根枯树枝，忍住剧痛，不发出一点声音。这时她的八岁的侄儿,小宝从外面跑进来，看到几个凶神恶煞般的鬼子，转身想跑，被鬼子端着刺刀挡住了去路。梅子急得想冲出去救侄子，但可凶残的鬼子,一刺刀就把小宝的肚子刺穿了。梅子又疼又急，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鬼子撤走后，逃跑的人们,陆陆续续地回到自己的家。眼前的一幕让他们触目惊心、惨不忍睹、一片废墟。有的房子还冒着呛人的浓烟，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人们的哭声连成一片，心里都对无辜被害的亲人悲痛欲绝,更对鬼子的凶狠,充满了无比的仇恨。
　　五百来人的马集村，被鬼子杀死一百四十六口，有几家成了绝户。烧毁房屋三百多间,大部分人都无家可归。马集村几乎家家带孝，户户哭声。这是日本法西斯欠下的累累血债、无法还清中国的人命帐。它给马集村的人留下永久的、无法磨灭的记忆。
　　想起这些，梅子的心疼得全身都哆嗦。自己的父母弟媳侄儿，都在这次屠村中被日本鬼子杀害，为了血海深仇，梅子和哥哥,毅然参加了商河城南抗日游击队。政委董海瑞考虑到,梅子和丈夫在商河县城里,特殊的人脉圈子，安排她积极争取万青林，一起把城里的抗日组织建立起来。她们的任务就是,在商河县城里秘密活动，把城里日伪军的情况,秘密告诉地下交通员麦子，然后转交到游击队的手里。丈夫万青林家庭殷实，从小就是个娇生惯养，但对梅子的革命活动却非常支持，他拿出很多钱来,帮助游击队购置枪支弹药和药品，这让梅子非常感动。
　　有一次,由于梅子另有任务，就让丈夫帮助自己,去接头地点把情报交到布店老板手里，然后布店老板再转交给交通员麦子。但不知哪里走露了消息，布店被汉奸特务围住了，在与敌人的战斗中，地下党组织都是单线联系。麦子那条线断裂后，组织上又派了个叫小石头的交通员,跟梅子搭上了线。为了防止再次泄密，布店老板和麦子壮烈牺牲。而唯独丈夫万青林没伤一根汗毛。这让梅子对丈夫万青林产生了怀疑。
　　梅子把接头地点选在了一家药店里，药店的老板和伙计都是自己的同志，这次她没有告诉丈夫。
　　1938年以后，日本鬼子对我全国展开全面作战。由于战线不断拉长，在前方遇到中国军民的坚决抵抗后，有限的兵力已经捉襟见肘，日渐枯竭，只好不断把后方的军队调往前方。在分析敌我态势后，商河城南抗日游击队决定打一个胜仗，以此来鼓舞人心，也为那些死去的人报仇雪恨。队长万成海和政委董海瑞琢磨了几个晚上，最后决定,先把商河城南的八里庄土围子端掉。
　　八里庄土围子,历来是商河县城的兵营，也是军用物资的仓库所在地。打下了土围子，一可以给鬼子伪军一个痛击,狠狠打击敌人的嚣张气焰;二可以大大振奋一下被鬼子占领以来的沮丧、被动局面，鼓舞抗日军民的士气;更可以得到大批武器弹药，壮大我们的抗日队伍。
　　虽然此时号称城南抗日游击队，其实也就不到三百人的队伍，而且那些游击队员手里的武器,有一半是缴获鬼子的一百多支枪,其余都是非常陈旧落后的汉阳造，甚至有的队员还拿着大刀、长矛。队伍非常需要武器。
　　这次我渤海军分区派主力一部,配合城南抗日游击队,一起攻打八里庄土围子。
　　但没有准确情报是不行的，不能打无把握之仗。在那家小药店里，小石头告诉梅子，必须想办法搞到土围子里的军队数量、日伪军的配置、作息时间等等准确情报。梅子心中非常兴奋，也非常焦急。兴奋的是终于真的要打鬼子了；焦急的是自己怎么才能得到这些情报。
　　看到梅子整天唉声叹气、愁眉苦脸的样子，万青林知道妻子遇到了困难,就问她是不是遇到什么难题了？梅子装作平静地说:“没事,就是最近有些心烦。”
　　“没事就好,我知道你们干革命的事情是正义的,但却非常危险,你可千万注意安全。”
　　“我知道,但既然想要报仇,就必须参加抗日,不能怕牺牲。”梅子说道,她忽然想起了丈夫的姑父,就在八里庄土围子里当差，就问:“青林，你姑父在土围子是干什么的？”
　　“姑父给当兵的做饭，你问这个干嘛啊？”丈夫不解地问。
　　“我们去看看姑妈和姑父吧！我们自打过了年,一直还没有去看过他们二老呢。”梅子很关心地说。
　　“好吧，明天我们就去。”万青林也觉得想姑妈了，自己是姑妈从小看大的。
　　由于万青林是商河县城的商贾大户，那些伪军士兵里,有个当官的认识他，所以没有多费口舌，就让他们进入了土围子。梅子随丈夫在军营里慢慢走着，心里却默默记住了里面的一切。情报终于搞到了。
　　现在土围子里的日伪军,外强中干，军队配置非常空虚。原来大部分日军主力,都被调走了，只有几十名鬼子和三百多伪军，虚张声势的样子。商河县城里的鬼子虽然可以前来增援，但只要在那条通往土围子唯一一条公路上,埋上地雷，再派一部分战士进行阻击，就会迟滞他们的速度，这样攻打土围子就会有八九成把握。城南游击队在做最后的准备。一切都非常顺利，游击队和军分区主力,全部投入战斗的兵力有四百多人，再加上各村发展的民兵，总兵力足七八百人，这杖把握可就大多了。队长万成海和县委李一民跟军分区的同志商量后,决定在十月初十夜里十点，发起总攻。
　　但就在总攻的头三天晚上，万青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跑回来，对梅子说:“坏事了，坏事了！鬼子把药店的人都抓走了，同时也抓住了小石头。”
　　梅子的心立刻紧绷了起来，这个意外令她非常震惊。如果药店老板,顶不住敌人的刑讯逼供，那这次的计划就彻底失败，自己的安危倒没有什么，可那些鲜活的生命将要遭到灭顶之灾。这可怎么办？
　　“虽然你不告诉我你们的事情，但看你这几天的紧张的样子，我猜测你们一定有重要行动！”丈夫盯着梅子的眼说。
　　到了这时,梅子也顾不了太多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把城里突然发生的情况，赶紧去报告给城南游击队。但自己一个女人深更半夜的出城，不但出不去，也非常危险。于是把情况和丈夫,大致说了一下几天后的计划，她希望丈夫拿主意。
　　“现在我们已经很危险了，我们也不能再待在家里了。我们要赶紧想办法出城，再晚了就来不及了。”丈夫一边说着，一边收拾东西。
　　在出城的南城门那里，他们被一队伪军拦住了。那个伪军的小组长,认识万青林，他说:“万老板啊!您这是要出城啊?”
