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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作品名称:现实人生      作者:苏夏      发布时间:2018-02-05 13:47:35      字数:9715

  十一月中旬,一封特殊的家信飞到了郑玉琴手中,从此这个小家庭的命运将面临着巨大的考验。
  信是从市第五监狱寄来的,信封上只有收件人“郑玉琴亲启”的字样,没有寄信人的署名。郑玉琴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这不是一封普通的信件,也许是某个失踪了很久的人给她写来的信。现在除了林敬文及其家人以外,玉琴没有其他的亲戚和朋友,就算是以前的同事媛媛,也没必要通过写信来和她联系。她没有立刻拆开这封信,而是把它保存在抽屉里,等到晚上比较安静的时候,再去认真读它。
  这封信果然是一位曾经和她生命有着密切联系的男人写来的,直到晚上拆开信封的时候,玉琴才发现了这个秘密。在那些小心翼翼写成的既潦草又害羞的文字里,她看不出一点成熟和自信,有的只是需要人援助时的那种无奈之情。
  信的内容是这样写的:“玉琴,我最亲爱的女孩儿,我生命里不能忘怀的天使,见信好!我是刘建辉,不知道你听到这个名字时是怎样的心情,开心、沮丧、还是无比仇恨?我情愿你选择最后一种,因为那是最真实而且也是我最能够接受的。但是在你仇恨的同时,也希望你相信,这封信是刘建辉亲笔写给你的,决没有别人代劳。信里面的字迹模糊而潦草,正像我这种不拘一格、懒懒散散的德性。不管你现在多么忙碌,或者所在的地方有多么不方便,都恳请你能够把信看完。我想对你说的话全在这些文字里,希望你能够原谅我的过失。
  玉琴,我的宝贝儿!哦,对不起,对不起,我是再也不能以这种口吻称呼你了,因为我做了伤害你的事情,背叛了你对我忠贞和执迷不悟的爱情。我只能以朋友或哥哥的身份来称呼你,希望你见谅。玉琴妹妹,哥哥现在正在监狱里,他犯了伤天害理的事情,法律不能包容他。还是先跟你谈谈我离开你之后的那段生活,可能你已经不感兴趣了,但是还是恳求你能够把它看完,以给我痛苦的灵魂来一次祈祷。啊,生活中还是有许多故事值得说说的,虽然某些人比较卑劣,就像现在的我一样,可是他们的灵魂仍旧需要被人解剖、挖掘。玉琴,对不起!在你陷入我们的热恋中时,我的心已经被另外一个女人所纠缠。对,她是个女人,和你的年纪不一样,她整整比我大出十二岁,我在认识她时就知道了这一点。她是个寡妇,前夫生前从事家电批发零售行业,积累了大量财富。后来前夫患病身亡,留给她一笔财产和一个七岁的女儿。她的女儿乖巧懂事,可是却不喜欢我,甚至在她的眼中我就是一条恶狼,随时随地她都会用敌视的目光看着我,这种不友好的表情令我难堪。”
  “玉琴,在你的眼中,我已经失踪了,或许已经死了。是的,如果你真的能这样诅咒我,我反而会觉得舒坦些。说再多的对不起也不能赎清我的罪过,只怪当初的自己不懂得珍惜。你对我好,把我当作一生的依靠来宠爱,在我失业和不赚钱维持生计的日子里,你都站起来充当了一个男人的角色。那时候,最应该惭愧的人其实就是我。而我呢,却将这种恩赐看得很轻很普通,好像全世界遍地都是,不用我付出就可以伸手即来似的。后来我和那位姓金的女人(你只需知道她的姓氏就可以了,不必知道她的全名)也没发生过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因为我觉得自己没必要委身于她,她长得没有你漂亮,更谈不上有什么风韵,所以我不爱她。你可能会问,刘建辉为什么要舍弃一个曾经爱过的女孩,而跟一个他根本不爱的大女人在一起呢?答案其实也很简单,为了钱呗,为了趁年轻过上我最渴望的生活。其实一开始我只是想通过一些手段骗取她的财产,而在背后继续和你在一起,但是后来发现这点小聪明是行不通的。金小姐是个很厉害的女人,她痴情却不迟钝,灵活程度远远超过我。要不然,她怎么能在丈夫临死前将所有的财产都争取到自己名下?想想这也不是个头脑简单的女人,我之所以会在她面前栽跟头,不怨别人,怪我自己。
