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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名称:该怎样继续活下去      作者:孙鹤      发布时间:2018-01-08 19:27:08      字数:3125

  两天,很快就过去了,一口茶、一支烟的工夫。
  早上八点多点儿,我就到泰康人寿抚顺中支了。在一楼的大厅,我看到了很多人,有在职的员工,也有跟我一样的准备学习的新人。我像是得了密集恐惧症,看到一群人在一个地方攒动,便会觉得恶心。我没有跟任何一个人说上一句话,便揉搓着额头退了出来,站在门口的阶梯上,抽起香烟,呼吸着相对新鲜的冰冷的空气。
  这个时候,我无意间看到了康姨的丈夫,我称之为姨夫。他也来到这儿了,这让我很是奇怪,因为我很清楚他是有工作的。
  我忙上前与之打声招呼,他也同我打了招呼。寒暄两句之后,我问道:“你怎么过来了?怎么,工作不想干了,想干保险了?”
  “哪儿能呀,我这还不是因为你姨叫我过来的,说是学习。”姨夫说。
  “听你这话,你并不想干保险呀。”我说。
  “是啊,但没办法呀,还不是为了你姨的增员名额嘛。”
  “增员名额?”
  “现在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呢,等你干上保险,你就都知道了。”
  撂下这句话,姨夫催促我进去呆着,因为外面实在太冷。
  可能是他刚刚从公交车上下来的缘故,觉得室外的温度很冷,可我却丝毫也不觉得冷,与其面对着里面根本望不到边的人头,倒还不如一个人呆在外面,感受着凉爽的风,以及同样凉爽的温度。
  肃杀的季节,似乎将空气都凝结了。不过还好,泰康人寿抚顺中支坐落在浑河南岸。提起浑河,抚顺人理应骄傲,因为她是抚顺的母亲河。尚未被冰封的河水仍在涓涓流淌,而我的视线,却怎么也逃不掉她的伟岸,除非我仰望苍穹,或闭上双眼。
  静静地望着数十米开外的清澈的河水,心如河水,别样宽厚,恼人的低温,也变得不再恼人,至少我能抵御这种温度,因为我的身上自带毛衣。这算是我自嘲的冷笑话吧,因为我身上的护心毛和护背毛很重,真的很重。
  不知不觉,懒散且略感疲累的我不得不双腿瘫软地坐在低矮的台阶上,继续凝神呆望浑河水,直到身后门响,迫使我不得不挪开目不转睛的视线。
  “嗬,我说大鹤呀,你小子可真行,这天,呆在这儿这么长时间,还坐下来了,你就不怕得痔疮?”
  看了眼姨夫,我笑了笑,说:“没事的,我都习惯了,谁让我懒呢。对了,你不是说外面凉嘛,怎么还出来了呢?”
  “我也不想出来,他们说车快来了,让我们出来准备。”姨夫淡淡地说。
  “准备?准备什么?”我狐疑地望着他,并且还看到更多的人从大厅里面走出来,就是那些我适才看到的脑袋。我缓缓起身,揉了揉耳朵,我全身只有它是凉的。
  “不是说去学习嘛。”
  “难道不是在这里学习吗?”我大奇。
  “当然不是,你姨都跟我说了,这次不在这儿学习,也不在外地,是在高湾(本市的一个开发区)。”
  “哦,原来是这样。”
  “真奇怪,他们说车快到了,可我也没看到车呀。”姨夫四下张望,只看到了停放在门前停车位的几辆小车,并没有大客车。
  “既然他们都这么说了,估计应该快到了吧。”我懒洋洋地说了句。
  等待,真是一种痛苦,尤其是并不如何奢望地等待,简直是痛苦中的痛苦。
  我又燃起了一根烟,抽了起来。空虚无聊的等待令我生不如死,除了借助烟草暂且提神以外,好像再也想不出能干点儿啥了。
  烟未尽,风依然。恍惚之际,我听到有人高喊着:“快看,车来了,大客车!”
