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再次评估 全国重点（上）

　　一
　　大会是由党委书记夏文海主持的。这个年轻的党委书记上台以后，学校经历了许多事情，他都能够沉着应对，今天是什么重大的事情要发生了呢？全体教职工都拭目以待。
　　会议一开始，夏文海给全体教职员工讲了一个童话故事《谁动了我们的奶酪？》，说的是一些守旧的老鼠失去了吃奶酪的机会，而另一些善于改革和创新的老鼠获得了新的吃奶酪的机会。教职员工们都是有文化的人，他们明白了党委书记讲童话的意图。他们意识到：我们的奶酪也可能要被动了。
　　紧接着，夏文海书记给大家宣读了上级部门的文件，文件的内容很简单，中专学校要升为大专，必须经过严格地教学评估。夏文海不愧是一个合格的党委书记，他耐心地像是给学生讲课一样地讲解了“为什么要争取升格为大专，以及怎样才能通过教学评估实现升入全国重点大专”的道理。足足用了三个课时的时间。
　　夏文海讲话结束的时候，下午第三节课的铃声响了，教职员工们有些疲劳了。夏文海说：“老师们，下面请任平理副校长下达一个艰巨任务的指令。”一句话又把教职员工的精神振奋起来了。
　　任平理副校长说：“好的，我们就废话少说，只简单讲一讲关于编写经济管理岗位培训教材的事情。”这是一个敏感问题。立即引起教师们的极大关注。任平理继续说：“教材涉及会计专业、统计专业、企业管理专业和工商文秘专业的所有教师。因此，这一次编写教材的任务主要是由财经专业科的教师们来承担，也有少数语文老师和数学老师参加。”然后他讲了这套教材编写任务的紧迫性，以及要求完工的时间，还讲了教材编写的指导思想、以及质量要求。要知道那是90年代初期，还没有普及电脑，教师们编写教材还需要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地写在稿纸上。任平理副校长要求大家用300字的原稿纸誊写清楚，教材中的表格和图示也用万能表和坐标纸画清楚，不许涂改。最后说，不能因为教材编写耽误了备课，更不能因此影响正常的教学工作和教学评估工作。
　　又一个周末，那是九月份的一个周末，新生刚入学不久，班主任工作还需要到班级深入同学们中间。上午白雪飞去班级看看，没有什么大事。中午没有回家吃饭。下午参加了教材编写任务分配会议。培训教材编写任务落实到每一位教师，大家都很兴奋，跟打了鸡血差不多。教务处主任蒋佳亮宣布任务单：由省人事厅组织的、山东省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岗位教材，将作为教师们晋升技术职称的业绩，计入考核分数。教师们都瞪大了眼睛，竖起来耳朵听着蒋佳亮的宣布讲话。
　　白雪飞分到了《工业企业统计》教材的主编任务；欧阳博海负责主编《财务管理》和《会计原理》；李如雪主编《企业会计实务》；袁华被调动到财经专业科，负责主编《管理会计》；李晓莉则负责主编《统计学原理》教材……
　　编写教材执行主编负责制：由主编召集自己需要的参编人员，并分配编写任务。主编出编写大纲。参编人员只要按照主编的意图完成自己写作任务即可。主编负责全书的总纂。学校成立了编委会，岗位教材编委会主任是蒋佳亮，副主任是李如雪。许多领导都成了参编。
　　晚上，夏文海书记把蒋佳亮叫到办公室，非常严肃地交代：“目前，教师队伍要唱好两出戏，一是迎接国家教育部门的教学评估；一是编写好高质量的培训教材。这两出戏，你都是主角，一定不能演砸了。另外还决不能影响正常的教学工作。”
　　当晚，蒋佳亮就找到李如雪，他要求李如雪同时拿下“教学评估”和“教材编写”两大任务。李如雪瞪着她那美丽的大眼睛，想了想说：“我倒有个好主意……”
　　“你说，什么主意？”蒋佳亮盯着李如雪的眼睛问。
　　“两份担子压在你我的肩上太重了，我建议咱们启用欧阳博海，让他负责岗位教材的编写工作。他毕业于厦门大学，又在中央大企业财务处当过副处长，知识面比较宽，办法比较多，有经验，咱们拉他进编委会，让他当执行总编，这样一来，你我肩上的担子不就轻了吗？我们可以多一点儿精力抓教学评估的事情。这样，我们还多一个感激我们的人呢！”李如雪说完狡黠地笑了笑，露出一对酒窝。