  我至今不知道这个年轻的寡妇做过什么工作,也不能确定她向我讲述的她丈夫经商的事情是否属实。反正我只知道她很有钱,她家住的那套别墅比周围人都漂亮许多,而且很多邻居都羡慕她,他们在背地里说着‘这个女人的命真好’之类的闲话。金小姐在她丈夫去世三个月后就处了情人,此后她们一直同居却没有结婚。我算不上她的什么人,既不是朋友也不是兄弟,当然更不是情人了。我只是为了享受生活才向她投怀送抱的,这一点,玉琴,请你一定要相信我。在我的心里,爱的女人只有你一个。”
  “两个月前我染上了赌瘾,是那种赌注很大的赌博,近似于玩命。我和一群疯狂得不顾生死的男人堆积在一起,对着无聊透顶的骰子研究来研究去,最后把口袋里的钞票白白地往外面送。到底送到哪个玩家手里,连我自己也弄糊涂了。总听得一天到晚不断地有人在叫喊,有人像要自杀似的满地打滚,有人为了取回债务特地带了一把刀子,准备到关键时候出手。我曾经是个贪生怕死的人,以往遇到这样的场面老早就逃之夭夭了。可是不知为什么,为了一只骰子和几张纸牌,我竟然连性命都不顾了,整天和那群无理之徒待在一起,呼吸着他们身上的肮脏气味,聆听着比嚎叫还难听的声音。渐渐地,我口袋里的钱在减少,一天、两天、三天……我的钱在减少。我用自己从女人那里骗来的钱去喂养一群肮脏的男人和一个比他们更肮脏的赌场老板,那时我是真的麻木了。只要还有一点理智,估计这个爱面子的年轻人都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可能那时候我是糊涂过头了,真的,我一定是糊涂过头了。
  知道我的情况后,寡妇和我断绝了关系,她恶狠狠地对我说:‘从今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你输得起钱,我养不起你。’既然如此,我干嘛还要去纠缠她呢?何况我从来都没有爱过她,她的一句话更加切断了我想要和她联系的决心。当时我想过回来找你,但是没有勇气,我都这样绝情地离开你了,还有脸回来找你吗?于是我独自出去游荡,像那些游手好闲的青年一样,整天在大街上走来走去,做些不受群众欢迎的事。那时我的赌瘾还没有戒掉,而手头又没有什么钱,那种感觉就仿佛一个饥民饿着肚子看别人吃饭,心里恨不得去把别人的美食抢过来。我就是怀着这种想法走上犯罪道路的。我去大街上抢劫了,和我的一个兄弟老周,当我们策划好一个方案后,马上联合起来行动了。老周骑着他的那辆破旧摩托车,载着强壮的我在一些偏僻的小路或胡同里飞速行驶。当摩托车靠近目标人物时,老周会自觉地减慢速度,然后等着我出手行动。就这样我们配合得非常巧妙,第一次成功了,第二次又成功了,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都是成功的,虽然抢劫来的钞票数额有大有小,不过我们始终没有栽倒过。有种时候,我仿佛觉得自己是个了不起的男人,甚至比寡妇的前夫还更有能力。但是,古话说得好,夜路走多了,总会碰见鬼的。终于有一天,我和老周两人双双套进了警察的法网,我们进了派出所。事发当天我的父母还不知道,他们甚至不晓得我在赌场里欠债了,不晓得我在外面干坏事,母亲还问我那些人为什么把我抓进派出所。我真的好想哭,我对不起父母亲,更对不起自己的前程。可是后来才知道,一切都晚了,我这回进去,不是隔一天就能出来的。我被法院判了两年,老周被判了三年;后来由于在监狱里表现较好,我们同时被减轻了半年刑期。这样,我只要服刑一年零六个月就可以出狱了。现在,一年多时间已经过去,还有四个月或五个月的时间,我就要成功地从监狱里出来了。
  玉琴,我的宝贝儿,我知道你恨我,但是应该还记着我吧!这样就好,如果你有假期(没有假期周末也可以),请过来看看我,看看曾经爱过你并且还将继续爱你的刘建辉——他一定很憔悴,可是对待朋友的感情还是丝毫没有减弱。过来吧,我的小玉琴!我在期待你,我在等着你,我在召唤你……
  爱你的男人刘建辉
  十四日凌晨于第五监狱”
