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要说起来，杜晓晨的才貌都让人无可挑剔，但是跟绝大多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一样，生活中不顺心的事总是十有八九。能嫁给清水市“二把手”郝水清的独苗儿子郝阳，可是让不少妙龄女子羡慕得很，但是一人不知道一人的苦愁。自以为对郝阳的性格人品了解的还算到家的杜晓晨，到新婚之夜才看透自己的婚姻是这么的不幸，患有抑郁症的郝阳竟然对于男女房事似乎有着先天的排斥性，洞房花烛夜，面对如花似玉、风情万种的新娘子杜晓晨，他竟然对她不理不睬，使得杜晓晨在新婚夜孤枕难眠，辗转反侧中泪水打湿了她的枕巾。而再看墙角一竹席上和衣睡去的郝阳，夜里鼾声如雷，次日，天蒙蒙亮他就醒来像小偷一样仓皇离开了洞房，他那鬼鬼祟祟的举动让侧躺着假睡的杜晓晨看在眼里，心中难受极了。眼巴巴看着丈夫离开，杜晓晨气恼之余索性脱去了粉红色的薄纱睡衣，让光洁如莹润的白玉一般的胴体暴露在了洞房这一小天地中，她仰躺着望着雪白的帐幔顶，眼睛一眨都不眨，此时她脑海里一片空白，冥冥之中她已经预感到了她的婚姻注定将是坎坷的。
　　往事记忆犹新，在结婚之前，追求杜晓晨的男人不可谓不多，但是除过关望还没有哪个男人能入她的法眼。大学毕业后步入社会，面对社会上形形色色的情感诱惑，她都洁身自好跟生活中遭遇到的伪君子周旋着。即便对待将她引入仕途的副市长贾正君，她也丝毫不曾让道貌岸然的贾副市长占到他一丁点的便宜。当时，在市里的天上人间娱乐城做伴舞女郎的杜晓晨，从来都不含糊，就拿跟副市长贾正君的交往来说，他俩相识之后，她心知肚明他的用意，无非是好色的公仆贪恋她的姿色罢了，她也就将计就计，将好色的贾副市长玩于掌心之中。当然，不能不给贾副市长甜头，而贾正君所图无非就是玩弄女性而已，每当遇到这种尴尬场面，杜晓晨都会不失时机地叫上娱乐城中另外两个容貌上跟她有一比的伴舞女友，三个人一起，隔三差五主动到娱乐城贾副市长包下的包房里找副市长作乐。贾正君不胜酒力每次酒过三巡，看着脸色像涂抹了猪血一般血红的迷迷瞪瞪的贾副市长，杜晓晨就会不失时机地授意舞场姐妹去伺候他，当然事后杜晓晨总不会亏待姐妹，丰厚的酬劳是少不了的，由于出手大方，所以姐妹们都乐意听她使唤，顺便也卖给了她人情。就这样，直到翅膀硬了离弃贾副市长，贾正君在长达几个月跟天上人间娱乐城有“冷艳皇后”之称的杜晓晨的所谓亲密交往中，连吻也没有吻上“冷艳皇后”一口，亏可是吃大了。
　　不但如此，后来跟时任常务副市长的郝水清拉上关系不久，为了彻底摆脱贾正君不死心的纠缠，杜晓晨曾经还施展了“美人计”，她利用天上人间娱乐城副总经理荣光追求她的便利，在荣光的诚心协助下她暗中拍下了贾正君跟娼妓寻欢作乐的视频录像，而后把录像作为要挟贾副市长的把柄。面对“冷血艳后”无情的举动，长有一副色相的贾正君这才翻然醒悟，原来她亲近他是别有企图的，眼下她的目的一达到，他在她的眼里就无足轻重了，他为此懊悔不已。不过，饮水思源，杜晓晨并没有过分把贾正君怎么样，她只是以视频录像相威吓，要求贾正君做出保证，以后不得再纠缠于她，否则……贾正君当场就额头渗着虚汗，惊恐地照办了。杜晓晨就是杜晓晨，不但心思缜密，而且还善用心计，对一般人而言处理这样的麻烦只要对方做了保证就会算了，但是她却不然，长远打算，她当时还在衣兜里藏了录音笔，又把贾正君做保证的誓言全录了下来，这样她手上掌握的威慑副市长贾正君的把柄就更多了。等贾正君发誓连天保证一生一世不再纠缠她的话音一落，她当面又从衣兜里拿出了录音笔，一看之下，贾正君差点被气昏了过去。作为清水市的副市长，在这个权力制约机制还不健全的社会，他本想利用权力在人前吆五喝六呢，不曾想被一个女人耍了之后还被套了，他只能自认倒霉。从此之后，外强中干的贾正君在政府机关尽量避着杜晓晨，他领教了“冷血艳后”的厉害，一直心存惊惧。