  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侧目远望,直勾勾地看着远处的大客车正缓缓变大,慢慢靠近。
  我也不晓得我们为什么会如此执着于做这么一件看起来傻乎乎的事,难不成是因为我们的等待总算是得到了些许回报?还是周围的低温促使我们想要获得一些温暖?可能两者都有吧。
  掐灭烟头,从兜里掏出一片口香糖,放在嘴里嚼了起来,谁让一会儿坐上大客车就不允许抽烟呢。
  直到大客车停在正对着泰康人寿保险公司抚顺中支大楼的路边,我们这才确信这辆车是载我们到高湾学习的。
  还未等我们上车,但见从大楼里面走出来几个保险公司的工作人员,他们之中男的西服笔挺,女的一身职业装,看上去都很有型。
  他们之中有一个男的,跟从大客车上下来的司机师傅耳语几句,并且还伸出手来指向我们这群迫切等待上车的“学生”。
  只见大客车司机先是点了点头,然后便为我们打开了通向高湾、通向温暖的车门。
  大客车上,我和姨夫坐在一起。那个时候的我还没有闲暇时摆弄手机的习惯,所以只是双手插胸、侧着头,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静静地望着车窗外的苍茫景致。
  姨夫呢,看上去比我要新潮些,胡乱按了会儿手机,然后便将手机揣进兜里,可能他也觉得意境索然吧。
  我俩之间的安静并不代表这个客车上的人都是安静的,与我们一样身为“学生”的他们,在彼此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座位之后,可能是满载着期待,一边感慨万千,一边跟左近的认识的人聊着关于学习的话题。毕竟他们都跟我一样,也听到了介绍人跟他们讲着保险行业如何如何伟大,如何如何重要,如何如何深受国家的鼓励、宣扬与支持,更重要的莫过于是听到了从事保险行业的不菲之收入。
  普通的、基层的人群,只有当听到高额的收入的时候,他们才会满面红光,焕发着恨不得应该年轻十岁、二十岁、甚至四十岁的光芒,总感觉自己这大半辈子都他妈的白活了。
  还好,我并没有这种令人无可奈何,却又嗤之以鼻的古怪思想。
  当“学生们”悉数上车,找好了座位坐下。那几个保险从业人员也都上了车,并数了数“学生”的数目,再与单子上的一对,确定正好,便也找好了座位坐下。
  此时,司机师傅一脚油门,汽车缓缓行驶开来。
  从一道街到高湾,驱车时间最短的当属走河堤路。河堤,顾名思义是浑河之堤,一道街在浑河南岸,高湾则在浑河北岸。在大客车行驶的过程中,我和姨夫自然可以领略到再熟悉不过的,但还是会赞叹天公盛情之绝美杰作的浑河风光。没办法,这就是先上车的好处。
  望着窗外悠然惬意平躺的浑河,以及浑河上的某处凸显的冰块,或者几段枯木随波向下,我非但没有觉得无聊,反而稍稍打消了我的困倦,时而调皮地往窗户上吐两下哈气,时而再用手在哈气上写两笔,倒也兴趣盎然。
  这个时候,姨夫突然开口问我:“你是怎么想的?”
  周遭的吵嚷声并不小,其他人可不会像我这么无聊,吐着哈气玩。但是呢,我的耳朵还是能够清晰的分辨出姨夫的声音,可是是熟悉的缘故,也可能是我俩的距离实在太近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疑惑地提出反问。
  “我没什么意思。我就是想要问你,你怎么想起来要干保险呢?”
  “我吗?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反正呢,左右无事可做,既没有工作,又不想整天打麻将、掴扑克,索性找点儿事情干。再说了,学习不是免费的嘛,先听听课,看看行不行,不行的话再寻思干点儿别的。”
  随遇而安,走一步算一步,这就是我。该说潇洒的,还是该说呆傻呢?管它的,自己喜欢便好。
  “你这么一说,倒也在理。”姨夫微笑着说,并且也从自己兜里拿出一小瓶木糖醇,从中取出两粒,扔进嘴里嚼了起来。
  “按理说,你平常可不抽烟啊,为什么还要嚼这玩意呢?”我问。
  “闲着也是闲着,嚼着玩呗。”
  “你来,只是……只是帮康姨添增员的?”我突然予他附耳说,因为我很清楚,这种话不宜当着众人面讲,更何况所谓众人,还是众多“学生”。
  “啊,我的工作可不能扔啊。”姨夫也悄声跟我说。
  我略微点了点头,心里面好像咂摸出了什么,就像我曾几何时慨叹的一样,任何行业、任何领域都是呈金字塔状的,都说保险行业收入不菲,当倘若真的都收入不菲,谁还愿意干别的呢。很明显,收入不菲的会有,但并不多,更多的,还是底薪一族。
  想到这里,我对于保险行业的关注竟又多了一层。我呢,甚至异想天开到想要成为保险行业金字塔顶端上的人,又什么月入百万、月入千万的,想想都觉得开心不已。
  可就在我胡思乱想到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腮帮子了,大客车突然间停下了。我蓦地从甜美畅想中回到现实中来,呆呆望着窗外,而后又呆呆望着四周,总感觉自己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是处在俯瞰的位置,而非张望的位置才对。
  而就在这个时候,姨夫忽然说道:“大鹤啊,寻思什么呢,咱该下车了,到地方啦。”
  我直到现在才明白,敢情我还不具备俯瞰的资格,我还只是个“学生”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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