  玉琴读完这封信,平静的心绪又荡漾起了波澜。刘建辉,这个曾经背叛她感情的、被她认为失踪的男人怎么会以这种神秘的方式浮现在她眼前。人生真是变幻莫测啊,在她和林敬文结婚之后,在她认为自己过得平淡而幸福的时候,刘建辉如同一阵春风刮进了玉琴的情感世界,让她的良心在天平秤上摇晃不已。
  “我还恨他吗,我应该恨他吗?”玉琴不禁在心里问自己,“不恨,为什么要恨他呢?当初可是自己一厢情愿地喜欢他的,现在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即使他从来没有爱过我,我也不能恨他。”玉琴偷偷地藏好了这封信,她把它锁进了自己单独的抽屉里。这只抽屉林敬文没有钥匙,只有在这里她才能保存着一点自己的隐私,其他地方万万不可以。
  在玉琴看信的时间里,林敬文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茶。他喝了半个多小时,把茶水从高浓度的喝成了低浓度的,结果还觉得没有过瘾。但是他不再继续泡水了,因为时间太晚,再坐下去人会感到疲乏的。他轻轻地推动房门,发现推不进去,房门被锁住了。他敲敲门,玉琴打开房门,此时的她正好将抽屉的钥匙拔下来,这一切好像都是被导演安排好似的,做得没有一丝缝隙可寻。郑玉琴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她尽量将激动和后悔压下去,以避免被林敬文察觉到。而当林敬文抬头看到她时,她却故意将脸颊转过一个角度,使自己的侧面向着他。
  幸亏林敬文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他看了看关着的电视,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你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也不看看电视?”
  玉琴眼疾手快地指着一叠报纸说:“哦,电视不好看,我在看会儿报纸。”
  没有什么风波在这间房子里浮动,玉琴和林敬文还是像往常一样生活,只是安静的时候她开始想念刘建辉,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形象又隐约占据了她的思维空间。躺在林敬文的身边玉琴在想着刘建辉,“他居然还想着我,还会大胆地给我写信?这个该死的负心汉。可是他的聪明还是保留着,他知道往我工作的单位里寄信,而不是托人直接塞进我家的门缝里——那样可就糟了”。
  刘建辉,好样的,他居然好意思给我写信,他不知道我为他伤透心了吗,不知道我因为绝望而被迫嫁给林敬文吗?这一年来平平淡淡的日子,他肯定是没有替我着想过。郑玉琴在心里想道,她的思绪飘到了往昔的浪漫日子里。可惜的是,他进了监狱,怎么说也是上帝替我玉琴在报复他吧?他的良心黑透了,所以上帝才会看不下去,故意让他走上邪路,把他推进监狱的大门。可是他终归要出狱的,再过四个月,刘建辉就要重新走上社会。经过监狱里的劳动改造,他身上的坏品质和坏习惯一定改掉不少了吧,否则就是监狱看守的工作失职,而不是他的错。等他走出监狱后,他一定会好好做人,好好做事,努力地对待一份爱情。我能保证他会这样做的。玉琴这样想着,脸上露出了甜甜的微笑。
  “我一定要去第五监狱看他。”玉琴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不出乎大家的预料。只是她得在林敬文面前保守住这个秘密,她的任何行为举止都不能轻易被家里人识破。等到下一个休息日,郑玉琴打扮得体,然后提着她的手提包,在街上拦下一辆的士车往第五监狱方向跑。
  她半辈子还没去过那种地方呢,可是为了看刘建辉,她还是过去了。汽车在一处偏僻的地方停下来,那里的天空是阴暗的,就像所有探访者的心情一样,没有一个会充满阳光。郑玉琴感到自己不知不觉被工作人员带进了监狱,在探访室里,她见到了“失踪一年多”的刘建辉。此时的他已不像恋爱时那般清纯、干净,而是变得肮脏、邋遢,除了剃着光头外,胡子也留得很长,仿佛一个街头艺术家。
  “你好,建辉!”
