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重蹈覆辙

　　雨，越下越大。
　　地动山摇，神光闪现，虚空泯灭，几炷香的时间过后，两人的大战，似乎已经结束。
　　宇文世家后山，便是宇文家历代先祖的埋骨灵地，也是百里乘风和宇文成王先后两次决战的地方。
　　此刻，一人半跪在地上，呕血不止，面露痛苦之色，正是前来挑战的百里乘风；而他的对手宇文成王，依旧傲立如昔，双手负背，胜败之分，已经极为明显。
　　埋骨灵地上，观战的两人脸上的表情也是迥然各异，他们正是百里傲泽和宇文浩然。
　　宇文浩然的脸上，是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而百里傲泽对于父亲的落败，却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关心。来之前他就知道，自己今天只不过是一个失败者的附属品而已。
　　虽然战胜，但宇文成王的脸上却找不到多大的喜悦，他对这种像宿命一样纠缠着百里、宇文两家的仇恨，早已感到厌倦。他之所以始终不对百里乘风赶尽杀绝，也是希望百里家的后人能主动放弃这段斗争，只可惜，世事往往就是不能尽如人意，他愈是放过对方，对方对他的恨就愈深。
　　眼见百里乘风伤重仍挣扎欲要起身再战，宇文成王不由叹道：“算了吧，百里兄，你已经败了，再战也是枉然，何况以你得伤势，也不可能再战。”
　　两人虽然境界相同，都是跃御之境，但其战力和对神通的领悟方面却有些差距。
　　百里乘风捂着胸口，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站起来。虽然如此，但就是这个在一般人看来极其简单的动作，便耗去了他全身的力气，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事。谁都知道，百里乘风已经没有再战下去的本钱。
　　“可恶……”
　　仿佛要吐血似地呻吟，百里乘风有些艰难地开口：“我……还没有败……我不会败的……”
　　支撑着这个男人的，虽然只是纯粹负面的复仇火焰，却也是一股不能小觑的力量，换成寻常人早该死去的重伤，在百里乘风身上却似乎起不了多大影响。
　　这是意志战胜肉体的证明。但任何事都有一定的极限，像百里乘风那样的伤重之躯，就算他还能再战，此刻的他，也只剩下再出一招的力气了。
　　他自己也清楚这一点，问题是在刚才的交手中，宇文成王已经以实力证明了他对寂灭杀的领悟远在百里乘风之上，后者凭什么能挽回劣势？
　　疯狂的杀意再现，连站立都应成问题的百里乘风，杀气竟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散发出来，席卷向宇文成王。
　　“这是……”宇文成王见状眼神一凝，内心无比震惊。
　　百里乘风双臂交叉，两手成爪状伸往天空，如同死神降临，而就是这个起手式，让宇文成王心惊。
　　不只是宇文成王，连一旁的宇文浩然也首度露出吃惊的表情：“原来百里世叔练成了那一招？难怪敢来我们宇文家挑战。”
　　“宇文成王，你觉得如果没有必胜的把握，我会再重蹈十三年前的覆辙吗？”百里乘风发出一阵夜枭般的尖笑。
　　“这一式杀招正是造成你们百里家沉沦至今的真正原因，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宇文成王心惊过后沉声说道。
　　“哼，不必用强硬来掩饰你内心的恐惧，等我把你的心钩出来时，你就知道这一招的利害了。”百里乘风阴沉地冷笑。
　　“去死吧，宇文成王！”
　　怒吼声出口的同时，百里乘风也发出了他自翊必胜的一招，竟然是戮神三式的第一式勾魂！
　　寂灭杀的三大禁招之一，相隔几千年后，再度向世人揭露出它惊天地泣鬼神的恐怖威力。
　　百里乘风体内的力量瞬间高涨数倍，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化成一道肉眼难见的高速黑影，鬼魅般地扑到宇文成王面前；就在后者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之时，撕心裂肺的剧痛，已经在宇文成王身上传出。
　　“杀！杀！杀！”
　　百里乘风的双爪仿佛化成一对凶器，在挥舞间带着仿佛能切割空间的气劲。更诡异的是，爪风挥动的劲啸竟像是来自地狱厉鬼般的凄厉惨叫声，尖锐刺耳，换作一般人，哪怕只是听听那啸声，也要让人难受得吐血.