　　现如今，曾经去清凉县任职的杜晓晨返回市里当上了市委宣传部副部长，而时下的贾正君，却因为一年前在天上人间娱乐城惹了风流官司，事发后遭组织查处被贬谪到阳光区降格当了副区长。不久前，来市委办事的贾正君，在路过市委大院时无意中跟当年被他提携过的市委宣传部杜副部长邂逅，不由得在心里感慨道：“世事无常。常言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风水真的是轮流转着的啊！”杜晓晨虽然是女流之辈，但是没有一点小肚鸡肠，见到昔日曾辉煌过、今日却落魄的贾正君，感恩之心盖过了她对他的偏见，她笑容可掬地热情招呼昔日的“恩人”到办公室去歇歇脚。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贾正君一个大男人，却经不起仕途坎坷，加之现在杜晓晨的官位比他高，想到以前对“冷血艳后”的不敬，以及一直还掌握在她手中的关于他腐败的把柄，他就害怕得心脏狂跳不止，哪里还敢接受杜副部长的邀请，赶忙诚惶诚恐地谢绝杜副部长的好意而后匆匆溜出了市委大院。望着如丧家之犬一般远去的贾正君的背影，杜晓晨也是颇有感慨：“做人难，做官也不容易。”联想到父亲杜正的不测，设身处地想来，杜晓晨不但不再反感贾正君，反倒对贾副区长充满了同情，她甚至想如果时光能倒流她是再也不会绝情地待他了。
　　作为上下级，在市委宣传部杜晓晨名义上是关部长的副手，实际上她把自己当做了关部长的“贤内助”。外人只知道他们曾经是省城一所重点大学的同学，至于他俩之间的深层关系就一无所知了。公众场合两个人很有分寸的言谈举止，让同僚根本就看不出他们之间更为亲密的交往，这就为他俩省去了不少麻烦。
　　这天中午下班，在市委大院食堂，关望和杜晓晨以及几个下属一起围着一张餐桌又说又笑着吃午饭，忽然杜晓晨抬头无意中看到了离下班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才悠闲地从外面走进饭堂来的三个人，走在前面的是一年前取代贾正君而登上了副市长宝座的原阳光区区委书记文帅，她浑身陡然一抖一下子脸色变得惨淡起来，再没有跟同事说笑的心情了，而这一切，都被坐在她对面的关望看了个一清二楚。关望顺势侧目朝中等身材、体态敦实、脸型长吊、长着一对蚕眉的文副市长看了一眼，立即就明白了杜晓晨神态变化的原因。餐厅很大，因为伙食物美价廉，所以不少机关干部和家属下班后陆陆续续来这里吃饭，副市长文帅再怎么精明也不会意识到眼下在锅碗瓢盆叮当响、弥漫着饭菜香味的机关饭堂中会有一个美女同僚用一双仇恨的眼睛盯着他。见此情景，为了防止杜晓晨做出过火的举动，关部长赶忙找了一个借口对几个下属说他跟杜副部长因为要整理出一篇市委领导急着要的文件，所以中午得加班，得先离座了。杜晓晨闻言心领神会了关部长的话意，随即也就鼓着劲起身强装笑颜跟几个下属说了几句客套话，便随着关部长一前一后迈步走出了食堂。
　　对于文帅副市长，杜晓晨并不担心他会认出她是原跟他一起在阳光区共过事，后来遭到他暗算的老搭档杜正区长的女儿。假设，即就是文帅知道市委宣传部杜副部长就是杜正的女儿，作为现任郝水清市长的儿媳，他又能奈何得了她？更何况杜正事件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当年杜区长的千金还只是一个二十一岁的大三学生，如今却已三十有二并且还贵为人妻了，往事如尘烟，主管着全市公检法工作的文副市长每天工作日理万机，哪里还会刻意把杜正之死放在心上。
　　回到单位，机关大楼里静悄悄的，关望和杜晓晨一前一后走进杜副部长的办公室，走在后面的关部长随手把门反锁了，杜晓晨这个时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顾一切地扑倒在关望的怀里嗡嗡嘤嘤地抽泣了起来。关望犹豫了一下，这才用右手搂住她的腰肢，左手抚摸着她的秀发，嘴凑近她的耳畔，安慰她要化悲痛为力量。经过十多分钟的耐心哄劝，杜晓晨这才止了哭泣。从关望的怀中起身，脸庞紧绷着，泪眼婆娑地站在关望面前，目光有些呆滞。关望心疼地伸过右手帮她抹去了脸上的泪水，然后搀扶着她坐到了她的办公椅子上，又沏了一杯茶水递到副手的手里，让她喝口茶水压压惊。杜晓晨难受，关望的心情也不轻松。他随后缓步走近杜副部长办公桌东侧的一扇明亮的可以将清水市东大街景物尽收眼底的窗户前，眼光阴阴地眺望着冬日远方阴晦的天空，他像一尊雕塑，剑眉紧锁，额头紧蹙，看上去像似在殚精竭虑思考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