  “你好,玉琴!”
  两人的交谈就在简短的称呼中开始,郑玉琴也不知道说什么合适,她想了又想,每句话都说得小心翼翼。
  “好久不见,一年多没联系,都不知道你去哪里了呢?”
  “现在知道了吧?我信里都写着呢!”
  “知道了。想不到你这么粗犷的男人还会写信呢,而且写得那么细腻、那么动情。”
  “因为我是用心灵写成的,我在用真实的内心和你对话。”
  “我读过了,读了两遍。”
  “我对不起你,郑玉琴!”
  “干嘛老是重复这句话?信里已经写了。”
  “写了归写了,我要当面向你道歉。”
  “说点实在的东西吧。”
  “我被几个游手好闲的朋友带坏了,他们教我赌博、教我玩女人、教我上街抢劫,我的前程都是被他们毁掉的。可是这能怪谁呀,只能怪我自己。”
  “刘建辉,你不懂得珍惜。你要知道,你的家境比我好一百倍。你有爹有娘,而我完全是个孤儿哪!”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如果你也像我一样是个孤儿,没人管你没人照顾你,你就更加完蛋了。”玉琴的这句话也说得重了。
  刘建辉低下了头,他没有勇气去直视她的目光。
  “玉琴,我变了,你也变了。”
  “我变了?我哪里变了?”
  “变得不像我的妹妹,而像我的姐姐了。”
  “哦,那是因为生活变了,所以我才会变。”
  “生活变了?由于我的缘故吗?”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玉琴,这一年来你都经历了什么?”
  “我嫁人了。”
  “嫁人了?嫁给谁?”
  “反正不是嫁给你。”
  “我知道,能告诉我嫁给谁吗?”
  “林敬文,我的前男友。”
  “哦,还是蛮不错的。”
  “是我不错还是他不错?”
  “你们两人都不错。”
  “建辉,把头抬起来,我要看看你的眼睛。”
  刘建辉抬起了头,可是他的眼神黯淡无光。
  玉琴说:“我看你在撒谎。”
  他说:“我说的是实话,你们确实都不错嘛!”
  “难道你忍心看到这样的结果?”
  “不忍心又能怎样?”刘建辉答道,“我又不能改变它。你说的话有道理,我的条件比你优越,是我自己不懂得珍惜,失去了美好的东西,走到现在这一步才开始后悔,晚了。”
  “现在后悔不晚,你还年轻呢!”
  “但是有很多东西我已经得不到了。”
  “什么东西?”
  “爱情,我不能和我喜欢的女孩子在一起了。”
  玉琴的心脏“怦怦”直跳,刘的这句话不正是在暗示她吗?她该怎么办,是委婉地拒绝还是直截了当地接受?
  “我问你,你爱过的那个女孩真的就那么完美吗?”
  “至少在我心里是这样的。”他说。
  “你就不怕她对你怀恨在心吗?”
  “不怕,真的会恨我,我倒是很舒坦。”
  “那你觉得她还会爱你吗?”
  “不会了。因为失去的东西永远不会再回来。”
  “如果她还爱你呢?”
  “我不希望出现这样的事情。”
  “为什么呢?”
