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难忘的除夕
作品名称:渭北上门女婿中传 作者:海上明月生 发布时间:2018-02-17 17:09:08 字数:4248
秀兰在县上坐月子,雇的有人伺候,生活比家里优越,也不用抓冷水,洗尿布,人也变白了,变胖了。德仁抽空去看了几回,一切都很放心。
几天来,德仁一个人在家里生活得很无聊,想秀兰,想女儿,想得发疯了。这天,他吃了午饭,饭碗往锅里一泡,盖上锅盖,就直奔县上。
站在秀兰的房门口,德仁还在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马大妈说:“这孩子,你跑得太急!缓缓气再进去。”
德仁看着门帘上拴的红布绺儿,计算着秀兰坐月的日子,原来已经20天了,来年正月初七就是红梅的满月。他看马大妈回她屋里去了,就掀起门帘哧溜一下进入秀兰房里。秀兰正靠墙坐着给孩子喂奶,见德仁嗖地一声冲了进来,就说:贼贼鬼鬼的,吓人一跳。
德仁看屋里没人,就把房门关了,秀兰紧张地说:“仁,你想干什么?”
“兰,看把你吓的!我不干什么,我还能干什么?我一个人呆在家里空荡荡的,前几次来,这屋里有人,今天趁屋里没人,我想好好和你亲热亲热。德仁说着,走过去,抱住秀兰,在她的脸蛋上、嘴唇上发疯似地亲吻着,孩子被挤得不舒服,哇地一声哭了。”
秀兰说:“你疯了!看把娃!”
德仁这才停下来,对着女儿亲切地说:“小红梅,别哭了!爸爸先亲你妈妈,然后再亲我女儿。”
小红梅对于一个陌生人的介入也许有了一点兴趣,竟然停止了哭声,两只亮晶晶的小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德仁,好像听懂了他的话语似的。德仁高兴了:“小红梅,爸爸这就亲你!于是德仁就轻轻地柔柔地在女儿的脸蛋上亲啊亲啊。”
秀兰也乐了:“这个小家伙还认识人!认识他这个傻爸爸哩!”
德仁吮吸了几口还挺甜挺香啊!秀兰一边把奶头塞到孩子嘴里哄着,一边用食指在脸颊上扣着,羞着。
德仁倒认真起来:“这你就不知道了,人奶有营养,过去有钱人就雇几个奶妈子,专门给他喂奶吃。”
秀兰也认真起来:“你也不清楚,咱县的大财主文玉珊是雇了几个奶妈子供他吃奶的,不过人家是挤出来才喝的。”
两人正在辩论着,有人推门了,德仁赶忙打开房门,大婶提着菜篮子走进来。德仁找了个借口:“刚才风大得很......”
大婶笑了:“这门紧得很哪!她还想说风是吹不开的,可一看小两口那尴尬的笑脸,她也知趣地笑了。”
德仁一个人呆在家里孤孤单单的,总算熬到了大年三十。秀兰不在家,水莲跑来了。队里分的猪肉堆在案上,德仁正拿起刀子切肉,水莲夺过刀子,把德仁往旁边一推说:哎呀呀,一个大男人家,能干这活儿,嫂子给你切肉,炒肉,把肉炒得香香的,等秀兰出月、红梅过满月时,保你待承大家美美地吃上一顿臊子面!哎呀,你红梅真有福气,刚好赶上分肉。德仁,你去准备点木柴,炒肉方便些。
德仁抱了点木柴放在灶门前,专心地看水莲切肉。水莲麻利地把肉割成一寸多宽的条子,先捡带肉皮的肥肉切了一堆肉片,放进盆里说:“这是装盘子用的。”
水莲接着把宽条子割成一绺一绺的细条子,再切成大小均匀的臊子。德仁看水莲熟练地切着肉,就像是一个艺术家在表演,有时候水莲看也不看地切着,还扭过脸冲他妩媚地笑笑。
开始炒肉。德仁烧火,水莲在锅里倒了二斤多菜油说:咱农民平时很少买肉,过年分的肉要吃半年年,多倒点油耐放。七八斤猪肉,这油都不算多。
待油冒烟了,水莲把猪肉和生姜倒进锅里,用勺子翻搅着,猪肉吱吱地响着。她说:要多炒一会,等肉变白了,把腥味全部炸净了,再放调料,再放酱油。有的人炒肉,舍不得放菜油,不等油冒烟就倒肉,搅了几下,不等肉发白,就放盐,就下调料,就倒酱油,就倒水,结果做出的肉腥气不答的,没法吃。这样炒肉,把肉都糟蹋了!