　　蒋佳亮一拍手说：“好主意，这些外来户巴不得进入我们的管理层呢。你赶紧写一个报告，送给夏文海书记，我们来个一箭双雕。大战在即，招兵买马是必须的。”
　　李如雪说：“我们就当一回伯乐吧，希望欧阳博海是一匹千里马。呵呵呵。”
　　蒋佳亮也做了个鬼脸说：“是啊，他再能干也是马，我们是伯乐啊。”
　　早上，李如雪的报告送到了夏文海的办公桌上。夏文海叫蒋佳亮来一趟。蒋佳亮说：“为了启用千里驹，不枉费一个学术人才，就这么这么……”当即夏文海叫来了主管教学的任平理副校长，经研究决定：任命欧阳博海为岗位培训教材编写委员会第一执行总编。
　　欧阳博海接到任命以后，很感激学校党委书记夏文海的知遇之恩。他本来对这一次教材编写工作就很有想法，对每一本教材怎样编写才更有创新性、如何编写才能符合现在所有在岗人员的需要、各个教材之间的知识点衔接、以及每一本教材的学科完整性和学科特点都有独特的见解，只是苦于自己是一介书生，没有一官半职，不能施展才华。如今有了执行总编这一个官职，他如虎添翼，完全有能力指导这套教材的编写工作。他对白雪飞说：“我一定要叫这一套教材实用、科学、创新、有特色。”
　　对于这一点，白雪飞很有信心，她知道欧阳博海一定能够做到的。
　　
　　二
　　欧阳博海上任以后，他召开了两个座谈会，一个是主编座谈会，一个是全体参编人员座谈会。主编座谈会上，他主要是对编写大纲定调子，要求编写大纲的书写一定要详细，不但要有章节，还要有每一小节里面的主要问题的纲领性叙述。这样参编人员就可以按照主编意图进行写作了。另外就是界定各本教材之间的知识点界限。全体参编人员的会议上，主要是强调写作的细节问题，比如表格的序号，图示的序号，是写在右边不能写左边，整套教材的体例要整齐划一等等。说实在的，编写一套教材是一个系统工程，必须有全面的考虑和监督。
　　明亮的小会议室，主编都到齐了。蒋佳亮和李如雪也参加了会议。欧阳博海自己主持会议，他开门见山地说：“各位主编老师，都是专家，是经济学科的专家。今天坐在一起，是要商讨一下编写教材当中的主要问题。根据我们这次参加编写教材与参编人员的水平等特点，我们规定，编写大纲必须写详细。大家看……”他拿出了一张示意图。
　　然后他继续说：“大家看，《财务管理》教材第二章财务管理的基本概念，下面要有一百字的开场白，然后是：第一节货币时间价值观念；接着是一、货币时间价值的概念；二、货币时间价值的计算；最后是（一）复利终值和复利现值的计算。”我们要求教材的编写大纲必须列出括号一，括号二，不能省略。只有这样，我们编出的教材才能体现主编的意图。主编的编写大纲写好以后，我们再开一次会议专门商讨一下各门功课的衔接问题，比如企业管理中对成本管理讲到什么程度，统计从什么角度讲成本统计，会计如何核算成本，都要一起商讨一下。”
　　然后他把自己主编的《财务管理》编写大纲复印件发给每一个主编参考。白雪飞也在场，她明白了，夜里欧阳博海不睡觉在书房忙乎，原来是提前写好了《财务管理》的编写大纲啊！白雪飞想：“做执行主编这么事必躬亲，那该多么累啊？”其他主编都很高兴，有了这个参考版本，他们编写大纲的格式就不成问题了。
　　散会以后，白雪飞想和欧阳博海一起回家，刚一出会议室的门，迎面碰上了宋晓梅。宋晓梅说：“有关会计培训班的事情要和欧阳博海单独谈谈，顺便请欧阳博海去美食一条街吃午饭。”宋晓梅看见白雪飞，就跟没看见一样。她自顾自地说话。
　　白雪飞对欧阳博海说：“既然这样，你跟她去吧，我去南山路小学接孩子了。”
　　欧阳博海听出了白雪飞的醋意，赶紧说：“宋科长，现在已经11点了，我还有点事情需要马上处理，你下午2点半到我办公室吧，咱们培训班的事情，我也要和你好好商量一下，这点午饭时间不够的。”
　　宋晓梅还想说什么。欧阳博海说了句：“再见，下午见。”然后不容置疑地拉着白雪飞走了。弄得宋晓梅很尴尬。但是宋晓梅并不气馁，她故意唱着歌走了。
　　白雪飞注意到了，宋晓梅梳了一个马尾辫，穿了一身洁白的连衣裙，裙子的领袖上都镶上了蕾丝花边。显然是故意的。而且现在的宋晓梅也不是原来的模样了，她比以前漂亮了，还化了淡妆，马尾辫的梢上还是烫过的。噢，她还穿了一双乳白色的高跟鞋。白雪飞是教师，整天站讲台，她从来不穿高跟鞋。欧阳博海曾经说：“穿上高跟鞋就更好看了。”