  “因为我不能再去伤害另外一个男人。”
  “傻瓜,爱你又不等于就要嫁给你,爱是心里面的感觉。”
  “我还是不希望会那样。”
  “那好,我答应你,放弃爱你的权利。不过你也得答应我,好好表现,争取尽早出狱。”
  刘建辉点点头:“再过四个月,我就能出来了。”
  “出狱之后,你不要再走到那条老路上去。”
  “你怕我去找那个寡妇吗?”刘建辉说,“放心吧,我不会去找她的,永远不会,我讨厌看到她。”
  “也请你不要再去赌场了。”
  “哦,你是指那个?不会的,我……我不会再去了,这该死的东西毁了我的前程……”他说得犹犹豫豫。
  “那就好,你有这个决心就好。”
  探访时间快到了,郑玉琴伸出右手,想趁最后一分钟和刘建辉来次接触。可是刘建辉把握机会说出了这次见面的主题,谁也没料到他会在最后几分钟说出最关键的内容。
  “玉琴,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说吧!”
  “怕你不答应。说实话,挺为难你的。”
  “你先说出来吧,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难倒我?”
  “我需要向你借点钱。”
  “借钱……”
  “是这么回事,我慢慢跟你说。”刘建辉说道,“我在去年入狱之前,曾经在赌场里大赌出手,什么样的棋牌麻将都沾染过,没有一天不在里面呆上十个小时的。待得时间久了,接触到的人也多,见识到的事情也不少,很多事情就像肮脏、恶心的蠕虫爬上身体一样,甩也甩不掉。有一次,我在赌场里和一群恶棍打了一个通宵的牌,到第二天早上,已经输了六千块钱。可是我誓不罢休,相信自己一定会东山再起、打败这些人的,于是到了晚上又接着开始。牌局一点未变,玩家还是那么几个,我的好风头却一去不返了。那天晚上又是连续的输钱,一边输一边还有人在旁边记账,黑色的数字在逐渐增大,我却毫不理会。连续三天三夜,我一共输掉了两万八千块钱,可见那样的赌博有多么危险。现场就有人拉住我的手威胁我道,‘姓刘的,我看你怎么还清这笔债?要是还不清,我手下自然有人会来收拾你’。那时盲目的我还没有感到事态的紧急,仍旧不慌不忙地对他们说:‘不就是输点钱嘛,我下次赢回来就是了。’现在想想觉得非常好笑,但是那时候我确实是这么告诉他们的。其中有一个长着小胡子的男青年再次威胁我说:‘还钱是有期限的,我们不会给你一辈子的时间让你还。’我问他:‘多长的期限?’他说:‘看在我们熟门熟路的份上,我最多给你三个月时间,如果是别人,可能两个月到底了。但是如果在三个月之后你还是还不出这笔钱,兄弟啊,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追问他一句:‘你能把我怎么样?’他毫不客气地说,‘我立即剁了你的两只手’。”
  “那伙人真的就是这么威胁你的?”玉琴问道。
  “是的,他们不但会说,而且肯定还会这样做啊。”
  “那后来怎么样啦?”
  “后来为了偿还债务,我就和我在赌场里认识的朋友老周出去抢劫了。他负责骑摩托车,我负责坐在车后座上伸手夺路人的包。我们配合得很好,在成功地完成了几次‘伟大的行动’后,我尝到了甜头,此后便一发而不可收拾。在我们对金钱的欲望更加强烈的时候,一次抢劫的失手让我和老周同时进了监狱的大门。我后悔不迭,但是后来我才知道,是那次进了监狱的巧合挽救了我,是那扇炮弹都轰不进的铁门挽救了我。否则,我只能像小胡子所说的那样,立刻被他们剁了手脚。”
  “看来被关进监狱还不是你最差的退路。”
  “是的,现在我就是这么想的。”
  “那么,你担心的是出狱以后?”
  “是,我出狱后小胡子肯定会找上门来的,他会强迫我还钱,还会以武力相威胁。如果拿不出钱,我是没有退路的。”
  “时间过了一年多了,他肯定忘记了吧?”