　　勾魂，是归海惊天在一处古战场得到的残卷，凭着他无人能及的天资，将其真意融入寂灭杀中，创出了戮神三式的第一式。
　　而戮神三式的第一式勾魂，招义是取上古神通残卷真意，其杀伤力之大，可想而知。
　　战局也因为这一突变，呈现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换成宇文成王被百里乘风攻得毫无还手之力，后者的一双铁爪，似乎连神铁也能一击而碎。
　　宇文成王的一身护体罡气，变得像是纸张般不堪一击，只能举起手臂护住面门苦守，以强大的肉身力量抵抗，但全身也被抓得遍体鳞伤，血肉淋漓。
　　“啊！杀！杀！杀！宇文成王，老子今天就要把你碎尸万段啊！”
　　身心皆投入疯狂杀招的百里乘风，眼见胜利在望，脸上更显痴狂神态。尖锐的笑声，夹杂在惨厉的鬼哭狼嚎之声，加上四溅血花，仿佛目睹一场阿鼻地狱的惨景。
　　自百里乘风使出勾魂式以来，宇文成王便只有挨打猛退的地步，身上的伤痕深可见骨，局势变得极其不妙起来。
　　“爹还未败！”
　　眼见宇文成王节节败退，宇文浩然一张小脸上，却未失去对父亲的坚定信心，眼中有的是相信自己父亲一定会胜利的自信神采。
　　百里傲泽也第一次对身外的事物有了反应。抬起头望了宇文浩然一眼，原因是对方和他，对此战的胜败就有着相同的看法。
　　“这一战结束了，去死吧，宇文成王！”
　　百里乘风狂笑，仿佛已经取得了绝对的胜利。正打算攻出最后一击，收割头号仇敌的性命，但话才出口，他整个人却忽然愣住了。
　　“怎……怎么会……这样……”
　　百里乘风的脸色惨白，身子不住打颤，从嘴唇中吐出来的话，断续不能成音，那情景，竟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你还不明白吗？戮神三式身为禁忌杀招，根本不是你身体所能负荷得了，勉强使用的结果，只会遭到反噬。这就是祖先禁止我们修炼戮神三式的真正原因！”
　　放下护面的双臂，已经成了一个血人的宇文成王看着百里乘风的双眸，竟带着一丝怜悯。这个可悲的敌人，因为太过执着于对力量的追求，到最后反而将自己推入毁灭的深渊，这样的下场实在是足以让修炼之人引以为鉴。
　　数道血泉自百里乘风体内喷溅而出，正如宇文成王所说，百里乘风已经渐渐压不下使用禁忌杀招后所带来的反噬。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始终因我而死，百里兄，你可有什么遗言要交代？”宇文成王看着力竭的百里乘风叹道。
　　“我……不甘心……”
　　几乎已经成了半个血人的百里乘风，身体竟像是个百孔千疮的水袋般不断流出殷红的鲜血，把整个地面都染得赤红一片，血水混杂着雨水渗入土壤之中。
　　“傲儿……一定要为我报仇啊……”
　　发出最后的嘶吼，百里乘风直接炸成一堆血花，尸骨无存。
　　戮神三式身为禁忌杀招，所带来的反噬力量竟是如此的可怕！
　　几千年的宿仇，几十年的苦练，到头来，百里乘风仍是难逃落败身亡的悲惨下场，百里家的耻辱，始终还是不能洗清。
　　百里、宇文两家，始终都是宇文家略胜一筹。
　　而像是不会停止的雨势，终于也到了快要停止的时候。
　　“孩子，你父亲的死，是他咎由自取，但你也可以放心，老夫绝不会为难你一个孩子。”宇文成王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迹，随后转头望向百里傲泽，脸上不由露出一丝苦笑。
　　目睹亲父在自己面前惨死的景况，和听到杀父仇人的说话，百里傲泽的脸上竟是一无所动；没有愤怒，没有害怕，没有一点情绪的起伏，有的只是犹如冰山的冷漠。
　　当宇文成王的眼神接触到百里傲泽的表情之时，堪称一代强者的他，竟不自由主地起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不竟暗忖：“好可怕的眼神，老夫阅人无数，也从未见过有比这孩子更可怕的眼神。见到父亲死在自己眼前，竟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只是十岁年纪，已能有如此深沉的心机；如果任这孩子长大成人，将来极可能会成为我宇文家的心腹之患啊！”
　　一种可怕的想法，在宇文成王脑海里逐渐成型，只要在这里杀了百里傲泽，百里、宇文两家延续几千年的争斗就会在此打上终止符，纵虎归山，后祸定然无穷。
　　但自己乃是一家之主，怎么能自失身份，去对一个幼龄少年下此毒手？可是如果此刻不杀了他，那么以后，他极有可能会成为宇文家前所未有的大敌。
　　两种极端的想法，就在宇文成王的脑海中拉锯着，即使面对生死强敌，他也未曾如此矛盾痛苦过。
　　然而就在此时，一直都没有开口的百里傲泽忽然开口了：“要斩草除根的话，你现在就可以动手了。”
　　冷漠的语调，就再一次震撼宇文成王的内心，这个少年竟能看出他心中所想。
　　一滴冷汗，自宇文成王的脸颊流下，他能感觉得到，这个少年的可怕魔性，将会在未来成为宇文家最可怕的敌人。
　　虽然如此，宇文成王始终狠不下心对眼前的少年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