　　白雪飞和欧阳博海一起坐公交车去南山路小学接儿子，路上他们没有交流，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欧阳博海想：“编写大纲的事情，需要抓紧了，下周五之前交稿才行，各位主编必须……”白雪飞想着：“这个宋晓梅，故意和我过不去，我该怎么对付她呢？”
　　人们经常说“同床异梦”这个词。白雪飞和欧阳博海是这样吗？
　　
　　三
　　夜深了，白雪飞和欧阳博海一起在书房里忙乎。白雪飞按照欧阳的要求编写《工业统计编写大纲》；欧阳博海已经着手《财务管理》的编写。他自己负责两本书的主编，任务本来就很重，还要负责全面的教材编写工作，另外还有会计培训班的事情和学校本来的正常教学工作。
　　欧阳康宝上二年级了，他是个淘气的宝宝，今天老师把白雪飞叫到学校批评了一顿。欧阳康宝最近学习下降了，他对妈妈说：“妈妈，以后你不用接我放学了，我自己回家，你只要给我一块钱，买个冰棍吃就行了。”
　　白雪飞没有仔细想为什么，就采纳了儿子的意见。告诉儿子说：“放学以后跟着路队回家，注意安全啊！”
　　没想到欧阳康宝没有吃冰棍，他用钱去玩游戏了。由于玩游戏，所以不排队回家，更由于玩游戏，学习下降了。老师反映：“欧阳康宝学会和学习差的孩子鬼混，还撒谎……”
　　回家以后，白雪飞告诉了欧阳博海。
　　欧阳博海是个严肃的人，听了儿子撒谎的说法，气不打一处来，就用教鞭打了儿子。使劲儿过大，教鞭都断了。
　　白雪飞后悔告诉欧阳博海，但已经晚了。她很心疼儿子，却不敢阻止欧阳博海打孩子。白雪飞想：“教训教训儿子也好，这孩子实在有点淘气。我要阻止欧阳博海，就是助长了儿子玩游戏，这不就白打了吗?”
　　这时候，康宝睡觉了，在睡梦中还抽泣呢！欧阳博海感觉自己打重了。
　　
　　夜里零点的钟声响了。
　　欧阳博海说：“老婆，洗一洗，睡觉吧。”
　　白雪飞问：“宋晓梅也上课学习吗？”
　　欧阳博海说：“是啊，她不仅仅是负责人，还是参加培训的学生。她是中专文凭，想混一张大专文凭。”
　　白雪飞问：“她是不是回来学习新会计制度的？”
　　欧阳博海说：“是啊，那自然是。”
　　白雪飞又说：“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欧阳博海说：“老婆，你想多了。咱们洗一洗睡觉吧。”
　　他这是求爱的暗示，白雪飞是知道的。可是她今天没有心情。于是她说：“你先去睡觉吧，我明天的课还没有备好呢。”
　　这个拒绝对欧阳博海最有用，他就是再渴望亲热一下，只要一说课没有备好，他就泄气了。于是自己洗一洗睡觉去啦。
　　白雪飞这学期讲两门课，一门是《工业统计》，一门是《商业会计》，备课任务比较重。学校为了评估，每周都要检查教师的教案。白雪飞对《工业统计》课比较熟悉，教案写得很简单，曾经受到教务处蒋佳亮主任的批评。蒋佳亮很客气地对白雪飞说：“知道白老师业务熟悉，不备课也能讲得很好，但是为了教学评估，希望你好好写教案。”
　　白雪飞听了蒋佳亮的话，感觉人家说得无可挑剔，于是备课十分认真起来。蒋佳亮听了白雪飞的课，还在教师大会上给与表扬呢。这个蒋佳亮也是很会做工作的人。
　　白雪飞备完课已经是2点了，她准备收拾一下书包和桌子，就去睡觉。无意中，发现欧阳博海的书包里有一个非常漂亮的钥匙串，钥匙串上有一只雪白的小白兔和一只黑色的小猪。白雪飞马上知道了：这是宋晓梅送给欧阳博海的小礼物。欧阳博海属兔子的，宋晓梅一定是属猪的了。
　　为了证明这一点，第二天早上。欧阳博海说：“老婆早上好，你几点睡的，我一点儿没有感觉到。”
　　白雪飞说：“宋晓梅是不是属猪的？”
　　欧阳博海说：“不知道啊，你问这个干什么？”
　　白雪飞说：“随便问问。”
　　然后，白雪飞就把那个钥匙串扔在炉子里烧了，它们是塑料的，不结实。也许欧阳博海粗心，根本没有发现宋晓梅送的礼物。白雪飞这样想。
　　这件小事就这样过去了，谁知道那个钥匙串是不是欧阳博海自己买的呢？或许是别的女孩子送的礼物呢？白雪飞没有多想，她是一个简单的人，不会那么想的。