果然,水莲炒肉,没有一点腥气味,房子里充满了香味。水莲看德仁听得津津有味,就进一步讲着炒肉经验:开始时要大火爆炒,后来就要细火慢炖。盐不必放得太早,待肉七成熟时再放。肉快熟时,放点好醋,等醋汁过了,肉就炒好了。这样做出的肉,又酥,又嫩,又香。
说着,水莲用筷子夹起一块瘦肉,塞进德仁嘴里:“德仁,你尝尝,嫂子的肉咋样,香不香?”
德仁嚼了嚼,果然又酥,又嫩,又香,“香,香,就是香!哎哎,我咋敢吃嫂子的肉呢?”
水莲妩媚地笑着:“德仁,你坏,你坏,你敢调戏嫂子?我是说叫你尝尝嫂子炒的肉啊!”
水莲说着伸手在德仁脸上拧了一把,然后扭动着屁股,嘻嘻地笑着,摇摇摆摆地出门去了。
看着水莲走出门去,德仁也哈哈地笑了:这真是一个漂亮的嫂子,热心的嫂子,一个爱开玩笑的嫂子啊!
德仁又按照秀兰的要求,封了先人牌位,置换了新的玉皇、土地、灶爷神像,三十晚上上香、祭祀,德仁就像例行公事一样一一照办。
队里新近拉了电,家家户户安上电灯,除夕之夜,屋里、院里都光明起来了。
村子里的鞭炮声此起彼伏,由东到西,由南到北,渐趋平静,偶尔有几声大炮,给这个平淡的乐曲,增加上“高八度”的音符。
德仁百无聊赖,在灯下看了几页书,再也读不进去了。于是,他打开了从西安带来的老式的延安牌收音机,这是他给姑娘们教唱歌曲、学习歌曲时用的。收音机里立即传出来中央广播电台广播员悦耳动听的声音,传出来除夕文艺晚会上的精彩演唱节目,这些声音引起了他对往昔旧事的回忆,在他的心里激起阵阵波涛,汹涌澎湃,震荡不息。就在此时,秀兰俊俏的面容,女儿可爱的面容,浮现在他的眼前,他才稍稍得到抚慰,他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就在这时候,自强跑来了。
“德仁哥,大事不好了,快跟我走!”自强拉着德仁就跑,一直跑到他家门口,才对德仁叙说着事情的原委,玉娥跑来了,她和她爸她妈吵架了!
“为什么呀?”
自强嗫嚅着:“还不是嫌我俩约会时,在路上太亲热嘛。”
“达到什么程度啦?”
自强无奈地说:“德仁哥,看你说的!不就是搂抱一下、亲亲嘴么!”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找个僻背的地方呢?”
“那不更惹人说闲话吗?”
“咳咳,也是。可是,玉娥跑来了,闲话不是更多了吗?”
自强更着急了:“唉,急死人了!德仁哥,求求你了!千万千万,帮帮忙吧!”
德仁倒更冷静了:“自强,放冷静些!你俩不是想亲热吗?现在玉娥送上门来了,先亲热了再说。”
自强在德仁面前也没有保密的必要了:“好我德仁哥呢?我俩已经亲热过了。”
“越轨了没有?”
自强老老实实地交代着:“没有,我哪敢胡来呀!不过在原先两个动作的基础上,增加了一个动作。”
德仁一本正经地“审问”着:“啥动作呀?”
“就是摸一摸呗。”
“哈哈哈哈,德仁想起自己前几天看望秀兰时的举动,不觉开心地朗笑起来。”
“德仁哥,求求你啦!你要能把这困难解决了,我给你磕三个响头!”
开过玩笑,德仁侃侃而谈:“自强,你是一个好青年,在这件事情上,你还是控制着自己的行为,没有越轨胡来,否则的话,有理说不清了。别着急,我帮你把这事情摆平,不要你一分钱,也不要你磕一个头,赱,先看看玉娥再说。”
自强高兴地说:“谢谢德仁哥!这下我放心了。”
进了头门,院子里的电灯亮着,三间房子里都亮着灯光。走进自强的房子,只见,玉娥姑娘在炕上静静地坐着,愁容满面,泪痕纵横,如带露梨花,楚楚可人,德仁的心中先生出几分怜爱来。
玉娥看见德仁进来,直起身来,就要下炕,被德仁拦住了:“天气怪冷的,就坐在炕上吧。”
德仁叫自强去端来热水,招呼玉娥把脸洗了,擦了润脸油。自强给玉娥介绍说:“这是德仁哥,也是咱们的大媒人。”
玉娥倒很大方,声音甜甜地叫着:“德仁哥,谢谢你!前些天我来的时候见过你。”
德仁笑了:“玉娥姑娘,你一声德仁哥叫得我手也麻了,心也软了,不帮忙也不行了。”
玉娥破涕为笑了:“看德仁哥说的!”