  “不可能,他不会忘记,他不会忘记的。”
  探访时间到了,工作人员将刘建辉重新带进了监狱。在他转身离去的一瞬间,他听到了郑玉琴声嘶力竭的喊叫:“刘建辉,你挺住,我会帮你的。”
  “玉琴,我等你的好消息。”
  郑玉琴回到家里,发现客厅里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音,丈夫肯定没回家。她一个人懒得做饭,于是到楼下的快餐店里随便吃了几个菜。吃完后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散步,也不去抱着电视机欣赏精彩的电视剧,而是把自己锁在书房里写一些东西。她把一些杂乱无章的东西写在笔记本上,对别人来说,这肯定是一种秘密。然后她去卫生间冲了一个澡,洗完后坐到客厅的沙发上静静等待着林敬文的归来。她的心情很沉重,结婚以来从来没有哪一天像今晚这样令她终生难忘。
  林敬文回家了,他拖着疲惫的身躯,玉琴猜想他肯定又是加班了。她没有和他打招呼,也没有说什么话,她自己的心情都相当沉闷,那些开心的话题已经不习惯从她的嘴里冒出来了。尽管工作了一天身心疲乏,林敬文还是以一种积极的心态面对家里的妻子和他的生活。可是他发现玉琴有点力不从心,他和她说话、交谈,她都是应付性地发出“嗯、啊、呀”几个字,或者就是更简单地点头。
  林敬文的心情有些阴郁了,他想尽量表现得兴奋一点、热情一点,给生活披上五彩的丝带,然而却发现没有人配合他的行动。他的热情几乎枯萎了,当他走进卧室时,玉琴看到他的脑袋都是耷拉着,仿佛一朵快要凋谢的花。她没有跟着走进去,还是独自坐在沙发上沉思默想,保持着前几天晚上那种闷闷不乐的姿态。
  忽然,玉琴听到从卧室里传来一声响亮的玻璃破碎声,好像是什么灯具从天花板砸到地板上一样,她赶紧起身冲进了卧室。她看到一只镀金瓷茶杯五马分尸似的躺在地板上,杯身碎成了好几块,而另一只茶杯还安静地立在床头柜上。
  玉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蹲下身拾起地板上的茶杯碎片,疑惑地问林敬文:“怎么啦,到底怎么啦?”
  她发现林敬文的眼睛盯着自己的脸,而他脸上的表情,是她从认识他以来都没有看到过的。
  “你还问我怎么了?我要问你怎么了。”
  “我没干嘛,我好好的。我知道你今天加班累了,所以吃完饭就一直守在家里等你。”玉琴向他解释道。
  “你人在家里,可你的心谁知道在哪里呢?”
  “你这话怎么讲的?”
  “从三天前开始,你的脸色就一直是这样,从来没有好看过。我想试着和你说些开心的事情,试着调动起你的热情,可是都不能如愿。我就是想不通,有什么痛苦的事情逼着你整天愁眉苦脸的,有什么压抑的东西让你整个人一蹶不振?”
  “哦,对不起,对不起!”玉琴扑过去抱住林敬文的大腿,好像在忏悔,又像在向他致歉。
  “玉琴,我在外面上了一天的班,处理那么多繁琐的东西,应付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人群,本来就已经很疲惫了。我就是希望回家后能看到你的一张笑脸,听到你乐呵呵地说一些开心的事情,哪怕这些事很无聊很幼稚,我也会觉得高兴。你不愿意动手做饭,那就我来做好了,我不会让你在这个家里生活得比我累。我只是不愿意看到你那种沉闷、忧郁的样子,心里好像装着块石头,想笑也笑不起来。玉琴,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绝对不是这样的。是不是最近有什么痛苦的事情折磨着你?讲给我听听吧,能帮你解决的我一定会帮你。”
  “没事的,你不要多想,我没事。”
  “你没事?可是你的眼睛分明在告诉我,你心里有事,而且不是一般的小事情。对吗?”