　　“是啊,老家有点急事儿,要我赶紧回去处理。”
　　“真是对不住了，今天抓住了几个抗日分子，所以实行霄禁，上面有令，现在任何人不得出城。”
　　万青林说:“我和你们警备大队的田敬堂、田队长是老相识，你们应该清楚吧？我爹今天突然病的起不来炕了，让人捎信，叫我们必须赶回去，不然我们就见不到老爹最后一面了！”然后偷偷地把一摞银元塞进了伪军小组长的口袋里。
　　伪军小组长立刻眉开眼笑，说:“万老板您先等等，我们都是公差，也怕丢了脑袋。这样吧，我去给田队长打个电话，您稍等。”然后他进了岗亭里去了。
　　梅子非常紧张，怕这次出不去了。她的身体有些冷，因为出来的太急促，没有穿厚衣服，现在更是觉得浑身冰凉。她紧紧抓住了丈夫温暖的手，侧脸看看丈夫，丈夫的脸上却非常镇定自若，心里便也安稳了许多。
　　一会儿那个伪军组长跑过来，说:“田队长说了，可以放行，万老板您快回去吧！路上小心点，外面共匪猖狂的厉害呢！”
　　“好的，好的，多谢了！我会注意的，再次谢谢你。”万青林说完领着梅子快速通过城门楼，向城南奔去。
　　游击队队长万成海,和政委董海瑞,立即来到李一民的临时指挥部,军分区的同志也在,他们立刻开会研究，如何应付这次突然变故。几个人开始都没有说话，李一民深深地吸着旱烟袋，听着大伙的各种建议，脸色凝重。队长在土炕上盘着腿，看着万青林说:“非常感谢你们的及时送来的情报，你们立了大功啊！”
　　万青林坐在炕沿上，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我以前的觉悟不高，没有尽力为乡亲们做事。可日本鬼子杀害了我老丈人一家大小，让我的思想得到了彻底的改变，我要替他们报仇雪恨！二爷爷，你现在让我干嘛都行，我绝对的服从。”
　　万成海和万青林都是万家坊村的，万青林按辈分叫万成海二爷爷。但他们的年龄差不多大，从小还在一起玩耍，只是后来万青林在城里做生意发达了，很少回老家，和万成海更是很少见面。
　　“我们抗日游击队不光为梅子一家报仇，更是为千千万万的人报仇，你能加入我们太好了！我们一起杀鬼子。”万成海高兴地说。
　　“现在情况非常严重！”李一民把烟袋锅在桌子腿上磕去烟灰，又说:“现在土围子里的日伪军,非常空虚，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我们攻打土围子的计划不能变，但计划要提前了，这样吧，我们改在明天夜里,提前发起总攻。”
　　“好！我同意。”大家都说。
　　政委董海瑞又说:“万青林同志，现在要充分利用你在城里的身份，利用和伪警备队长田三秃子的关系，赶紧去营救我们的同志，要不惜一切代价把他们营救出来。梅子的身份可能暴露了，回去是非常危险的，就暂时留在这里吧。”
　　“好，我现在就回去。”万青林站起身。
　　“那就辛苦你了，但是你会非常危险的，不知道你有没有信心?”李一民也站起来，双手握住了万青林的双手:“任务非常艰巨，你要千万小心。”
　　在村外，梅子拉着丈夫的手深情地说:“你可千万要小心啊！”
　　“好的，我会注意保护自己，你放心吧，等我把事情摆平后来接你回去。”丈夫把梅子搂着亲了一下，然后转身大步走向北方，消失在浓浓的夜色里。
　　总攻按约定时间发起了。情报非常准确，土围子里的伪军大部分很快投降，只有那些日本鬼子顽固抵抗，最后被我们游击队全部消灭了。这次有计划的突袭，游击队提前做好了各项准备，所以在一个多小时就解决了战斗。共击毙日伪军一百多名，俘虏伪军二百多名，而我军才伤亡二十多人，取得了鼓舞人心的大胜利。缴获了大批武器弹药，和军用物资，抗日游击队得到了突破性的壮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