自强也笑了:“我和德仁哥情同手足,我德仁哥就是一个爱说爱笑的乐观的人。”
接着,德仁问玉娥吃了没有,玉娥问自强吃了没有,自强问德仁吃了没有,问得大家都哈哈地笑起来......
于是,自强就搬来一个小饭桌,放在炕席上,把三十晚上准备的酒肉菜肴全都摆上来,叫自强爹来一同坐了,三家人一块吃了一顿特殊的团圆饭。
饭后,自强爹回房休息,自强收拾碗碟,玉娥要下炕帮忙,德仁向她摆摆手:现在不用管他,以后有你帮忙的时候。
一句话说得玉娥羞涩地笑了。自强收拾完毕,回到房内,德仁开始摊牌了:“玉娥姑娘,我现在提出两种解决问题的方案,由你选择,主动权完全在你手中。第一种方案,你已经来到自强家,今天是大年三十,是个大吉大利的日子,你们已经订婚,索性来个成婚典礼,生米煮成熟饭,破釜沉舟,把坏名声背到底。过后,再补办结婚手续。玉娥姑娘,你可愿意?”
玉娥听着听着,脸儿羞得绯红,急急地喊道:不行不行,羞死人啦!这样,非把我爸我妈气死不可!叫我背一辈子骂名,我可不干!
德仁胸有成竹地说着:“第一套方案作废。第二套方案,今晚就送玉娥姑娘回娘家。”
玉娥担心地说:“我怕,我怕我爸我妈打我。”
德仁决心度过一个有特殊意义的除夕之夜了:“别担心。我和自强陪你回去,会做好你爸你妈思想工作的。”
玉娥冷静地想了一想说:“这事也怪我。我爸我妈只是说了我几句,骂了我几句,叫我今后行为检点些,和自强约会少一点,没成婚以前尽量少来往,免得别人说闲话。老人嘛,考虑问题总是细心一些,周全一些,我又何必和他们闹翻脸,离家出走呢?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德仁笑了:“来得及来得及,马上就动身!”
于是,在这个黑沉沉的除夕之夜,三个人离开了安平村,向郭家村走去。夜,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四野寂静无声的黑夜,这个有着特殊意义的除夕之夜,将永远刻印在他们每个人的记忆深处。方案已经确定,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遇到这样的尴尬事,走着这样的漆黑路,他们每个人现在都无话可说。三个人静静地走着,只有这沙沙的脚步声为黑夜注释了生命的活力。自然,自强打着手电筒,照耀着前进的道路,但是强烈的亮光反而使四周的黑夜更黑,使黑夜的恐怖感更浓更强。玉娥说话了:自强,关了电筒吧!前边是直直的大路。这朦朦胧胧的,还好一点。德仁哥,自强这样叫你,我也这样叫吧。听自强说你的歌儿唱得很好,你给我俩唱上一首歌,留作除夕之夜的纪念吧!
德仁激动起来:“好一个“留作除夕之夜的纪念”,好,我来唱一首陕北民歌《三十里铺》吧!”
于是,德仁酝酿一下感情,清理一下嗓子,动情地唱起来:
提起个家来家有名,
家住在绥德三十里铺村,
四妹子爱上一个三哥哥,
他是我的知心人。
三哥哥今年一十九,
四妹子今年一十六,
人人说咱二人天配就,
你把妹妹闪在大路口
唱完这首歌,三个人都很激动,玉娥热泪长流,自强用电筒照照她,就忘情地抱住她亲吻着......
德仁想,这就是艺术的魅力。
接着,他们走进玉娥的家,玉娥的父母正在着急,正在互相埋怨,看见他们走进来,才放下心来,玉娥妈和玉娥搂在了一起,哭在了一起,后来大家冷静地坐下来,推心置腹地交谈着,于是前嫌尽释,误会全消,一家人和好如初。
走在回家的路上,德仁的歌声又响起来,自强也跟着轻轻地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