  玉琴转身从卧室里冲了出来,趴在沙发上“呜呜”地哭了。她是在诅咒这种平淡乏味的生活吗,还是在想念着和刘建辉在一起时的浪漫日子?她也说不好,那段时候玉琴总是觉得心里很乱,她像一个被困在网中的女人,竭力挣扎着要从里面逃脱出来。
  等这冲动的行为过去后,林敬文也逐渐冷静地学会面对现实。他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的时候,常常会这样想:他和郑玉琴的结合属于自由恋爱,应该说还是有感情基础的。而他们结婚至今,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太大的冲突,磕磕碰碰的小事是有一点,不过这些都是难免的,心态放好点,什么难题都会过去。可能是这种平淡的生活过得腻烦了吧,近来玉琴老是耷拉着脑袋,看上去一点精神也没有,他想和她搭话,她爱理不理,或是敷衍几句算事。在结婚当初的那种热情似乎一去不返了,这是不是他作为丈夫的过错呢?
  “一定是生活的机器出了故障,我得把它修一修。”
  沈慧仙,对了,这个女孩答应过林敬文,说她要帮助他的事业发展。林敬文如果不将事业做大做好,仅仅靠着写出来的一本书,能养活他一辈子吗?赚不到更多的钱,不把生活质量提高上去,经济基础不稳定,想要长久留住玉琴的心恐怕也不现实。既然沈慧仙已经和他成为了好朋友,那么自己接受她的馈赠也是理所当然的。
  第二天去报社上班的时候,林敬文在开启电脑屏幕后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东西。原来是他的电子邮箱里多出了一封信,信的标题是“沈慧仙”。林敬文第一反应是慧仙给他写了什么东西,一定是非常重要的,所以他刻不容缓地打开了信件。仔细一看才知道,“沈慧仙”的邮件里躺着一部长长的小说原稿,是谁写的也没有署名,估计这不是普通的投稿。当林敬文翻到稿件的最后一页时,忽然看到有一行黑体字呈现在眼前——
  “林敬文,这是我给你准备好的小说原稿,至于作者是谁你没必要知道。你把小说稍微修改一下,把里面人物的名字另换一个,就可以投到你喜欢的编辑那里发表了。试试看吧,凭着你现在的知名度,发表这点东西比谁都容易。祝你成功!
  沈慧仙”
  林敬文感到一阵巨大的惊喜,沈慧仙居然把事情考虑得那么周到,她好像担心他会因为找不到好的稿源而发愁似的,特意将小说的原稿都寄过来了。接下去要做的事情,林敬文只需花两天时间就能够完成:前一天阅读稿子,后一天修改名字和部分内容。这样一来,不消三个月,这位年轻有才的作家又可以推出一部新的作品了。到时候,源源不断的金额从他银行卡上增长,这才是他最希望看到的结果。
  那一天上班,林敬文快马加鞭地完成了手头的编辑任务,效率提高到原先的三倍。因为他要挤出时间,去欣赏沈慧仙发给他的那部小说稿子。虽然是别人写的小说,可是林敬文并不觉得有多大的隔阂,从文章的字里行间和文笔的流畅程度可以看出,这应该是一位年纪不大的作者写的小说。这位作者写作小说时,肯定投入了非常虔诚的态度和非常美好的梦想,他想着自己可以因为这本书而名利双收,从此告别那种流浪般的打工生活。不幸他没有成功,他没有遇上像林敬文那么好的运气,他的原稿落进了聪明的沈慧仙手里,成了他的嗷嗷待哺的猎物。
  “我真是太残忍了,怎么能做这种事情呢?两年前的我不是也像这位作者一样,拿着许多冰凉得没有温度的作品等在编辑部的门口,却没有一个伯乐欣赏我。”
  想着这些问题的时候,小说已经一行一行地从他眼前溜过,那些生动的故事情节在林敬文看来,只是一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文学客套话,是每位写小说的人都会使用的工具。用了一天半的时间,他读完了这部别人写的长篇小说,然后花半天时间来修改文中某些主要人物的名字和他们的活动地点。修改完毕,他把稿件下载并保存到自己的优盘里,然后属上林敬文的大名。他决定还是将作品投给原先的那位编辑比较好,那家出版社信任他,他也信任出版社的编辑,那样合作起来会省去很多麻烦。林敬文就喜欢如此干脆利落,明天他要将这份整理好的稿件投递出去,让那些期待他作品的编辑和读者们眼前惊喜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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